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埔军校第12期【越人歌】第三轮文风及轰雷帖(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5帖)
(作者:月小懒;提交人:月凉如水;提交时间:2013/5/19 19:31:18)
五月吧狼埔军校第12期【越人歌】第三轮文风帖04:含羞草 Post By:2013-5-8 20:30:45
焉得谖草
如果是清明时节见到这个题目,我不知道这篇文字,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写下去。
这个题目,让我想起诗经里的那个句子,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也就是说,首先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因为我的母亲已经远行很久了,而我,也早已离开了家乡。
我的家乡,在湖北某县城的郊区。有一条河流,连通长江到洪湖,村子依河而建,坐北朝南。
童年时河流水质很好,村里人常到河里去游泳,我家就有两个轮胎可充救生圈,但是母亲是不让我下水的,因为我皮肤不好,沾不得水。每次我偷偷跟着哥哥去到岸边就会被母亲给逮回家,顺带还会骂哥哥一顿,有时候,是连打带骂的。
母亲只读了三年书,在母亲九岁时,她十一岁的哥哥去给外婆送饭,泅水而死。送饭的途中有一条沟,宽时四到五米,窄时一米多。
那以后外公长期夜不归家,沉迷于赌博、饮酒。外婆隔了三个月后便疯了,常抱着一棵树不吃不喝。就在那一年,母亲失去了两个亲人,也失去了学业,留在家中照顾仅仅六岁的妹妹,还有担当一家人的家务事。
可以想象一下仅高灶台一个脑袋的九岁女孩,一边哄着六岁妹妹一边做饭的场景,是如何的让人心酸。但是这一路,母亲就这样走过来了,她总是满脸的笑,她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那些过往,外公和小姨每每说起时,愧疚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更多的应该是希望我们多孝敬母亲一些,也更是希望我们得知今日一切须当珍惜,应当努力吧。
母亲有一米六五的个子,留着学生头,常年着一套蓝色中山装,那套衣服,她整整穿了七年。母亲不爱打扮,但是收拾得挺整洁,我们那一块,母亲无疑是最美丽的,很多人说她比毛阿敏美多了。母亲说哥哥像父亲而我像他,但她总是说我眼睛小鼻梁塌不如她,于是她喜欢逗我瞪大了眼睛瞧,也每天都会捏着我的鼻梁提两下。
母亲对我好的特别,假期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带我在她身边,不舍得让我下地里干农活,又不想我离得太远,于是田间的小树下,就是我假期呆得最多的地方了。她会在早餐里藏了鸡蛋给我,也会另外塞一些零花钱在我书包,我那时不满意她这样做,接受的便也不是特别痛快,而且更多的时候会将这些‘好意’和哥哥分享。
母亲做事风风火火,农事家事上从不愿输于人,她性情比较刚烈,口头上从不饶人,但是乐于助人,心底善良。她很爱面子,常对我们说,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失了骨气。
嫁了父亲,又添了我们两个儿子,她忙碌着,笑颜多于愁苦,我觉得,她那时,是快乐的。但是部队里下来的父亲,却因为不适合现实社会而屡受打击,屡屡辞去单位和工作,最后丢了一切回到家里,对家里可说是无所贡献却又脾气见涨。然后有多少次我见到母亲每每暗夜垂泪,天明又强作欢颜去忙碌。那时我也长大了一些,虽然不好评价父亲如何,但是他总是说着部队里如何如何,结合前后,我想,他应该是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部队。
母亲说,从今以后我带你过,你爸带你哥过,好吗。我说,好。母亲便哭了。
放学回家刚放下书包,下雨了,还有谷子在门前晒着,父亲从田间跑回来抢雨,我去找母亲,却见她躺在床上,脸色晕红,见我过来,她塞过一些钱给我,摸摸我的脸,你还是跟着你爸吧,要好好的。
父亲出门了,一去就是半个月,母亲上工去挖沟了,一个礼拜我们都在大伯家吃饭,父亲归家的那天母亲才从工地回来,特别憔悴的脸,我看着忍不住就哭了。母亲蹲在我的身前,捧着我的脸,男子汉,乖啊,别哭,然后紧紧的搂着我,狠狠的抽搐了几下。母亲放开我,背手擦泪,然后便一遍一遍的给我整理衣服,鞋带解了又系。
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我不愿去学校,母亲硬是赶我走,哥哥那天休息,我和哥哥说,你要时刻跟着母亲啊,千万了。
那天一整天恍恍惚惚的,放学回家路上遇见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便忍住心中的仓惶直往家奔。
听见母亲去世的消息,我没有哭,给母亲送行,我还是没哭,那一年,两年,三年里,我一直没有哭。泪水涌出,是许多年以后。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我到哪里弄到一支萱草,种在母亲堂前,让母亲乐而忘忧呢?——我到哪里弄到一支萱草,种在母亲堂前,让母亲乐而忘忧呢?
恐怕,终我一生,也是办不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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