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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8 10:38:51)
第二十一届书剑风云[雪山飞狐]---第五轮杀手鸳凤俦贴杀商剑鸣
三天
隆冬的天气,北风呼啸着切割行人,公路两旁的树秃着身子,伸着无叶的枝臂张狂着似乎要向灰暗的天空索要什么,天空当然不会在这个季节里布施哪怕一点绿意。于是,它们愈是疯了似的摇摆着身子,盲目地向天空索取。
这是一条车流量极大的国道。各色行人忙忙的赶回家去,其中,那些面带倦容却按捺不住归家喜悦的行人往往是外出打工族。他们正往家的方向赶去,赶回家去,好坐在窗明几净的餐桌旁,当然,这餐厅往往是远行归人最喜爱又温暧的处所,在这里,不仅可以填饱饥肠辘辘的肚腹。更可以享受家的脉脉温情,或许,那餐桌上早摆着几样虽平常却可口的饭菜,柔和的灯光下,妻子带着盈盈的笑意上好最后一道菜,她亲一口坐在旁边的儿子,并往刚回家的丈夫碗里夹一块他平日最喜爱吃的糖醋鲫鱼。此时,窗外依然寒风呼啸,窗内却是另一番场景,暧意融融……
在这条匆忙的国道上,他静静地躺在公路**的地上,半闭着一双灰暗茫然的眼睛,看过往的车辆行人绕过他的身子疾然而去。在国道**明亮的路灯下,他看起来象是有六十岁的光景了,事实上,他只有四十出头。夜晚的寒风将他的脸冻成酱黑色。
他在这里躺了三天了,第一天时,有过往喜好看热闹的人围着他研究半天,以至当时造成小小的交通阻塞。大半天过去了,有好心人希望将他送到某处或移至路旁,那时他尚有气力说话,但他固执地回绝了。当人们的好奇过去的时候,就再没有什么人愿意理他了。第二天,他已处于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的状态,身体的寒冷和饥饿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他甚至觉得这样比平时好。
此时,他明白,维持他生命的灯油已渐渐耗尽。
一年多来的生活象家乡的走马灯似的,旋转到他的眼前来了。
尤其是近几个月的生活,他没有一天不是在饥饿中渡过。一年前,他从一个偏僻的农村来到这个南方城市,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找到一份鞋厂的工作,工作很苦,工作时间也很长,这些并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这家工厂总是以种种理由不给工人发放工资。直到一批工人忍不可忍而一走了之时,这也正中老板们的下怀,他们从不担心招不到这样的“义务工”。无奈之下,他只好从那家工厂出来,并加入城市拾荒者行列。事实上,捡破烂依然难以裹腹,这支捡荒大军每天都在以不可知的非常速度膨胀着。甚至连那些平常做着小本生意的小老板们,在生意清淡之时也来抢这杯少之又少的残羹。城市虽大,哪来那么多可检又可卖钱的破烂呢?在这个繁华都市的边缘,他们早已习惯城里人冷漠的眼光,这根本不算什么。最令他们恐惧的是那一个可检到垃圾的场所在哪里?这一餐的肚子早已饿得打鼓了,下一顿又可以到哪里解决?
就在那些日子里,他亲历一桩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命案。
那一天,他已经连着几天没吃到任何东西,甚至一个烂苹果。前心贴后背的他正蜗在臭气薰天的垃圾堆旁扒拉着,与苍蝇们争抢它们共同的美食。近处几只肥硕的老鼠正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他妒恨地回瞪一眼那些肥硕的鼠辈,现在,他已饿得神志有些迷糊、甚而疯狂。正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红塑料袋里装着半块面包,他揉一下有些昏花的双眼,狂喜地直扑上前!可惜他慢了半步,早有一个身影抢先扑倒在塑料袋上,迅速翻出长满绿毛的面包直往嘴里塞。随着一声狼一样的嚎叫,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与那个正困难地下咽那块面包的人扭在一起,双手狠掰那人的嘴。眼见那块面包快要被吞食,急得他象渔翁勒鱼鹰似的双手死死箍着那人的脖子,希望那块面包会象鱼鹰吐鱼似的整块吐出来。并且,他的嘴也迅速凑到那人的嘴里直接啃咬那块面包。很快那块面包被他咽下肚去,连塞牙缝也不够!他的目光回到那人的嘴里,哪怕再找到一点面包屑也好啊。这时,他吃惊地发现那人牙关紧咬,面无人色,眼珠子僵直地盯着他,全身瘫倒在地,而自己的双手还死死地扣在那淤青的脖子上。一愣之下,他松开手,呆呆地看着随即掉在地上的脑袋,并伸出一只手探了探那人的鼻孔,生息全无。这一吓不打紧,他连滚带爬约有一丈之远,缓一口气,神魂未定地回过头来,才发现,这是平日里另一个时常和他一起检拾垃圾的傻李伯,一个65岁的独身老头。傻李伯因为年纪较大,又是一个可怜的智障者,饥饿的威胁对他来说更是稀松平常。因此,在收入略有盈余的日子里,他还不时会给李伯一些吃的东西。想不到的是,今天自己却为了一块霉绿的面包把他掐死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树叶也一动不动,谁会来这个鬼地方呢?
他就地把李伯埋了。
饥饿并没有解决。此时,他的肚子因为刚刚填了些许的面包反而更饿了,不!不是饿!是痛!真的再也找不到吃的了吗?刚才那惊恐的一幕早已被紧跟而来的饥饿掩盖了。虽然,平日胆小怕事的他刚才真真切切的杀了一个人!
他用力压着动荡不安的胃,似乎想籍此平息内里的战争,慢慢踱回他那低矮阴暗又潮湿的小棚屋。
回到小棚屋,浑身无力地躺在几块砖垫身的地上。刚才的那番抢食,几乎耗尽他的所有气力,此时,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弹。可是,腹中的饥饿却不会因为他停止不动而停止下来,似乎所有的器官对美食的诱惑更加渴望更加敏感。偏偏这时,不知哪里飘来肉香,这香味调动起他所有对食物的渴望。吃!吃!吃!满脑子都是吃的他红着眼象疯了似的起来重新回到原地,象猎狗寻找猎物一样搜索着整个垃圾场。遍地都是垃圾!都只是垃圾!他疯了似的拨弄着那些可能找到可以填饱肚子的垃圾。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刚刚被他掩埋的傻李伯被重新挖了出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瞪着他。
肉香!瞬息之间他似乎又闻到那勾魂摄魄并可以为之死去的肉香味。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现。而手上的动作却早已快过思维开始行动起来。他迅速地把傻李伯全部扒拉开,用最大的力气把他拖回小棚屋,开始将其身上的肉切割下来并煮食起来。多美的肉香啊!他太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了……
天上飞满一团团黑色的寒云,北风紧得很。在这连老鼠都回到温暖的窝去的冬夜,躺在公路**的他却在慢慢等死。
他的神志还有些清醒,却觉得这段等待的过程真是长啊。
想起几天前,他还象平日一样到处捡垃圾捡吃的。虽然杀过人甚至连人肉都吃过的他,说起来还依然改不掉是一个胆小怕事且无能耐的人。因此饥饿还是无时不在威胁着他。
那个凌晨,已饿了两天的他实在无法忍受腹中的阵阵巨痛。早早的爬起来到各处看看,希望因为早到可以有所收获。可惜什么也没有。这个城市真干净啊,人们为何个个都喜欢干净呢?连垃圾也看不到,一点也不象咱农村,到处脏乱不堪。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恼恨着城里人的干净。他来到一个建筑工地。工地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无头无脑的走了进去,看到的除了几个曾经装过食物的袋子,什么也没有。到处只是泥沙和灰浆,还有一些建筑材料。对了,这可是值钱的宝贝呢。这段时间的捡垃圾生涯不仅让他尝尽人世的苦楚,也让他学会许多东西。他知道有些象他一样捡垃圾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晃子,他们同时兼营偷窃。如今城里人不是对偷盗地下水道的井盖者深恶而痛绝之吗?这确实是他们干的。还有那些偷盗通讯建材的,这样来钱又快又多又省事,当然,也要承担被抓的风险,但是他们往往放出来后还是重操旧业。
想这么多干什么?他迅速地四下里看了看,感觉没人注意到他。这是他第一次行窃,紧张极了,装东西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个不停。心里,他一边怨着天气的太过寒冷,手脚僵硬而无法快速行动,一边紧张地挑那些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处的钢筋等物往那破烂袋里装,慢慢地,心里不那么紧张了,眼看破袋子也有些份量了,为此,心里还有些许窃喜。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喧哗,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已处于人群的包围中。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棍打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之后,那些人把他捆绑在楼梯扶手上,一个有着一双凶悍的眼睛的人围着他转了几圈,似乎越看越不顺眼,便对着捆绑的他拳打脚踢起来。他听到肋骨有断裂的声音,一阵胸闷和昏厥,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公路上,浑身因为巨痛反而说不出哪里痛了。他再也没力气回到那个低矮的小棚屋去了。
其实,回去干什么?那里也不是他的家。倒是,他怪那些打他的人为何不干脆一下就打死他。打死了就不再会有饥饿和痛苦了。活着真的不如死啊!小的时候他听过大人们说过这句话,今天,他才真切地体味到这句话就象中学学过的几何公理一样不必再作论证。
是啊,这样很好。能躺在这么热闹的公路上多好啊!人人都赶不走他也不会来赶他。他再也不怕这个城市了。
从前,从前他只敢躲在这个城市的边缘,躲在城市边缘最脏最臭的角落里。他明白自己的长相打扮言行举止比起城里人来差距太远。虽然他忍受得了城里人排外嫌弃的眼光,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形象导致城里人的浑身不舒服。他总是想方设法躲避在城里人的视线之外。来这个城市的时间不算短了,但他除了常去的几个垃圾场所,很少进入城市的中心,对这个城市他始终还是陌生的。
现在好了,他什么也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恐怕城里人现在还要怕他呢。想到这,他睁大了眼睛,苍茫的夜色中,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在家乡那个小土屋里,热情地接待几个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他刚从城里回去,他赚了好多好多钱,他正高兴地告诉家乡的人,他再也不怕城里的人了。他和所有城里的人都做了朋友。他在城里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他还把那个傻李伯接回家去住。乡亲们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他开心极了。
一丝笑意挂在他的脸上,此时,他满足极了。
清晨,太阳依旧由东方升起来了,过往的车辆依旧络绎不绝。几个身穿白衣的殓尸者正忙碌着,很快,那个躺在国道上三天的老者被载往火葬场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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