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终于,缓缓地在那本日记之上,写下自己名字,还有日期,然后,慢慢落下了,笔。
他慢吞吞地看着,方格纸上,自己的字,幼稚,又拙劣,他知道,他的字迹这么多年,仍是没有改变。但是,他却弯了弯嘴角,轻笑出声。是了,她,岂会不知呢!
他想,她也会笑,然后眼睛会笑成弯弯的月芽形状,然后,那么乖巧秀气的眉毛,一定是神采飞扬!乌黑乌黑的眸子,一定带着她特有的狡黠,软软糯糯对他说:“傻儿样儿!”她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是儿话音听起来,却有一些小小俏皮的放肆,所以,江南意味竟是那样明显的。是的,她的儿话音,源于他。
想来,她定会珍而重之地,把这个笔记本收起来,会有几缕长发垂落,映着光,柔柔的,细细的绒毛,模糊着执拗着。呼吸可闻,有淡淡的香气,他眯上眼,一闻,就能闻到,沁入心脾。
她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她一定不会忽略,他眼中躲闪不及的羞涩,与炽热。糟糕,他肯定是发烧了!她定会轻踮起脚,小小的,细细腻腻的小手,又会爬上他的额头,然后再把小手放在自己的额头,鼻翼翕动着,噘着小嘴对他说:“傻样儿,你发烧了!”
而他,只需一手,把她的小手一推,推掉她覆着小手,然后再双手一带,就把她小小的腰肢轻轻拥入怀中,呼吸,心跳,又加重了。两个火球,发起烧来。她定会撑起手臂,推着他宽阔温暖的胸,把他推到一边,然后羞红着脸,跑走,又在出门的那一刻,回望向他。而此时,仿佛广角镜头又拉伸了一样,缓缓,缓缓,把镜头怼向她的脸部,一个大大的特写,沐浴在阳光中的她,美得不真实,又那么彻底,清清纯纯,那笑,清澈,如夏日的小溪流淌。他只痴痴望向她,不发一言。她倚在门处,悄悄说:“你不是人……”眼中有泪,滑过。
他急步想走向她,突然,光影慢慢升腾,她,整个的她,被慢慢融解,消失在光影中,再也不见。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他跟着那束消失的光,走到了屋外,他看到了自己,正抬头看着天空,他突然有一些不放心,他看到的那个自己。于是静静地,坐在藤椅上,看他自己,仍是一动不动。眼睛定定的,只有风拂起的衣角,才能让人觉得,他看到的那个他,是活着的,是动的。是有生命力的。
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惧意,天空,又有鸽哨音响起,而后,静止,时光,又开始慢慢流淌。阳光下,他仍是望着那个,看着天空的自己,这个自己的背影,那么熟悉又陌生,又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晰。直到此刻,不真实的感觉才慢慢围剿了他,且愈演愈烈。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白茫茫的,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分明,他知道那个他的自己在,他自己也在。又突然分不清,哪个他,才是属于真实的自己的他。
他站起来,想伸手去触碰那个他看到的自己,又觉得指腹间传来的热度,分明灼伤着他。他又猛然间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那个看着天空的自己,又看看自己的手指。
他突然醒悟,此时的他,就像是,没有存在的意义。指腹处的灼热又疼痛起来。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呻吟声,心口那么紧,他压抑着,不想被那个,一直看着天空的自己发现。他又再一次,缩回到藤椅上,一缩再缩,差点被埋在阴影中。
他听到一个略带沙哑又极其隐忍的声音对他说:“你病了。”他轻轻开口, 想驳斥那个声音,蓦地,才发现,刚刚那个沙哑又隐忍的声音,正出自自己。他平了平心跳,仿佛下了一很大的决心一样,猛地去看,那个看天空的他。而此时,那个看天空的他——自己,不见了。
他猛地从藤椅中腾身而起,力道太大,把藤椅都掀翻了。他眼望着脚下的一片狼藉,然后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等一等!”但是,他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那么大声地张口大叫,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就像声音被极度压抑着,仍然没有半点声响,这个样子,让人觉得,他的痛哭,很是滑稽。
“傻样儿!”
软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慌忙抬起自己,蘸满泪水的眸子。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还有她,向他直直走来。他不想自己的狼狈被这两个人发现,于是慌慌爬起来,匆匆抹了抹眼泪,假装迷了眼睛的样子。
那个他与她,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再没有看他一眼。他想,原来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他。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是呢,这一通忙
完成任务,终于编完了
请叫我特种兵
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