标题：【行者】换

　　
　　一
　　飞驰的列车行驶在川藏铁路上，一路虽是美景菊英低垂着头无心观看。男友肖田棱递来一个削好的苹果，菊英将苹果接到手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英子，别想太多了，高兴点。”肖田陵说道。
　　菊英点了点头，勉强浮出笑容说道：“阿棱，以后我们就天各一方了。”
　　虽是决定分手，但登上车后肖田棱的心里也并不好受。这是两人毕业后的第一次旅行，也是分手之旅，爱情终归会败给现实。
　　“如果我不是我该多好呀！”菊英笑得多少有点牵强。肖田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把坚定与温暖传递到女友掌心。
　　“我们做个游戏吧。”上铺长发的姑娘说道：“我叫金兰，也做够了自己，不如我们互换下人生。”
　　互换人生？菊英有点新奇地盯着金兰，那姑娘兴奋地爬下卧铺，将手机递到菊英的面前。菊英看罢将手机递给肖田棱说道：“我们试试好吗？”
　　肖田棱见是个略带灵异的游戏，本不想参加，不过看着菊英兴奋的模样，终究点了点头。金兰拿出纸笔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折好放在一个空杯子里，菊英、肖田棱依次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入了进去。
　　三个放好后，金兰兴奋地拿起杯子上下摇晃，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肖田棱见女友金兰神神道道的样子逗笑，率先伸手捡出一个纸条，打开上面是自己的名字。金兰兴奋地第二个伸手，纸条打开，上面赫然写着“金兰”两字。菊英见壮便觉得这游戏索然无味，拿起盒子抛向窗外。
　　“喂，我的杯子。”
　　肖田棱使劲瞪了金兰一眼，吓得金兰再不敢多语，麻溜地爬上床，随不忘探下头说了句：“你们就不好奇最后剩得到底是谁的名字。”
　　“有什么可看的，就我们三个人，我俩都捡到了自己的纸条，最后一个……”
　　“我去厕所。”
　　菊英出了门，肖田棱半躺着拿起一本书搭在脸上，上铺的金兰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听说这辆车上死过人。”
　　肖田棱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姑娘不会是缺根弦吧。
　　“万一你女朋友抽到的不是自己的怎么办？”
　　“闭嘴。”
　　自上车来肖田棱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在菊英面前还能强忍着，面对金兰的挑衅终是忍不住，恶狠狠地训斥道。金兰似乎也知自己的话过火了，吐了吐舌头，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二
　　热闹的篝火晚会在德吉家的草原上进行，菊英似乎一路来都不在状态，今晚还是肖田棱拉着她出来，菊英对歌舞提不起兴趣。一直盯着烤肉，肖田棱笑她是只馋猫，好在今夜的吃食按人头交钱。肖田棱也就由她守着烤肉，自已喝着青稞酒与新结识的旅人闲谈。
　　“帅哥，我们又见了。”
　　肖田棱抬头，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金兰，本就是对她没任何好印象，此时再见淡淡地点个头，便与别人交谈起来。偏偏金兰是个自来熟的主，示意旁边的人让出一个位，挨着肖田棱坐下，又道：“你女朋友呢？”
　　肖田棱指着右前方，菊英手里拿着一根大棒骨，旁若无人地啃食着。
　　“哇，你女朋友前世是猪吧，真能吃。”
　　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金兰，金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道话，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女朋友也太能吃了。”
　　肖田陵此时也发现了不对，虽说今晚的烤肉随意取食，但菊英面前的碎骨也太多了一点，尤其此时双手捧着一根大棒骨啃食的样子，像极了几辈子没吃饱的恶鬼。
　　“肉食吃多了，会不消化的。”肖田陵走到菊英身边劝导着试图将大骨从她手里抽出，菊英死死地抓住骨头的两端，不肯放手。肖田陵被菊英眼神里透出的恶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菊英随着惯性摔了出去，大棒骨也丢在草地上。
　　肖田陵边道歉边扶菊英起来，菊英一把打落肖田陵伸过来的手，朝地上的骨头扑去。
　　“脏，别吃了。”
　　菊英丝毫不理会肖田陵，右手被肖田陵拉住，就用左手死死地按着骨头就地啃了起来。金兰这时也赶了过来，惊呼道：“啊……”
　　野外的众人被金兰的叫声惊道，齐齐地转身，可恨地上没有缝隙能让肖田陵钻进去，他只好把女友拦腰抱在怀里，菊英在他怀里发出低低地怒吼声。
　　
　　
　　三
　　次日醒来，菊英倦缩在床上，肖田陵安慰她，说昨夜只是个意外，怪自已对她照顾不周。
　　“不，是我不好。”菊英有点泄气，商量着要不要提前结束旅行回去。
　　“既然来了就出去看看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布达拉宫吗？”
　　……
　　春未的藏区温度略低，但肖田陵看着菊英的装扮觉得极为不妥。自已不过在长袖卫火外加了个外套，菊英却穿出了一个冬天的感觉。
　　“英子，棉衣脱了吧，会捂出病的。”
　　“不要。我冷。”菊英决绝，肖田陵也不好强求，只由任她又戴上渔夫帽，围上纱巾。
　　两人在布边拉宫前先是拍照合影，又在网上定了票，打算去里面转一圈。检票的时候菊英的脸色越来越差，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腿也有点发软地靠在肖田陵的身上。后面的游客手持转经筒发出吟经的声音。菊英捂着耳朵，终是在踏进大门的那一瞬大叫着逃了出去。
　　菊英的速度极快，还未等肖田陵追出广场就已不见了踪影。菊英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肖田陵只好先往客栈打了个电话，拜托老板看到女友后与他联系。两人住的地方叫“德吉家的屋”，当初是在网上看到客栈前方有一大片的草场才定的，所以离拉萨市区较远。
　　肖田陵担心女友，打了近一个小时的出租车才回客栈。老板德吉摇摇头示意菊英还没回来，肖田陵很是担忧，德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女孩子是需要哄的。”
　　肖田陵苦笑，也未曾解释，要了几罐青稞回了屋。屋内是两张单人床，两是谈了四年恋爱，临近分手，肖田陵依旧尊重菊英的想法。菊英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如若不是不够四十八小进，肖田陵真想麻烦警察叔叔找女友。而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肖田陵只能呆在屋里等菊英回来。
　　青稞酒的度数不高，奈何肖田陵心中有事，又多喝了几罐，天还未黑便已半醉。一遍遍地机械地拨打着电话，终于电话通了，手机里传来几声“汪汪”地狗叫声，旋即挂了电话。半晕的肖田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新拨打了一次，这次那端的传来手机忙音的声音。积攒了一下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手机狠狠地砸向墙壁，四分五裂。
　　带着醉意肖田陵沉沉睡去，半夜一又手臂攀向他，肖田陵酒醒了大半，迷糊地叫道：“菊英。”
　　黑暗中的人影点了点头，按住肖田陵要开灯的手，唇印了上去，盖住了肖田陵的满心疑惑。一夜旖旎，春光正好。
　　
　　
　　四
　　肖田陵醒来后菊英已无踪影，回忆着昨晚的经历，肖田陵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带着甜甜的笑醒来。初时是以为女友前去买早餐，等到太阳高照依旧未见回。肖田陵这才起了床，发现女友的手机放在床头，地上散落昨夜脱下的衣物，床上点点殷红，还散着着少许黑色的毛发。
　　肖田陵下去找德吉，却见金兰抱着一只狗坐在楼下。见他下来笑道：“你瞧这狗多可爱。”
　　肖田陵没理会她，问道：“德吉呢。”
　　金兰随手一指，肖田陵才发现德吉鞠着身子在处理一堆肉骨。
　　“叔，我女友是几点下来的。”
　　“自已的女友也不知道，你这男朋友可真不称职。”金兰在一边嘟囔道。
　　“昨晚半夜她上了楼，就没见她下来。”
　　“怎么可能？”
　　肖田陵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好在旅店的走廊都有监控，德吉索性将电脑转个面，让肖田陵自已看。
　　将近凌晨一点，将自己依旧包裹的很严的菊英回到旅店，丝毫没理会德吉的招呼，径直上了三楼。直到现在十点二十，画面上再也没出现菊英的身影。照监控上显示此时菊英应该在房间里，肖田陵蒙圈般站在柜台前，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这只小黑不会是你女朋友变得吧。”
　　金兰不合时宜的笑话响起，肖田陵瞪了她一眼，转身上楼。身后金兰又叽叽喳喳地叫道：“喂，我说是真得，这只狗真是从三楼跑下来的，我问遍了也没人要。”
　　肖田陵身子顿了顿，飞快地跑回了屋，并上房门，捡起床上散落地毛发，黑色，微卷。菊香是长发，这毛发显然不是菊香，倒和金兰怀里的小黑狗契合。恐惧占满了肖田陵的脑海，想起菊香这几日的古怪形为，喜肉食，尤其那夜趴在地上啃骨头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护食的“狗”，还有今日未进布达拉宫就跑得不出踪影……
　　敲门声在外响起，肖田陵打开后见是金兰，本不想理她，可她怀中的小黑狗却跳了下来，跑到肖田陵的床上，卷缩起来，歪着头望着肖田陵。
　　肖田陵抱着小黑狗，放在脖蹭了蹭说道：“是你吗？”
　　“喂，你在说什么？”金兰听得一头雾水，旋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你是想女朋友想疯了吧。这只狗怎么会……”
　　“火车上的游戏。”肖田陵沉声答道。
　　“那只是个游戏，火车上么会死人呢？我就随口说的。”
　　“我们两个都抽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那么被扔掉的盒子里，应该不止菊英一个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有第四个人参加了游戏。”
　　“也谁第四位不是人。”肖田陵若有深意地望着怀中的小黑狗。
　　“怎么可能？”
　　……
　　
　　
　　五
　　肖田陵、金兰两人费了一翻功夫，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论坛里查到，从成都开往西藏的8486次列车，有一个女孩躲过安检，带了一只狗上机，被列车员发现。不愿爱犬被带起的女孩，和列车员起了争执，在激动之余竟将小狗活活摔死在车厢内。
　　“这样说那晚参加游戏的第四位是……”
　　金兰望着面前舔毛的小黑狗，恐惧在心头升起，终究没敢将剩余地话说完。肖田陵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肖田陵痛苦地揪着头发，菊英无故消失，先不说自己的伤心，又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待？肖田陵想了半响终是说道：“报警吧。”
　　事情过于诡异，肖田陵也不知该怎么和警察解释。金兰的消失也不足48小时，显然此时报警是不成立的。
　　“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她自己回家了呢？”金兰提醒道。
　　肖田陵此时才醒悟过来，监控也不能拍全画面。好在自己知道女友的手机解锁密码，打开后发现除了自己，还有许多未接来电，其中有菊英妈妈的来电，肖田陵颤抖地接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兴奋地声音。
　　“喂，是你捡到英子的手机了吗？你等下……，英子，快起床，捡到你手机的人给你电话了，快接，灶上还煮着排骨，我得去看看……”
　　肖田陵傻了眼，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菊英在老家，那这几日来和自己相处的又是谁？随后手机里传来“汪汪汪”的叫声。床上的小黑狗坚着耳朵警觉地对着手机也叫了起来。
　　老板德吉打开房门喊了声：“看好你们的狗，别影响其它客人。”
　　
　　
　　六
　　收拾好行礼，肖田陵准备去一趟菊英的老家，只是这次怀里抱着小黑狗，只能坐汽车，到了车站竟发现金兰和自己买了同一个班次。肖田陵表现的很无奈，不过想着路上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就默许了金兰地跟随。
　　中间换了三次车终于到了菊英的家，那是个北部的小乡镇，小黑狗在最后一次下车后就熟门熟路地到了一户门前停了下来。那家正是菊英家，菊英妈妈听闻两人是菊英的同学很是热情，将两人请进屋，说菊英去集上买排骨，一会就回来。
　　肖田陵将菊英的手机掏出，菊英妈妈笑道：“这闺女真粗心，五天前回来说是手机丢了，还麻烦你们专门送来。”
　　五天前正是三人在列车玩游戏的时候。肖田陵皱着眉头，不知从何开口。好在身边的金兰是个话痨，不多时便从菊英妈妈嘴里套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菊英一人回来，没带任何行礼，说是在车上被偷了。回来后口味也有了变化，太其和吃排骨、大骨之类的。
　　正聊着的时候，菊英进了屋。非常敌视地望着肖田陵和金兰，若不是菊英妈妈在场，怕是当时都要赶二人出去。菊英妈妈接过菊英手里的排骨，进了厨房，菊英这才开了口，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应该是你要做什么”
　　“把菊英还给我。”
　　金兰和肖田陵同时开了口，菊英嘴角浮出一抹笑容道：“即是游戏，就一定要遵守规则。况且这样不好吗？”
　　“你一只狗，有什么规则。”肖田陵大怒道。
　　“你错了，若不是她一心相陪在你身边，我又怎么变成她？”菊英指着面前的小黑狗说道：“以后我会替她活着，一份稳定的工作，敬养双亲到老，她陪你到老，有什么不好的？”
　　肖田陵踉跄后退，抓住菊英的脖子恶恨恨地说道：“从她身体里滚出去。”
　　“她愿意吗？”菊英示意肖田陵看向小黑狗。
　　小黑狗眼神中噙泪，牙咬着肖田陵的裤脚向门口的方向撕扯。
　　肖田陵放开菊英，正要将小黑狗抱起，小黑狗却躲闪过去，跑出大门……
　　
　　
　　七
　　车站上，肖田陵、金兰买了两个不同方向的车票。小黑狗在肖田陵的怀中安静地躺着。
　　“你真决定放过那个畜生？”
　　“不然呢？”
　　……
　　金兰听罢极为无语，扬起手中的车票挥了挥说道：“再见，祝你们好运。”
　　金兰的身影消失后，肖田陵抚摸着怀中的小黑狗说道：“英子，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