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群杀『寂地风声』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洛凝;提交人:洛凝;提交时间:2010/5/1 15:28:30)
只影【贴杀[寂]白漾,参评】 Post By:2010-4-12 21:11:35
一 铁蹄扬尘急
赫连玄的私宅坐落于东城一条不大的巷子里。
春光明媚,春风和煦,顽童们嘻嘻哈哈聚在一起玩耍,却并不高声呼喝。这个午后本该静谧安详。但远处渐近渐急的马蹄声却踏破了每一块石板的午梦。连平时安静俯卧的灰尘此刻都喧嚣起来,在空中没头没脑乱转。
几骑人马在赫连玄私宅前猛地勒住缰绳,那马几乎人立起来。但几人却丝毫无惧,纷纷跳下马来,稳稳立定。门内早冲出几个下人,将缰绳接过来牵进门去。
赫连玄直朝内堂而去,留下贴身侍卫阿龙指挥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听见赫连玄回来的声音,云儿抱着孩子从内堂也走了出来。
赫连玄一见孩子,便伸手想去抱,却让云儿轻轻一闪避了过去,轻声道:“嘘,别动他。我刚哄他睡着。仔细别把他又吵醒了。那我今儿下午可别想安生了。”
赫连玄脸色一黯,道:“我倒想着能天天在家陪着孩子疯闹,可惜,我这又要出征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回来。你便让我抱他一抱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把孩子抱了过来,俯下身去,轻轻在孩子小脸蛋上亲了几口。
说着,又侧过身,亲了一口云儿:“云儿,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个好儿子。有了你,有了这孩子,此生足矣。”
云儿脸一变,问道:“怎么,你又要出远门?又去攻打哪里?”
赫连玄微微一沉吟,还是让云儿有个心理准备吧,遂答道:“雪域。”
他顿了顿,将孩子换了个手抱,空出右手将云儿揽进怀里,道:“云儿,对不起,又要让你一个人在家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我也会保护自己的,你别为我担心。”
云儿的脸色变了数变,方缓缓说道:“如此,只怕此生不足吧。珂玥,也还在雪域,是么?你,会带她回来吗?”
赫连玄料不到云儿如此敏感,一下便猜到,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环住云儿的肩,安慰道:“云儿,你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温柔贤惠,大方端庄,上上下下谁不敬你爱你?”
顿了顿,赫连玄伸手抚摸了下云儿的头发,叹道:“你看,你为了我,为了这府里,才不过双十年华,便有了银丝了。我怎能不心疼你?”
云儿脸色变了一变,手不由往鬓上拂去,勉强笑道:“不过偶尔有一根吧。”
赫连玄哈哈一笑,将云儿搂入怀中,低头亲了一下,道:“你放心,就算你有了白发,就算这府里多个女主人,也越不过你去。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云儿定定看了他一眼,方退后一步,深深施了一礼,微笑说道:“夫君说得对。是我小心眼了。如此,夫君,妾身静候夫君凯旋归来。”
赫连玄心下只觉有些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军情紧急,便也不再深究,将云儿复又搂进怀里,亲了一亲,又从怀中取出一根发簪替她戴上,便迈出门,和手下会合,即刻赶往雪域去了。
待得赫连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云儿方颤抖伸出手,取下了发簪,扶住了身边的丫鬟小红。
“小红,你听说过这句话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云儿低声问道。
小红看了看云儿苍白的神色,也低声答道:“这是姑爷婚前对小姐说过的吧?”
“是啊,是他说过的话。可惜,都是骗人的。”云儿闭了闭眼,不想哭,可泪,怎么忍得住。
“小姐,你放心好啦。姑爷当初认识珂玥的时候便想带她回家,可还不是没成功?这次,也不会成功的。我这就安排递信去。”小红递了帕子过去,扶了云儿坐下,淡淡答道。
云儿默不作声,只扭头环顾了一下大厅。厅中的紫檀家具静静的立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手中的发簪刺进了肉里,仿佛有血在往外渗。好半晌,才听见了云儿一声悠长的叹息:“小红,我们的安静日子,只怕到头了。”
二 竹残梅犹青
雪域,寂地的极南之处,传说龙族栖息在此,其实不然。雪域地势复杂,在极南之极南有一片山脉相连,终年落雪,洁白的山体连绵成片,而在群山之间,有座水晶宫殿,那便是白族的飞雪阁。
此刻,飞雪阁前的广场上,群情正激动。尖利嚣叫的风声仿佛镰刀一般,扫过广场,贴着广场**绞刑架上女子雪白的肌肤而过,将她的黑发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满头白发的白族老少们口中发出的呼喝之声却比这风声更寒更冷,更刺人耳膜。
而飞雪阁内,长老议事厅中,虽没有风声,气氛却更见阴冷。
白灵儿站在白漾身侧,眼神朦胧,似乎含着无尽的忧伤。
白漾面色阴沉,眉头紧皱在一起,眼中似有狂风暴雨集结:“我不同意杀珂玥。你们说她通敌,可证据呢?没有证据,我作为族长,不能滥杀无辜。”
厅内的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似乎都有点头疼,末了,竟然都齐齐看向白灵儿。
白灵儿觉察到众人期待的目光,嘴边便漾起了苦笑。但她很快便将脸上的一应表情敛去,转到白漾身前,叹道:“漾哥哥,灵儿的话,你信么?”
她见白漾要开口,却又急急跟了下去,竟是不给白漾说话的机会:“漾哥哥,这些年,她在雪域,名为囚禁,我们却是以礼相待的。可你看看她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族里的男子,有几个没受过她的魅惑?大表哥和大表嫂是怎么仳离的?慕山哥,------”
说到这里,白灵儿犹豫了一下,看向右前方一个白须刚张的老者,见后者虽满面愤怒,一双大手将权杖握得死紧,却还是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说下去,方叹了口气,继续道:“慕山哥,为她神魂颠倒,成日跟在她身边,可今天却莫名其妙失踪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难道你没发现她经常流连的地方正是我们雪域和外界的秘密通道吗?你看这个,是她画的雪域地形图,所为何来呢?”一边说,一边便将手中的图递给白漾。
哪里知道白漾却连看都不看,只将眉头皱得更紧:“灵儿,你一向善良,怎么也忍心她那样一个娇弱的人儿惨遭绞刑?你说她勾引族人,可长得美不是她的错。你说她关注地形,大约她是想逃跑吧,可这也罪不及死啊。”
白漾还想继续为珂玥辩解,却听一声重响,却正是先前的白须老者,族中长老,白慕山之父白铁,恨不过,在地上狠狠敲打着权杖:“此事正值有敌来袭,难道还不蹊跷么?漾儿,你好糊涂啊!”
白漾却将头一扬,冷冷说道:“究竟是否有敌来袭,还在未知之间。单凭灵儿一句话,你们怎么便都信了呢?灵儿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呢?焉知不是灵儿想要珂玥死而编造出来的谎话呢?否则,何以她不肯说出消息来源?”
白灵儿似是不信自己的耳朵,又似是听得非常清楚,身体有些摇晃,但她很快扶住了桌子,只是她的指甲早已经深深陷入了桌面而不自知。她低了低头,众人听到些轻微的抽气声,但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是一派云淡风清:“我不肯说出消息来源,只因我答应了人家不说。你曾说我若爱你,便该告诉你。漾哥哥,你可知道,纵使我对你的爱,比天高,比海深,却也不能抹灭我做人的原则。如今在你心里,灵儿大概已经变成了狠毒卑鄙的女子的了吧?那么,值此全族生死存亡之际,我便恶人做到底好了。”
说完,她便退后一步,一抖手,举起一面令牌,喝道:“今有白氏女灵儿,以本族灵官身份,请族长下令诛杀妖女珂玥。否则,请各长老合议,褫夺白漾族长身份,即刻另选族长。”
“你,你竟然要如此做么?灵儿,你真这么想珂玥死么?你应该知道,如果珂玥死了,我们,------”
白漾想起以前和灵儿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有些不想这样撂狠话,可一想到珂玥,一想到灵儿竟想褫夺他的族长之位,心肠当即硬起来,喝道:“既如此,你我便恩断义绝。你要夺我族长之位,只怕各位长老不会同意的。”
白灵儿竟似待罪之人,终于等来了终审判决一般,闭了闭眼,良久才睁开一双清眸,叹道:“恩断义绝么?你大约想退婚很久了吧?我一直在煎熬,反复猜测你什么时候才会和我摊牌。”
白灵儿忽然又笑了起来:“谢谢你还我自由。其实,你也早不是我当初爱的那个漾哥哥了。至于你的族长之位,还是留给有德者吧。”
白漾在族中一直深受众人爱戴,各位长老都把振兴白族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不信长老们会为了这事就同意夺了他族长的位子。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各位长老,希冀在他们脸上看到支持的神色。然而他竟然估计错误了。平时对他信任有加,极为尊重的几位长老似乎都极为不满他的言辞,竟然都站到了白灵儿身边。
倒是适才很是不满他的白铁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漾儿,我们都很器重你,盼着你能光大我白族。可你,竟然爱上了一个外族的女子,背叛了和你早有婚约的灵儿,这样不忠的男子,族规是容不下的。你大表哥不过是动了心,还未真正爱上她便被逐出雪域,你,我们对你,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阳光自敞开的琐窗斜斜地射进来,在室中投下苍白的影子。
白漾抬眼望了望窗外的高天淡云,心中百转千回,脸色变了数变,忽然昂首道:“我自问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你们一意孤行,我却不能滥杀无辜。就算拼却不做这个族长,我也要保全她。你们要杀她,便先越过我去吧。”
说着,他一撩袍角,转到门口,竟是摆出了动手的架势。
可以他一人之力,哪里能拦住各位长老?白铁上去与白漾动手,其余人早和白灵儿一起自窗而出,到了广场之上。虽无白漾的命令,但有各位长老联袂而来,加之众人都恨珂玥狐媚,并无一人反对。行刑手飞身上前,一脚就要踢掉珂玥脚下的木墩。
珂玥面对众人,本是一脸镇定。到此刻,也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叫道:“你们没有证据,不能杀我。白漾,白漾,你真的忍心杀我么?”见白漾竟不出现,转而泪流满面,哀求众人道:“你们不管谁救了我,我便奉他为主,为他做任何事。“
她本就丽色倾城,柔媚妖艳,此刻更是施展出平生媚功,众人只觉眼中全是她楚楚可怜之色,果然便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但白灵儿又岂容她魅惑,飞身而起,竟是要亲手行刑。
珂玥见状,倏得便收了哀怜之色,冷斥道:“赫连玄的大军马上就到,你敢杀我,他必定踏平你雪域,使之血流成河。”
白灵儿淡淡一笑:“我白族人,又岂是不敢战之徒?”她脚下微一使力,珂玥已是腾空而悬挂。
正此时,只听有尖啸之声破空而来,一枝羽箭正中绞绳,珂玥应声而落,倒在地上。一个银甲男子拍马疾奔而来,正是赫连玄。
变起仓促之间,众人都未及反应,珂玥却是在意料之中,早翻身而起,扑入赫连玄怀中。
白灵儿回过神来,明白是赫连玄大军到了,忙喝令其他族人退回阁内,自己和几位长老便迎击下去,盼能擒贼先擒王。
哪里知道赫连玄救珂玥心切,是单人单骑而来,也无心恋栈,双方不到几个回合,便双双退回。
三 欲悔无从悔
赫连玄横刀立马,仰头望向飞雪阁。片刻之后,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顿一顿,赫连玄转头看向白慕山,冷冷一笑道:“白公子,大功即将告成,请前面带路吧。”
白慕山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赫连玄眼中的鄙夷之色,向着身侧的珂玥低声叫道:“珂玥姑娘,我已经听你的话,把赫连玄带过来救你啦。你答应过我,你,你会从此和我在一起的,是么?”
珂玥微微一笑,伸手一只纤柔玉手,握住了白慕山的手,媚声道:“山哥哥,我答应过的话,自然作数的。不过,白族如此待我,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追杀我们呢?山哥哥,快点帮助赫连将军攻下飞雪阁吧。只有这样,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啊。”
可他们,是我的族人啊。白慕山想求情,想反驳,可望着珂玥绵绵的眼波,感受着珂玥细腻柔滑的肌肤,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迎着那寒冷刺骨的寂地风声,他向前跨出几步,张开双臂,面朝飞雪阁正门,肃然跪下,开始念咒。
飞雪阁的大门,缓缓向两旁滑了开来。
赫连玄哈哈一笑,一挥手,示意手下军士进攻。
但那大门之中忽然有风声狂啸卷至,夹着冰雪,暴烈扑面而来。只听一声惨叫,正在念咒的白慕山身子朝后一仰,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竟似中了反噬。
一个浑身上下通透洁白的男子撕开那片冰帘雪幕,施施然缓步而出。
“白漾?白族族长?就是你掳了我的女人珂玥?”赫连玄的声音比冰雪还冷,脸上有笑容,传到眼底的,却只有残忍:“那么,就拿你整个白族来赎罪吧。”
事到如今,白漾总算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但后悔自是无用,大敌当前,也顾不得其他,自是一马当先,出来迎敌。
这一战,甚是惨烈。
白族人少,比不得赫连玄大军压境。然而白族之人各个身负灵力,能驱动风霜冰雪,一时之间,竟是杀个难分难解。双方各有损伤,却谁都不肯认输。皑皑白雪之地,果然如珂玥所言,早已经是血流成河,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白漾,擒贼先擒王,我们用迎春剑法双剑合壁对付赫连玄吧。我想,练习了多年,就算现下有了龃龉,也还能发挥九成威力吧。”白灵儿持剑跃到白漾身边,大声说道。
白漾深深看了灵儿一眼,没有做声。灵儿,已经不叫自己漾哥哥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但事到如今,怕是悔之晚矣。自己,本也没有什么面目去求原谅吧。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振了振精神,也大声答了声好,便与灵儿一起,攻向赫连玄。
赫连玄使的是长枪,又在马上,简直是占尽天时地利。白漾和灵儿两人虽然剑法精妙,但白漾遭此打击,难免士气受挫。而灵儿虽是族中灵官,灵力却不甚高。兼之到底是心中有了嫌隙,再不如当初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时心灵相契,配合妙到毫巅了。此时两人被迫使用迎春剑法双剑合璧,其威力却早已不如先时,只怕连八成都不到。
但二人此刻虽心中明白,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勉力而为。幸亏二人精通冰雪操纵之术,时时以寒气辅佐,方得和赫连玄斗了个旗鼓相当。白漾心中对灵儿有愧,此刻自是时时回护,处处解围,于自身安全倒看得极淡。斗得时间久了,他身上已是挂了好几道彩,受了不少伤。好在两人渐渐倒复又默契起来,慢慢开始占上风了,竟要将赫连玄逼下马来。
赫连玄见自己渐处下风,心下厌烦焦急,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觑了个空,飘身下马,大喝道:“白漾,你本就是我手下败将,怎么还有脸来与我斗?你可别忘了,珂玥为了和我在一起,可是将你白族双手奉上,作见面礼的。”
珂玥此刻正是白漾的死穴,听赫连玄此言,心神大震,顿时眼神杂乱起来。赫连玄等的就是这一刻,立时将一柄长枪挥得如银蛇狂舞,又似蛟龙出海,直朝白漾周身几处大穴攻去。白漾待要摄住心神,凝神以对,奈何心中郁结,竟是难上加难。只见赫连玄一个转身,枪尖直朝白漾腋下而来。白漾不敢侧身闪避,怕伤了灵儿,又算不出赫连玄下招,只好挥剑迎上。但他如此恍惚,动作迟缓,自然被赫连玄钻了空子。眼睁睁看着他枪尖顺势上撩,却是到了咽喉之前。白漾以为避无可避,必要被刺中,哪里知道灵儿眼疾手快,一掌拍开白漾,自己一个旋身,倒挡在了白漾前面,被赫连玄一枪刺中了太阳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白漾反应过来,灵儿已经软软得倒在了他怀里,满面是血,呼吸微弱了。
赫连玄一击得中,却也楞住了。灵儿舍身而救白漾,忽然让他想起了初识云儿的时候,她也曾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
便是这一愣怔的时间,白漾已经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声,撕裂了喉咙一般狂叫着灵儿的名字。其他几个长老俱各丢下了对手,围过来,将白漾和灵儿护在中间。
“灵儿,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么做呀。”白漾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枪刺中了,一瞬间便碎成了无数片,可偏偏每一片都有感觉,都痛得无法自抑。他想伸手去摸灵儿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漾哥哥,我知道你已经知错后悔啦。这样,灵儿走也走得安心了。灵儿已经原谅你了,大家也一定会原谅你的。你也要记得,原谅你自己。这样,你才能保护族人,抵御住赫连玄的大军。”灵儿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口血喷出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白漾握着灵儿渐渐冷下去的手,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错。
可后悔,已经晚了。
四 血泪溅华堂
当云儿出现在赫连玄面前时,赫连玄是忧喜交加。
“云儿!”觑得四下无人,赫连玄一把拥住云儿,狠狠吻了个够。云儿温顺地依偎在赫连玄怀中,静静感受着这个怀抱,这个味道。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带兵打仗,难免憔悴了些,可,眼神中的光彩却怎么掩饰都盖不住。但云儿知道,那不是为了自己的到来,而是因为他终于得到了另一个女人。
好半天,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一分开,赫连玄却一连声催云儿回去:“云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功夫不错,可这次太凶险了。你快回去,只要你照顾好孩子,就是爱我了。”
云儿缓缓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凝视着赫连玄道:“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你不是因为她吗?”
赫连玄皱起了眉头,脸色倏然阴沉下来,道:“云儿,你来,就是为了来扯我后腿么?”
“那么说,在你心里,是早忘了那句话的了,是么?”云儿低声的问道,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在问赫连玄。云儿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还问什么呢?答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话?”赫连玄疑惑地问道。
“忘了便忘了吧,原也是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云儿淡淡说道,忽然又微微一笑,转了个身,朝帐外喊道:“小红,把东西拿进来。”
小红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捧了一大堆东西进来,红艳艳一大堆,闪得人眼睛直晃。
赫连玄吃了一惊,上前检视,却竟是一对喜服,一副凤冠霞帔。
“夫君,我替你向王上请了命。王上准你军中成亲,顺便借机犒赏三军,振奋士气。王上还说,珂玥姑娘为攻打雪域立下了大功,特准她穿凤冠霞帔成亲。”
赫连玄呆了呆,一时有些不信。当年,他是向云儿发过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谁叫他遇见了珂玥,早身不由己了。他还道云儿不会罢休,却不料云儿如此深明大义。他大喜之下,伸手便握住了云儿的双肩,笑道:“好云儿,你这么可爱,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云儿没有动,任赫连玄紧紧握住自己的双肩。有点疼,可云儿想,这还不够,最好再紧一点,再疼一点,疼到能忘记心里的痛,就好了。
“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成亲?”
云儿抬起头,看着眼前喜不自胜的男人,想起他和自己成亲当日的急切,却发现那些场景竟都已经模糊了。云儿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小红冷笑着代答了是今天晚上。
赫连玄完全没有觉察到云儿的异样,取了凤冠霞帔,便兴匆匆找珂玥去了。
云儿呆呆地望着赫连玄掀帘而去,一阵冷风打着旋趁机冲进帐中。云儿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冷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幸亏小红见了过来将她扶住:“小姐,你去好好歇息吧,晚上,你还有事呢。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云儿点了点头,轻轻吁了口气:“务必当心,不要出任何差错。我去叫人把王上赏赐下来的酒分发下去。”
说着,便拂开了小红的手,挺直了背,稳稳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等云儿和小红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早已到了吉时。赫连玄的大帐早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宛如华堂。赫连玄手下的副将们知道赫连玄要军中成亲,早就闹哄成一片,此刻便拥了赫连玄和珂玥进来,等着看二人拜堂成亲,谁也没有注意到云儿脸上虽是一片平静,其实却早已经白得连帐外的雪都变了颜色。而小红更是表情古怪,似乎是愤恨又似乎是冷笑。
天地拜完,因是军中,也不讲究老规矩了,照着云儿的意思,新娘子便持了杯,向各位副将一一敬过酒。珂玥本就是妖娆艳丽,这日成亲,更是又添了三分魅惑之美,惹得一群副将酒未醉人人自醉。新娘子一圈酒敬下来,副将们酒已不知喝下去了多少。
最后敬的人是云儿,敬的却不是酒,而是茶。云儿喝了这杯茶,便算是正式接纳了珂玥。
华堂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知道赫连玄一般不沾惹女人,为了就是家里的这位夫人。如今突然娶妾,倒不知这位夫人待要如何。看她今天一身白衣,却怎么看怎么不吉利,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不叫她换身衣裳。
赫连玄原在大喜之中,哪里顾得上云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此刻见了,忽然也忐忑起来。虽说是云儿亲自操办的这婚事,他却总觉得云儿有些反常,似乎云儿不该如此淡然才对。只有珂玥,恍若不知道堂中的暗涌,垂着眼,恭顺地敬上了茶。
云儿轻轻接了过来,盯着这茶看了半晌,忽然朝赫连玄微微一笑,道:“夫君,你说云儿待你好不好?”
众人听了,都是一楞,都料不到云儿会有此一问。赫连玄也是一楞,正要连连点头说好,云儿已经一仰头将茶抿入口中。但她却未吞咽下去,眼神一闪,“噗”地一声,又将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那茶水本略微带了些青色,此刻喷出来,却晶莹剔透,在高高的红烛下闪着幽幽的光,尽数没入珂玥肌肤之中。
众人都始料未及,待回过神来,才发现新娘子的身体已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云儿喷出的茶水,竟已化作了冰箭,割断了珂玥身上的几大动脉。
众人还在震惊之中,赫连玄却已回过神来,一把抱住珂玥,一探鼻息,竟已是死了,心下又痛又怒,顺手抽过一个副将的剑,便朝云儿刺了过去。
云儿却也不躲,硬生生便受了这剑。鲜血从她左胸喷溅而出,顿时将她白色的裙子染成一片触目惊心。
小红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云儿哭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不躲啊。不值得呀,不值得!”
小红一边说着,一边连点了云儿伤口周围几处大穴,替她止血。
云儿却轻轻推开小红,开始放声大笑。她的笑声听来凄厉悲愤,震得人耳膜吃痛,心血翻涌,众人都有些禁受不住,有几个功力浅的,已是捂住了耳朵。笑声之中,云儿的满头乌丝竟开始慢慢变色,由上而下,渐渐泛出银色的光泽来。待云儿终于停住不笑,她已是满头白发,脸上泪痕交错。此刻她通体洁白,只有衣襟上血痕惊目。众人都以为她疯了,居然都偷偷得往后挪了挪。连赫连玄似乎也惊惧于云儿眼中的冰冷之色,向后退了一步。
“夫君,你说云儿待你好不好?云儿此刻,是不是像疯了一般?”云儿却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赫连玄逼近了一步。
“我们初次相见,便彼此倾心。我为了你,背叛了族人,远离了家园,甚至,封住了自己的灵力,只求和你两个人,一生一世,白头到老。你曾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以为,我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可如今,到底是你骗了我,还是我自己骗了我自己?”
云儿的声音不高,低得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可又切切实实,每一句都钻进了赫连玄的耳朵。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失声叫道:“你,你也是白族人?”
“没错,我家小姐原名叫白妁,为了你,她违背了族规,嫁给了你这个外族人。可你,你居然背叛我家小姐。你真是该死!”小红走上前来,满眼怒火盯着赫连玄,仿佛想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赫连玄,你知道我为什么当着你的面杀了珂玥吗?”
云儿喘了口气,讥讽地笑了笑:“因为我怕自己会心软,会舍不得对付你。所以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爱的女人,不给自己留后路。从今后,你恨我,我也恨你!”
云儿取了头上发簪,却只余了半根,呆呆看了一会:“你看,这是你临走送我的发簪呢。可惜,早被我折断了。你和我的情分,便如此簪,断了。”
赫连玄呆呆得看着云儿,心下仍旧有些不信,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忽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跪下禀报说白族人攻打进来了,己方将士却不知怎么的,竟然都无法舞刀弄枪了,一碰,心口便绞来绞去地疼。
赫连玄一震,抬头盯住云儿,咬牙问道:“是你?”
“没错,是我。王上赐下的酒里都被我下了***,中了这种毒的人,无法碰刀枪,否则心口疼痛,不要说杀人,连站都站不住。”
云儿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起来,可那笑声中却隐含着说不尽地厌弃之意:“我到底还是舍不得杀你。你即刻退兵吧。只要回到京城,好好晒上三个月的太阳,这毒自然就解了。你若不退兵,你这十万大军,恐怕就都回不去了。”
说完,似乎要将他的容貌牢牢记住,刻在心版上一般,云儿深深看了赫连玄一眼,方在小红搀扶下慢慢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瘫着一个人,满头白发,此刻已是烂醉如泥,不醒人事。
小红鄙夷得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道:“小姐,白慕山怎么办?留在这里好了,一定会被他们处死的。”
云儿沉默了一刻,方微颤了声音道:“他为爱背叛族人,我和他,又有什么两样呢?将他带回去吧。”
五 只影向谁去
皑皑的白雪,一眼望不到尽头。这片茫茫大地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寂寂的风声,卷折而过,扬起无数雪粒,迷人双眼。
两个人影在雪中缓缓而来,攀到山顶,在一个孤单的坟茔前立住,洒扫,祭奠。
“灵儿妹妹,姐姐来看你了。你怨过姐姐吗?若不是我当初为情所迷,白族不会遭此大难,你也,就不会死了。”
云儿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身边的白漾,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灵儿,如今我也受了惩罚啦。你在下面是一个人。我在上面,也是一个人了。”
白漾将白妁扶了起来,把孩子抱回白妁的怀里,方转过身去,在碑旁坐下,温柔地环住了灵儿的墓碑,在灵字上轻轻一吻,迷蒙着双眼道:“灵儿可不是一个人,灵儿有我呢。我会陪着她一辈子的。等以后我死了,白妁,你要将我们合葬在一起,好不好?”
事到如今,说这话,又有何用呢?生死既隔,谁有能陪伴谁呢?白妁并未回答,只抬首看向不知名的远处,心下突然想起两句诗: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于是,泪满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