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与爱的三段体
一、乌梅的故事
和煦的春光透过随风摇动的树叶斑驳在校园路上,几个器乐社团的男生用生疏的技法在草坪上演绎着他们的小布尔乔亚,几个女孩子捂着嘴笑,指指点点的讨论着他们的琴艺和相貌,彩虹在园艺师手里中喷头下若隐若现,五彩斑斓的花朵肆意绽放着香气,与学生们的青春热情和香甜的荷尔蒙揉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远处的教学楼前,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大大的浓妆遮盖着她们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一边礼貌的应付着路过的老师,一边悄悄的谈论着自己私密的话题,突然,其中的一个女孩挥起了手——“乌梅,你怎么才下课。”
乌梅咯咯咯笑着跑过来,她个子小小的,精致的小脸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比自己年龄小的多的稚嫩神情,“对不起了亲爱的们,老叶拖堂了,他的课不是总拖堂嘛。”
一位夹着资料包的老教授从后面走来,女孩们忙咳嗽几声。乌梅转头一看,赶忙客气的笑着打招呼:“您好,叶甫根尼·乌里扬诺夫先生,老师您辛苦了。”其他几位女生也忙虚应几句。
老教授也对乌梅应付的笑了笑:“抱歉了,下次我争取不拖堂。”说完自己先行离开。
几个女生哈哈大笑,“乌梅,你可真倒霉,老叶的课本来就不好过,你还当着他的面叫他外号。”
乌梅手一摊,一副苦瓜脸,“那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重修呗。”
“不会不会,老叶那么有名的教授,不会跟学生一般见识的。”
“就是,听说有个大三男生课上顶撞他,也给过了。”
“他就是严格,不会报私仇的啦。”
“对了对了,我们中午吃什么?”一个女生赶忙转移开话题。
“要不去吃披萨?”
“披萨有什么好,早吃腻了。”
“食堂二楼的汉堡套餐呗。”
“吃一顿一个银币,你这个月吃几回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土豆饼吧,便宜。”乌梅提议。
“好吧。”几个女生都一脸沮丧。
漫步在校园,见乌梅脸色逐渐舒缓,其他几个女生又唧唧喳喳起来,一个高个子女生问:“你跟马修怎么样了?”
“就是就是,说说。”
“能怎样,人家是卡尔文皇家学院的交换生,来我们这樱桃城就一年。”乌梅摇摇头。
“一年怎么了,说不定呀,回去的时候带着你回去一起呢,去皇城,做个贵族夫人,每天就是喝喝茶打打牌。”
“就是就是,而且他真的很帅呀,那蓝色的眼睛就能把人给醉死。”
“跟我们乌梅的眼睛很般配呢,嘻嘻嘻。”
乌梅眨眨眼,望着远处的蓝天,去皇城做贵族夫人吗?也许挺好的,想想只有一间小木屋的家和终日醉醺醺的父亲,皇城的生活,或许真不错呢。
“姑娘们,你们好!”一位身材修长男学生走了过来,礼貌的把手放在胸口,点头打招呼到,“乌梅小姐你好。”
白净的脸庞和蓝色的大眼睛,不正是马修吗?
“乌梅小姐,我们约了今天吃牛排,你还记得吗?”
“什么时候。”
“上周图书馆,我借了你的笔记,欠你一个人情要还呢。”
乌梅回想了一下,的确,拿笔记时马修还趁机拉了她的手,想到这里,她脸色泛红。
“大家一起来吧,就学校三楼的餐厅。”
“哦,不了不了,我们临时有自习,你们去吧。”几个女生连忙摆手,转身走开。路过乌梅身边时,高个子女生低声道:“下次补给我们牛排哦。”
见众人走远,马修和乌梅肩并肩走向食堂,马修微笑着,礼貌的谈着乌梅感兴趣的话题,但乌梅也并没有很仔细在听,中午的日光照在马修那轮廓俊美的脸上。嗯,他问我借笔记,跟我学唱歌,找机会接近我,是真的喜欢我吧。他的手跟我若即若离的,是不好意思吗,是不是,该我更主动一点?嗯,他身上的味道不做作,这让我很喜欢,不像其他男孩子,要么满身汗臭,要么喷一身俗气的香水,哎呀,我到底在想什么。
在乌梅的胡思乱想中,两人已经来到了餐厅,马修已经为她拉开了椅子,很绅士的示意到:“请坐。”
牛排餐厅位于学校三楼,按私人包间就坐,消费十分奢侈,平日没有什么人会来,完全是为了赚外汇和满足有钱的外国留学生。
“我预定好了两份T骨,现在就能上,你不介意吧。”马修问。
乌梅微笑着摇摇头,服务员把牛排端上桌,退出了房间,乌梅新鲜的看着这一切,奢侈的环境,细致的服务,她不知道这顿饭要花掉多少钱,牛肉在樱桃城奇货可居,自己的家境一般,就是炖土豆时放那么一小块,也是只有父亲每月发奖金时才有的事情。
“你破费了,不过是一本笔记而已。”
“不破费,按汇率来算,这在我们王城其实是很平常的一顿饭。”
“我们跟王城不能比,也不敢奢望过王城的生活,毕竟樱桃城是在废土上刚刚建起来的,就好像我,虽然跟你一起吃着牛排,可我实在都不知道什么叫T骨。”
“你错了乌梅,真正的城市生活不在于财富,而是看它们有一群什么样的年轻人。”马修声音压的很低,但仍然慷慨激昂,“就像你,乌梅小姐,有理想,有自由灵魂的年轻人。”
“自由灵魂?”
“是,自由的灵魂,我来樱桃城读书后,看到很多这样有趣的人,他们像乌梅小姐一样,都是有骨气有独立思考的年轻人呢,不像这樱桃城一样的死气沉沉,他们充满了斗争精神,感觉就像我们卡尔文王城的人一样。”
马修的话让乌梅不明觉厉,虽然之前还有害羞,但在他的称赞下,自己似乎和眼前的男孩距离感一下拉近了,平民和贵族,樱桃城和王城,有什么区别呢?
“对了,你姐姐是不是叫乌茜?”
“你认识她?”
“樱桃城国立科技大学全科目5分毕业,机械专业三十年来唯一一个拿红本毕业证的天才毕业生,这樱桃城又有谁不知道呢?”
“嗯,姐姐她很棒。”乌梅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她来找过我,问了我一些事。”马修淡淡的说。
“那她,问了什么?”乌梅小心翼翼。
“也没问什么。”马修把话题轻轻带过,用颇有玩味的语调说到,“或许她很关心你吧。”
短暂的沉默后,乌梅又试探问:“那你觉得姐姐怎么样?”
“她是个十分漂亮的人。”马修不加思索的回答到。
是啊,姐姐是漂亮的那一位,这话从马修嘴里说出来,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和她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虽然姐姐衣着朴素又带着厚重的眼睛,人们还是会第一眼去看她,而自己就像是一颗小草,是从来就是不被重视的那一位。
“但我还是更喜欢跟乌梅小姐在一起。”马修放下刀叉,盯着乌梅,“我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你不是普通的樱桃城女孩,倒像我们王城的人一样,如果可以,真想你也来我们王城读书,这样我就能更多的见到你了。”
“可我没有这么多的钱。”乌梅脸红的回答。
“没事的,我们国家有很多支持留学生的项目,你知道,我也有些关系,会帮你申请的。”
“我又没有说要去。”乌梅低声呢喃。
“为了我,你要去。”马修伸手拉住攥住乌梅的手。
乌梅的心咚咚直跳,马修微笑的盯着她,乌梅的头就藏的更低。
“对了,樱桃城三位工匠在抗议游行中身亡的事情你还知道吗?”
“怎么了?”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问下你父亲,毕竟他是工匠协会会长,具体的细节和他们的信息我不清楚,我很同情他们的亲人,想送一笔慰问金过去。”
“嗯,马修,你真是个好男孩……”乌梅点点头。
二、乌茜的故事
工匠大街101号,会长贝利亚·帕夫柳琴科的家,房子不大,门牌下雕着贝利亚谐谑的介绍——这里住着老酒鬼和他的女儿们。
每次乌茜回家都会被这句话逗得大笑,她跟邻居们热情的打完招呼,关上门拎着蔬菜走向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自制排风扇效率不高的转动着,从小时候开始,怕干扰妹妹写作业,乌茜一直很少放油。这习惯十几年了,没变过。
在科研所,她项目带头人中唯一的女性,在研讨会上,她总被安排第一个发言,这对她来说都只是工作而已,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她的生活是在回到家以后才开始的。
无论多忙,她都是第一个回家的人,把蔬菜整齐的排列好,这狭窄的厨房空间给她安全感,她有节奏的切着蔬菜,有时也会哼几首歌,乌茜的嗓音很好,还出演过女主角,想想参加高校歌剧比赛时的场景还似乎是昨天的事情,这一眨眼都十年过去了。年龄没有在她脸上刻下过重的痕迹,岁月的沉淀却给了她更成熟的气质,这是她最好的年华。在单位,总有事业有成的前辈和阳光帅气的后辈鼓起勇气追求她,她都智慧的拒绝了,她知道父亲总是不善言辞,妹妹又仍在叛逆期,这个家仍需要她来看护。
“姐,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乌茜笑着应声道。
“今晚吃什么啊?”
“土豆泥沙拉怎么样。”
“咦,土豆土豆,再吃下去我就变土豆了……”乌梅不满的撒娇。
“那再弄个虾肉番茄汤。”乌茜拎起一个大个儿龙虾炫耀着。
“哇,龙虾,姐你竟然舍得花钱买龙虾了?”
“同事买的,买多了就给了我一只。”
“龙虾这么贵还能买多,你说的同事,男的女的呀。”乌梅坏坏的笑,她明明知道,乌茜的单位就没几个女性。
“闭上你的嘴吧。”乌茜杏目圆瞪,“这算是我帮忙给他改设计图的谢礼吧。”
“嗯哼,真是个好同事,那姐你以后可得多帮帮他。”
“走开走开!”乌茜驱赶着妹妹,要不是今天父亲提前回家,为了家人聚餐吃的丰盛点,自己什么时候收过别人东西,“你作业写完了吗?爸爸今天提前下班,我们早点吃饭。”
“都大学生了,哪里有这么多作业。”
“不是吧,我上大学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们读的又不是一所学校,好吗!”乌梅打断了姐姐的话,唠叨的时候,乌茜像妈妈,比妈妈还烦……
虽然她们没有妈妈。
“那你快去洗洗手,爸爸等等回来了,我土豆皮还没削。”乌茜见妹妹不听自己的话,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乌梅不置可否,挎包往椅子上一扔,慢腾腾的去洗手了,乌茜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内橘黄色的灯光与锅子的蒸汽温暖地凝绕在一起,伴随着水沸的咕嘟嘟声,乌茜的肚子也发出“咕”的一声长鸣,妹妹哈哈大笑着,乌茜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道是做饭热的还是真的会不好意思,因为工作太忙,她的饮食一直不规律,也常因为压力感受不到疲劳和饥饿。家像一双温暖的大手,卸下她身上的盔甲,将她拥在怀里,那一刻,她才又重新有了知觉,成为一个被爱充满的人。想到这儿,乌茜双手紧握,做起感恩的祷告。
街上响起脚步声口哨声,是熟悉的《山楂树》。
“爸爸回来了。”乌梅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跑跳跳的去开门。
乌茜看着俏皮的妹妹,心里十分的宽慰,自上大学以来,妹妹除了要生活费外就很少主动跟父亲说话,她常唠叨父亲喝酒,不顾家,可作为一个男人,辛辛苦苦的把两个女儿带大,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吗?人都是有缺点的,唯有在爱里才能宽容,这个家也是,如果可口的晚饭能拉近这对父女的距离,乌茜愿意去做更多。
贝利亚推开门,脱下风衣,不习惯的看着眼前今晚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的乌梅,眼睛仍在寻找着乌茜。
“爸爸,姐姐在忙,你给我我给你挂。”乌梅伸手把风衣接过去。
“嗯。”贝利亚嗓音浑浊的应了一声,他总是这样,对女儿们一副冷漠的扑克脸。
“爸爸,今天我们吃龙虾汤。”乌茜笑着说。
“哦嗬!”贝利亚点点头,这已经是他很激动的回应了。
乌茜笑了笑,看着这两个活宝,离了自己他们可怎么办呢?想到这里,乌茜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甜美的笑容。
“姐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来端菜,洗洗手我们开饭了。”
木制的餐桌精致而小巧,两菜一汤刚好铺满,乌茜给父亲倒了一小杯酒,给自己和妹妹倒了点果汁,三人围坐在一起,乌茜高兴的举杯:“爸爸,小妹,为了健康和生活。”
“嗯,为了它们。”贝利亚应付的跟女儿们碰杯,大喝了一口。
“爸爸好像又不高兴。”乌梅撅着嘴不满。
“没有,是工作太累了。”
“爸,我问你个事。”乌梅偷眼看了看父亲,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
“上周不是有工匠游行嘛。”
“有。”
“听说有三个人被警察打死了是吗?”
贝利亚脸色猛然变得严肃,放下餐具,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些,是谁让你问的?”
“我,我自己问的。”乌梅拨动着手指,此刻的她更不能把马修的事情说出来。
“不许问。”贝利亚眼睛泛着血丝,把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为什么?”见贝利亚仍是一副冷漠脸和专断的语气,乌梅的脾气也按压不住了。
“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现在的一些年轻学徒,工作不好好做,赌博、吸毒、高利贷什么都敢碰,社会给他们的自由太多了,这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作为姐姐的乌茜在一边擦着冷汗,她能理解父亲,在人生观尚未成型的年龄,贝利亚不想乌梅接触太多偏激的东西,这点她完全的赞同。
“所以,这些事情的真相连你女儿都不肯说。”乌梅感觉父亲在侮辱自己这个拥有自由灵魂的一代人。
“什么叫真相,真相就是他们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这是国家的问题。”
“国家,有什么用,你说过你在科尔斯克会战中负伤,肠子都流了出来。现在呢?你免票的军人证件在剧院和公交车被承认过没?”乌梅怒火被点燃,情绪激动,手舞足蹈的站了起来。
“乌梅,不要这样跟爸爸说话。”乌茜也站起来,一边安抚着妹妹的情绪,一面脸色铁青的下命令。
见姐姐不帮着自己,乌梅甩手推开姐姐,“为什么不能,还有你,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我,我并没有管过你啊?”乌茜愣住了。
“你偷偷去找马修,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恋爱也要你管吗?”乌梅对姐姐冷笑到。
“可这,唉,原来他还是跟你说了。”乌茜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被骗,而且,他许诺过他不会把我们会面的事情跟你说……”
“他没骗过我,哼,倒是你,姐姐。你知道他怎么说你,说你漂亮呢。”
“你,我……乌梅,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你知道,外国男孩都没有那么单纯,他们不像我们樱桃城的……”乌茜手放在心口,尝试发誓来证明。
“那跟你一起出演《爱与死》的男主角安德烈呢,他是樱桃城的男孩吧,你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吧,知根知底的吧,当时信誓旦旦的要娶你,不还是离你而去了吗?如果不是为了等他,你早可以去王城留学的吧。你伤心痛苦的那段日子,是谁在陪着你?是我,而作为姐姐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的感受吗。”
安德烈是姐姐心中的一根刺,乌梅深知这一点,她忘乎所以的使用它来掀开姐姐内心的伤疤,似乎这样就能宣泄出自己的不快。
乌茜眼睑低垂,摇了摇头:“安德烈跟他不一样,他受国家征召,前线受伤,他是不肯,不想拖累我。”
“哼,借口,那他就娶其他女人吗?娶了照顾他的护士。还不是那个护士卖弄她的美貌和风骚来勾引他,就像你在勾引我的马修一样。”
“啪!”巴掌声清澈的响起。
父亲的巴掌重重的拍打过来,泪水在他浑浊的眼眶中打转,他颤抖着一字一句顿声说:“你这副样子,可真不像我们家的孩子。”
乌梅捂着脸,怨恨的盯着父亲,突然,她猛地一推,把桌子上的菜都打翻在地上,大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死死的关上门。
乌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她并没有因为妹妹的暴怒而生气,她只是不相信,也不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和和气气聚餐的一家人会在霎那间翻脸,本来温暖可口的一顿晚餐,被尽数的被泼洒在地上,仍冒着的丝丝蒸汽,那本来是自己一个多小时辛辛苦苦的预备。
父亲古板,妹妹叛逆,夹在中间的乌茜只能自己捡起被摔破的碗,一阵痛传来,鲜血顺着破碎的碗口流着,她抬头看着父亲,贝利亚半张着嘴,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浑浊的泪水喷涌的留着,乌茜把碎碗仍在地上,擦了擦眼睛,劝道:“爸爸,别担心,妹妹只是还小,她会想开的。”
<!--[if !supportLists]-->三、<!--[endif]-->贝利亚的故事
贝利亚躺着,却睡不着,隔壁乌梅仍在委屈的抽泣,自己的手掌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仍滚烫的疼。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像极了飞机的轰鸣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科尔斯克郊外,飞机呼啸声、机枪声、坦克的引擎声交织下,王国卫队和樱桃城国民军僵持在这里,已经打到日头快要落山了,如果王国卫队得手,他的机械化部队三小时内就会的开到樱桃城城下,刚刚建设起来的工厂、农田、学校和教堂全部都会被炮火所覆盖,国民军深知这一点,在这里挖设了大量的地堡和坑道,大量的军队、民兵和动员起来的预备役都梯次进入战斗中,还有那些来自军队、国立和私立医院、以及刚刚从医学院毕业的护士们。
飞机的呼啸声中,炮弹落地在僵持的战场上炸出数十个大坑,双方枪声弱了下来。
“火力疲劳期,准备上,把我们的伤员带回来,注意不要走太远,我们的机枪掩护不到。”满脸烟火色的政委赶到战地护士阵前,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命令道。
“玛丽亚,第一次上前线,怕吗?”带头的护士长问旁边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年轻护士。
年轻护士摇摇头:“不怕,我丈夫就是被王国的飞机炸死的,我不希望以后女儿问我的时候,我什么也没为她们做过。”
“嗯!”护士长心里一沉,拍拍她的肩膀,“上吧。”
身穿白衣的医护兵们匍匐进入战场,双方火力有意识的压低下来。稀疏的枪炮声中,滚烫的硝烟和被掀翻的泥土地上,数十个白色的点,缓缓的庄严的蠕动向战场的**。
“救我,救我。”远方响起惨叫声。
“忍着点。”玛丽亚兴冲冲的匍匐过去,看了下士兵的军服制式,是王个国士兵,受了多处枪伤,斜躺着哀嚎着。
玛丽亚并不想救他,想起被轰炸机炸死的丈夫,玛丽亚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杀意,但她不能见死不救,只能仍面无表情的完成了包扎,快速用纸条书写了几个医疗指标塞在他口袋后转身离开,“祝你好运吧。”
说完,玛丽亚转身离开,突然,一颗炸弹延迟爆炸了,气浪把周围的一切掀翻,玛丽亚虽然离得远又提前做了规避动作,但仍被冲击力所波及,她蜷缩着身子滚落到一个深深的弹坑中,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零件,万幸,都还在,惊慌失措间,弹坑的另一面响起了嘲笑声。
一个赤黑皮肤的士兵瘫坐在地上,打招呼说,“你好,新兵。”
是国民军的士兵,这将会是自己贡献出的第一份力量,兴奋之情催促着玛丽亚快步挪动过去查看伤势。
“不要救我。”士兵黑着脸,伸出手阻止她。
“为什么?”
士兵松开捂着自己的肚子的手,一摊血流了出来,“这样你怎么救,我现在动也动不了,难道靠你这小体格儿把我拖回去吗?我本来就是敢死队突击手,早有死的准备了”
玛丽亚仔细观察了一下,由于经验不足和路线偏差,不自觉的,自己竟然深入战场了近百米,难怪刚才都看到了王国的士兵,这种情况,自己回去都是难事,拖着人就更不可能了。
“那至少,我先给你消消毒。”
“不,不用。”
“你怕我做不好?”
“不,不。”士兵黑色的脸中露出一丝羞涩的暗红,“我怕疼。”
“咯咯咯!”玛丽亚轻声笑起来,一个敢死队的突击手竟然怕疼。
“你就忍着吧。”她决定霸王硬上弓。
见玛丽亚要硬来,士兵吓得呲牙咧嘴,“那,那我有个要求。”
“你说。”
“能给点酒喝吗?”
“怎么可能有。”玛丽亚被气乐了。
“那,酒精棉呢?总有吧,你要消毒,总有酒精棉吧。”
“有。”
“给我点。”
玛丽亚略有迟疑,递过一大块酒精棉过去。男子伸手接过,打开自己的单兵水壶,把酒精棉塞在里面,晃了一下,顺着瓶口一饮而尽,眼睛一闭,“你来吧。”
“哒哒哒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意义不明的爆炸,双方火力又再次缠斗起来,看来短期内走不成了,还好两人所在的弹坑成了天然的掩体,倒是相对安全,玛丽亚拨开士兵的衣服,聚精会神的处理伤口,而后,她取出纱布,在她的包扎下,大面积的流血居然止住了。
“怎么样?”玛丽亚看着自己的杰作,欣赏的问。
“手法真好,只可惜我之前流血太多,怕是没力气回去了。”
“没事,忍着点,总有办法的,天黑了我拖你回去,回到后方会有专业的医生给你做手术。”
“拖我回去,你真是开玩笑,这几十米你能拖的了吗?更何况这满天的子弹。”
“试试吧,天快黑了,天黑后我们就出发。”
汗珠大颗的顺着玛利亚的鬓角滑落,夕阳照在她金色的秀发上,她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拍打着战火扬起的尘埃。
“天晚点黑也没事。”士兵歪着头看着她。
“什么?”
“这样我就能多看一会你美丽的眼睛了,姑娘。”
“呸!流氓。”看着士兵还半裸的上身,玛丽亚呵斥道,“把你的衣服穿好。”
玛丽亚转过头,她的脸是红的。
“陆军下士贝利亚,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烦不烦,早知道不给你包扎了……”
“姑娘。”
“……”
玛丽亚闭口不语,战争让爱情走开,更何况自己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说出你的名字吧,总该让我谢谢你。”贝利亚执拗着。
“那你给我唱个歌吧,就算是感谢了。”
“唱什么?”
“唱个《山楂树》吧……”
浑厚的男低音响彻战场,那炮声、机枪声似乎都小了很多,玛丽亚也忍不住作为高声部加入进来,太阳的余晖已渐渐失去温度,稀薄刺眼的阳光即将被地平线所淹没。
夜幕悄悄的降临,又是一个火力疲劳期,玛丽亚拖着贝利亚,一点一点的向己方的阵地挪去。
“你身上的消毒水,味道真好。”贝利亚贫嘴着。
“你重死了,像头死猪。”玛丽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痛骂着。
“咳咳,本来就要你不要救我的,是你舍不得。”
“哒哒哒哒……”一阵机枪声响起,从两人身边扫过。
“啊!”玛丽亚尖叫一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被吓了一跳。”玛丽亚感到大腿一阵火热,应当是中弹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拖着贝利亚,咬着牙更加努力的往回爬着。
“你害怕的叫声像小老鼠。”贝利亚笑话她,“可你的力气真大,我还是小看你了。”
“嗯,我可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还有,我的名字叫玛丽亚。”
月光下,玛丽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仍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和皎洁的月光融在一起,让贝利亚永生难忘……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贝利亚的房间上,他收回思绪,在月光的照耀下,贝利亚床头的相片里,有三个人,一个因伤复员的士兵笔直的站立着,手中牵着的小姑娘带着厚厚的眼镜,缺乏安全感的抬头仰望着他,他怀里的小宝宝嘤嘤哭闹着,试图挣脱这个男人怀抱的束缚。
贝利亚把相片拿过来,放在胸口,看着静谧的月色,他呢喃着:“玛丽亚,你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