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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31-2-16]第二轮北区:天注定(参评,杀唐夏兰,挖r)

1楼
[季]姚月霞 发表于:2022/8/4 20:44:35


 

【一】

 

项目部新来了个安全员,是个快奔六十的小老头,叫谭友明。

 

谭友明刚来项目部的那些日子,大家看在他年纪的份上,上到项目经理,下到保洁阿姨,见面都喊一声“谭师傅”或“谭工”。等和他相处久了,大家就只喊“老谭”了,背后也称他“死老头”或“老流氓”。

 

老谭这人,嗜烟,贪酒,好色,爱不分场合地讲荤笑话,又爱吹牛,又好为人师——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除了跟工作有关的事,他全都知道。他还没干满三个月,就有好些个同事在老板面前“弹劾”过他了。但老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劝大家别跟一个老头子一般见识。于是就有人说,老谭其实是老板安排在项目部里的眼线,是老板的亲信,不然像他这样一没证书,二没专业知识,整天游手好闲的人,怎么会空降到这个并不缺安全员的项目部里呢?这话一传开,有部分员工,就又开始喊他“谭师傅”了,而另一部分,喊他“谭主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家称老谭“主管”是在戏谑他,老谭自己却自得其乐。他果真摆出一副主管的姿态来,每天大摇大摆地在工地的各个角落瞎转悠,这里指点一下,那里建议一番。而他每每把工地巡视一遍,再坐回办公室时,上衣兜里总能多出小半包烟来。其中有小老板递给他的好烟,他就收起来,留着晚上酒足饭饱后抽;剩下的就留着白天自己消遣,或者拿去散给同事们。

 

老谭是清明节前来的工地,现在眼瞅着就到中秋了。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好不快活。唯一让他不快的是,工地的进度太赶,导致他无法长久在此待下去。

 

平时除了坐办公室,老谭还喜欢坐门口的保安亭里。他和几个门卫保安最聊得来。不管老的少的,天南的地北的,帅的丑的,他见着他们就跟见着亲人似的,有说不完的话。闲着没事还会帮人家替岗,颇有成就感地摁那移动门的遥控锁。等晚上下了班,他更是端着饭菜酒杯来到亭子里,和同样爱喝酒的老门卫,碰上几杯。

 

保安里也有那好事的人,喜欢打听别人的家庭背景,愿意听些家长里短的事。他们在老谭喝完酒后问他:“你媳妇儿呢?儿子闺女呢?”

 

老谭总是往地上啐一口唾沫,借着酒劲痛痛快快地骂几句脏话,拍拍胸脯说道:“老子单身汉一个!”

 

大家转念一想,他这德行倒也该是个单身老汉。

 

 

【二】

 

项目部食堂外包给了一个女人,不到五十岁,姓王,也不知道叫什么,大家平时就喊她“王阿姨”。

 

整个食堂就王阿姨一人,她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洗碗,管着项目部加上监理部二十几口人的中饭和晚饭。一顿饭十二块钱,一荤两素,加个汤,再加个荤菜,就是十五块钱。王阿姨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别人做菜都是为了突出食物本身的味道,而她做菜化零为整,全是一个味道。她活得倒是挺精致,每天都化好妆,把自己打扮成四十不到的模样来上班,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净是年轻时的风韵。

 

大家都嫌食堂的饭菜难吃,但它胜在价格便宜,项目部员工又多是背井离乡,来大城市赚钱的打工人,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在这凑合一口的。

 

老谭刚开始不愿意凑合,也不顾及厨子的情面,没吃几口就当面骂娘,项目部的人边看热闹,边把他当做他们的发言人,如果他骂的实在牙碜,有人就会做和事佬,劝几句。王阿姨听着却不痛不痒,毕竟,她对自己的手艺心知肚明,况且,她买菜都挑最便宜的买,只要每天有人来吃,她就有的赚。实在卖不出去,她就把饭菜打包成盒饭,卖给工人们。

 

时间久了,大家发现老谭不怎么吐槽食堂的饭菜,也不总是第一个来排队打饭了。直到执行经理贺振新有天中午从工地上下来晚了,径直走进后厨去打饭菜的时候,正好撞见老谭和王阿姨在后厨的小餐桌上面对面坐着,一边谈笑,一边开小灶呢。

 

王阿姨正对着门口,看见有人进来了,脸上顿时一片艳红,咻地站起身来,问道:“贺经理,还没吃饭吗?”

 

老谭正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扭过头来,抿了口烧酒,砸吧砸吧嘴,说:“小贺,来一起吃点啊。”

 

贺振新识趣地摆摆手,掏出烟来递给老谭一根,笑着说:“你们吃,我等下还有事呢。”他又把手搭在老谭肩膀上,使小劲抓了抓。“老师傅中午少喝点,还要上班呢。”

 

“领导放心,我喝个几两白酒没问题。真不吃点吗?”

 

“不吃了,不吃了。”说罢,他退了出去。

 

贺振新不是那个爱传闲话的人,但老谭和食堂阿姨搭上了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有人顺着流言往回倒了倒,发现其实这事是老谭自己先跟门卫保安说的,再由他们的嘴往外传出去。

 

没过多久,老谭就向贺振新提要求,希望能把自己的宿舍换个位置,这样,他和王阿姨就成邻居了。

 

一个没有家的单身汉,一个不着家的半老徐娘,这两人在工地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搭伙过日子,没人觉得奇怪,也没人会在道德层面谴责他们,大家在背后只把这当做谈资罢了,渐渐地,也都习以为常。只是很多事好说不好听,两人幽会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免让人看见。

 

 

【三】

 

转眼到了中秋节,又恰逢国庆,项目部破天荒的给工人们放了一天假。到了晚上,项目部就只剩老谭和两个值班的小门卫。老谭端着盘花生米,端着酒杯,又坐到门卫室去了。

 

两小伙子新来不久,在老谭两旁分别坐着,一个姓徐,一个姓谢,都长得挺精神,撑得起保安这身制服,只是少了点老谭想传授他们的,传统保安的气质。一问两人的来历,还了不得,都是大学毕业生。这下老谭更加得意了,有两位大学生做门生!

 

仔细比较起来,小徐要长得更加好看,也更加“有文化”些,符合老谭对文人的幻想;小谢就差点意思,带点吊儿郎当的江湖气,但更受老谭喜欢。

 

“你们俩中秋节不回家啊?”

 

“不回家,三倍工资呢。”小谢回道。

 

“三倍工资,我咋没听说过!?”

 

“劳动法规定的啊,法定节假日上班,三倍工资。”

 

老谭气不打一处来,猛嘬一口酒,把酒杯砸得啪啪响,脱口说道:“我以前做保安的时候,春节可都加过班,也没拿过三倍工资啊!”

 

“师傅你以前也做保安的啊。”小徐有些意外。

 

“那不然呢,没个十年八载的经验,我哪来底气教你们两个大学生做事啊?你呢,你怎么也不回家?”

 

“我家离得远,回去一趟麻烦。”小徐答道。

 

老谭没理会他,拿手捡花生米,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一把嚼着,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不行,这钱我得要回来,这哪行啊,这不欺负老实人不懂法嘛!”

 

小徐反而觉得老谭很有意思,想和他继续聊天,反问道:“师傅你怎么也不回家?”

 

“我没家。”他没抬眼,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数字,盘算自己做保安的那几年加班的次数。突然,他又仿佛想起什么,扭头问小谢:“诶?你们是新来的吧。”

 

“算是吧,不过我在公司做了两个月了,最近才调到这个工地。他是新来的。”小谢瞥了眼老谭的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等等,老师傅,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以前有没有拍过短视频?”

 

老谭遮过脸去,用手挑着花生豆,说:“哪有的事,这年头长得像的人多着呢。对了,都谈女朋友了吗?”

 

两位小伙子都摇摇头。

 

“该谈咯,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女朋友起码谈了——不说几十个吧,十几个总是有的。”

 

“你可别吹牛了。”小谢笑道。

 

“你知道什么,我年轻那会儿,姑娘们思想封建,我去牵个手,或者偷偷去亲上一嘴,她们就不得不从了。”

 

“师傅那您现在多大了?”小徐cha嘴问道。

 

“我属兔的,你自己算吧。”

 

小徐正算着呢,门前开来一辆车子,摁了两声喇叭,示意他们开门。小谢要开门,老谭给拦住了。他说:“别开,这车牌没见过。等他下车自己过来,再问问他是谁。”

 

“是给领导送月饼的吧,昨天就来了好几个。”小徐猜测道。

 

“不能啊,今天领导都不在。”老谢待在灯光底下,他站起身子,直直地盯着车子的挡风玻璃,他看不见里面是谁,但知道里面的人看得清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你们看着,马上他就下来了。”

 

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司机又摁了两声喇叭,闪了闪大灯。老谭坐下,不耐烦地甩着手,示意他倒车。

 

“还是先开门吧,万一是老板来了呢?”小徐建议道。

 

“别去,老板能开这车吗?再说了,就算是老板来了也不能开门。我告诉你们,有的老板就喜欢用这种把戏来考验门卫,如果你们开门放他进来,他下车就会骂你们失职,把你们都开咯!不管他,反正先别开门。”

 

那司机也不是好惹的家伙,他稍微挪动车头的位置,冲着门卫室,打开大灯,直照三人的眼睛。

 

“嗬,这王八蛋!走,跟我出去看看,把警棍拿上咯。”

 

小谢来了兴致,从椅子上蹿下来,抄起警棍就往外走,小徐没有动身,就默默地看着两人前后脚走出大门去。小谢年轻,胆子大,也不怕事,走在最前头。司机见有人走过来,关闭大灯,也下车了,是个臃肿油腻的中年男人。他满脸堆笑,给小谢递烟,问道:“帅哥,请问你这里有一个叫谭友明的吗?”

 

小谢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后面那位师傅姓谭。”

 

“哦。”男人往前走一步,冲老谭喊道:“谭友明?”

 

“啊?”

 

老谭刚应声,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老相好打来的。他正要接,只觉得肩上重重地挨了一闷棍,他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都来不及喊疼,直直地摔倒在地。睁眼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拳头就如雨点般朝他脸上砸来,耳边听见有个男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重复着:“我叫你偷人老婆!我叫你偷人老婆!”

 

两位小伙子长这么大只在网上看过这场面,愣在原地,也不敢报警,也不敢上去帮忙。直到老谭杀猪般地哀嚎一声,男人扔下警棍,转身上车,开车跑了。小谢和小徐上去扶他,发现他的肋骨大概被打断了。

 

“谭师傅,要报警吗?”小徐问道。

 

老谭嘴上还骂骂咧咧着呢,说道:“狗日的偷袭我!还报警呢,打120吧。就说我是工地上摔的,工地上摔的啊。呸,狗日的!”

 

 

【四】

 

谭友明原来不是单身汉,他有个媳妇,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儿。

 

自从他住院之后,王阿姨偷偷从工搬了出去,对外只说是家里有事,食堂也换了人经营。贺振新代表老板的意思,给老谭按程序报了工伤,给他垫付了医药费,他养病这段时间的工资还照付。但老谭被人抓jian,还给打断了三根肋骨,在项目部已经不算是个秘密。老谭出院后也没地去,只能回到工地宿舍躺着。躺了两天,他媳妇徐继梅就来工地上照顾他了。

 

徐继梅本分、贤惠,来工地小半个月,周围的人都说老谭有个好媳妇。但老谭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如果不是徐继梅拖关系给他安排这个工作,他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谭友明每天躺在床上就掐着心眼琢磨这些事,如数家珍般把过往人生中所有不如意的遭遇都掏出来分析一边,最后纷纷归其原因至自己妻子头上。哪怕是去年年底得的痔疮,他也要怪头年三十夜的时候,妻子做的饭菜太难消化,害他便秘。他这一生气就想抽烟,一抽烟就咳嗽,一咳嗽肋骨就疼,疼得他直叫唤。这下就更怨徐继梅了。

 

哼,好你个毒妇!

 

徐继梅早已习惯丈夫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就跟听不见似的,依旧每天照顾他生活起居。所幸,为了养病他暂时不敢喝酒,不然他喝完酒就要打人。说他是喝醉了吧,可他只挑自己媳妇打;说他没喝醉吧,每次动完手他都说自己忘了。她这颗任劳任怨的心,就是被丈夫给打碎,骂凉了的。

 

日子长了,住旁边的工人趁徐继梅出去买菜的时候也会进屋劝他,让他好好养伤,少动怒,也别总骂自己媳妇。他却像地主老爷似的,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说道:“你们懂什么?女人打了才听话呢!”然后又搬出一堆迂腐不堪的歪理来。大家说不过他,只好作罢。等徐继梅回来的时候,他先用普通话扯着嗓子吼一声:“好啊,你去找人诉苦告状是吧,还不嫌自己丢人是吧!?”然后,便用家乡晦涩难懂的方言,叽里呱啦地叫骂起来。最后骂到气急败坏的,才在咳嗽声中逐渐消停。

 

等老谭身子快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那天晚上,徐继梅不知怎么的,精神有些恍惚,晚饭过后喂了谭友明两次药。老谭第二次就着水把药含在嘴里,心想不对,马上吐了出来,正好喷了徐继梅一脸,随后反手就给了她几个耳光。

 

“晚上刚吃完的药,才过去几分钟你又来喂我?是药都有三分毒,有的药吃多了还会死人呢,你这是想加大剂量毒死我吗,啊?还好我脑袋清醒,要是以后七老八十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你毒死了呢!”

 

徐继梅捂着脸,垂眼望着手里的药瓶子,第一时间竟是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弄错了。等她发觉这可悲的思维惯性时,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怒火,夹杂着对懦弱的自己的恼恨,猛然间在胸口蹿腾起来。她怒目圆睁,死死地地盯着谭友明,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人。

 

老谭被妻子的气势给镇住了,抬手又想打,却缩了回去,伸手把她手中的药瓶抓起来,用力砸出去,然后环顾四周,把所有能够得着的便宜玩意儿,都砸了出去。接着,他像条被铁链拴着的恶犬,冲妻子不停地狂吠。徐继梅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只剩下嘲弄。

 

“你死去,死外边去!去工地楼上跳了吧!”

 

徐继梅看着丈夫无能狂怒的样子,用力地冷笑了声,默默收拾起房间。

 

晚上吃饭,谭友明忍不住喝了点酒。他带着些许醉意,倒头便睡。徐继梅洗漱完后,关灯,也在丈夫旁边躺下了。屋子里只剩下谭友明均匀的呼吸声,它从某种意义上安抚着徐继梅的心,让眼前的黑暗竟多出几分意外的祥和。她蜷缩在床边,渐渐地也快睡着了。

 

突然,呼噜声停了,徐继梅仿佛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如惊弓之鸟,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她干瞪着双眼,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呼气声,无助和绝望感让她暂时忘却呼吸,胸口就被堵着了。

 

随着男人阵阵含糊不清的叫骂,徐继梅的腰被猛踹了一脚,整个从床上滑落下来。谭友明踩着徐继梅的身体走到门边,啪的一声打开房间的灯,恶狠狠地盯着地上女人。

 

“你个狗东西,想毒死我是吧,啊?”

 

说着话,谭友明走上前来,拿脚不停地踹徐继梅的肩膀和大腿。徐继梅叫唤着往床上躲,他就像猴子一样扑到床上去,用膝盖压着她,双手去掐她的脖子,让她好喊不出声来。徐继梅奋力发出呜咽声,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眼前这张龇牙咧嘴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四肢逐渐发麻发软,她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

 

“妈!”

 

徐继梅听见女儿在叫自己,身上忽然有了力气,手脚并用,把谭友明从身上打了下去。

 

“你敢还手!?”

 

谭友明伸手抓住徐继梅的头发,拎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宿舍活动板房的墙壁是软的,他撞的不过瘾,就用自己的拳头去砸女人的脑袋,边砸边骂。徐继梅好不容易调整过呼吸,伸手拍打墙壁,大喊救命。

 

隔壁有工人敲了敲墙,说:“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上班呢!”

 

谭友明这会儿肾上腺素飙升,压根听不见隔壁在说什么。他把徐继梅扔下床,开始往她身上砸任何他能顺手抓到的东西。徐继梅赶紧整理身上的衣服,转身想去开门,谭友明见状,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肩膀重重地把她整个撞到门上。砰得一声,整个屋子晃动起来。

 

“救命啊。”徐继梅哀嚎起来。

 

“再狗叫!”谭友明一手抓起她的头发往后扯,一手给了她几耳光,又去掐她喉咙。

 

“喂,别吵了!”隔壁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下床来敲房门。“老谭,你们两夫妻在干什么呢?”

 

“我们自己家的事,你别管。”

 

“你老婆都喊救命了!”

 

“我喝醉了,你别管。”谭友明一边说着一边往徐继梅身上挥拳。“我喝醉了!”

 

徐继梅使劲浑身力气,挣扎着推开谭友明,开门跑了出去。门外的人见状冲进屋子,去拦着正要往外冲的谭友明。见到有人来劝架,谭友明更来劲了,叫唤着要去打死徐继梅。

 

后来,又来了几个人把谭友明拦在屋子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他,直到半夜,这事才算完。

 

就在今天之前,徐继梅还天真的对丈夫抱有幻想,以为经历了这么些事,他会慢慢改掉以往的骂人的性格和打人的习惯。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经对谭友明彻底失望了。

 

可这是真的吗?她又反问自己,因为她已经对谭友明“彻底失望”过无数次了。就连当初逃离他,也是因为有女儿的极力游说和支持,她才敢迈出那一步,而在过去的五年里,她却还是对自己的不辞而别带着无法逃避的负罪感。

 

她病了,只有一剂猛药,才能治好这病;她活在梦里,只有一记沉痛的重拳才能打醒她。哀默大于心死,于是,这剂药,这一拳,莫小于死。

 

站在未完工的高楼上,徐继梅张开双臂拥抱瑟瑟秋风,她痛下决心——就像过去无数次被家暴后那样——她要永远离开这个狗男人!

 

“妈!”

 

又一声幻听让徐继梅瘫软在地,脚下是无尽的深渊,头顶却还有点点星光。“诗芸……诗芸……”她不断地呼唤自己女儿的名字,渐渐地冷静下来。

 

下楼后,徐继梅给女儿打了电话:“诗芸,过几天来看看你爸。”

 

 

【五】

 

谭诗芸打考上大学起就没叫过谭友明一声“爸”。

 

出轨;家暴;酗酒;偷母亲辛苦攒下的给女儿交学费的工钱去买好酒好烟;逼着初中毕业的女儿出去打工;她高中毕业时又逼着她找上门女婿……等等斑斑劣迹,谭诗芸无时无刻都记在心里。高考成绩出来之前她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喊他爸,离他远远的,以为自己的乖巧懂事能换来家里片刻的和平。可是谭友明在家喜怒无常,无时无刻都在爆发的边缘,使得谭诗芸连睡前不小心关重了房门,都要担惊受怕到半夜。

 

谭诗芸从小学习很好,小学到高中,她不是班里的班长就是学习委员,次次统考都是年级前十,很受老师喜欢和同学们的敬佩。大家都以为她天资聪颖又热爱学习,天生就是学习的料,却不知她是在借学习逃离现实,在不断地刷题中实现自我救赎。她明白,只有在高考时取得一个好成绩,自己才能带着母亲脱离苦海。

 

可正是因为高考对谭诗芸至关重要,她又无路可退,她才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失常发挥了。幸运的是,即使发挥失常,她也考了个不错的211大学,且离家又远,正如她所愿。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谭诗芸和徐继梅母女二人,趁着谭友明喝醉酒睡着的时候,悄悄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两人一走就是五年,再也没回过家。来到城里后,徐继梅很快找了个大公司里的保洁工作,一直干到现在,平时就住在公司宿舍,周末去偶尔和女儿见一面;谭诗芸则一直勤工俭学到大学毕业,然后现在又找到份不错的实习工作。

 

谭诗芸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今却又被母亲的一通电话拖入原生家庭的泥淖之中。所幸的是,她小时候对于家庭纷争的那种恐惧和幽怨已经不在,转而代之的是厌恶和愤恨。在得知母亲竟然把毁了她二十多年大好时光、毁了一个家庭的男人带到了这里,还照顾了他这么些天。她顿时觉得脚下的土地,滚滚发烫,本能般想逃离这个让自己好好地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但她几天后还是来了,不是为了看谭友明,而是为了把母亲给接回去。她甚至连房间都没进去,站在门口,用门内的母亲挡着能看见谭友明的视线,斜眼打量着屋里其他的一切。

 

“你把她叫来干嘛!这不肖的畜生。”

 

没想到谭友明却首先发作了,他发无名火,从床上蹦起来,冲到门口,抬手要打徐继梅。谭诗芸赶紧侧身挤进屋里去,挡在母亲面前,伸着脖子大声吼道:“你动一下试试!?”

 

“你这赔钱货敢跟老子叫板?”谭友明骂骂咧咧的,却迟疑着不敢下手。

 

谭诗芸把脸往他跟前凑。“那你打我呀。”

 

谭友明缩了缩手,自觉没面子,又将手挥舞过去。手掌到谭诗芸脸上,停住了,他竟抬起脚来。母亲眼疾手快,把女儿往身后拉,自己又站到前头,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谭友明一脚。母女二人被踹出门去。

 

眼看着谭诗芸也要发作,要冲进去跟谭友明打架,徐继梅赶紧把门关上,忍痛拦住了女儿。

 

“不敢进来就滚吧。”老谭在屋里叫嚣着。

 

谭诗芸咬牙切齿:“妈,你——!”可母亲死死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背上,苦苦哀求着。她心里不忍,只好作罢,说道:“妈你放开,我听你的。不过你先跟我说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继梅松开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女儿说了一遍。原来在谭诗芸大学毕业前不久,谭友明就已经找到了徐继梅。他在老家的小县城里被人抓jian在床,还被拍视频,传遍了小县城。

 

他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发妻。徐继梅本来后悔告诉谭友明自己在哪,看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心又软了,在照顾自己的主管面前给他求了个仓库保安的职位。可没过多久,老谭本性毕露,公司就把他给开了。

 

但谭友明吃准了徐继梅的性格,即使被开除,他也天天去公司找她要钱,如若不给,他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吵大闹一番。这样三番五次之后,他就被公司门禁拉入黑名单,再也不能进楼去。于是他又找去公司宿舍,屡次在房间里家暴自己的老婆。

 

后来不知道老总是怎么知道了这个情况,竟然愿意动用关系给他安排了现在这个差事。可能是可怜徐继梅。

 

谭诗芸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又门外嚷嚷着:“让他再找个相好养着好了啊,干嘛还管他?我估计他这次也是被人给打住院的。”

 

“你小声点!”母亲抓着谭诗芸的手往下压,生怕里面的人听见,也跟着呛话。

 

“他刚才还想打人呢!”

 

“好了好了。”

 

“妈你也是的,你们老板给你这么大的面子,你却介绍这种人给他。”

 

徐继梅伸手抓住女儿的胳膊,说:“好了,别说了!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你回去喊他一声!”

 

谭诗芸愣住了,不是因为母亲提的要求很荒唐,而是因为母亲的手突然变得强劲有力,抓得她生疼,好像在用力隐藏什么似的。而她的眼神,也从未此坚定决绝。她转眼又觉得,那是命令,不是要求。

 

谭诗芸因为愤怒而向外舒展的身子一下子缩了回去,转而低声问母亲道:“那我回去喊他一声,你保证以后不和他来往?”

 

“我保证!”

 

“如果你再和他来往,我也不管你了。”

 

“行。”

 

谭诗芸转身进屋,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来:“爸。”

 

老谭乐了,以为这是母女两在服软,在请求自己原谅。他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仍是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把两个愚笨的女人,死死地捏在手里。他没抬眼看她们一眼,一边扣着指甲里的污泥,一边回道:“滚吧,滚吧。等你找个上门女婿回来,给我生个姓谭的孙子,再给我跪下磕个头,我就是你爸。赔钱货!”在老谭看来,自己给女儿指了一条可以用来讨好父亲的明路,是对她的莫大恩赐。

 

“傻X。”谭诗芸轻声骂了句,摇摇头,带着徐继梅走出房门。她本想用重重的关门声膈应床上的父亲,却发现自己被攥过的手始终发不上力。

 

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会逐渐明白,原来童年阴影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如一只毒虫落在她后脖颈上,蛰得她触不及防。这份隐痛细水长流,会折磨她一辈子。而她始终也无法和母亲抱团取暖,互相排解彼此的困苦。她们终将用余生去体验那半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徐继梅出去后给自己老板打了电话,说自己明天可以回去上班。母女两在公交车站分别,各自回到住处。

 

于是,一家三口仿佛在偌大的城市里走散了,落在各处,找不到彼此。

 

 

【六】

 

老谭自从养好伤好,又沉寂了十天半个月,才渐渐找回“谭主管”该有的精气神。他的日子照旧,只是已入深秋,看着落叶萧瑟,身边又没有王阿姨之类的美人相伴,他多少有些落寞。

 

他还找门卫保安喝酒,但自从他在门口被人打了之后,又换了一批新的保安来。这群人来自一个地方,都是老乡,互相之间也都熟识,不爱搭理老谭。他们总以工作时间不能喝酒为由拒绝他,三次两次后,老谭也不坐再去保安室坐着,晚上就一个人坐房间里喝酒。

 

一个人喝酒容易喝醉,喝醉了他又手痒痒,可老婆不再身边,他就给老婆打电话,却再没有打通过。工地上有几条散养的流浪狗,他就拿石头去砸它们,看着狗子夹尾巴逃走的模样直乐。有时候狗为了口吃的傻乎乎地接近他,他就反手给狗一巴掌,好不痛快。

 

狗也恨啊,白天见他躲着走,晚上见到了就冲他直叫,好像他被鬼上身了似的。

 

工地的建设单位是徐氏建团建设有限公司,它把工程发包给了一位姓李的老板,这位姓李的老板受自己无法拒绝的人所托,在项目部给谭友明安排了工作。他对外则称,老谭是他的远房表亲。李总平时不来工地,把它交给儿子李渠风打理,自己则处理经济上和疏通关系方便的事。李渠风是个挂名项目经理,也三天两头往外跑,把工地上的事都丢给执行经理贺振新。

 

这天下午,工地最后一栋大楼快结顶了,施工队准备在半夜浇筑混凝土,然后掐着表,在清晨的吉时,让李总和建设单位的徐总,拿着鎏金的铲子,把最后一平米混凝土给铲进去。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泥工老板怕误了吉时,惹迷信的李总不高兴,再克扣自己的工程款。李总也因同样的理由,怕徐总不高兴,再断送自己一条财路。于是头天晚上,李总带着儿子亲自来项目部,召集各个班组长和项目部人员,开了个临时会。

 

会议的大概意思是:第一,为了能赶上明天的吉时,他从其他工地上抽了几个泥工过来帮忙打灰,希望两班泥工工人能好好配合。第二,李渠风和贺振新两人晚上不许睡觉,去楼上盯着打灰,免得出工人心急打灰,混凝土的浇捣出现质量问题。第三,安全员老谭晚上不准喝酒,也去楼上盯着,免得出现安全问题。第四,一周后省建设局领导前来视察,徐氏集团的几位老总都会到场,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散会后,李总特意留下老谭,想和他聊几句。老谭觉得倍有面子,目送着各位同事走出会议室,屁颠屁颠地想坐到李总身旁去。李总摆摆手,说:“就坐那儿吧,没几句话。”

 

“诶。”老谭在李总对面坐下了。

 

李总掏出烟来,给老谭甩过去一根,老谭拿双手去捧,没接住,掉地上了。

 

“算了,别要了。”李总又丢了根过去。

 

“害,没事没事。”老谭弯腰把烟捡起来,叼进嘴里。

 

“老谭啊——”

 

“李总你说。”

 

“你平时怎么样,我其实都知道。看你是周总介绍的人,我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今天晚上可不一样了,你晚饭给我少喝点酒,最好别喝。半夜去楼上盯着他们打灰,可别出任何岔子!”

 

“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李总。”

 

“喏,周总托我把这个给你。明天人多,我怕别人说闲话。”说着李总从桌位底下拿出一瓶茅台酒来。“明天结顶了之后,你怎么喝都行。今天可别打开啊!”

 

“好嘞!”虽然是托了周总的关系才来到这里工作,可他和周总哪有什么交情。不过他见到这白捡的大便宜,根本来不及细想,只当是自己这段时间干得不错,又负责大楼的质量和安全,劳苦功高。老谭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美滋滋地接过酒,双眼不停地打量着它,直吞口水,说不出话来。

 

“走吧。”李总冲他摆摆手,抽出根烟来要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烟塞了回去,喊住正在往门外走的老谭,“老谭,接着,你拿去抽吧,刚开呢。”

 

“哎哟。”老谭嘴里叼还着烟,手里抱着酒,高兴地话都说不利索,手忙脚乱地把那盒子烟兜进怀里,转身出门走了。

 

老谭有时候还是个听劝的人,吃晚饭的时候他果然没喝酒。好不容易挨到半夜,两位经理和工人们都已上楼,他却盯着茅台酒犯难了——他心里直痒痒。

 

喝一口吧,他劝自己。

 

好啊,喝一口醒醒神!他替自己答道。

 

不喝不要紧,他这一喝,就把整瓶酒给喝完了。他一边喝还一边用这辈子唯一学会的一句唐诗劝自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嘿,古人说的可真不赖!喝完后,他拍手叫好。

 

 

【七】

 

深秋的夜已经很冷,北风呼呼吹着,提醒夜出的人们多穿件衣服。老谭刚喝完酒,身子暖暖烘烘的,还有些燥热,风往他身上一刮,他还觉得舒服。

 

今晚浇筑的那楼有十七层高,老谭走到楼底下时,施工电梯不知为何原因被人锁住了,他点了烟,慢慢悠悠地往上爬。爬到十六层时,他已经出了身汗,酒气竟也散去大半。再往上就得走脚手架,他小心翼翼地顺着钢管架搭的梯子爬了上去。

 

屋面上风大,冷风直冲老谭脑门。他刚出了身汗,被风这么一砸,只觉得浑身一激灵,接着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起来。他倚靠在钢管架上,好久才缓过神来。

 

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一层楼了,沿着房子墙体搭建上来的脚手架也就搭到此层。头上没有遮盖,半人高的围挡看着就稍矮了些。在围挡的西北角上站着两个小伙子,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聊天呢,老谭起初以为是两位经理站在那儿,也走了过去。走近一看,发现是贺振新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工人打扮的年轻人在那儿。

 

“小贺,李经理呢?”

 

“咱能让公子哥儿大半夜的在这冷风里站着吗?”贺振新说着给老谭递烟。“他早下去咯,现在估计正在外边浪呢。”

 

老谭接过烟,用手挡着风,点着,正要外嘴里送,夹烟的两根手指却鬼使神差般松开了。好好的烟掉到了脚手板上。这烟可不赖,老谭赶紧俯身下去捡。

 

另一个小伙子马上去搀着老谭,使劲把他往上提,嘴上说道:“老师傅,别捡来,这是有人找你要的,不能再抽咯。”

 

贺振新不明白小伙子说的什么意思,但也让老谭别捡了。

 

“怎么不能抽了。”说着,老谭已经把烟放嘴里,起身了。

 

小伙子见他已经抽了一半,就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怕地上脏。”

 

老谭上下打量了说话的人一番,阴阳怪气道:“能有你这身衣服脏?”

 

“老谭你上那边看看去吧,让工人们把安全帽戴上。”贺振新听他开始不说人话,就给他支开了。

 

“他是谁啊?”小伙子问贺振新。

 

“安全员,一个老流氓罢了。”

 

“老流氓还能上工地呢?”

 

“工地不就需要这种人吗,不过人家确实是关系户,他是老板直接安排在项目部的。话说回来,你干嘛不让人再抽那根烟了?”

 

“我们那有个说法,刚点着的烟掉地上就不能要了,是路过的鬼找你要的,是死人烟。”

 

“切,亏你还读过书呢,迷信这个。”

 

说着,两人哈哈一笑,继续转身望着城市的夜景,谈论起刚才被老谭打断的话题来。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工人们的杂乱的呼喊声,贺振新转身一看,几个人正围在东南角,不知道往下看着什么。

 

他飞奔过去一瞧,浑身直冒冷汗——老谭摔楼下去了。

 

李渠风接到贺振新的电话后,带着人匆忙赶到了现场。老谭已经死了,但他们不能让他死在工地里,于是四个人分别抬着老谭的四肢,像抬刚宰完的牲口一样,将尸体抬到了工地门口的面包车上。

 

老谭的脑袋向后垂着,随着人们的脚步左右摇晃,他睁大的双眼不知是否还在看来时的路。

 

 

【八】

 

徐氏集团作为建设单位,花三十万和死者谭友明的家属徐继梅,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就私了此事。因为他们无法预见如果按正常安全事故处理的话,本就存在各种漏洞和违规行为的工地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公司又将承受什么样的后果。用钱私了,总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此事当晚便已石沉大海,没有对项目部和徐氏集团造成任何影响。

 

徐继梅收到转账后不久,独自找车把谭友明的尸体拉去殡仪馆火化掉。从谭友明死去,再到他变成灰,她既没有通知女儿,也没有通知老家尚在的几位本家亲戚。

 

本以为这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谭友明的死会被事不关己的众人淡忘,或成为他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不曾想,就在省建设单位的领导来到工地检查的那天上午,徐继梅竟披麻戴孝,抱着盒子里的谭友明和他的大版遗照,在三四位“亲戚”的搀扶下,带着电视台记者,到工地门前喊冤来了。

 

此时商界和政界的各位大大小小的人物还站在大门口互相握手问好呢,就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姑父,你死的好冤啊!”不一会儿,周围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徐继梅被人推着往前走,像木偶似的,几近被自己的步子绊倒。眼看着快走到各位领导面前,身后的几位正在作势卖力哭丧,她却掉不出一滴泪,喊不出一句话来。

 

喊死者大姑父的那个女人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倒是快哭啊!”,说着便掐了她一把,她不觉得疼。有人又踹她的小腿,扑通一声,徐继梅跪倒在地。

 

“老公都死了,你还哭不出来吗!?”

 

“快哭啊,快哭。记者正拍着呢!”

 

“哭啊!”

 

……

 

周遭的声音成了良心的呐喊,在耳畔不停徘徊着,徐继梅却始终无法将谭友明的死与悲伤联系起来。

 

“呵呵。”她甚至冷笑出来。

 

这时,徐广华推开挡在跟前的几个门卫保安,快步走到徐继梅跟前,瞥了一眼记者们手里的镜头和话筒,在心中不屑地笑了笑,俯身将她搀住,关切地说道:“大姐,我是徐氏集团的董事长徐广华,你有什么冤屈就跟我说,我能替你做主!”

 

冤屈?

 

徐继梅突然大喊一声,过去二十多年里遭受的一切从内心深处开始,经过肺腑咽喉,从口中倾泻而出。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哭得惊天动地,人神共怜!

 

 

【完】

2楼
丽萨辛普森 发表于:2022/8/4 20:45:38
洋葱剥得好,预测本轮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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