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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群杀【风雨同舟】管理员专场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1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3 19:42:04)

[1-10]第一轮贴杀小扣子 [风]顾叶叶

楔子

莽莽草原上一望无际,一片鲜碧如画。偶有牧人挥着鞭子,赶着成群的牛马,远处
有青年女子嘹亮的歌声在草原深处回荡。

碧空如洗,天蓝欲滴,云花清秀,野草幽香。就在这一片绿意盈盈的草地上走来了一
队奇怪的人,领先一名女子,艳红衣裳,如一朵红云,似飘在绿色的草地上,映衬着如
朝霞一样的脸蛋儿,说不出的怪异,而她身后一气质冰冷的女子,一身的鲜绿,
明明似融入了这绿色的原野,那冷冰冰木然的脸色,却又把她活生生与大地分隔开
来,更有甚者,连她圆润的小嘴儿也是绿色的,如果这还不能让人心惊,那么后面两
个更怪的人,就足以使人在大白天也冷汗潸潸了。

白衣的男子僵尸般苍白僵硬,黑衣男子个子高大,面容扭屈,手执一柄开山巨斧
,显是力大无穷,让人望而生畏,两人走在一起,与前面两名女子明明各有特色,让人
惊畏,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出的一种奇异的融合,让人觉得从来没有人能把红绿黑白
穿得这么得体,看的这么舒服,就好像这四人天生就应该在一起一样。

看着前面这四人会使人不知不觉后退几步,但再向后望去,那坐在一个八人大轿上
的年轻公子,却让人不由的眼前一亮,如春风拂面,似柳绿江南,一身劲装的八名年
青汉子,抬着一个纤细的竹椅,那紫衣公子,面如冠玉,神色柔和,只一眼,便觉此人
胸怀沟壑,有普渡众生,解大若难,超脱世外,救助万人的气魄,却偏偏面色苍白。

一块紫色碧玉,衬在紫色锦裘上,竟一点也不会让人忽视。这一行队伍从草原
上行进过来,牵动无数牧人的眼光,草原上的人们勇敢豪爽,年轻的姑娘们也不例外
,队伍走过的地方,引得一阵阵的注目,更有大胆的姑娘,已经开始唱歌,欢迎远方来
的客人。


(一) 风起


天启十九年的春末,不但草原上生机勃勃, 镐都京城里的气氛,也万分的紧张, 圣
德帝病重,朝堂上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而此时的五月客栈,顾大娘正忙的热火朝天,京城里最近几个月涌进的人数突然异
常的多了起来。五月客栈在京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华,因此不论是京城阔少,还是草
莽英豪,只要在京城混过几天,没有不知道顾大娘的名声,没有不去五月客栈吃过住
过的。

提起这位顾大娘,也是当朝赫赫有名的一方巨富,没有人知道她以一介弱女之姿,怎
么打拼下这副家业的,二十年前,京城还没有五月客栈这个名字,那时的五月客栈,
不过是又小又破的一间小房子,一次只能住一个两个人,没有人知道顾大娘什么时
候来的,只是她后来传奇一般的一夜豪赌,赢了巨额金银,买下五月客栈。

二十年来,不仅经营成为全城最大的客栈,分店也分布在大家南北,隐隐有引领全国
第一客栈之势。没有人知道她背后有多大的背景,只知道这个女人有着非常之手段。貌不惊人的小店,恍若一梦之间,便吸住了各路豪富和达官贵人的眼
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五月一步一步蚕食了京城里的大小客栈,一步一步稳定了
自己的地位。

这顾大娘虽唤做大娘,依旧是艳若桃李,堪比牡丹。传说这位顾大娘,更有一个唤作顾叶叶的女儿,貌似天仙。只是她这女 儿是什么时候生的,是跟谁生的,是不是她亲生的,究竟长成什么样天仙一般的容貌
,是京城里人人相传的奇闻轶事,但都只是传说,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甚至真正见过……

天启十九年五月初八,这一天,五月客栈里来了两个客人。而就是这一天,注定成了五月客栈一个
不同寻常的日子……

那一天,顾大娘一脸巧笑地迎出门来,高声笑道:啊哟,是什么风,
把五少您给吹来的……

那身着一袭月色长衫的男子微微一笑,恰似一轮朝阳横空而出,然而言语中却甚是
轻浮:”顾大娘,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让我见小姐一面…”
顾大娘啐他一口道:小猴儿,又想蒙你顾大娘,年纪轻轻,不找些正经事去做,老来我
这里混什么,我这又不是倚醉楼。

那男子轻笑一声,道:没有粉红粉红的姑娘,可是有个天仙儿不是,我这要见不着个
面儿,真真是天天端着个心事,死也不能瞑目,睡觉都不香。
那顾大娘口里打着哈哈儿,横着眼睛,一边迎着五少往里走,一边却是细细打量着:只见他
身高八尺,一袭长衫衬着,说不出的飘逸潇洒,虽然言辞不甚正经,目光却清澈幽深,
并无一丝邪气,面色白润,正经一个如玉的青年,周身却不乏阳刚之气。

顾大娘心里暗暗叹一声,好个英俊的少年,不知可是咱家顾叶叶的良配…她混迹红尘若许
年,几乎没见过这么英武的少年,除了当年,除了当年,不提也罢,可是这少年轻浮的
语调和眼角的一丝丝唳气,便是让人无端感觉的一丝伤感,似有说不出的苦楚难以
言表,这样的孩子,或幼年,或少年,必有大不幸……

顾大娘不动声色的转身带他走进后院,那五少亦在寻思这位顾大娘,自几年前传出
她有一位天仙一样的女儿快要及笄的时候,他便借机混入此处,这么多年下来,竟一
点也没探清楚顾大娘的底,心里不由有几分纳罕,尤其是连那位谣传中的天仙妹妹
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更让他不禁要怀疑起倒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狐疑的看一眼顾大娘,不由的再次感叹一声造物弄人,年近四十的顾大娘,不但风韵
犹存,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连说话,娇笑,身形,都一丝也看不出年龄来,想起来第一
次看到她时的惊艳,真是让人赞叹她的风华绝代。

进了楼上的雅间,五少对顾大娘笑道,先上壶好茶吧,我约了人。

顾大娘点头退了出去,知道客人要有私密的事谈,不再打搅。

小扣子涎着笑脸凑上前来,指指刚刚关上的零二号上房,顾大娘一把在他头顶上拍
下去,骂道,小猴崽子,没你的事,别瞎掺和,一边去。那小小的娃娃脸儿顿时蔫了下
去,比起刚刚如秋月一样的笑脸像霜打了的苗子,让人看着极不忍心,谁也不会想到
这个看似不大的孩子气一样的跑堂的店小二,当年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小扣子委委屈屈的嘟嚷着离开,身形瘦小的他走路也是跳着蹦着,像个孩子一样,可
是他的实际年龄,却没有人知道。而顾大娘在他身后露了一个极飘忽的笑容。

就在这时,客栈里进来一位宝蓝色长袍的公子,顾大娘顿觉眼前一亮,如此傲然器宇
轩昂的人物,来头必不能小,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他,就听后院一阵吵嚷声响起,
顾大娘来不及给这位公子一个歉意的笑,急忙向后院奔去,一边飞奔一边大骂,晴天
白日的,也不让老娘歇会儿,嚎什么丧呢。

发现那位宝蓝色长衫的公子居然稳稳的跟在身后,想了想,不去顾他,到了大家吵嚷
的地方,不由这多少年的老江湖也目瞪口呆。

刚刚还笑着闹着怒着委屈着的长得小小少年一样的小扣子,横身躺在后院的古井边
上,嘴角流出一丝黑血,面容扭屈,双目暴瞪,似是死时极度痛苦,也不过短短一刻钟
的时间,人居然已经死透。

顾大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清楚小扣子的身手,看到这场景,心头不禁一阵阵的寒
意……

有人敢在五月客栈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五月里最有名的跑堂的小扣子,更有甚者,堂
堂的五月客栈,不但没看到作案凶手的样子,连边也沾不着,找都无从找起,没多长
的时间内,这桩异事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于是,随着朝堂上的风起,江湖上,也随着这件事拉开了一个云涌的幕,一切,都似乎
变的诡异起来,仿佛,还有什么事情,在不久的将来,会慢慢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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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贴杀小扣子



第三届群杀【风雨同舟】管理员专场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2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3 19:43:38)

[1-11]美人如花隔云端 齐肃羽----------精华

美人如花隔云端



01


当齐肃羽走出武威王府时,侍卫们的眼神里尽是讶异。


他们不曾见过这般装束的武威王。


本来,他应该是金甲银枪的杀伐之将,领虎狼之师于千里沙场上长驱浩浩。又或者,他应该是峨冠博带的庙堂之臣,秉忠直之言于御前大殿中雄辩滔滔。但此际,他只是青衫白马而已。倘若,倘若不是他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那一抹凌厉让人惊惧,那么他就只是大周国的一个年青读书人罢了,或者执圣贤书卷于南窗吟诵,或者携窈窕淑女于西厢嬉游。


他要去哪里?


侍卫们都不敢问。

02

是夜。


明月在天,好风如水。


倘若能歇止了白日里的种种争斗,且把这心思放宽了,便于此月色下与二三知交对酒放歌至中宵,该有多好?彼时,清风里应有摇曳生姿的竹影,古琴边应有顾盼多情的佳人。索性,就把身前身后的烦恼统统都忘了,便倾尽这千钟酒,醉他个一塌糊涂,管他今夕是何夕、此身是谁身。


但他终究不能做到让自己大醉一场,即便喝完这千钟酒。


小扣子边倒酒边笑:“不请我家姑娘喝酒?”


他也笑:“只怕她酒量太小。”


小扣子一脸狡黠:“不是她酒量太小,而是你心事太重。”


他不由一楞。


他与顾叶叶是不同的。


她喝酒的时候,一小杯后即可酩酊。她可以素衣赤足于篱畔酣眠,脸上写满万事不足挂怀的潇洒。


他喝酒的时候,七八斗后只如微醺。他只能凝眉锁目,想起江山也想起大周国千万子民。


有太多心事,浓重得连世上最烈的烈酒也不能化开。


他想,他是不够洒脱的。


五月客栈里,多是像他这样的人。


酒喝得越多,剑握得越紧。



03


五月客栈,是一片丛林。


在这片丛林里,聚集着各样古怪的植物以及同样古怪的动物。生命们纠结在一起,相互倾轧又相互依存,相互吸引又相互抗拒。在这里,没有永远肝胆相照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不共戴天的仇敌;没有永远固若金汤的联盟,当然也没有永远水火不容的鸿沟。活着,就是活着的理由。各样的生命,以一种异常奇特而又异常正常的方式来证明自身的存在,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顾叶叶是这丛林中的一朵花。


人世间的花有很多,而顾叶叶是不同的。人说,一花自有一叶,而她,是那种让一千片叶子都甘心为其铺垫的花。


当她走到齐肃羽桌前的时候,身后是男人们的一千簇热辣目光。


她微微有些惊诧:“咦,素日见你常披甲横戈,而今日装扮却如市井小民,这是为何?”


他为她斟满一杯酒,微笑不语。


人的心里,总藏着一朵温柔的蓓蕾,一遇伊人便开花。


她颌首轻笑:“你来找我么?”


“不是。”


“你来买醉么?”


“也不是。”


她坐下来,轻轻转动酒杯,不说话。


终究还是他先开口了,轻叹一声,道:“我来找我大哥和五弟。”


她脸上拂过一丝不悦之色:“我不负责照看你齐家的人。”


“你会帮我找到他们的。”



04


翌日。



镐都西南,去五月客栈十里,无相峰顶。


阳光下,清风里,伊人明眸皓齿,衣袂飘飘若仙。


他的心陡然一痛。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她,道:“你曾经嘱我寻找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玉瓶里,是一枚颜色火红的果实。


她眼里顿时满是欣喜之色,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我以为这只是传说,原来竟是真的。”


“有些传说本来就是真的,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


“你怎么找到的?”


“有心者自可得之。”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因为我答应过你。”


顾叶叶脸色忽然一变:“难道这是作为交换的条件?”


“不是。”


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咬牙道:“那你知道‘修罗之惑’如何炼制么?”


他点了点头。



05


修罗果,长于苗疆十万大山之中。初始,不过一松子而已。历百年风蚀雨沐而不坏者,乃具金刚不坏之质。此后,蛇吞蚁噬,渐有剧毒之性。及至因缘际会,得遇九色蜈蚣及地府蛛王等天下之至毒之物并于极毒极寒之窟中浸淫百年后,乃成修罗果。倘有善制蛊者以纯阳之血炼制,可得“修罗之惑”,是为万蛊之王。


她脸上似有讥嘲之色,揶揄道:“武威王爷,你果真愿意?”


他点了点头,道:“你这是第一次叫我王爷。”


“齐伯宣与齐常棣竟对你如此重要?”


他淡淡一笑,道:“是,又不是。”


“哦?”


他叹道:“伯宣是我长兄,常棣是我五弟,骨肉至亲,于我而言,又如何不重要呢?当今天下,虎狼环伺,兵祸之象,一触即发。而父皇如今病笃,倘有不测,则大周国该当如何自保?伯宣是太子,处事中正仁和,有人君之仪。常棣虽然行迹疏狂,但实有治世之才。父皇春秋之后,伯宣理当为帝,常棣亦可为相,大周有此二人,则国柞可续。这正是我托你找寻他们的目的。”


他神色一黯,又道:“但,我愿意以此身来炼制‘修罗之惑’,却并不是为了他们。”


“那你为谁?”


“为你。”


“为我?”


顾叶叶大笑不止,愤然道:“为我?当日我曾劝你扔掉这权位虚名,与我隐于名山大川之中,却被你决然拒绝,字字如铁。往昔之言犹在耳畔,而今日你却又来惺惺作态?”


他苦笑一声,面上闪过一丝悲凉之色后又复如常,缓缓道:“我不能随你归隐,但我可为你死。”


“哈哈,真真好笑。”


“也许,这的确很好笑,”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如此前我曾与你说过的一样,如我活一日,我必定一日难舍这大周国。纵然我愿与你于名山大川中优游,但,一旦国家罹难,我齐肃羽身为大周王族,又怎能安心于一隅以求自安?只怕自此之后,我活一日便须蒙面,死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她一脸疑惑:“但你忽然又说愿为我死,这又如何说起?”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里又开始漫起一片痛楚。


他神色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我就不用在意诸王子甚至父皇的猜疑了。如果我死了,我就不必忧心大周国的危亡了。我便服而来,是因早抱必死之心,今日,我不是武威王,更不是兵马大元帅,我只是齐肃羽,只是一个肉体凡胎,也有爱恨情仇,与芸芸众生并无二致。我知你心心念念于人间奇毒,今日以我之血来了你制作万蛊之王的心愿,也是好的。”


忽然,他展颜一笑,剑光闪处,一线血箭自指尖激射而出。


烈日下,血色如此艳丽。


而修罗果顿如十丈大蛇,遇血便发出咝咝怪声,一缕黑气,自玉瓶中跃起,瞬间便与血箭纠结一处。红黑二色,奔突。


顾叶叶大惊道:“不要——”


而齐肃羽已经委顿在地。


无相峰顶,风雨骤来,沙飞石走。


06


活着,是苦的。


选择死去,并不见得比选择活着更有勇气。


这人间,有太多苦楚,常让人生不如死。即便刚硬如齐肃羽,也自有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贵为大周王子又如何?节度天下兵马又如何?人之一生,总有诸多未明缘由之爱及未可名状之恨,其至毒之性犹胜“修罗之惑”十倍。一遇所爱,便有铭心刻骨的相思。一见所仇,便有敲骨吸髓的恶念。此爱此恨,不过是生发于一念,却偏要执着于一生,而终不知身死后一切不过是虚空,终将与肉体同归于腐朽。


安得忘情药,了却贪嗔痴?



07


齐肃羽并没有死。


当他悠悠醒转时,阳光晴好,窗外有五月的风与飞鸟。


一个白衣男子端坐于他卧榻之旁,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终于醒了。”


他讶然道:“这是哪里?”


白衣男子笑道:“五月客栈。”


“你是谁?”


“纪武。”


“是你救了我?”


“是。”


“但修罗果是天下至毒之物,又如何可救?”


纪武轻摇折扇,傲然道:“世间有万物,一物降一物。鬼谷老人传有《济世卷》,顾叶叶既然可凭前半部制蛊,那我自可用后半部解毒。”


齐肃羽脸上神色复杂,半晌,道:“其实我不需要你救我。”


纪武站起身来拊掌大笑:“其实我也没必要救你。”


“但你还是救了我,我还是要表示感谢。”


“不必感谢。”


“为什么?”


“因为,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纪武哈哈一笑:“是你自己。”


他不由大奇:“我自己?”


纪武点点头,正色道:“正是。”



08


纪武敛笑长叹,低声道:“都道这修罗果乃天下之至毒,原来竟也是可解的。但鬼谷前辈却说这天下更有奇毒远在修罗果之上,天下绝无解药可救。”


“那竟是什么毒?”


纪武以手支颐,沉声道:“鬼谷前辈并未明言,是以我亦不知。”


齐肃羽沉吟良久,忽然道:“我已知道了。”


纪武楞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已知道天下奇毒竟是什么了。”


纪武双眉一挑,急道:“是什么?”


齐肃羽双手抱在胸口,良久方叹息一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呢?”


纪武道:“是我救了你。不,真正救你的人,是你自己,对吗?”


齐肃羽缓声道:“修罗果之毒性一旦发作,黑煞之气便于体内循经走脉,如大蛇锉骨,如巨蚁吞肉,其毒之烈之酷,犹胜凌迟之刑百倍。常人受之,但求速死,是么?”


“是。”


“那我如何竟不得死?”


纪武正色道:“在生死玄关之处,你求生之念堪比金石,加之你内力淳厚,于是硬生生压下了黑煞之气。”


“再辅以你无上神技——”


纪武狡黠一笑:“唔,也对。”


齐肃羽剑眉一扬,抱拳道:“我得走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下之奇毒呢。”


齐肃羽叹道:“你如知我为何有求生之念,便知天下之奇毒竟是何物了。”



09


五月客栈里,尽是豪饮高论的江湖豪客。


五月客栈外,尽是熙熙攘攘的太平街市。


齐肃羽走出五月客栈时,心里却尽是叹息。


自己明明已抱死志,为什么却终不肯死?


有爱未了,有恨未结。


天下至毒,惟爱恨尔。


有生之日,爱恨交集。


劳役我心神,鞭挞我肉身,月月年年。


不得安。


本轮贴杀纪武




第三届群杀【风雨同舟】管理员专场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3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3 19:44:59)

[1-12][风]纪武帖杀齐肃羽 [风]纪武

朝)
自买了束花后,他便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花是好花,但卖花的人却不见得是好人!俞不安见过卖花的漂亮女人,却没见过如此漂

亮的女人,更遑论给卖花女子打下手的竟然是武威王——齐肃羽。

与齐肃羽并无交道来往,无恩亦无仇,俞不安无非一过往商人,与朝廷素无瓜葛,不偷

不抢连税金都是老实上缴。




为了他!一定是他,若非如此,断不会有武威王亲身到平山城来,且化身为一卖花女子

手下。

倩香自与太子齐伯宣在五月客栈相识后,竟一见如故,太子多次微服私访至此,虽每每

他没有点破齐伯宣身份,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倩香这丫头开始让他头疼,每逢他

心不安之时,他的头就会疼,而这回却是头疼之后让他更加心不安。




一大早,他来买束花,本想在集市中寻些刚从山里采来的曼佗罗花做引子,调制他新创

造的解忧茶,按古书记载若是调制成功,饮后可解千愁百忧。上古的方子,药材不难找

,不过是引子难寻,竟有四叶半夏、五色紫苏、百年仙草根、巴掌大的芫花等等,其中

就有北方生长,只能在清晨采摘的曼佗罗花。其他的都基本备奇,单少花而已,不过秦

岭山下的平山城早市时常会有这花卖。

清晨赶山而来的山民,往往会摘些曼佗罗花到集市上卖,因为此花有镇痛、麻醉效果,

故常有人买去备用,偶尔亦有图谋不轨之人买去化药蒙汗。




俞不安拿着一整束白花回到客栈,在客房内越发不安。

每次他不安之时,会调些安稳茶引下,这回也如往常一样,一杯自制百花茶引下,几乎

喘不过气的他又开始安静下来。




继续调制他的解忧茶,直到有人出现。







(花)




“卖花了,上等的曼佗罗花,清晨刚采摘的曼佗罗花。”

窗外几声低沉声音,俞不安推窗望去,果是一人手持一束曼佗罗花,在客栈楼下叫卖,

等俞不安看清卖花人相貌后,手中的茶杯顿时跌落,破碎……。

卖花人抬头看了俞不安一眼,嘴角一丝笑容一闪而过,转身即走,不留片刻。




紫玉公子想要的解忧茶已调制好,俞不安自饮一杯,慢慢品味。

紫玉公子端坐在身后,什么时候来的,俞不安不知道,他也不介意他什么时候来。

“你来了?”

“恩,我来了,被这香茶吸引过来的。”

“错了,这茶并不香,是无味的,至少鼻子是闻不道香味的。解忧茶你调制成功了?我先

尝一杯。”

说罢,紫玉公子端起茶壶,沏了一小杯,咂吧一小口,闭上眼睛开始回味。

“果然好茶,好到无味,解忧一词所用不虚。”

“公子果然此道中人,此茶非但闻起来无味,品起来也无味,饮后却能使人心胸开广,

忘却俗事,多饮有益无害。”俞不安道,

“楼下那位买刀的贵客,是否也要上来饮一杯。”俞不安手捧茶壶,举杯对着店外楼下

买刀的几位客人搭腔道。

买刀诸人并无答话,连头都未抬起,大大的斗笠下,半个身子都被遮挡住了,刀未买过

会遍离开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俞不安笑着,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解忧茶在手,管他甚么忧愁烦

心事。

但等他饮完手上这杯酒时,楼下厨子冷问道却送来一张信笺,说是一陌生人转交给他的

,让送上来后俞不安定会打赏银两。

等俞不安拆开信笺一开,大吃一惊,信上写着几行字:

按察使俞长泰君鉴:

今夜戌时青华山脚见,要事相商。

落款为:卖花人。










(夕)




夜,上弦月,有风,城外三里,青华山下。

“俞长泰,你莫以为换个名字,化个体型就可以逍遥自在。”

一青衣长袖男子背身拂扇,淡淡的说道。

“俞长泰已经死了,你面前的不过是个商贾俞不安而已。”答话的正是五月客栈暂住的

商贾俞不安。“王爷找小民,不知道有何事?”

“哈哈哈哈……,”青衣男子大笑数声,“旁人或许你能蒙骗了事,本王这里你的这些

手段就免了吧,没有十足的把握,本王绝对不会来找你的。”

“这里没有什么俞长泰,只有商贾俞不安!”俞不安恨恨的答了句。

“俞长泰,江淮六安人,聪祥三年进士,大观九年任户部按察使,十二年卸任,十五年

人间蒸发。而后户部清查,竟亏缺白银三百二十万两,所管库银皆已换为铅铸造伪银。

世间少了位按察使俞长泰,却多了位大商贾俞不安。你以为所做事天衣无缝,即便体型

从瘦至胖,猛增一倍,面容让易容大师冯无常随便割上几小刀就成了吗?本王并非无情

之人,只要你交出那贪没的三百二十万两白银,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商贾俞不安。”青

衣男子说罢,朝俞不安扔出一枚发簪。

待接过发簪,俞不安又开始不安起来。这发簪分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俞倩香头上带的那

根发簪。

“倩儿,你把我的倩儿如何了?”俞不安惊忿道,此刻非但不安,更是愤怒不已,堂堂

武威王齐肃羽居然用如此下作手段。

“倩香姑娘现在很安全,比你我都安全,我无非是请倩香姑娘在我那儿喝茶、品华、论

琴而已。俞大按察使,本王不过想为那因三百二十万白银失踪一案冤死的三千余官吏讨

个公道,为天下苍生讨回公道,杀你无益,本王还望按察使大人能认真考虑一下。不为

自己,也为倩香姑娘考虑一下。”

“治你的罪,我也没太多兴趣,银两交出来,你还做你的大商贾,我还做我的武威王,

彼此互不相识,岂非人间乐事。”武威王齐肃羽面有喜色,东一句西一句说着,他坚信

俞不安/俞长泰会认真考虑他的建议,因为那根发簪。

俞不安除了好饮茶外,别无爱好,守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吃喝玩乐全不爱好。他若有弱

点的话,那他女儿俞倩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齐肃羽抓住了俞倩香,也就抓住了俞不安

,也抓住了那三百二十万两白银,这点他很自信。




“王爷,小民并没有那么多银两,若要凑的话,也不过一百万余万两而已,尚需半年方

能凑齐。”俞不安此刻开始冷静下来,不再不安,低声回答道。

“那另外的银子呢?莫非得用倩香姑娘的一只手才能换得回?小王的耐心并不强,说不

定哪天烦了,就分批把倩香姑娘送换给了按察使大人。”齐肃羽扔出一句话,紧缩眉头

,用目光横扫了俞不安一遍。




“你非要如此?”俞不安道。

“废话,今日你不交出那银两,我想以后你想交都会晚了。因为你的贪婪,害死朝廷三

千余官吏,害死淮南三百万饥民,天下骚动,灾民几欲造反,惟我父皇仁德,出内府珠

宝奇玩变卖得银两赈恤黎民,方免去天下大乱。”齐肃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今夜他定

要得到这三百多万银两。有这些银两,他的招贤馆定可以招到更多的贤能之士,比如百

罹门之诸好手。




俞不安并没有不安,因为今夜之约他有备而来。所谓备,其实是紫玉公子,更因为紫玉

公子身后的天玄地寿。他斗不过武威王,并不代表紫玉公子斗不过。




当紫玉公子与天玄地寿出现之时,武威王府的丁顺、秦高定等人也出现在齐肃羽身后。

齐肃羽并不想动手,尤其是与紫玉公子动手,但今夜却无退路。圣德帝龙体欠佳,且对

他有顾忌,若他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太子提前登基,他这个武威王恐怕要做一辈子了。

他更拖不起,收起折扇,准备一战,对自己一方的实力他还是有信心的。

当他与丁顺等人运气之时,才发现内力无法提起,脉息却正常无恙,不似中毒更胜似中

毒,如果对方用毒,他却一点反应没有,可见对方施毒之人手段何其高也。如果被斗败

公鸡,齐肃羽顿时萎靡下来。还未出手,就已经败得不敢想象。而此时,紫玉公子与俞

不安等人却到了齐肃羽身旁。




“整个青华山脚我都下满了特制的软筋散,只有饮过解忧茶便能相安无事,而王爷却不

肯赏光饮上一杯。”俞不安说道,他不仅是茶道高手,更是用药用毒中的高手,软筋散

是他调好的,然后让天玄安排密致于青华山脚四处,单等齐肃羽等人出现。

不可有杀人之心,但却不能无防人之意。三十年前他与圣德帝初次见面就已定下的原则

如是,三十年后他与武威王见面的原则依旧。




齐肃羽认赌服输,丁顺等人发出信号,埋伏之人把俞倩香用轿抬出交于俞不安,得到几

包解忧茶,诸人极不情愿的目送俞不安、紫玉公子等人离去。




(拾)

要想对付紫玉公子与俞不安,不必亲自动手,有人可以利用,比如举义天下的纪武。

丁顺如是道与武威王齐肃羽。


(待续)

[风]纪武帖杀齐肃羽



第三届群杀【风雨同舟】管理员专场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4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3 19:46:23)

[1-13]但知清梦长 [风]叶莫莫----------精华

1、
  
  细薄光润的澄心纸上,刚刚写下“水荇牵风”四个大字。点漆之墨尚未干透,犹自散发出淡淡香气。
  “殿下,”侍卫刘方躬身回禀:“东西已经送到……”
  齐伯宣低头细细揣摩几个字,半晌才“哦”了一声。抬头看见刘方,似乎还有话要说,不由得轻皱眉头:“离离小姐有话让你通传?”
  “不,是紫菱……”刘方老脸微红,幸好是夜间,看不大真切。
  “是那个丫头……她说什么了?”紫菱是叶离离的贴身丫头,怎么看,和刘方都像是一对欢喜冤家。齐伯宣眉眼都是笑意,白玉水丞中润了润笔,提笔欲写。
  “紫菱说……,她们明日一早离开。”刘方沉声回道。
  齐伯宣手微微一颤,“啪”,吸饱墨水的笔落下一滴墨来,恰好落在风字的旁边。润润的,像眼泪。
  “你先下去吧。”齐伯宣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继续在纸上写字。
  刘方犹豫一下继续问:“殿下,这个人怎么办?”
  
  慢慢写完“清梦长”三个字,放下笔,前几个字:“水荇牵风清梦长”。还是那日叶离离与他对饮,小醉时,脱口而出的句子。如今,字犹在,佳人却即将远去。从此天涯渺渺,恐再无见期。他们本不应该相遇,可是他们偏偏遇见了。就像走在百千万人群里,走了万里路。蓦然回首,原来一直想要寻找的,就是他(她)。他们和仕子们一起谈经论道,整整一个月。可是他是当朝太子,她是太子的弟弟,靖易王爷的未婚妻。他和她的身份,不允许他们有什么瓜葛。况且,他难以治愈的病……
  是喜相逢,还是应该恨相逢?眼中一黯,不欲再想。整整拢起的衣袖,绕过桌几,看看萎顿在地上的大汉,头发散乱,正合目假睡。
  “纪武,难道你非要让天下兵戈再起,陷万民于水火之中吗?”他盯着纪武的脸,上面还打着青色的寒奴标记。一年前,纪武带领大群寒奴,从寒鸦岛逃出来。以“仕族霪蘼,寒人难继”为名,在青州举义。
  仕族鄙薄寒族无知、低贱,寒族敌视仕族如仇敌。历年朝廷科考,也只取仕族。所以豪门仕族与贫苦寒族之间,从几百年前就有难以化解的矛盾。齐伯宣在安定郡开设学台书馆,不拘寒士书生,均可入学,为的就是铲平寒仕之间差异。
  纪武睁开眼,仇恨地盯着齐伯宣,坚定地说:“是,除非你们杀了俺!”平宁兵败,他被官兵生擒,押至安定。他知道眼前就是当朝太子,可是他不害怕。命运已经掌控在别人手里,死活由不得自己。与其一辈子做苦奴,还不如豁出性命一搏。
  
  “你走吧。”盯住纪武的脸看了半天,齐伯宣忽然笑了,纪武眼前一亮,恍如春花盛开。齐伯宣挥手让刘方给纪武解开绳索。刘方犹豫一下,低声问道:“皇上那边……”
  “有我呢”齐伯宣转身回到桌案后面坐下,拿起一卷书翻看,不再理会他们。
  壮汉愣怔半天,站起身一抱拳,朗声说道:“太子饶俺一命,纪武定当感恩图报。”一仰头,蓬起的头发像头苏醒的巨狮。刘方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2、
  
  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齐伯宣坐在灯下看了会书,托着腮,慢慢打起了瞌睡。
  江风透窗而过,凉意涔涔。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映着齐伯宣温雅如玉的面庞,一时如梦似幻。
  躲在暗处的素衣闭闭眼睛,手心里全是汗,却依然握紧剑柄。
  灯花爆散,烛火暗了一下。跟踪十几天,机会终于来了。素衣挺剑,全身扑去,刺向对面的齐伯宣。
  寒光一闪,一把钢刀挡住素衣长剑。火星乱窜,压不住刀势,素衣错身躲过。拳风却从侧面划下,素衣回身振剑,向上挑去。谁知这招却是虚式,二指迅疾点过,素衣“嘤”的一声倒在地上。
  “纪武。”伯宣淡淡地看看站在刘方旁边的壮汉,似乎并不奇怪他的出现。
  “纪武说过,太子饶俺一命,纪武定当感恩图报。如今俺们恩怨已了,恕纪武告退!”也不待齐伯宣回答,壮汉转身出去。
  “若有朝一日,寒仕同等,纪兄可还会再反朝廷?”齐伯宣站起身,淡淡地问。壮汉停住脚步,低头寻思一下,笃定地说:“若有那一日,俺纪武定当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推门离去。
  
  书房的门半开着,夜风涌进,吹乱素衣鬓边长发。
  “是谁想让我死?”淡淡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是春天的花瓣,轻轻地落在素衣耳畔。齐伯宣脸上一片风清云淡,仿佛生死都与他无关。
  刺杀行动一旦失败,杀手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自杀,要么被人所杀。杀手活着,决不能暴露有关雇主的任何信息,否则即使逃出生天,也将被百罹门追杀至死。
  素衣闭上眼,不理不睬。几处穴道都被那个寒奴点住,她不能动,连结束自己生命都不能。她感觉到有人走近,带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她分明听到细微的叹息,然后龙涎香的味道渐渐转淡。
  夜风中夹杂着隐约的琴音传来,咚、咚、咚,极细,极慢,极缓,不连续地在夜空中飘荡。
  是长相守……
  齐伯宣负手,慢慢朝门口走去。夜风阵阵,鼓动起他天青色长衫,猎猎作响。素衣张开双眼,看见齐伯宣的身影,青衫长发,正站在书房门口,看向夜的深处。苍茫的月色,是未洗净的世事铅华,在他身上罩了层淡淡的光影,恍若天神。
  他静静聆听,一动不动,仿佛忘了素衣的存在。天地间只有他,和那个不知名的操琴人。
  
  琴声若有若无,一声,再一声……素衣凝神细听,听了很久,忘记自己是个囚徒。她听得出来,操琴者始终在弹相同的一首曲子。起初似乎是因为操琴者初弹,曲调还不够连贯。慢慢弹得熟练时,琴音也渐次能够连贯起来。就像两个初初相识的两个人,若即若离,彼此客气生疏。到慢慢熟识起来时,又开始相知相亲,声气相投。琴声悠扬,时而如歌者浅唱低吟,婉转低回;时而如流瀑飞泉一泻千里;时而如银珠坠落冰面,错落有致;时而羽声高扬,不能呼吸。
  素衣凝神细听,琴曲到了最后,反复弹奏那一小段,是春风盈盈在耳,是夏雨缠绵不绝。一步一回首,一回首时一凝眸。不忍离去,不舍离去,却不得不离去。
  琴声却已渐行渐远,渐到杳无。不知不觉中素衣已泪流满面。
  
  “你还没走?”不知过了多久,齐伯宣转身,看到坐在地上的素衣。天都快亮了,她被点的穴道也该自动解开了。
  素衣低着头,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犹豫一会,低声问道:“你让我离开?”
  “恩。”齐伯宣只淡淡地回道,绕过素衣,走回桌案后面坐下,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素衣想了会,悄然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殿下……”刘方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江畔的琴也响了一夜。刘方眼睛红红的,手上抱着一张古琴。
  “什么事?”齐伯宣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喜怒。
   “叶小姐派紫菱给殿下送来这张琴,”刘方的声音有点闷闷地:“还有您送她的琴谱……”
  “她人呢?”齐伯宣推门出来,接过那把叫惠音的古琴,还有长相守的曲谱。迎着初升的太阳,他往日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一丝诡异的红润。刘方转身向江畔望去,一叶白色的小帆已经扬起,渐渐驶离堤岸。
  
  3、
  
  壶羽山上,素衣正在望着江心缓缓驶离的大船发呆,直至大船转过峡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彀不知何时在她背后出现,冷冷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对他动了心?”无彀的声音像他的剑,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素衣悄悄跟在齐伯宣的后面一个多月,一直没有执行暗杀命令。
  素衣慌乱地抹了下眼睛,转过身,冷着脸,不满地对着鬼魅一样出现的无彀:“不用催,我会完成任务!”
  “记住,如果他不死,就是你死!”无彀走上崖畔,盯着大船消失的方向。素衣和他,从小就被门主收养,训练成百罹门第一杀手。对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无彀,慢慢地对素衣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他常想,其实她应该有和普通女子一样的生活,一个家,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可她是一个杀手,不允许有平常人应该有的感情。如果门主知道她下不了手杀齐伯宣,那么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他不能给她一个家,也不能给她平静的生活,甚至于,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他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可是他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保护她,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无彀慢慢说:“这次任务我替你完成!”说完也不见如何动作,人已经到了山腰。素衣呆了一下,施展轻功,尾随无彀下山。
  
  齐伯宣的船泊在五月客栈后面,那里人烟稀少,只有大片大片的胭脂花开得正盛。他无意作太子,更无意于天机卷。他只想此生与所爱之人一起,畅游天下,读万卷书,给世人留下永久的财富。然而他是太子,如今父皇病重,内诸王纷起,外有异族虎视眈眈。他不能不担起这个责任。天机卷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找到天机卷,把它毁掉。人事纷纭,岂能听凭一张纸、一个无稽之谈,来定天下人的命运。一个多月前,他向父皇密奏,自己将赶至五月,伺机夺取天机卷,并毁之。
  用过晚膳,屏退了刘方等人,齐伯宣拿起长相守的曲谱,一页一页,轻轻抚过。上面似乎还带着叶离离特有的幽香。那晚的琴音,犹自萦耳,缠绵不绝。他忘不了。
  眼前一黯,颊边又是一阵诡异潮红,轻咳了几声。
  
  摆琴,净手,焚香。“咚”地一声,齐伯宣修长的指间划过,琴音袅袅,如一缕细烟,穿过轻薄的蝉翼纱帘,洇进在夜幕低垂的河畔。还是那曲叶离离弹奏过的长相守,婉转悠扬。只是琴音里似乎多了重思念。此恨绵绵。
  曲犹未了,指下却“砰”地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皱皱眉,齐伯宣扬声问道:“谁在外面偷听?”刘方和几个侍卫迅疾扑入岸边树丛中搜索。
  一丛花树颤动,清脆的笑声响起:“是我,叶莫莫……”
  “叶莫莫……”齐伯宣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姐姐如此倾倒。”话毕,人影已渺。
  “是她的妹妹……”齐伯宣淡水色的唇轻轻上扬,一颗心思已经飘向远处,还未回转时,异变突起,一点寒光刹那间向他刺来。
  “有刺客!”正往船上返的刘方首先喊道。无奈距离太远,自己一时大意,太子身边没留一个侍卫,他后悔不迭。
  无数道暗器自齐伯宣身后打来,刺客身形稍稍一滞,挥剑打落所有暗器,又快捷如风地挺剑朝齐伯宣刺去。
  
  刘方的脚刚刚踏上船板,就听到一声惨呼:“是你!”
  素衣一身玄裳,面色凄楚,出现船头。无彀站在她对面,捂着肩头汩汩流出的鲜血,愣了一下,挺剑绕过素衣向齐伯宣刺去,素衣和身扑上。
  刘方已然来到齐伯宣身边,不等无彀剑到,双手摧心锥猛地推出,迎着无彀向前冲的势头。素衣恰在此时赶到,无彀一把推开素衣,自己来不及退缩,摧心锥生生刺进他的双眼。
  
  鲜血崩溅,如泪奔涌。流的,都是血泪。一声长嚎,震彻天地,似啸狼奔月。
  素衣颤抖的声音叫道:“师兄……”
  时光瞬间停止,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缤纷的过往,艰辛的童年,杀人如麻的岁月,云烟般在无彀眼前散去。这个世界里,他只能听到素衣撕心裂腑的叫声。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哆哆嗦嗦摸向素衣光滑的脸庞。
  这一滴眼泪,可是为我流?
  
  4、
  
  一叶小舟,载着无彀和素衣,朝着壶羽山的方向荡去。无彀面朝河水,一动不动地坐着。素衣慢慢摇着桨橹,凄然看向那个越来越模糊的影子。忽然她想起什么,扔掉船桨双手聚拢大声喊:“是镐都来的人……”
  齐伯宣侧耳,倾听素衣在喊什么。
  镐都,那封密奏只有父皇才能拆看!
  江风阵阵,挟来素衣破碎的声音时,齐伯宣心已沉进无底深渊。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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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杀紫菱



第三届群杀【风雨同舟】管理员专场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5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3 19:47:31)

[1-14]第一轮帖杀天玄 [风]觅风

  五月客栈,夜。

  顾大娘倚在二楼栏杆上,远远地看着那盘棋,她脸上惯见的媚笑已被杀气取代。如果此时有人抬头望一眼,一定会发现顾大娘充满杀气的眼神正望向她的准女婿靖易王齐常棣。顾大娘千辛万苦地把女儿培养成盅毒高手,只为杀圣德帝齐慕风,报父母之仇。可如今顾叶叶倾心于齐常棣,把复仇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每天只知与那不得宠的靖易王饮酒作乐。如此下去,顾大娘的复仇大计便无可行之日了。今晚难道顾叶叶不在家,靖易王又与那紫玉公子对弈兴浓,顾大娘心中顿生杀念。
  小扣子端着茶点从后堂出来,刚走到楼梯下就被顾大娘拦住。顾大娘脸上又堆起了媚笑,端着茶点亲自送上前去。
  “哎哟,我说两位公子啊,你们都下三盘棋了,也不嫌累哟。”顾大娘先把茶端给了与靖易王对弈的紫玉公子,然后才把另一杯茶不动声色地放在靖易王面前,放下后,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杯口抹了一下。
  靖易王两眼紧盯着棋盘,全未注意到顾大娘的动作。前两局他一胜一负,这一局要取胜方能算赢,故而一门心思全在棋上。虽然他心里和紫玉公子较着上下,嘴上却还是客气着,“叶叶姑娘不在,难得紫玉公子肯陪我下棋,解却我独对漫漫长夜之苦,我当然得勉尽薄技,陪紫玉公子杀个尽兴了。”
  “哎哟,这么说两位公子不是要杀上一整夜了?”顾大娘又把点心端在桌边,“那还是稍做休息,吃些茶点吧。”她依然是先把点心替给了紫玉公子,紫玉公子用指尖轻拈起一块,却并末递入口中。平时顾大娘递茶点向来是先给王爷再给其他人的,此时为了掩饰她的动机才故意不主动给王爷递茶点。这个反常举动丝毫没引起靖易王的注意,他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大嚼。
  顾大娘一边与紫玉公子说笑着,一边留意着王爷手中的点心,一见王爷吃完,便忙端起茶来递给靖易王。靖易王正吃得口干,见到茶来也毫不犹豫,伸手便接。就在他的手刚碰到茶杯时,突然射来一支飞镖,啪的一下把茶杯打个粉碎。
  “有刺客!保护王爷!”靖易王的侍卫呼啦一下拥了过来,几个人已冲破窗户,向着飞镖射出的方向追察而去。紫玉公子却不动声色地把点心放回了盘中。
  顾大娘有些失望地看着打翻的茶水,再一抬头,又发现窗子被侍卫们撞烂,顿时拍着腿就大哭起来,“哎哟——这是哪个该千刀杀的,打烂我的茶杯,还撞烂我的窗户,可怜我这点家业哇,一下全被砸光了。”她一边哭着一边拿眼角偷瞄着王爷的举动。她本在茶杯上下了剧毒,可不想茶却被人打翻,也不知扔飞镖的人是来救王爷的还是另有缘故。此时的顾大娘心中打鼓,只好借着大哭掩饰。
  靖易王却没注意茶杯,也没理会现场的混乱,他正从飞镖上解下一张纸条来,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百罹门拜访靖易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觅风站在天井中的大树上,身子紧紧贴着树枝,并随着树枝在风中缓缓摇摆着,与树如同一体。她冷眼看着大堂里一片混乱,看着侍卫们从她脚下跑过,去追击正躲在树上的自己。刚才那一镖正是她射出的,但她并非为着示警,只是为制造混乱。如果她知道那杯茶中有剧毒,她就不会射出飞镖送那封假信了,因为靖易王的死足够引起她所需要的混乱。
  可她并不知道。
  她只是听说靖易王要与紫玉公子下一整夜的棋,那样地寿会在大堂里打一夜的瞌睡,而大堂里靖易王的那些侍卫们也会守着一夜。这种情况下,她没办法保证自己可以在杀死地寿后安全脱身。必须制造混乱,把侍卫们调开,或者像现在这样把地寿调出来。
  地寿自告奋勇地带着两名侍卫出来巡察,他们在天井转了一圈,就向后院走去。觅风如影随行跟了上去。
  后院的房客们并没有被这番混乱吵醒,各自闭门酣睡。觅风突然看到西厢角门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人潜入客栈中?莫非是为天机卷而来?相对天机卷,地寿的生死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觅风立刻纵身向西厢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西厢顾叶叶的房间门虚掩着,觅风伏在门缝上往里望去,就见那个黑影正在里面乱翻。如果天机卷能这么简单地找到那就不叫天机卷了,觅风这么想着,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声来。房中的黑影立刻窜出,一道亮光向觅风腰间刺来。觅风闪身躲开,回手就一个空手夺白刃,一把抓住了黑影的手腕。这么容易就抓住潜入者,觅风还真有点惊讶。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潜入者是轻功臻境、武功稀烂的小偷杨秋。恰遇轻功不逊于他,武功又远胜于他的觅风,当然是手到擒来。“小贼,外面那么多侍卫巡察你就敢进来偷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嘿嘿,那些侍卫明明是在抓你的,你这个刺客,要不要我把你交出去?”杨秋一反手,也把觅风抓住。
  “哼,少说费话,把天机卷交出来!”
  “大姐,我哪有什么天机卷啊!”杨秋不由得叫起冤来。他有个惯例,一件东西只偷一次。上次偷天机卷没有得手,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偷。现在潜入五月客栈并非为天机卷而来,只是说死也不会有人信了。觅风突然跟他要天机卷,他可真是百口难辩。
  “那边什么人!”巡察的地寿听到声音,带着侍卫跑过来。觅风抓着杨秋就躲到顾叶叶房中,两人互相抓着对方,谁都不敢放手,谁也都不敢出声。
  地寿进到房中查看,觅风与杨秋躲在幔帐后面。眼看着地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觅风忍不住十指紧握。这个地寿,几次三番纠缠觅风,害得她每次都失去夺得天机卷的机会。觅风为此深恨地寿,她这次潜入五月客栈就是下定决心要除去这个死对头。可现在地寿就在眼前,觅风去无法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寿又晃了出去。
  听到地寿和侍卫们的脚步声走远了,杨秋立刻挣脱开觅风,扑向床头的角柜上,抓起一对耳环,“找了半天原来在这啊!”这对耳环是上次杨秋与顾叶叶相遇时失手被他打坏的,他一直想找能工巧匠为顾叶叶修好这对耳环,可顾叶叶根本不给他机会。无奈之下,杨秋只好潜入客栈盗取耳环。唉,给美女献个殷勤真不容易啊。
  觅风见他拿起耳环,还以为这耳环与天机卷有什么关联,伸手便抢。杨秋却突然指着觅风背后大叫:“呀,地寿!”
  觅风一惊,回头看去,房门紧闭,根本没有人进来。而杨秋已经趁这个机会跑掉了。可恶的地寿,再一次害她与天机卷失之交臂,觅风恨意顿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看到纸条后,顾大娘就躲回自己房中。既然有百罹门找上靖易王,那她自然乐坐壁上观。要知道,和百罹门抢生意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顾大娘并不知道那纸条是假的,她反而有些为百罹门担心起来。现在靖易王和紫玉公子都加强了戒备,百罹门杀手不是很难得手?顾大娘在房中转来转去,心里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楼下那些侍卫调开,给杀手制造个机会呢?
  着急的不止顾大娘一个,还有个人躲在暗处发愁,这是觅风也万万没想到的。百罹门杀手素衣早已潜入到大堂横梁上,却在准备出手暗杀靖易王时,被觅风的飞镖打破了计划。觅风本为制造混乱的一封信弄假成真,救了靖易王一命。
  素衣在觅风之前就潜入了客栈,却迟迟未能下手。并不是她没找到机会,而是当她看到靖易王专注下棋的侧影时,恍如看到了太子齐伯宣,一时间失魂落魄,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靖易王与紫玉公子两个下棋。直到顾大娘端茶出现,她才悚然惊醒,却意外地被觅风飞镖暴露了计划。
  此时素衣恨死扔飞镖的人,早不飞镖晚不飞镖,就在她刚要下手时飞镖送信。现在想要出手吧,却满堂戒备森严的侍卫,根本没有机会。想要撤出呢,外面也是都是巡罗侍卫,又没有退路,真是势如骑虎,进退两难之间。
  这时楼上顾大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有刺客啊——救命啊!”
  侍卫们一听说刺客在楼上现身,蜂拥而起,全冲上了二楼,连外面巡逻侍卫也都跑向后面顾大娘窗外,想从那边拦截刺客。大堂中只有紫玉公子和刚回来的地寿没动,天玄也跟着上了二楼。而靖易王的侍卫只剩下两人,站在楼梯口警惕地看着楼上。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杀了靖易王还可以从前门轻松撤出。素衣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从横梁上滑下,漆黑的剑指向靖易王背后。可素衣忘了算地寿,她刚一滑出,就被地寿发现,拨刀挡在她面前。素衣只好剑峰一转,与地寿对打起来。
  这时靖易王转过身来,突然出现的刺客并没另他感到惊慌,仍然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地寿与刺客打斗。
  靖易王的冷静几乎与太子齐伯宣一样,素衣的心不由得又抽动起来。当初她领命前去刺杀太子时,太子也是这样冷静面对她的剑峰。而如今靖易王又是如此,为什么他们兄弟这般相像?又为什么上苍要对这两人如此不公,不但要夺去他们的荣华与地位,还要夺去他们的性命?素衣想起偶然听到的阴谋,想起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使命,心中不由得泛起悲悯之情,手上的招式也越来越慢,只剩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了。
  这时素衣突然发现窗边一个黑影蠢蠢欲动。难道是组织对自己不放心,还派了其他杀手同来?素衣心中顿感紧张,如果这次暗杀再失利,她回到百罹门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可情势已不容她多想,楼上的侍卫们已经开始返回,窗外又是“嗤”的一声,一支飞镖闪入。那一瞬间,素衣似乎看到太子齐伯宣死在这支飞镖之下。她突然大力推开地寿,挺身向飞镖迎了上去。
  不仅地寿惊呆了,靖易王惊呆了,就连窗外射出飞镖的觅风也惊呆了。她本想趁地寿在打斗中无暇分心时射杀他,却不曾想素衣会突然出来挡镖。
  当时地寿、素衣与靖易王的位置都很接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支镖是射向靖易王的,可同样谁都无法理解前来刺杀靖易王的刺客为什么会挡下这一镖。
  倒向血泊中的素衣,脸上却泛起微微笑容……

[完]

帖杀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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