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届群杀【论剑听雨】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1帖)
(作者:陶妖妖;提交人:青苔盛开;提交时间:2010/9/25 20:27:38)
相见何如未见 帖杀叶惊秋(参评) [听]端木炎 2010-9-23 21:17:58
相见何如未见
“瑶儿!”我痛苦地叫着,声音里满是凄厉、徬徨与无奈。但她听不到了,她就倒在我的脚下。她的胸前插着我们挚爱的浣花剑,剑柄上的流苏在风中微微摇曳着,也摇乱了我的眸。
那一年我十四岁,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我和长我三岁的哥哥偷偷溜去离郡看菊花大会,菊花虽美,却美不过赏花的人。在一株绿牡丹旁,我邂逅了她。用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形容她,一点都不过分。
我痴痴地望着她,跟着她,贪婪地吸着她身上沾染过菊香的气息,从辰时一直到午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身,正与我撞个满怀,因为我离她太近了。她娇羞地笑着,说了声失礼,便侧身闪过道旁,匆匆道了一个万福,迅速离去。我拔足欲追,哥哥拽住我手臂道:“太晚了,回去吧,小心父亲家法。”我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惆怅不已。
第二天,我正想拉着哥哥再去花会时,父亲来了:“石儿,爹爹武功低微,撑着这个镖局吃力得很。幸好那日王掌门见你根基不错,欲收你为徒,紫苑剑派称霸武林数十载,剑法自是非凡,甲寅年听雨崖论剑,王掌门的大徒弟还拿了第一。你入他门下,必定能耀我秦门。”父亲的话我从来不敢违拗,只得暗中拜托哥哥帮我打听那个姑娘。
三年后,我的武艺突飞猛进,连师兄俞春都夸我比他悟性高。我正得意之时,突然接到哥哥手书,说父亲伤重,嘱我立即回家。告别了师傅师兄,我急匆匆地回到家时,赶上的是父亲的葬礼,他终于没有见到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最后一面。
父亲亡于护镖途中。“秦门武功低微啊!”我似乎听到了父亲的悲叹。眼泪迷蒙了我的双眼,我跪在父亲的灵前暗暗立誓:今生不将秦氏镖局发扬光大,绝不为人!哥哥忍住悲伤拉起了我,旁边一只纤纤素手递过一个手帕来,我一怔,抬头看时,不是菊花会上的美人是谁?她一身缟素,越发显得娇俏,我有点发蒙,她怎么为我父亲守孝?
哥哥轻声介绍着:“画石,这是你嫂子。”嫂子?我怔住,无语,思绪飞转着,三年前,不是嘱哥哥替我寻她吗?她怎么会是我嫂子?她见我不接手帕,羞红了脸,转身拿那帕子替哥哥擦拭眼角。我,晕了过去。
父亲下葬后,我才知道哥哥已然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因为父亲怕耽误我学业,所以他们结婚时没有告诉我。其他的,我没问,他们亦没说。
我终于找到了父亲的失镖,并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手刃了仇人。我的人生悲剧亦因此而起——仇人是她的叔叔,而她,竟是内应。难怪说同行是冤家啊,只因为她叔叔接不到的一支镖被我父亲接了,她叔叔就要痛下杀手,而她竟通过我的哥哥得到了父亲的行程,因而令父亲中了埋伏。她哀哀地哭道:“叔叔只说夺镖,未言伤公公性命。”那一种梨花带雨的风情,揉碎了我的心。
父仇不共戴天,我的初恋,我的最爱,被无情的宝剑斩断,她和我的亲生哥哥,都成了父亲坟前的祭品。
我想起了武松。武松是杀手,他杀任何人何曾皱过眉头?而我不是,我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情窦初生的少年。
婴儿的哭声啼落了我的宝剑,我抱起了这个小小的孩子——她和我哥哥的骨肉,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我抱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不再哭泣,我的腿也已麻木,我就这么抱着她,倒在一个小村庄。
我醒来时躺在一张农家的大坑上,身旁是小小的侄女。蓝楚客,这家的主人,正忙着张罗羊奶给她喝。他很健谈,问我为什么不吃饭,把自己和孩子都饿倒,见我不答,又和我说他的故事,听他说想去紫苑山投奔大师兄,我只得告诉他我叫秦画石,也是紫苑剑派的,家中突遭灭门,只留下了侄女。
蓝楚客听得唏嘘不已,良久问道:“小兄弟,你一个人怎样带大孩子?”是啊,我才十七岁,武艺未成,如何带大一个孩子?
看我迟疑,蓝楚客道:“我的朋友慕容玄的兄长练功走火入魔,瘫痪在床,他嫂子日夜哭泣,他父亲为此病倒,他也愁眉不展。小兄弟若是舍得,不如把小女娃送给他嫂子做个养女,他慕容世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料也委屈不了这孩子。“
慕容锏家中富有,武功一流,最擅易容,我是知道的。于是点头道:“谢谢蓝兄,也要慕容家肯收才成。”“不妨不妨,这里离慕容家只有几十里,我与你一同前去,然后共赴紫苑山。”
我没料到慕容父子竟如此喜欢我的侄女,不但收她入门,还起了个美丽的名字——慕容瑶。
又三年,蓝楚客带艺投师,做了我的师弟,但我一直称他为蓝兄。四岁的瑶儿也成了慕容家的掌上明珠。因为慕容家的武功传男不传女,我请示了师傅,经常下山教她些紫苑剑术。
看着瑶儿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然后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我的心渐渐激荡起来。十年了,她只知我是她的师傅,却不知,我们都流着秦家的血。
她的容貌如她母亲一般美丽,我批评她不用心学剑时,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她母亲当年的娇羞,常常刺痛我的心。瑶儿的一笑一颦简直就是菊花丛前的她,我的心想不沉都不成。父亲的死,我的残忍,无不因她而忆起。我这十三年来的悲苦,又有谁知道?
“师傅!”瑶儿袅娜地跑过来,她是灵动的,不似她母亲那般文静,但我依然愿意把一切形容美女的词汇放到她身上,她跑起来也是袅娜的,娉婷的。
“什么事?”我收了苦涩的回忆,爱怜地看着她。“昨天我去看菊花了,师傅你说哪一盆最漂亮?”我想起了绿牡丹,却张不开口。
她盈盈笑道:“师傅一定不知道吧,是绿牡丹!我还遇到了一个人,”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兰花般的手指无措地拧着衣襟,摆出一副我最怕见到的娇羞模样来:“师傅,那个人可厉害了,会吟诗,瑶儿差点就败给他呢。”
慕容家的女子不能学家传武功,学文却是可以的。慕容锏给瑶儿找了许多夫子教她,是以瑶儿作诗填词样样在行。被她佩服的人,想必真的是才华横溢吧。
“你喜欢他?”我用自己听着都发酸的声音突然问道。
瑶儿没觉出我的诧异来,竟自低头浅笑。我的心砰的一声,炸了,炸成万朵秋芳,零落西风。相守十三年,我换来了什么?她是慕容瑶,不是秦瑶,亦不是她的母亲。我十四岁那年对她母亲一见钟情,她十四岁这年把一个陌生的男人放在心尖。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
“师傅,你怎么了?”瑶儿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摇着我的手问道。她的眸子清亮无邪,十分关心地看着我的表情。
我笑,再笑,还是没能笑出来。她应该是我的,十六年前就该属于我。若不是我上山学艺,她怎会嫁给我的哥哥?绝不会!她是我的!我一把拽她到胸前,紧紧地抱住,她用力地挣扎着,气喘如菊。
菊花会上,她也是这种味道吧,遥远的记忆砰然打开,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幽香,不令她逃离,这次,一定不能让她逃离。她的香气令我迷乱,她的娇喘让我失控,我不停地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你……”
她的淡黄衫儿飘落在草地上,如菊一般绽放着……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而我,彻底傻了。
“你个坏人!”她突然明白过来,从地上弹起,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后,迅疾抽出宝剑,刺向自己前胸。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涌出了亮丽的红,渐渐弥漫开去,浸染着菊花般的衣衫。
我看着菊花一点一点变红,理智终于回到了我的躯壳,但一切,已然成梦。
她走了,用我送给她的宝剑,那是她十四岁的生日礼物。我特意给这把剑起了诗意的名字——浣花。
我跪在她身前,将浣花剑小心拔出,怕弄痛了她。血红的衣衫耀眼地盖住她美丽的身体,我静静地躺在她身旁,喉咙已被浣花剑切开。
让一切都结束吧,瑶儿,还有你的娘,我的哥哥,来生,都不要与我相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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