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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31-1-19]第一轮西南区:杀手的普通生活,参评,贴杀徐烨,挖o,

1楼
[季]赵伟平 发表于:2022/7/29 20:44:12

杀手的普通生活

今年特别热。

才刚入夏,气温就直逼40°C大关,似乎前几天还穿着冬衣,这几日就恨不得把皮都扒了。

无论天气如何,早高峰的十字路口照例是人头躜动,清晨的日头已经叫人吃不消,爱美的姑娘将遮阳伞举高,以免伞尖戳中身旁行人。红绿灯交替之间,斑马线上流动着缤纷的人造遮阳棚,成为了夏日繁忙路段的无奈景致。

男人通常是不爱撑伞的,在这摩肩接踵的地方,虽然身周热浪滚滚,头顶上却能不时得来片刻遮阴,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谭友明头上交叠着两把遮阳伞,分属一左一右两个不同的姑娘。,将他遮挡在伞阴之下。他穿着最常见的白衬衫黑长裤,手上提着一只边角磨得有些毛糙的公文包,与身边好几个中年男人有着一样的造型,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人家赶着去上班,而他却是刚刚夜班下班。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红灯足足有着55秒时间,没赶上前一个绿灯的上班族等在白实线之后跺脚,难掩焦急之色,好不容易将秒数读完,第一时间就奔向对面。

红色计数器最后一秒的时候,谭友明从遮阳伞的缝隙之中用余光瞟了一眼另一边的摄xiang头,下一秒就被人群裹挟着向另一边涌去。对面也有同样的行人向这边冲来,两军于马路中间交汇,错身而过时,偶有踩脚推搡,但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没人为了这样的小事浪费时间,每个人都面无表情行色匆匆,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谭友明似乎踩到了一颗石子,突然脚一崴,撞到了右侧的姑娘,姑娘一个趔趄,手上的伞歪了一下,她将手中阳伞回正,朝谭友明横了一眼,没说什么就扭头走了。谭友明稳住身形的时候手臂摆了一下,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拂过从对面马路走来的一个中年人脖子,那人脚步立刻顿住,双手死死捂住咽喉,鲜血仿佛有一愣神之后才从手指之间涌出。谭友明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步幅频率一如来时,眨眼之间便通过了斑马线,混入人群之中。

绿灯再一次转成红灯,交错而过的人流汇入马路两边的人行道,而马路中间,则留下了一个倒伏的男人,片刻之间,鲜血流了一地。

规律被打破,繁华的十字路口顿时乱了。

谭友明随着人流涌入不远处的地铁站,二十分钟之后出现在距离出事路口十几公里之外的城中村里,手中的公文包不翼而飞。

城中村沿河而建,里头道路复杂,出入口都有好几个。谭友明特地绕了一个大弯,走到人最多的一个入口处,那里有不少阿姨爷叔摆摊卖菜,他挑挑拣拣买了几样素的,刚要离开,想了想又回头,去禽类摊头上称了几个鸡翅,放暑假了,在另一个区读大学的女儿今天回家,做点她爱吃的可乐鸡翅,姑娘一定高兴。

刚付了钱,手还没往回收,就听见警车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瞬间停在城中村路边。摊贩递过来装着鸡翅的马夹袋一个没接住,落在地上。谭友明弯腰去捡,目光一瞥,觉得自己似乎不用太紧张。

三辆警车排成一排紧急停靠在路边,从车上下来八九个人,警服便衣都有,有两个还背着老大的工具箱,板着脸急匆匆进入村子里去了。村口一下炸锅,众人纷纷丢了手上的事情,跟上去看西洋镜。

谭友明稳了稳心神,也混入人堆。

出事地点是城中村西边的一户人家,七十多岁的老两口被邻居发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叫门不应,便报了警。

人群中议论声与蝉鸣此起彼伏,警察在案发房屋外面围了一圈隔离带,将人群挡在外围。有好事的老阿姨跟外面维持秩序的小警察搭讪:“小同志啊,老梁家里出什么事了?”

小警察的神情在烈日下略显萎靡,眯着眼挥手:“请群众散开,不要围观,天气酷热,小心中暑。”

谭友明混在人堆里,挤得一头一脸都是汗,听了一耳朵大爷大妈的八卦,无非是老梁头两口子可怜,为了给儿子还房贷,省吃俭用,舍不得开空调,这么热的天竟然活活给热死了。

热闹两字在三十七八度的环境里显得分外令人不愉快,不知是空气被高温烤蒸发了,还是被周围密集的鼻孔们抽走了,谭友明热得有些眩晕,连忙撇下这新鲜事往家里走。

妻子徐继梅前几天摔伤了腿在家休息,不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他与徐继梅说完老梁家的事,默默打开了空调,徐继梅看了眼窗口刺目的日光,朝吐出冷风的空调叹了口气:“赶紧洗个澡去睡觉吧。”

谭友明提着马夹袋晃了晃:“不睡了,今天芸芸回来,给她做点好吃的。”

徐继梅一眼看到了半透明白色马夹袋中装着的几个鸡翅:“啊呀,我昨天买好了呀,傍晚比早上便宜,都过了水放冰箱了,今天直接烧就行。”

谭友明顿了顿:“那就让芸芸多吃几个吧。”刚刚那笔生意的尾款这几天就能到账,不出意外的话,就能了结那笔债了,“你腿还没好,就不要跑出去了。”

这年头,无论是哪个行当,工资最低的都是一线执行人员。虽然干的是与众不同的大买卖,可经过组织层层盘剥下来,到手的比想象中的要少很多。而且这种生意可遇不可求,三年不开张倒是可能,但是开张吃三年那是想都别想,能温饱就不错了。

入错了行,也是无可奈何。

徐继梅低头:“没事,就快好了。你去睡吧,菜我来烧。”

谭友明走进厨房:“那我把菜洗了,一会儿你烧。”

徐继梅应了一声:“老梁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太抠门了。王阿姨不许老梁在家里洗澡上厕所,要用卫生间就必须去外面公共厕所,洗澡就到物业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三个月水表才抄到一吨。唉,老梁七十几岁了,就算天热,洗冷水澡也要冻出问题的呀。空调么肯定不会开的,作孽呀。”

谭友明没发表什么意见,在妻子絮絮叨叨的声音之中,专注洗菜。在这个城中村的夏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前没有空调的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

徐继梅拿起空调板,将显示的25度往上调到了26度:“天热,人脾气也燥,昨天你刚走,张家那个小姑娘就被狗咬了,明明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就是她家的小狗要咬了孩子,可狗主人不承认,像神经病一样说孩子妈诬蔑她,后来吵得警察都来了,闹得很晚。”

谭友明问:“咬得厉害吗?”

徐继梅道:“好像还好,狗也不大,不过咬破皮了,狂犬疫苗打起来很疼的,小姑娘才三岁呀。”

谭友明:“后来怎么处理的?狗主人赔钱了吗?”

徐继梅:“没有,她发神经,警察也没招,只能劝小姑娘家里算了,大热的天,张家也没精神跟她闹,就这么算了。”

谭友明冷哼一声:“这年头,就是凶的人才能占便宜。”

空调冷气渐渐充斥了整个屋子,让人能深深透气而毫无负担。谭友明收拾完食材,简单冲了个澡,进房之前将过道里的椅子塞进桌子下面,吩咐妻子:“走路小心些,外头太热,别出去看热闹。”

徐继梅笑笑:“晓得了。”

房间门开着,客厅的冷气吹进房间,入睡比前两天快了许多,睡眠质量也好了许多。

谭友明是被窗外的吵架声惊醒的。歇斯底里的女声,声音太大语速太快以至于根本听不清她在嚷嚷啥。沉睡中被惊醒的滋味很不好受,谭友明晕头转向坐起身,一脸阴沉。

徐继梅一瘸一拐擦着手到房间门口叹了口气:“就是昨天咬人那个狗主人,上个月刚搬来,跟大家都不认识,养了一只卷毛小狗,凶得很。没想到吵起架来这人比狗还凶,真是谁养得像谁。”

谭友明被逗乐了,醒了之后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几点了?”

徐继梅抬头看看老旧的挂钟:“马上十二点了,芸芸怎么还没到家。”

谭友明搓了把脸站起来:“她那班车应该是11:54到站,要是堵车就说不准了,我去村口瞧瞧,不知道警察还在不在老梁家。”

徐继梅:“大中午的,你刚睡醒,又从空调房里出去……”

谭友明打了个哈欠:“不要紧,以前没空调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徐继梅:“以前哪有那么热。”

谭友明:“怎么不热,现在有了空调,都把以前的日子忘记了。”

徐继梅有些愣神:“是啊,那时候年纪还小,只知道疯完,不怕热。”

房间窗外还在传来女人尖叫,间或夹杂着几声狗吠,吵得人头疼。

大门一开,热浪犹如实体滚进屋内,吹得人一窒。谭友明顿了顿,走出室外,徐继梅在里头叫道:“哎哎,你带把伞啊。”

谭友明摆摆手,关上门走了,下雨天他都不爱打伞,别说这么晴的日头了。

警察效率挺高,已经撤走了,门口的人也散了。谭友明隔着老梁和王阿姨家的玻璃往里张望一眼,屋内暗沉沉的,留下些人来人往的痕迹,以及白粉笔圈着的两个人形,其他陈设一如既往。

半路就遇上了女儿谭诗芸,姑娘拉了个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一个大旅行袋,叫了声爸,神情有些瑟缩。

谭友明快走几步上前,接过了旅行袋:“不是还有一年?怎么就把东西搬回来了?”

谭诗芸没父亲力气大,只能任由谭友明将袋子拿走:“最后一年主要是实习,单位离家里比较近,我就退了宿舍。”

谭友明皱眉,扭头看女儿:“退了?你那宿舍一年只有几百块,退了干嘛?万一还要住呢?”

谭诗芸低着头:“我跟同学说好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跟她挤一挤。”

谭友明欲言又止,走了一段路才说道:“也不差这几百块钱。”

谭诗芸的头更低了,没吱声,拖着行李箱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两人回到屋里,温差让人仿佛从地狱一下到了天堂,谭诗芸深吸一口气,擦了把汗,叫了声妈。

徐继梅早准备好了洗脸盆,应着声将搓好的毛巾递给女儿:“很热吧,洗把脸擦擦汗,冰箱里有盐汽水,自己拿。”

谭诗芸没接毛巾,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谭友明:“爸,这是我这学期打工的工资,不多……”

徐继梅叹口气慢慢走到女儿面前,给她擦脸:“钱我们有,你自己留着,上班不比上学,去买身好看点的衣裳,别总是T恤牛仔裤。”

谭诗芸将信封往谭友明手里一塞,抢过毛巾去了洗手间。

谭友明看着女儿背影,把信封递给徐继梅,用只有妻子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拿着吧,要不她也不好受。”

徐继梅鼻子酸了,接过信封捏了捏,对着卫生间说道:“芸芸,爸爸妈妈早就说过了,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放高利贷的。债也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了,出头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心理负担就别那么重了。”

谭诗芸将一捧水浇在脸上,没应声。

三千元的校园贷,利滚利已经还了三四十万,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又加了层霜。女儿被强迫拍下的不雅照片让他们不敢报警,只能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向恶魔妥协。

谭友明空有一身本事,奈何害她女儿的组织太庞大,他一个人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将愤恨憋在心里。

外面那女人的尖叫声还没有断绝,徐继梅由此岔开话题:“那女人大概真的是神经病吧,她的狗咬了人,她还这么有理,好像被狗咬的是她一样。”

谭诗芸也想转移注意力,顺着母亲的话提问:“这女人是谁?狗咬了谁?”

徐继梅于是又将昨天的纠纷说了一遍:“说是咬得不厉害,碰到神经病只能自己倒霉。”

谭诗芸趴到窗口看了会儿:“好像真的是神经病,嘴巴脏得不得了,不停在那儿骂人,妈,要不要报警?”

徐继梅:“昨天报过警了,警察也没办法。别惹神经病,过来吃饭了,今天做了鸡翅,快来多吃几个。”

谭诗芸跑到饭桌前一看:“哇这么多。”

徐继梅拿了双筷子给她:“你爸不知道我也买了,所以今天吃双份,很入味,你多吃点。”

谭诗芸有点想哭,吸了吸鼻子,夹了个鸡翅啃,强颜欢笑道:“真好吃。”

徐继梅坐下看着女儿吃,眉眼都带着笑:“你爸说你找到了很好的实习单位?”

谭诗芸点点头:“南江集团,同学介绍的,实习工资都有两千呢。”

徐继梅惊了:“这么多,都跟人家正式工资一样了。你爸给人家当保安,一个月也就两千多。”

谭友明给全家盛了饭,在饭桌边坐定:“要不说读书好呢,大学生,怎么跟保安比。”

徐继梅笑:“说得也是。”给谭诗芸饭碗上又夹了个鸡翅,“大学生,多吃点。”

谭诗芸立刻分别给父母各夹了一个:“爸妈,你们也吃。”

谭友明问道:“什么时候上班?”

谭诗芸:“后天,周一。”

徐继梅:“这么快。”

谭诗芸:“是啊,我马上要离开校园步入社会了。领导很好,说和别的员工一样,如果表现好,三个月实习期满,就和我签正式协议,工资翻一番。如果还需要去学校,就正常按事假算,她不占我便宜,也不能让我占公司便宜。”

徐继梅一怔:“听起来倒是个正直的领导。”

谭诗芸点头:“风风火火的,一看就是个女强人。”

徐继梅:“女领导啊,那更好了,你做什么的啊?”

谭诗芸:“财务总监助理,我同学说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不过跟在总监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专业也对口,大家都说是个好工作呢,都挺羡慕我。”

谭友明cha话:“你好好表现。”

谭诗芸郑重点头:“我会的。”工作有着落了,债也快还完了,少女的脸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明媚。

上班的地方虽说离家里不远,可也不是腿着就能到的距离,下周谭友明日班,正好可以用电频车载女儿上班,免得大热天姑娘还得去挤公交。

南江集团总部大楼非常气派,谭诗芸挥别父亲,急匆匆走了进去,谭友明在背后喊:“眼里要有活,多卖点力啊。”谭诗芸回头挥了挥手,笑着说:“晓得啦。”

谭友明自己上班的地方是个老旧小区,物业管理松散,门卫保安只是个摆设,十分清闲,除了时长有些感人,相当对得起那份微薄薪水。他安分守己无聊一整天,就能与夜班人员交班回家休息了。

回到城中村时,天已擦黑,大多数人家都已吃完晚饭,或扎堆纳凉,或出门散步,更有一群广场舞大妈聚集在村口,音响震天,给夏日傍晚添上一笔热闹。散步的大多有固定路线,村中看似热闹,有些地方却反而寂静无人。

谭友明绕至自家屋后,果然看见疯女人家那只小泰迪在路边打转,周围却不见人影。他将准备好的火腿肠朝小狗晃了晃,再扔进草丛,小狗愣了愣,朝火腿肠扑了过去。

谭友明冷哼,回到家里。

谭诗芸看上去不太高兴,叫了声爸。徐继梅喊道:“快洗手吃饭,咱们闺女上班懂事了,下班回家还帮我做了个菜呢。”谭友明凑到饭桌前看了一圈指着番茄蛋汤:“一看做的就是这个,番茄皮都没剥干净。”

徐继梅哈哈一笑,谭诗芸嘟嘟嘴:“爸。”

谭友明去洗手:“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谭诗芸:“领导好严厉,我打错一个字,她就把我骂了一顿。不过她真的好能干啊。”

谭友明点点头:“严厉是好事,上班不比上学,领导不比老师,你做事可得仔细点。”

谭诗芸点点头:“我知道。”

徐继梅:“好了别说了,吃饭吃饭。第一天做错事难免的,下次注意就好。”

空调风轻轻吹着,散了暑气。

饭毕,洗碗收拾完,天已全黑。徐继梅拿着空调板有些犹豫:“我们出去走走吧,让空调休息会儿?”谭诗芸从她身后拿走遥控器:“妈,我下班回家刚开的,到现在也就一个多小时,空调开开关关反而费电。今天上班好累啊,我不想出去走了,而且外面这么多蚊子。”

谭友明:“就知道你白天不会开。”

徐继梅:“我不热。”

谭诗芸:“妈,天热一定要降温,小心热射病,你看看梁……啊呀呸呸呸。”

夏天的话题总离不开空调。徐继梅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窗外传来狗叫声,她一脸疑惑:“那狗怎么了,叫得这么惨。”

谭友明往房间看了一眼,摇摇头。

谭诗芸跑进房间贴着窗玻璃往外看:“有只狗在发疯。是不是那只咬了丫丫的狗?好像有点不对劲。”

徐继梅也过来看:“这狗怎么了?”

谭友明:“你俩别看了,把窗帘拉起来吧,别跟疯女人扯上关系,小心被咬。”

谭诗芸吐吐舌头:“也是哦。这狗长得一点也不可爱,那么凶,还咬人,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徐继梅拉起了窗帘。狗叫声越来越凄厉,声音却渐渐低了。疯女人家似乎没人,狗叫成这样都没动静。

普通人的生活里,有意外有跌宕有被狗咬的有发神经的也有猝死的,但遇上了是百分百,遇不上那就都是别人家的事,而他们自己,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平淡。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的那根火腿肠,只不过是cha曲中的cha曲。

那天夜里疯女人又发疯了,她的狗再也没叫过。

没有了被狗咬的危险,张家那个三岁小丫头的笑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谭诗芸很崇拜她的领导,回到家就叽叽喳喳一口一个王姐。

谭友明的尾款也到手了,对方将现金放在指定地点,全程无接触,既安全又清洁。他这次的活做得漂亮,天网探头屁都没拍到,死者关系网里完全没有与凶手相关的人物,案子毫无头绪。老板十分高兴,破天荒多给了他一成,还掉债竟然还有富余给闺女换个手机。

谭诗芸抱着新手机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谭友明将那个借校园贷买的的旧手机处理给了二道贩子,彻底把耻辱结束在这个普通的夏日。

谭友明告诉妻子,找同事借了笔钱,把校园贷还清了。同事是拆迁户,不缺钱,也不要利息,可以慢慢还,欠同事的钱比欠高利贷安全得多。

徐继梅莫名心酸,点着头哽着嗓子:“那照片呢?”

谭友明:“当着我面删了。”

徐继梅:“他们没有备份吗?”

谭友明十分悲愤:“他们电脑里头全是照片,每个人都有个文件夹,他们把芸芸那个文件夹删了,说是没有任何备份。本金只有三千,我们总共还了四十三万,还想怎么样?他们那电脑里那么多人,不需要盯着我们一只羊薅毛吧!”

徐继梅擦擦眼睛恨声道:“这帮杀千刀的。”

又是按部就班地一个星期过去,徐继梅的腿伤基本没有大碍了。谭友明的意思是现在债务没那么急迫,让妻子再休息一阵,等伤彻底好了再工作。可徐继梅说同事的钱也要尽快还,这点小伤已经不影响她干活,非要继续工作。谭友明不好明说,只能说服妻子再巩固三天。

这三天里,徐继梅也没老实待在家,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将家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并且从邻居那儿听来个消息。

“原来老梁两口子是吃老鼠药自杀的!”

谭诗芸惊呆了:“什么情况?”

徐继梅:“就是老梁那个不争气的儿子,du bo欠了一屁股债,把城中心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老夫妻两个一直在替他还债,实在撑不下去了,就一了百了。”

谭诗芸不知说什么好:“天哪!”

谭友明在一旁听着,没发表见解。

报纸上新闻里的消息突然发生在身边认识的人身上,刺激效果呈现扩大趋势,老梁家里的事一时之间成为城中村里八卦的第一话题。

然而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关于这家邻居真真假假的消息,说多了也不过如此。渐渐地也就没人提起了。

谭友明路过老梁家的时候,透过玻璃窗往里看过几次,屋内陈设一如往昔,只是没了活人生气,看上去总是阴沉沉的。那个不肖子,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有个邻居也凑在窗口往里看,跟他打了个招呼:“唉听说没有?老梁那个赌鬼儿子,被人剁了手。”

谭友明惊叹:“嚯。”

暑假两个月很快过去,开学报到那天,谭诗芸请了个假去学校,结果得知这学期竟然还有两门课,不过好在不是必修。她的学分已经修满,但这计划外的两门课,还是打乱了她的节奏,具体该怎么办,只能回去和老板商量了。

她的领导名叫王芷蕾,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是南江集团的财务总监了。谭诗芸对她又佩服又尊敬又害怕,鼓足了勇气才找到机会向领导开口。

王芷蕾想了想:“每个星期要抽出两个半天去上课,如果是正式员工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还是实习生的话倒是可以商量,这样吧,把你的实习合同延长至半年,这半年内如果你能保持现在这种状态,转正之后至少跟你签三年的合同,不过实习工资还是跟以前一样,你考虑一下。”

谭诗芸想都没想,没口子答应。回家同父母一说,谭友明没意见,徐继梅却喃喃地问:“既然是选修课,能不能让同学帮个忙?”

谭诗芸读书说不上品学兼优,却始终是按部就班的中上水平,上大学也是老老实实一节课都不落,听了这话有点为难:“一次两次当然没问题,可一个学期呢,我总得亲自去上课的。半个月实习期换至少三年的合同,妈妈,其实不亏。”

徐继梅:“我不是觉得吃亏,只是现在工作比读书重要,你在单位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呀。说起来,你这个领导还真是个好人啊。”

谭诗芸笑:“是啊妈,她其实对我很好的。”

女儿脸上的笑容比先前多了许多,作为父母,自然是欣慰的。

徐继梅伤好了,向平台报备,重新加入工作。她手脚麻利,得到的好评多,收入比当保安的丈夫要高出不少。干保洁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但是强度大,对身体要求比较高。保安保洁两份工作特点互补,被谭诗芸笑称双保险。

“妈妈,我工作了,你不用这么卖力,可以选择一下,不用什么单都接。”女儿终归是心疼母亲的。

徐继梅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妈晓得的,你放心。”

徐继梅也心疼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贫穷而单纯的人最容易被骗,谭诗芸不但两条都沾,还多了一个特征:美丽。

青春美少女,谁看了都喜欢。

天气渐渐凉了,白天慢慢短了。谭诗芸下班越来越晚,谭友明不放心女儿,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她单位接她下班。

姑娘坐在父亲电瓶车后座,叽叽喳喳十分兴奋:“我们结束了一个项目,赚了好多钱,明天团建,王姐说要带我一起去呢。”

谭友明听到了个新名词:“团建是什么?”

谭诗芸:“差不多就是旅游啦,找个好玩的地方开个总结会,其余时间就是休息,玩儿。”

谭友明:“哦,去哪儿啊。”

谭诗芸:“红枫林,一个度假村,就在郊区,离这儿几十公里吧,不过要住一晚。”

谭友明:“还要住宿啊。”

谭诗芸:“是啊,从小到大只有春游,都还没在外面旅游住宿过呢。”

谭友明不吭声了,是啊,别人家的小孩从小就被父母带着天南地北旅游,他们家这宝贝女儿,连火车都没坐过。工作之后自己挣来的机会难能可贵,读书真好啊。

女儿头回出门,徐继梅比送她去大学住宿舍都紧张,一边给她收拾东西,一边不停嘱咐她注意安全。

谭诗芸笑:“妈,跟同事一起出去,一大堆人呢,而且又是大家都知道的度假村,离得又近,很安全啦。”

徐继梅很无奈:“话是这么说……”

谭诗芸激动到很晚才睡着,对团建满是憧憬。

第二天谭友明将谭诗芸送到公司,亲眼见到女儿和同事一起上了大巴才放心离开。徐继梅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是不是有点担心过头了?”

谭友明拍拍她:“睡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敲门。谭友明睡眼惺忪起来开门,看到门口头发散乱的谭诗芸裹着一件男式西装跌跌撞撞哭着冲进屋。

门外还有三个人,一女二男,女的打扮得体妆容精致,两个男的人高马大一脸凶相,肌肉仿佛要从衣服里头挣脱出来,一看就特别不好惹。女人递过去一个巨大的信封:“老板让我来向二位赔礼道歉,昨晚他喝醉酒做错了事,这里是他的一点诚意,请二位务必接受。小谭如果身体不适,可以给她放几天假。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不用放在心上,等她身体好了,可以继续回来上班。如果不愿意回来,我们也可以给她安排别的工作,你们看怎么样?可以给你们点时间考虑,有了结果就跟他俩说。”说完朝两个肌肉男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小人物措手不及,谭友明手里突然多了个沉甸甸的大信封,跟着就被那两个男人推进屋子里。

女人离开,大门被关上,两个肌肉男门神一样堵在门口,看着目瞪口呆的夫妻俩。

谭诗芸早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徐继梅来不及消化眼前的事,本能地去敲女儿房门:“芸芸,开门,出什么事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实在不愿意相信,开开心心出去团建,怎么就闹成这样回来。

谭友明迅速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掂了掂手上的信封,对门神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们不会报警,但是这个,不够。二十万,以后我们与南江集团再无瓜葛。”

门神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出去打了个电话,很久才回来重新站好:“钱马上送到。”

说是马上,等钱真正送过来时,也已过去了小半天。谭友明拿了钱之后一声没吭,做了个手势,请走二位门神:“我女儿不会再跟你们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们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出去。”

送钱来的还是刚才那个女人,闻言点点头:“谢谢,没想到小谭的父亲是这样爽快的人。”

谭友明心里油煎一样,用大力气控制着自己的面皮,不让火直接喷出来,却在关门时候露了原形。大门被出气似的碰上,屋内屋外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徐继梅还在敲门,女儿房门却毫无动静。谭友明上去一脚踹开,老式门锁在暴力之下分崩离析,吓坏了埋在被子里哭泣的姑娘。

谭友明在看见女儿的瞬间怒气值达到顶峰:“是谁?”

谭诗芸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眼泪都吓得忘了掉,呆呆地看着他。

谭友明往墙上捶了一拳:“是谁?!”

谭诗芸磕磕绊绊说道:“是、是陈总。”

徐继梅冲进去搂住女儿:“是她的错吗?你这么凶做什么?芸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谭诗芸哇一声哭出来,将头埋在母亲怀里。

南江集团总裁陈安江,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终究不过是个酒后乱性的畜生。

谭友明要去做一笔没有报酬的买卖,女儿这一辈子的阴影,用禽兽的性命,大概能相抵了。

这种后起之秀的行踪漏洞百出,却没什么固定规律,只能趁他一个人在郊野别墅时候下手。

青年才俊平时工作繁忙,难得的假期不想被拘束。酒后的那次乱性似乎早已被他丢在九霄云外,没带保镖,就该他命中有此一劫。

谭友明潜进这独栋别墅的时候就发现了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让他立刻潜伏下来,一动不动。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一样停止了动作。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既然大家都是不法分子,不知道能不能商量一下,各干各的。

他淅淅索索摸过去,做了个江湖通用的安全手势,对方果然看懂了,慢慢站起身来,从身形上看,竟是个女人,并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对方扯下口罩,轻轻问了声:“老谭?”声音里透着极度不可思议。

口罩下面,是徐继梅的脸。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谭友明皱眉:“你放芸芸一个人在家?”

徐继梅:“她吃了药睡得很沉。”

谭友明突然福至心灵:“老梁儿子的手是你剁的?”

徐继梅:“我只剁了他手指,被人传成剁手了。”

谭友明:“那几天你的腿脚不是还没好利索?”

徐继梅:“那么点伤,要不是怕吓着你们,我早就去上班了。对了,我们后面那疯子家的狗是不是你药死的。”

谭友明点点头:“是。”

徐继梅指指楼上,谭友明点头,两人十分有默契地重新戴上口罩,一路摸去陈安江卧室。

陈安江从梦中惊醒,吓尿了。徐继梅闻到骚味突然开口说话:“我有个想法……”眼睛往陈安江下三路瞟去。

谭友明冷笑一声:“好主意。”

陈安江被扒干净衣物四肢分别牢牢绑在四条床腿上,整个人呈大字摊开,嘴里塞着袜子,只能呜咽出声。双腿之间那个无用的凶器,软趴趴垂着。

谭友明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陈安江的惨叫声被徐继梅按在枕头里。

夫妻俩没收了jian贼的作案工具,任由陈安江躺那儿继续流血,收拾干净痕迹,离开别墅回家。

凶手的痛苦,未必能治愈女儿的创伤,小人物卑微的生活依然要继续下去,给女儿足够的安全之路,才是今后最主要的问题。

日子,还是得一天天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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