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脱下挂满勋章的大衣扔进库房,赛缪斯封印了自己的往日荣耀。
同情平民,总是基于普通人地位去思考生命与哲学,塞缪斯写出的诗歌却总非心中所言。他不是犬儒主义者,他羡慕第欧根尼对亚历山大的自傲,同时在又在对法王的进谏极尽阿谀谄媚之词,没办法,这才是专制体制下多数学者们的常态。那些独立思考、自由行事、敢于批判的大贤们,并没有史书里记载的那么多。
赛缪斯的前半生在贵族圈子的恩赏中平静度过,直到他尝尽人间疾苦后对黑死病下百姓日常生活和教会应对措施大肆发表言论。浸染Guan场多年的他深知这样做会有一个怎样的后果,但良心大门这种东西就是你一旦打开就很难封印那种,望着演讲台下群情激愤的民众和满目凶光的宗教警察,赛缪斯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攥紧手里的十字架,他感觉自己正在客西马尼园内与耶稣坐在一起。
法王压住了各大主教的抗议,以降职为惩罚宽恕了赛缪斯妄议朝政的僭越行为。当然,这也与他畏惧民众言论和不满宗教过多干政有关。
失宠的赛缪斯一夜白头,面容却并未苍老,他感恩于法王的开恩,只是心痛王妃热若娜这次决绝地与教会站在了一起,暧昧姿态也间接坐实了她与年轻风流红衣主教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作为王妃的启蒙教师,他看着热若娜成长、成熟、出嫁,听着她一声声亲切称呼自己为老师,年少的她还曾多次暗示自己对赛缪斯的爱慕,但老师职责让赛缪斯只能痛苦把男女间感情欲望深深压抑在心底。本以为天真烂漫的王妃一定会为百姓仗义执言,可赛缪斯忽略了人总是会变的,曾为一张白纸的王妃热若娜会被世俗权色所沾染,他赛缪斯的明哲世故也会因良心唤醒回归童年。
银色头发如雪般覆盖了他略显肮脏的前半生,也开启了他自由思考的后半生。如丧家犬般被赶回圣玛丽庄园,一盏油灯,一个老男仆,简朴清冷的餐食和狭窄卧房,在这座半庄园半书库却实为监狱的古老建筑中,赛缪斯总算可以静下心来写点东西了。
1.2
干净整洁满脸阳光的脸上戴着黑色墨镜,白体恤和紧身牛仔裤下是结实胸肌和修长健硕的双腿,卢西恩素日打扮像极了一个普通法国人,当然他是法国国籍没错。虽然诞生于19区传统保守的伊斯兰家庭,卢西恩还是自小就叛逆地对世俗生活充满了向往。自己体内流淌着北非移民血液无法割舍,对自由的向往却为他cha上了理想的翅膀,他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国人,世俗、文明且自由的那种,为此不惜跟原生家庭闹掰。
他一直自信于自己的开化和文明智慧,自信于靠自己的常识和智慧去解决一切问题,直到好友马丁问出那句话:“你能接受女人出去工作吗?”
卢西恩皱了皱眉,点头应声,“当然可以。”
“那自由恋爱呢。”
“当然……也可以。”
“那我做个假设。”马丁眨眨眼,“假如安妮跟你结婚后怀了其他人的孩子,你会平静分给她一半家产并支付那个孩子的抚养费吗?”
按现行法律,这就是卢西恩大概率会面临的结局。
卢西恩愣了,愣的是原生家庭并没有给他这样的经验去解决这个问题,愣的是他所倡导的文明进步正给他自己的最切身利益带来严重伤害。
“算了吧,世俗是相对的,不要偏激。”马丁推了推眼镜,拍着卢西恩的肩膀,马丁是基督徒,却并不排斥伊斯兰文化。
马丁的话让卢西恩失眠了,安妮是他的女朋友,两人热恋八年多,安妮一直在暗示他求婚,然而在法国,不婚在事实上就是男人自我利益实现的最优解。花点小钱女朋友换着谈,实在不行红灯区走一走,谁会把赌资压在一个胜负不明的牌局上呢。
尴尬就尴尬在卢西恩开化了,却理解得并不通透,他仍希望能够组建一个家庭,像自己父母那样过稳定的生活。事实上,被他唾弃为落后文化的父母生活过得并不糟糕,也很少面临马丁提出的那个问题。
卢西恩犹豫了很久,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最后他还是决定向安妮求婚,那天阳光灿烂,鸟儿叫得欢畅,这一切都符合卢西恩预期,只是林荫步道下那位后知后觉的女主角却正和一位陌生黑人忘我激吻,两人激动在彼此身体上抚摸,Ji情像是要揉进对方身体一般,而蹲坐在橡树后面的卢西恩正攥着早先预备好的钻戒,失声坐在瘪作一团玫瑰花瓣上,他五官扭曲着像极了令人发笑的小丑。
他想去宿醉,他想去红灯区,他想去尝试下抽xx,但家庭传统把他塑造成了一个人类道德评价体系里的“好人”,他无法突破自己的道德红线去做这些,只有跑去街头找茬和几个混混打了一架。卢西恩看到那几个混混有刀,他就是求死去的,可对方只是把自己打趴在地上,临走还啐了几口痰。大雨瓢泼而至,大得几乎要把卢西恩淹死,又像是在为他做洗礼,这一刻的卢西恩似乎变成了婴儿,旧文化在他身上的烙印和新世俗为他塑造的美好幻境都没有了意义,他蜷缩在雨中跪倒着,祈祷着,却不知道是对着谁。
他知道自己该有一条新的路要走,这条路或许就在圣玛丽博物馆中,那里的万卷藏书,尤其哲人、大诗人赛缪斯的著作,或许可以引导自己走出这段精神困境。
是时候该静下心来读书了。
2.1
赛缪斯当愁肠百结,当阴郁低落,此刻的他却心潮澎湃,心里自我催眠般的蓬勃大志正熊熊燃烧,亦真亦假间,他知道那些所谓的应当和自己错位体验的情绪都不过是劫难前一瞬的应激反应,真正清冷下来所要面对的,才是那个真实自己。
赛缪斯开始忧郁,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那个静下心来的自己是否与当初为民请命的那位一同强大,他想在客西马尼论道,却未必有勇气在十字架上从容赴死,现实常照出人们不堪于面对的模样,这是他所不敢于去预想的。
穿过院落内那条不常行走的步廊,遥远的钟声在满布青苔的石阶上回响,赛缪斯看到了一个影子,伫立在远处月光照耀下的树篱阴影胖,像极了自己的养父。
老赛缪斯是真正的大贤,他专注思辨,一生致力于将新思想广传于欧洲,这个庄园是举国盛赞下法兰西授予他和他家族之毫无争议的纪念,也是现在的小赛缪斯所无法攀爬逾越的丰碑。年少时,聪颖的他也曾被寄予厚望,但沉湎于肉体享受还是过早伤了仲永,通过讨好王族等小聪明,他过早承受了自己不该被加冕的财富与荣耀。觉醒到该走另一条路时,这些东西反而成了累赘。
望着那个影子,赛缪斯欣喜快步冲了过去,仓促间踩断了几根枯干枝杈,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噼啪响声,野鸦仓皇飞窜,惊得墙外野狗吠叫不已。
跑过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倒塌的石碑,它像坟墓般横倒在那里,为本就荒凉的院落更增添了破败。
自己所追逐的影子,竟是一块石头而已,可笑。
赛缪斯无语凝噎,又听到后面阵阵咳嗽声,昏暗的油灯照了过来。
“少爷,这地方老仆疏于打扫了,咳咳,您行走多多当心。”老仆人泰里翁佝偻着身躯凑过身子。
“好的。”赛缪斯用庄重的礼仪搀起老仆人,失势后,家里钱财早已供应不了奢华的生活,诺大庄园交给泰里翁一人管理,没丢东西就已是万幸了。
“家里的银钱还有多少?”赛缪斯问。
老仆人苦笑,摇着头没有直接回答。
赛缪斯叹了口气,“值钱的东西都卖一卖吧,还有临街的一排房间城里商人们眼热的很,都租出去吧。”
“可这……”老仆人犹豫了一下,话外那句有辱家族声望的潜台词并没有说出来。
“雇几个人来打扫下院落,还有采购些奶酪和火腿,以后你跟我一起吃,年纪大了不要自己烧饭了。”泰里翁的忠诚和关心打开了赛缪斯的心锁,加速了他超脱世俗偏见和悠悠众口的进程。
泰里翁俯身垂泪,颤颤巍巍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把钥匙,“少爷,老爷曾说过,这把书房钥匙要交还您保管。”
沉重黄铜在月色下黯淡无光,古朴钝感的钥齿间隙凝结着岁月沧桑,赛缪斯记得它,养父常用来打开自己那藏有万卷典籍的书房。
2.2
馆长列昂娜盯着面前这份简历,校长亲笔推荐的巴黎Zheng治大学优秀毕业生,于博物馆书卷管理工作而言不能说胜任而用大材小用更为合适。
“为什么选择来我们这里?”列昂娜甚是好奇。
“疫情之下实在找不到工作。”卢西恩本来有意搪塞,又觉得这样对应聘似乎太过于随性,至少不与自己精心搭配的正装不相称,他转口又说,“大学期间我就沉迷于赛缪斯先生的诗词哲学,来圣玛丽可以让我更贴近一些……”
“你说的赛缪斯是老赛缪斯还是?”
“杜瓦尔·赛缪斯先生。”
“你是真的很懂啊。”列昂娜兴奋地站起来,被称为小赛缪斯的杜瓦尔·赛缪斯因前半生媚俗于专制王权而保守争议,很多批评家因此把他否定得一文不值,可对于真正客观读史的有志者来说,杜瓦尔·赛缪斯惊艳转折的前后半生比对才是由世俗到神圣的拔高。
“馆长先生你也?”卢西恩感觉今天得面试肯定没问题了。
“是的,要知道做好一份工作没有热诚可不行呐。”列昂娜兴奋地想要马上签下这位高材生,又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了,赶忙调整自己的情绪,“谈谈薪资报酬吧,按二级文员待遇可以吗?”
“可以,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我想住在馆内,安心整理赛缪斯先生的专著。”
“什么?”列昂娜紧皱眉头,实话说,多一个人兼职保安对资金捉襟见肘的博物馆来说并非坏事,可zheng府明明有住房补贴的,这个高材生非要舍弃自由和安逸住在工作地点真的是出于学术热爱吗?她又一次翻看着卢西恩简历,失礼地思考这次求职是不是某个盗窃团伙埋下的暗线,毕竟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瞳仁中和发色间都闪烁着令人迷恋的异域色彩,或许,按照某些Zheng治不正确的猜测来看……
列昂娜眼色踌躇的半秒间,卢西恩已经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自小敏感的他已经清楚读出了面前这位女士眼波流转所连动的心灵悸动是些什么,他礼貌一笑,简单收拾一下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列昂娜后悔地几乎是叫了出来,她瞬间站起身子,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古铜钥匙,“如不弃简陋,馆内还有间卧房空着,赛缪斯先生的代表作《自由高卢人》就是在那里诞生的。”
竟能住在先贤故居吗?——莫大的吸引力重重拽住卢西恩脚踝,如钉子般把他固定当场,拉扯转动了他的身子,诱使他不顾廉价自尊鬼使神差地不断点头。
哈哈哈哈,谢谢捧场
3.1
某次不眠夜著书过程中,赛缪斯发现了那个匿于镜中的女人,或许说他之所见也未必是女人?毕竟那体态相对一般女子而言是那般高大,赛缪斯断言为女人的证据是胸口间隐约闪烁的光芒,能闪闪发光东西不是胸针也必是项链吊坠之类的华贵装饰。
或许是位来自某个北方之国的罗斯公主?
她每日凌晨零点准时在镜中出现,那是一个模糊的正在读书的影子,她曲线健美,体态却慌张而害羞,她似乎发现了宛如偷窥狂般的自己,半推半就间偶尔也会转身走到镜旁与自己互动,虽辨不清面容,但由观察可见,那副皮囊下一定是个对自己饶有兴趣的灵魂。赛缪斯不断用手比划着她的身形,猜测着她的年纪,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自己新著作中《自由高卢人》的主角为什么不能是女性呢?为什么不能是个体型比男人还健硕且能征服四方的女性呢?男人能够引领和改变人类历史进程,女人也是可以的,就比如贞德。
新创意让他更痴迷地观察起这位镜中人来,在观察、记述和想象中,一个在炮火中袒露双乳、高举自由旗帜的丰韵形象不断高大清晰起来。
3.2
若非镜中鬼怪存在,卢西恩当下生活可谓之幸福。
出门即上班,下班即归家,纵享大巴黎古堡美景,所住之处是厚重石墙所抱拥的冬暖夏凉,累时踱步两分钟去博物馆门口买杯咖啡,闲时浩若烟海的书籍占满了卢西恩内心,堆填进女友背叛在他心房内所割出的伤痕。
充实生活麻痹着内心阵痛,把它们压入灵魂最深处。
清醒过来的卢西恩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前女友,他只是恐惧自由和背叛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度,他内心中一度萌生了“杀死那个婊子”的冲动,这凶声百转千回地叫喊,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眶。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冲动真的是因为爱吗?不过是私有物被夺走后吝啬鬼目中露出的凶光而已吧。
自己原就是这么一个卑鄙自私的东西,又配得起什么颂扬呢。在行为上,在法律上他是一个道德评价的好人,可内心中他又与那些杀人犯强J犯并无二致,每每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卢西恩文化教育塑造下的内心世界就开始崩塌。
念及于此,卢西恩辗转难眠,他捧起赛缪斯先生的著作,巧的是,他所读到的每一句话也都带着同样纠结的心境,书内外的两个人似乎跨越时空了。
钟声敲响十二点,一股凉意猛然袭来。先是听到雾气弥漫的声响,好似有人小心且用力地按压大提琴琴弦般沉重而寂静,接着又迎来钟声回响,那回响已失去了金属光泽,锈迹斑斑像是扭动了饱经沧桑的发条,历史年轮转动间隐约像是召唤出了什么不详之物。
卢西恩扯了下外套遮住脖子佯装继续读书,眼中的文字已是一个也看不进去,背后凉意更甚,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他正告自己不要自作恐惧,强打精神转身注目,却吓得浑身战栗。
背后那面一直很普通的镜子里突然被黑气所笼罩,一个人形鬼怪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他个子偏矮身形臃肿,银白色头发如催命咒诅般吓人,虽看不清面容,但好奇的喘息声几乎要崩破镜面而来。
卢西恩瘫软在地上,一滩日内瓦湖由他两腿间缓缓流出。
惊恐羞臊的卢西恩扶着身后桌子尝试缓缓站起,他极尽防御姿态,那个鬼怪却并没有扑出镜子伤害他的意思。
卢西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番权衡利弊他快速掏出手机,咔咔咔地拍了几张照片。镜中鬼怪似乎感受到了光芒的变化,它微微转动身躯,却并不畏惧,来回踱步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这镜中之物似乎是有意识的。
卢西恩松了口气,看向手机相册后,本来放松的心却又紧系起来——手机照片里,一张古老的镜子安详立着,里面没有什么黑气,也没有鬼怪的身形。
4.1
浪漫枯死,沉思始生。对着镜中这位充满力量与朝气的绝美少妇,赛缪斯毫无情色的犀利眼神透破镜面,切入脊骨,感受砰砰直跳的年轻心脏,那蓬勃温热的年轻动力又给他手下笔锋凝添了新动力,他彻夜观察写作,天亮合卷而眠,几乎完全昼夜颠倒的作息。
某个晨露沾染石壁的细雨清晨,一位身着头戴黑纹黄草帽、身着洛丽塔裙的女孩手提篮子叩响圣玛丽庄园大门。
沉重木门在“咯吱”声下推开,泰里翁打了个哈欠,对着这个一身便装像是来串门的“千金小姐”歪了歪头,示意她进来。
家族未倒前艾米莉也是个小姐,所以在出外勤时,王妃允许她不必穿女仆装。
“小姐近日可还好?”泰里翁问。
“一切都好。”无论泰里翁问地是自己还是王妃,艾米莉都会这样回答。
“您休息下,我去叫老爷来。”泰里翁把艾米莉安排在院中廊亭避雨处,拖出一条长椅以免坐在石凳上裙底走光。
“麻烦您了,这些小甜点不才刚烤好。”艾米莉客气递过篮子。
“您真费心了。”泰里翁不客气接过,示意艾米莉等待后提着点心走向赛缪斯卧房。
艾米莉端庄双手垂于并拢膝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刚收拾整理过的小庭院,雨水浸泡过的石阶圆润光滑,简单修剪的野草沐浴中随着雨滴的节奏野蛮肆意舞动,经济窘迫的赛缪斯出租了房产,窘迫到连一个会客厅都安排不出,却意外重拾了这天井通透。
古朴光泽的躺椅横在不远处,上面的长毯似乎是老仆人忘记收起的。记得第一次见赛缪斯先生时,他也是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下看书,这莫不是——
想到这里,艾米莉轻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她缓步走过去,脚步轻盈像只幼猫,轻轻玩下腰,果然,鼻尖传来是熟悉的成熟气息。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艾米莉慌忙跳步跃回长椅坐好,一脸通红。
他头发白如雪,脸上更刻满沧桑,也为什么眼神却更迷人了呢,就像自己一直拜读的著作那样,由辞藻华丽变得深沉内涵。
“赛缪斯先生。”艾米莉惊喜地站了起来。
“小艾米莉啊。”
艾米莉嘴巴一撇,她不喜欢这个小字。
“是王妃有什么话吗?”赛缪斯问。
艾米莉点点头,看赛缪斯神色没什么变化又摇摇头,“准确说,是教会。”
“教会。”
“嗯,他们希望王妃来居中调和。”
赛缪斯微微一笑,中间人吗?那她至少应当公正吧。
“教会想赞助一笔钱给您的新书。”艾米莉紧张地看着赛缪斯的神情,见他要开口拒绝,突然双手拉住裙摆深深鞠躬施礼,“请您不要着急回复。”
赛缪斯走上前把他搀起,女孩已成泪人,“请您一定要想周全后回应,这也是为您安全。”
“不至于,不至于。”
“您天天著书不知道,泰里翁先生儿子前几天刚刚被绞死。”
“这事……”泰里翁着急跺脚,示意艾米莉不要再说。
“先生的儿子因为男男苟合被宗教警察捉住,他们威胁先生给您下慢性毒药,先生不肯,宗教秘密法庭很快就进行了审判。”
明明这些事情刚刚过去,流了许多血泪才把这心结紧系,但听到事件在他人口中再现出来,胸口委屈突然化作一团温热涌上脑门,泰里翁歪歪斜斜晃动几下,被赛缪斯和艾米莉联手扶住,他用嘶哑声音干嚎几声,喉结抖动着又把这世间不公吞咽了下去。
生而自由,穷人除外,这个道理泰里翁在毕生中已然明晰,可面临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的抉择时,泰里翁还是想自己作一次主。
如若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易,泰里翁毫无顾忌,可赛缪斯先生是无辜的啊,且当他说出那句跟我一起吃时,泰里翁也意识到当自己手持屠刀去暗害一个人时,真正要去杀死的人其实是自己,自己的生命和良心。
“对不起,泰里翁,我竟毫无所知。”赛缪斯庄重向老仆道歉。
“我并不是故意说这些。”艾米莉轻咬着嘴唇,白色如霜般贴在樱桃小口上,斗胆开口批驳,“您在学术上对得起自己良心,可在生活上却变得不如过去智慧了。”
“热若娜要你来说的吗?”
“嗯。”艾米莉坚定地说了谎,藏起了自己的心中爱慕。
To be or not to be,拿了稿费意味着跟教会和解,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创作又该如何进行?
4.2
有时间了更。
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