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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柳乱蝉;提交时间:2011/9/8 17:49:54)

[12-1-09]第一轮西楚战区:将军爱(贴杀 剪春,参评) Post By:2011-7-21 20:47:27 ——[剑]季韫


契子

天元19年,幻雪国。

“皇,真的要让雪儿下凡去历练?”幻雪国王后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说道。

“这是命运,瑾儿,这是每个儿女必将经历的事情,我们必须遵守啊!”

“可是孩子还这么小啊!以前不是都让孩子过了100岁的?”

“哎,我是怕最近快开战了。烈焰幻国就要打过来了!你想孩子受罪吗?”

“那,好吧!可是,孩儿还不曾知道任何的咒语啊!”瑾儿答道

“没事,我会把咒语和力量一起封印在她的身体里,到时候必定会在危机的时候救她一命。

幻雪国,九天昆仑的仙界的一个国家,国人擅长水,冰,雪三种法力,这些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不用学就可以掌握,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资质,只能靠自己发展。

第一章

“生了!生了!皇后生了!”

“什么?生了?我要进去,我要进去!”皇上着急忙慌的就冲进了自己皇后的产房。

“月儿,辛苦你了!你受苦了。”皇帝看着襁褓中的娃儿,心中充满了柔情。

“能给皇上生下公主,是臣妾的福分。一点也不辛苦!”月儿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辛苦的。

“皇上,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恩,就叫赵虹瑾吧”

她虽然是公主,但是及其贪玩,更没有一点公主的大小姐脾气,从小皇帝就很喜欢她,众多女儿当中最宠爱的也是她。不过啊,这公主心里可不爽了,每天就被宫里的规规矩矩给烦死了,整天就抱怨什么时候能离开宫里,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可是,这个愿望怕是要公主出嫁了才能实现呢。至于先帝嘛,当然是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更加抓紧给她找个如意夫婿赶紧嫁了她,免得搞得自己的皇宫整天鸡飞狗跳的。

“月儿,你觉得战劲怎么样?”皇帝问着自己的皇后。

“皇上,怎么忽然这样问?”

“瑾儿该到出嫁的时候啦!我觉得战将军还不错,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依臣妾之见,战将军为人豪爽,性子直却不鲁莽,有勇有谋,虽然是武将但也饱读诗书,但是却不赞同文人的过于酸腐,是个不错的人才。”皇后确实很喜欢这个将军,所以真心说了自己的看法

“那,朕过几天就准备,你也可以旁敲侧击的跟我们的小公主提议一下。”

“皇上,臣妾是不是说太多了?如有不当之处,臣妾当改正。”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但是却有人说他是断袖之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女人在身边,这是什么道理呢?”

“皇上,这都是谣言,怎么可以听信呢?”

第二章

“战将军,这次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把我女儿雪瑾公主许配给你,你觉得意下如何?”

“谢皇上恩典。”将军脸上波澜不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皇帝心里却打鼓,眼前的将军该不会是真的是断袖之癖吧?

“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雪瑾公主跪在地上,母后的忽然到访让她颇有些惊慌,因为她又缠着大内侍卫教她武功,可是这帮人个个都以会伤到公主为由不肯认真教她。真是烦人。但是她一定要学到武功不可!

“起来吧!”

“母后找我什么事?”一边说,一边扶着母后坐下。

“孩儿啊,你该嫁了!最近你父皇给你找了个人选,是战劲将军,他立下过赫赫战功,你父皇觉得应该适合你,你意下如何啊?”

将军,应该武功很高强吧?那教我武功应该没问题吧?“母后,我没意见。”

“恩,没意见就好,过几天就派人把画像给你送过来。母后先走了”

“恭送母后!”雪瑾再一次跪下

哼,没有意见就怪了,虽然说他可能武功会很高强,但是也要我亲自看过才行。明天就出宫去会会这个将军。

“公主,你又要出去啊?”看着一身男身打扮的公主,丫鬟翠儿问道。

“恩,我要去亲自会会我的未来驸马爷。”

“可是公主,你一个人怎么去啊?外面很危险的!”

“翠儿,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那一次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的?放心,没事!”

“是,每次都是被苏姐抓回来的嘛!”

“还敢给我提这个苏倚玉!每次让她教我功夫都美其名曰说怕伤到我,每次都抓我回来!还每次都给我撒上什么粉弄晕我!”

“可是,她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啊!这没办法的事。”

“我告诉你翠儿,你要是这次还要捣乱通风报信,别怪我回来打你大板哦!”

“公主才舍不得打我呢!”

“去,别闹,等下我就走了!”又可以去街市上玩了,多好!每次偷偷出宫都能大吃一顿,什么猫耳朵啦,麻花啦,糖葫芦啦,驴打滚啦。真是有够好吃的,她从来不觉得宫里的点心好吃,那是因为她觉得外头的葱油饼都比宫里的枣泥酥球好吃。

第三章,初见战将军

“我要两串糖葫芦!”

“好,三文钱!”

“哦,哦,给!三文钱!”

正当公主兴高采烈的吃着手里的糖葫芦的时候,一阵马嘶由远而近,当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已经飞奔到他的面前了!马主人赶紧拉紧缰绳,让马头转向。公主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没听到马嘶声音吗?怎么不让路?要不是战将军反应快,你早死在马蹄子下了!”旁边另一个骑马的人冲着瑾儿就说话了,语气带有一丝温怒。他是曲无印,战劲的军师。其实他一眼就已经看穿了眼前这个小个子男孩是个女生。只怕,将军也看出来的吧?想到这,他居然又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

“将军很了不起吗?将军就可以骑着马大街上飞奔?请问是前方有战事啊?还是后方着火了?需要这么急着骑马飞奔?这里是街市口,本来就窄。请你以后要是没急事不要乱飞奔好吗?大将军!”

“你!。。。。”曲无印伸手指着公主。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战劲眼睛一眯,这姑娘倒是伶牙俐齿,:“无印!不得无礼!快向人家道歉!”

“将军,再不回去你娘就。。。。。”

“废话少说!道歉!”

“是,对不起!”看着曲无印道歉后,他才又开口“对不起,我家母亲一向有失心疯,我今天接到无印说母亲又大闹,所以才。。。飞奔的!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不会了,请你监督!”

“这还差不多,喂喂,等等,还我三文钱,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妙!快点!拿钱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战劲大笑出声,掏出三文钱,递到公主手里,这才又上马离去。

“出来吧,苏某人!早就知道你在了!每次你都是等我买完糖葫芦就出来抓我的。”

少顷,真的从远处飞出一个浑身青紫色长袍,戴着纱巾的女人。

“公主,这下准驸马爷见过了,能走了吗?”

“当然,这是我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个目的嘛~~吃好吃的!这两个都满足了,我会乖乖跟你回去的,就别给我下药了吧?”

“哦,呵呵呵呵,我的公主,难得你这么乖,我就不下药了!”贴着公主说完这句话,还是拿出药粉来洒到了公主脸上,如无意外的,咱的公主又晕了过去。

”这个杀千刀的苏倚玉!!!又给我下药了!!!”半夜公主醒来,一边打喷嚏,一边从石凳上爬起来。每次苏某人都只把她送到院子外头的石凳子上,每次半夜醒来都会感冒,结果这家伙又会在她屋子里的桌子上留下一个药丸,每次吃了药丸,蒙头大睡一个晚上,她的感冒就会好了。

第四章,明确身份。

“苏倚玉,那次公主什么反应?”

“回皇上,公主对将军印象不错,但是,将军好像也看出来公主是女孩一般。”

“哦?这样啊?看来是时候让战将军知道他见到的小丫头是公主了。”

“那臣告退了。”

“去吧,让谭公公宣战劲进宫!”

“父皇啊,找我干什么啊?”咱的公主跪拜完父皇,问道

“让你见见你的准驸马啊!这不是比见画像来的实在?”

“哦。”父皇哪知道我自己已经见过了?哈哈,等下就看那个大头将军见到我会不会傻掉吧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今天主要是让你见见雪瑾公主,我也懒得让人给你送画像了。雪瑾,倒茶!”

“为什么要我倒?”听见声音,战劲顺着声音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是她?没想到恢复女孩身这么漂亮?不过,我心里只有杏儿一个。看来注定要辜负公主了啊!

“战将军请用茶!”瑾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有劳公主了!”皇帝观察他的脸,还是如此波澜不惊,果然有大将的风范。

“不客气!”

第五章,将军的过去。

将军和皇帝聊了一会儿,他就告退了。父皇开口了:“瑾儿,你知道嘛,他不会喜欢你的!”

“很好,父皇,我也不喜欢他啊!唯一一个让我同意嫁给他的理由就是他可以教我武功。”

“你就不好奇他为啥不喜欢你?”

“有啥好好奇的?他不就是断袖之癖嘛?”

“之前我也以为是,但是我让我的暗卫去调查了,那是另有隐情的,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儿。”

“什么事呢?”

“他在19岁那年,还是佣人的孩子。住在他当时的将军家里,将军的女儿16岁。他们经常一起玩,将军的女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将军的女儿。有一天,将军发现了他们的事,抓住他就打了他一顿,差点没打死。当时将军准备杀了他,可是她女儿以死要挟他,让他放了战劲。战劲临走的时候对将军说,你等着!我一定会创出一片天回来接你女儿的!可是5年后他回到将军家的时候,将军的女儿已经在4年前被父亲逼婚的时候自杀死了。从此以后,他就不近女色,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断袖之癖。”皇帝说完,望着自己孩子,眼神中透露出希望。

“父皇,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让你改变他这个传言!”

“父皇,我恐怕无能为力。”瑾儿感到很无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公主嫁给了战劲。她从来不提也不过问他的事情,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战劲教她武功。可是她资质一般,学来学去也就是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战劲对她很不错,可是却总给瑾儿一个感觉,自己和他就隔着一堵墙,她永远也打不破的墙。自己在墙这边,他在墙对面。

其实,公主早就喜欢上了战劲,在父皇跟她讲他的故事之前就喜欢他,那是一见钟情。可是,这个一见钟情,却只能让它永远呆在心里。不让人知道。

最终章,战火纷飞,将军出战。公主喜获爱情

“将军,你要走了,小心身体。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你也是要注意。快冬天了,别着凉。老像个小孩似的。”说着,吻了吻公主的额头。

从大婚到现在,日月如梭,将军和公主更多的是亲情。虽然公主不知道将军怎么想,但是这个是公主的真实想法,一年过去了,公主也有了将军的骨肉。可是公主还是知道,他不爱她。可是公主也知道她却爱着他。一直,一直爱着他。

“父皇,战劲有消息没有啊?”

“瑾儿,没有消息呢,半个多月了啊!”

“那怎么办?啊?”

“担心他了吧?我都说了你迟早会爱上他。”

“父皇!我是爱上他了,可是他不爱我啊!”

“呵呵,他会爱上你的。只是他自己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已。他像极了当年的父皇啊!当年我和你母后。。。。”

“行了,行了,你们的爱情故事别再讲了,免得我耳朵起茧子!不管啦!只要我知道我爱他就成!”

“哎,你啊!加油吧!”



一个月后

“公主!公主,有消息了!有将军消息了!!皇上让你去呢!”

“啊?真的?我马上就去!”

“父皇,什么消息?快告诉我!”

“他们军队人员折损一大半,他也受了重伤!”

“什么?你说什么?父皇,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找他!”公主的泪顺着脸颊流着,她不管他爱不爱她,但是她就是要见到他。

“你疯了!那是前线!太危险了!不行!绝对不行!”

“父皇,我求你,我求求你,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啊!”

“不行!”

公主看了父皇一眼,看来求父皇是没有用了。去求苏某人吧!她应该会答应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苏倚玉,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

“公主,皇上已经算准你要来找我了!我不能帮你!”

“苏姑姑,我求求你了!从小你就保护我,你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吗?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不管找不找的到,不管他们转移去哪里,我都要去找他,我。。。。我。。。。。”瑾儿已经涕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唉,好吧,赶紧化妆,今晚就带你走!”

“真的?谢谢苏某人~~”公主蹦跳着跑去换男装了。

一夜风雨兼程,终于来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公主亮明了身份。士兵让他们进去了。

“瑾儿。。。瑾儿。。。。瑾儿。。。”他眉头紧锁,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瑾儿的眼泪也跟着他的汗珠往下落。他一定很疼吧?

“哎,我在,劲,我在!!”瑾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边不停地用手中的布替他擦汗。

“公主,你来了就好了!我们一直束手无策,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他已经高烧三天了。在这样下去,将军他。。。。”军医官看着公主说道

“会怎么样?”

“会死!”

“什么?你说什么?”

“要是再不退烧,他会死的。”

“好,我知道了!你们去给我找两个大桶,给我弄两桶雪回来。”

“公主,你要做什么?现在是严冬,要是。。。。”

“快去吧,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有雪能救他了。手又算什么呢?放心吧,你们公主没那么容易冻死”

军医官听了这话,只好去弄了两桶雪回来。

“在给我布,快点!”

“哦,好!”

公主朝着自己手哈勒口气,拿起布就往桶里放,然后用布包一把雪上来就敷在战劲的头上。就这样,军医官不断的给公主递雪,她不断地替他擦身,终于她支持不住,拿着手里的布,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额,瑾儿?瑾儿!是。。。是你嘛?”

“哈?你醒了?”

“真的是你?”

“恩,真的是我!”她扑在他怀里,泪水再一次流出来,像是缺堤的河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别哭,瑾儿,我原来从来都不舍得你哭!可是我却从来不知道!”战劲慢慢的伸出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又吻了吻她的眼。

“啊!将军,你醒了!太好了!公主昨天一个晚上用雪给你冰额头呢!手都冻得肿了红了呢!”军医官也醒了,说道。

“瑾儿,手给我看!”

公主把两只手藏到身后,摇摇头,向后退着。

“乖,给我看看!”

“不,不行!”

“听话,给我看看啊!”

她接着往门外退,结果退到门口,有个人挡住了她。这个人正是将军的军师。

“哎呀,你往哪里撞呢?”公主回头,军师愣了。没说什么下一步就提溜着老军医出去了。还顺便把门关上了。

“瑾儿,过来,我不看你手了!”

公主这才走回床边坐下。

“你知道吗,我见到杏儿了。”

“恩,然后呢?”

“杏儿问我,你是想见我,还是想见瑾儿?”

“恩,那你怎么说呢?”

“我跟她说,我不知道。”

“然后她忽然间说,等等吧,等等你就知道了!接着她就消失了。然后我就浑身好痛,好痛,像是要死了!结果,却听到了你的哭声。原来,我一直都舍不得你哭!”

“恩,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额,公主,你愿意接受我这个呆子后知后觉迟来的表白吗?”

公主看看躺在床上的战劲,轻轻点了点头。

在公主的照顾下,这位战将军的伤痊愈了。再后来,如你们所愿,公主将军幸福的生活了在一起.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7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柳乱蝉;提交时间:2011/9/8 17:50:16)

第一轮两湖战区杀帖:红笺(帖杀司马韶,参评) Post By:2011-7-21 20:49:24 ——[剑]战劲


 红笺

  

  1、

  桃源村的秋天格外地秋起来了。

  天很高很蓝,蓝天点缀的云朵很白,很纯洁。

  桃源村的秋天四周里一片寂静。这蓝的天,白的云,竟然没人欣赏,连着那遍地的黄花。

  

  “喂,你写什么呢,怎么说没人呢,我不是在这吗。”红笺停下笔,笑了。停下笔,看着山的那一边。

  

  “看那边做什么?你的时间已不多了。”红笺抚着已不在乌黑的头发,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一根白玉簪,一串蓝色纱花从左耳一路插下来。

  红笺从头发上卸一朵纱花把玩,一边走出屋子,桃源村的秋真地很美。她的眼睛穿过蓝色纱花,旧事从遥远变得稀薄,蓦然间,一切变得那么近。

  

  还是在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一切的情,一切的懵懂,和杀戮都尚未开始。桃源村的秋天优美如画。一切的优美就如现在的一切,只是它没有这么的寂静。

  

  忽然一颗小小的绒绒的白球飘来,好似知道红笺的心事,在她的睫上缓缓掠过,打开了红笺的记忆。

  

  2、

  在一个很大的园子里,成群的蒲公英的园子里,一个温暖的笑容,带着她在玩耍。她是当朝公主,圣君的女儿,正宫皇后的嫡出。皇帝极宠她,满朝文武捧着她。万千的宠爱与赏赐,年方周岁便得到皇上亲赐的公主府祗,她一直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荣宠的日子。从记事起,极偶尔的时候,蒲公英开的季节,她的父皇会微服带她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栽着一园子的蒲公英,陪她玩。

  

  “你在忌讳那个地方的名字是吗?好吧,你可以不写地名。”红笺无可奈何地又一笑,对说话人的咄咄而无可奈何。

  

  一直到了红笺十五岁,她父皇的笑容渐渐变少,每回去那个园子之前,他都要叹息一声。园子的女主人看到她父皇也很冷漠,经常摸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静静出神。他们都瞒着红笺的秘密,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在那个炎国使者来求亲的晚上,她母后一脸的伤心,哽咽着说:“我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疼的呀……”皇后确实很疼你,不然也不会伤心之余不小心说了一个秘密。

  

  “好吧,你迟迟说不出口的地方,你父皇带你去的地方,叫做无色庵。这个名字是你重生后才知道的。虽然你母后的失言让你知道了真相一角,可是亲耳听到你还是很惊恐,遑论紧接着的一场大火。无色庵的女主人,不,应该说你的母亲,她在我你昏迷前别到你头上一朵蓝纱花,让你带着空白的记忆来到了桃源村。”

  

  3、

  嗯,那时我刚到桃源村,也是秋天,那景可是美极了。虽然景哥哥说我遗失了记忆,可是我觉得很快乐。他们说我沉默寡言,因为我怕一说话就惊碎了这静美的一切,那时候,他们都猜测我已经经历过了很多的不平静。其实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红笺对着遥远的对话者静静倾诉,那是她珍藏不忘的记忆,她总是和想像中的朋友说她刚到桃源村的欢乐。

  

  景裁冰就像是秋天的青草,清清的香草气息,和这个村落一起撒满红笺犹如初生婴儿般的空白记忆。可这一切,就在她的舅舅出现之后,改变了,舅舅的眼神,像千年寒冰,刮过她的脸庞,刮过她柔嫩的肌肤,刺醒了她不愿记起的那一幕。

  

  在那个叫做无色庵的地方,那个园子里,一个女人心碎的撕喊:赵羽晔,没想到你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现在天下已经是你赵家的了,藏宝图的传说你即使当了真,也不该拿笺儿的终身换取。你是对我们水家不放心还是对你的龙椅太虚心?你让笺儿嫁到炎国,那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是为了策反炎国与水家的交情还是想用笺儿换取那莫明其妙的半张图纸!

  

  虽然舅舅给她带来压力,但她依然沉默着,记着她母亲临终前的话:笺儿,这河山这生灵,都有它自己更换的规律,母亲不希望你被卷入漩涡,只要你平平安安来去雍容。母亲这一辈子,大爱过大恨过,可是,却无法陪着你成长,无法拥有一个心爱的家。

  

  舅舅的强大的魅力,在于他让人无法忽视身后一串串的脚印,包括他自己的脚印。本来她该恨她舅舅的,让她千辛万苦忘记的往事又记忆起来,可是她觉得她更该感谢舅舅,因为水云渡没有拒她门外,也没有让她回到水家,没有让她作任何的选择,没有相认,相逢不问,只将她当成一个陌生的过路人。这是舅舅对母亲最后的呵护吧。红笺看着遥远的白云朵,不让眼泪滴下。

  

  后来,桃源村族长带领着族人离开了桃源村,替水云渡寻找图纸,为水家争夺天下。临走时,景裁冰问红笺要不要一块走,红笺摇了摇头,沉默如昔。景裁冰觉得她嬴弱的身体也不宜奔波。其实,没有人知道,红笺是重拾了记忆,带着对身世的沉默。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柳乱蝉;提交时间:2011/9/8 17:50:54)

第一轮西楚战区:长安古意(帖杀剪春,参评) Post By:2011-7-21 20:49:29 ——[剑]洗砚

长安古意


(一)


“咚!咚!——咚!咚!”街巷内传来二更天的鼓声。幽幽隐隐的火光随着更夫脚步声,由巷尾渐渐移至季府东厢墙外。围墙外,可以见到季府内的灯火将房梁上的青瓦照得分明。一个孩童的声音隐约可闻: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咚!咚!——咚!咚!”只听更鼓声愈行愈远,孩童的朗朗读书与他映照在书房窗纸上的小小身影依旧清晰可辨。这孩童正是当朝辅宰、兵部尚书季韫的少子,季临溪。这一夜,念的是初唐诗人卢照邻所作《长安古意》中的句子。
忽然,一阵窸窣声在书房外响起,紧接着,府门外喧哗四起,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季临溪不作理会,继续念自己的诗书。但举首间却从窗缝中望见一黑影径直朝书房而来。
“砰!”屋门被硬生生地撞开,闪入一黑衣男子。
季临溪隔着摇曳不定的灯光与黑衣男子四目相对,只见那人黑布蒙脸,双目如炬教人看着不禁生出惧意。
“君乃何人?”季临溪率先开口。
“呵呵,”黑衣男子闷声一笑,眼中少了几分煞气,“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小子,吾乃过路人。”
“原来……”季临溪半句话刚到嘴边,只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少爷!”是管家季安。
“何事?”季临溪循着声音望去,只听“呼喇”一声,再回头,屋内已不见那黑衣男子。
“少爷您没事就好了,刚才五城兵马司的一位军爷带兵来府上,称有人行刺了户部的王大人,他们一路追赶至此,失去了刺客的行踪,担心刺客翻墙而入,将对老爷夫人不利,要进来搜索。老爷担心您,便急命小人先来查看。”管家见房门大开,便将头探了进来,见季临溪安然立于书案旁,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跨过门槛,将房门阖上,“最近常有朝廷命官遭歹人暗杀,搞得京城里人心惶惶。”
‘果然……’季临溪暗自想道,嘴上却说,“听街头巷尾议论,近来被刺之朝中官员皆是贪赃枉法之徒,那刺客打的是替天行道的幌子,想来不会对我季府上下动手……”
正说话间,四周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是官兵到了。只听有人高喊:“报指挥使!发现血迹。”
“循血迹搜索,其余人等将此处包围起来!”
“喏!”
‘血迹,难道那人受了伤?’季临溪一面寻思一面环视屋内,见门槛向内的地面上确有一块深色痕迹。再看管家双脚,鞋沿沾着的腥红不是血迹却是什么?书房外人头攒动,火光将人影在窗纸上映照得远远近近层层叠叠。季临溪见事态紧急,急忙从书案上取过砚台,将墨汁泼到自己衣襟上,继而又将砚台倒扣在那块血污之上。
“少爷,您这是……”还未等季安问完,只听“砰”的一声响,屋门再次被撞开,几个甲士闯了进来。为首的军官将季临溪与季安仔细打量了一番,指着季临溪身上的墨迹问道:“此为何事?”
季临溪看了一眼季安,又看了看地上的砚台,道:“方才端此物去洗,恰逢管家推门而入,此吾二人相撞所致。”
军官半信半疑,但缓缓在屋内踱了一圈,又未发现可疑,只好直截了当地问:“可曾见到一黑衣男子?”
季临溪摇头道:“未曾见过。”
军官又转向季安。
“没有见到!”季安答得干脆。
军官还想继续盘问,却发现屋外脚步声凌乱,相府家丁业已赶来。季韫亦在其中。军官拱手以军礼向季韫道:“末将追赶刺客至此,不想惊动了阁老,还望恕罪。”
“指挥使辛苦,”季韫轻描淡写地应道,“此处是吾儿临溪书房,可有刺客踪迹?”
军官眉头微皱,垂首道:“禀阁老,近来接连有朝中重臣遇刺,陛下问罪,末将万死难辞其咎……夜闯阁老府上,冒犯国舅爷实属情非得已。”
季临溪年纪尚小,未有功名,但他的姐姐季薇岚是宫里的淑妃,是以旁人以国舅相称。
季韫面色不改,捻须思忖:‘五城兵马司缉杀不力,老夫这兵部尚书亦难推失察之罪。’他扭头对季安道:“吾要与指挥使商议,汝先带临溪去休息。”
“是,老爷。”季安上前牵过季临溪的衣袖,摇了两下,示意少主人跟他走。
季韫目视二人跨出门槛,旋即示意两名家丁跟随护卫。季府原是将门,虽相府不允许配备持械府卫,但家丁人人习武,各个身手不凡。
季临溪背对书房隐约听到父亲对指挥使道:“案件相关,速令司中吏目呈报兵部。明日早朝圣上必定问起,老夫当竭力为指挥使斡旋。但渎职之罪,还须以缉凶归案洗刷。限汝三日之内捕获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报!院北墙下又发现血迹。”还未等季临溪等走远,又有兵士来报。
“恐怕已翻墙走了,速派人追寻,”季韫下令道。
此时的季府东厢,俨然已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所。
“咚!——咚!咚!”府墙外的街巷内,传来三更天的鼓声。




(二)


时如逝水,转眼已是五年之后。



却说城东有一个卖馒头的马老汉,五更天挑着两担馒头,点着个灯笼,往东市赶早集。正来到三坊七巷,却被绊了一跤。两担馒头骨碌碌滚了一地。马老汉挣扎着爬起,见地上躺着个男子,嘴上不住叫苦:“竟醉倒在这里。”一面说一面去拾散落在地上的馒头,谁知捡回来的,却都成了鲜红的血馒头。胡同口于是传来一阵惊恐地叫喊:“死人啦!死人啦!”
左邻右舍听到叫唤,都开了门,把灯笼一照,只见遍地都是血馒头。一具尸首躺在地上。



众邻舍将马老汉拖住,一直送到巡城御史衙门。当值的副都御史随即取了马老汉的供词,行下公文,带着仵作公差、马老汉及报案的邻舍一干人,下来检验尸首。仵作登场看检,急忙忙回禀,死者竟是巡城左都御史楚侵云。
这三坊七巷本就是在京官员集居之所,京城治安官员暴尸自家宅院附近,副都御史见事态严重,一面急遣人告知刑部、大理寺,一面差随行捕快展开调查。五城兵马司得报立即出动了大批官兵,将三坊七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闻人傲便是随行公差中负责侦缉的捕头,在仔细查看过楚侵云尸首及四周情况之后,闻对正在勘查的众人说道:“此处血迹飞溅,应是御史大人遇害之地。但另有长一串血迹由巷内至此,恐怕巷内另有玄机。”说罢,闻向众人逐一指出了那一串零星血迹。副都御史上前查看,微微点头道:
“此处向里,正是左都御史大人的宅邸。闻捕头,且随本官一并前往。”
众官差一起来到楚宅,大门紧闭,叩门亦无人应答。继而发现血迹于此处绕道,于是又循着血迹,一路来到宅院后门,却发现房门大开。于是众人入内。发现楚宅内寂静无声,盆栽、水瓮以及院子**摆设的桌椅板凳皆完好无损,只是寻不见一个伙夫仆人。再循血迹,发现渐渐密了,甚至还有几只清晰可辨的血脚印。方向直指西厢。西厢房门大开,向内望去,是卧房。众人进入,只见床榻四周,墙壁、帘帐、地面皆是飞溅状血迹。再看床塌之上,横卧一女子,发髻凌乱、赤身**,仰面惨死。
“竟是一案两命,”闻人傲忿忿道。
副都御史令众人仔细搜索。自己却径直走上前,取过床榻边一件大红罗裙,端倪了片刻。登时想到了什么,急忙命众公差停止搜索,退出卧室。闻人傲不解其中缘由,私问何事。
副都御史悄声对闻道:“这正红色衣裙本不是民间女子可着,方才本官细细查看,此大红罗裙乃是以辑里湖丝、孔雀羽丝、金线银丝编织而成的,必是江南织造局督办。这可是宫廷御用。”
“也就是说?”闻人傲心底一沉。
“这塌上死者,恐怕是帝室胄女。”
“帝室胄女又怎会死在楚御史家中?”闻人傲话刚一出口,便后悔问了不该问的。
“此事岂是吾等可以猜度,教兄弟们休再提起,本官立即拟一份手书,由汝亲自交往都察院上峰处,这个案件得交由暗卫来处理。”
“喏!”闻人傲应答道。



辰时刚过,一队锦衣卫士来到楚宅。为首的武士紫衣纱帽,正是暗卫的指挥使司马韶。司马韶进门即拱手向副都御史行礼道:“受庆王命,前来接手本案,望御史大人移交所知案情。”
御史回礼并让闻人傲将案情发现汇报与司马韶。闻除在西厢卧室发现大红罗裙一节外,悉数告之对方。双方心照不宣。司马韶随即命暗卫武士替换了巡城御史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副都御史不想继续沾惹这件官司,未待双方交接完毕,便先带着一干公差离去。剩下的闻人傲等人,交待完毕后,亦准备离去。却不料司马韶上前搭讪道:“闻捕头,请留步。”
闻人傲疑惑,问道:“不知司马指挥使还有什么吩咐?”
“呵呵,”司马韶莞尔而笑,“吩咐不敢当,本使在京当差数年,早就听过都察院闻捕头的大名,据传闻捕头年少时就已英雄了得,为乡里百姓,独闯晋城翻云寨,斩匪首三十六枚,江湖人称‘游龙手’……”
闻人傲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得一紧:‘这个司马韶与我素未谋面,却对我了如指掌,莫不是暗中调查过?’
“……正如闻捕头所言,整座楚宅,除西厢卧房内桌椅有些摆放不正,可能为楚御史逃命时撞击所致,其他摆设均无被移动或是碰撞迹象,”司马韶一面请闻人傲在院中茶桌旁坐下,一面继续说,“再看楚御史身上伤痕,是由右肩砍下,断锁骨直至心肺,招式狠辣,一剑绝人性命,干脆利落,应是武林高手所为……”
闻人傲听到此处打断司马韶问道:“指挥使怎知是剑砍,而不是刀削?”
“呵呵,”司马韶微微一笑,略带佩服地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某想要请教闻兄的,依闻兄之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招式?”
闻人傲暗自一笑:‘好一招顺水推舟,反问到我的头上。’嘴上却说:“不敢,闻某只是井底之蛙,怎比指挥使博闻广记。从楚御史身上刃口来看,是被一种极快极薄的兵刃所创,并非寻常单刀、宝剑所能办到。在下在学艺之时,曾听师父说起,扶桑倭刀流派,所用兵刃与我中原武林大不相同,极快且薄,透甲削骨,刃口不卷。”
“但本朝自先帝禁海剿倭以来,中原已有十余年不见扶桑浪人。更何况是京师皇城。”司马韶摇头道。
二人又聊了大半个时辰,多是案件相关,却并无重大发现。




(三)


这一年正是永安三年,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京城内一片繁华景象。这都城乃是仿旧唐时长安城建制。纵横交错,划分199座里坊。在东西两处设置集市。又在禁城直通内外城门的御街两侧,设置街市数十条,散布着酒肆、茶舍、青楼、戏园,不行宵禁,三更收铺,五更开张。引得无数富家纨绔流连忘返,终日沉浸在豪饮狂欢之中。
闻人傲却最不喜这些夜市。欢愉之地,亦是藏污纳垢之所,所以每每身临闹市,这漫天的烟火与叫卖,彩灯与茜袖,都让他不禁皱起眉头。东城一条街市,人潮鼎沸,左边的酒肆旌旗飘扬,右面的青楼笑语沁人。闻人傲向右踱进一家青楼,橘红的灯笼将匾额上的三个字映得清晰——胭花楼。
老鸨见来了客人,笑盈盈迎上前,一阵大呼小叫,喊出四五位貌美女子,各个都是盛装浓抹,宛如神妃仙子一般,寻常人早已看得眼花缭乱,闻人傲却皱眉道:“官差,来找人的。”
“这位爷,您这是要找什么人啊?”老鸨见闻人傲手中的捕字令牌,怯怯地问道。
“你只管做生意,无须惊慌。”闻人傲一面说一面径直上了楼。
这二楼较一楼不同,走道曲折回转,每经一间客房,可听见屋内传来的各种欢笑声、琴曲声与叫喊声。闻人傲走了几段回廊,听见有一处厢房内一男子正在自吟自唱:
“何以解忧愁?美人与美酒。及时当作乐,教汝忘烦忧。”
随即又传来一女子声音:“季公子这行酒小令填得洒脱,只不过‘酒’字出律了,该罚三杯。”
“美人说罚就罚,只不过爷今日是来喝酒听曲的,不是来试八股科举,你莫再说什么官韵格律,扫了本公子的兴致!”男子笑声中带着醉意。
闻人傲大步走向那个处房间,“砰”地一脚揣开房门,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正偎红倚翠于酒桌之旁。几个妓女见状,稍显惊慌,其中一个已然有些喝醉的女子上前搭讪道:“哟,这位爷,莫不是进错了房间?”
“某找这位公子有话说,你们几个都出去。”闻人傲怒视着倚靠在酒桌旁的男子道。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闻兄,寻吾何事?不急,坐下来慢慢说。”又转向邻座的女子道:“速叫两壶上好的女儿红来,再找几个标致的江南美人来陪酒。”
“不必,叫这些人都出去,某有话要单独说与你听。”闻人熬上前一步,在酒桌对面坐下。
男子挥手示意妓女们都出去。随后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道:“闻兄,且说何事?”
“季临溪你……”闻人傲剑眉倒竖,伸手指向对方,怒道,“君不配入此行。”
季临溪左手举杯,右手悄然沉于腰腹,道:“究竟何事?”
“昨日之事,何以多伤人命?”闻人傲压低了嗓音,说道。
“多伤人命?”季临溪不解,反问道。
“主公曾再三叮嘱,我等仗剑行侠,乃是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绝不滥杀无辜之人,而昨夜为何杀了两人?”闻人傲继续追问。
季临溪放下手中酒杯,从靠椅上直起身子对闻人傲缓缓述说道:“昨夜,奉师尊命,吾三人探丸行义,临溪摸得黑丸,杀左都御史楚侵云。一剑毙其命,不曾杀过第二人!”
闻人傲见季神情坦然,信其所言,乃缓言问道:“汝在何处下手?”
“楚宅西厢,床榻之侧,”季临溪面不改色。
“那就对了,当时尚有一女子在榻上,你一剑杀了两人。”
季临溪无言。闻人傲继续说道:“汝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与楚侵云同在塌上求仙,无非是其妻妾罢?”
“非也,楚侵云只身一人在京为官,其妻在乡下开粥铺。楚宅上下连一女佣丫鬟都不曾有。”
“哦?难道是哪位京城名媛,”季临溪暗暗笑道。
“正是,”闻人傲脸上浮出一片乌云,“现已查明,被你误杀的女子乃是先帝长公主,当今卫国大将军战劲之妻,金城公主赵虹瑾。”
“噢,吾当是谁?”季临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讥笑道,“大将军镇守边疆,将军夫人寂寞难耐,竟然勾搭上这贪赃枉法的御史。我那姐夫皇帝,倒是捡了个便宜姐夫。”
“刺杀皇亲国戚,皇帝震怒,现已派暗卫调查此案。你闯大祸了。”闻人傲见季临溪全无半点担心,心里不禁摇头。
季临溪沉默不语,少顷,开口道:“这些年来,吾三人所犯案件,数十起,劫富济贫更是不计其数。五城兵马司、巡城御史衙门,何曾松懈过,还不是相安无事。闻兄多虑了。”季临溪最烦闻人傲细致的性子,但敬其为人仗义,武艺高超,有时只好忍着。
“即便如此,误伤人命仍是有违侠道。”
“哎,”季临溪叹气道,“作诗填词要注意格律韵脚,仗剑行侠要遵守仁义道德,这天下便没有可让人随心所欲的事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行天下事,都须守其准则。行侠者不可任侠!”闻人傲听季临溪如是说,越发生气。
“呵呵,闻兄息怒,”季临溪指着酒杯笑道,“依我看,这里便有教人随心所欲的地方。”
闻人傲见季已有七八分醉意,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四)


且不说闻季二人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却说这夜三更,司马韶纵马至庆王府外。府门守卫认得他,上前牵过马嚼子。司马韶转身下马,将马鞭轻轻一甩,丢与守卫,匆匆进了王府。
司马韶在庆王府有通行令牌,可任意行走。他径直来到王府北面议事厅外,见厅堂内没有灯火。正遇见一队巡哨府卫,问道:“庆王殿下何在?”
“王爷在东厢,”领队的亲卫回禀。
司马韶转而向东行。经过一处亭台水榭,恰逢这一夜是十五,又恰逢此处未置灯火,皎月映水,银光粼粼。忽有一曲洞箫声传来,婉转深沉如泣如诉,是宋词中《浣溪沙》的调子。司马韶放慢了脚步,不禁向那拱门内的园林望去。却只闻箫声不见人影。他驻留了片刻,心里掠过几句词赋,旋即便离开了。
东厢书房外,亦是灯火全无。仅有那幽幽的月光将院子里的石桌石椅照得白亮。几个府卫守在厅堂外。司马韶上前悄声问道:“王爷可在屋内?”
“是,”府卫小声回答。
“何以不点灯火?”
“王爷不让点灯。”
这时书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青龙来了?快进来吧。”青龙是司马韶在暗卫的代号。司马韶喏了一声,解下佩剑交予府卫,推门而入。见庆王赵鸿晔正坐在房间右侧的竹塌之上,司马韶跪下叩拜:“王爷千岁。”
“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赵鸿晔一面将自己面前的几张笺纸收入怀中,一面说道,“这几日皇兄本来很高兴,西北战事获胜,炎国降使入京,本王又带回了画卷的消息。但这一切,都因皇姐裸死楚御史宅邸,烟消云散了。”
“殿下……”司马韶刚一开口,赵鸿晔即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
“本王已收到消息,晋城水家将派杀手刺杀炎国在京使节。意图再次挑起两国争端,”赵鸿晔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正好落在他与司马韶之间,在地板上印出双龙戏珠的纹样,“本王已将这一消息禀报了圣上。这次,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否命五城兵马司加强驿馆的防卫,再让巡城御史衙门下令宵禁十日?”司马韶建议道。
“不,本王的意思,就由暗卫单独完成,你与倚玉去办吧,”赵鸿晔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倚玉……’司马韶猛然想到适才在林园外听到的那段箫声,嘴上应道,“臣告退。”
正当司马韶缓缓退至门口时,赵鸿晔的低沉的声音又从他背后传来:“从现在起,该让天下人知晓暗卫的作用了。”
“喏!”



第二日,未时刚过,季临溪一人一马来到城东的清源茶楼。店门口的伙计老远就望见了他,笑呵呵牵过马嚼子说道:“国舅爷,二楼新来个徽剧班子,大厅靠窗位置给您留着呢。”
季临溪微微笑道:“爷要会几位朋友,二楼有无雅座闲置?”
“有有,天字九号,”伙计一边吆喝一边将马牵向茶楼后院的马厩。季临溪进了茶楼。一楼大厅里,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说的不是《三国》,也不是《隋唐》:
“……那击鞠竞技,比拼的是马匹、骑术,更要比拼胆识。那炎国本是游牧民族,马匹骏壮,马术精良,击鞠技术自然不必多说。我朝以中军都督府的骑兵与之较量,却是每战皆输。皇帝陛下实在是看不过去,乃命一旁伺候的宫人牵来御马,取来御棍,竟要亲自上阵。吓得陪同观赛的公卿大臣连忙劝阻。要知道这击鞠竞技,危险重重,稍不留神便有可能碎首折臂。皇帝陛下万金龙体,怎能轻易涉险。这时,同在球场观战的庆王爷上前牵过御马,向皇帝叩首曰:‘请以臣弟代君上阵!’……”说的正是前一日禁城内与炎国骑兵击鞠的事,最后中军都督府的骑兵反败为胜。皇帝为了犒赏,特意让光禄寺准备了宴席。那晚,季临溪的父亲亦列席其中。
季临溪没有逗留,径直上了二楼。在天字九号坐下。茶博士手脚勤快,不一会端上了茶碗与茶点。二楼设有小戏台,正有一男一女在台上唱曲念白,依依呀呀好不热闹。时不时还有叫好声与拍案声。
季临溪一面喝着茶一面随伴唱的胡琴调子哼着小曲。这时过来一个身影,青衫斗笠,甲片护心。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不由分说,就在茶桌旁坐了下来。
“这位兄台,外面有得是空席,”季临溪放下茶碗,对那人说道。
“外面太闹,行个方便,”青衫男子道。
“本公子还邀了几位好友,怕是不方便,”季临溪摇起折扇,慢悠悠地说道。
“不知公子请了何人?”
“解州关已斋,沧州马千里,”季临溪微微笑道。
“他们来不了了,昨日有个烦戏曲的剑客,把他们都送回了老家。”说罢,青衫男子摘下头上的斗笠,放在茶桌上。
“哈哈,”季临溪将折扇一阖,拱手笑道,“穆兄,别来无恙。”继而向门外喊道:“伙计,再上一碗好茶。”
“好咧——”茶博士门外一声吆喝。
“哼,尽挑这胡琴竹板的吵闹地儿,”穆吹云宽了宽腕甲,低声道,“你师父让我带话:‘今夜不探丸,临溪善后。’”
“怎么?”季临溪眉头微皱,问道,“师尊怕我不能胜任?还是闻人傲向他老人家告了状?”
“都不是,”穆吹云上身微微后仰,对季说道,“引弓落雁,落得清闲,何乐不为。”
“如此,也罢,”季临溪脸上露一丝无趣神情。
二人又谈了少顷,多是一些闲话,直到茶博士端着茶壶茶碗进来。穆吹云起身出门。茶博士以为自己上茶慢了,惹怒了茶客,忙哈腰问道:“这位爷,这就要走?”
穆吹云戴上斗笠,侧脸对季临溪道:“某听不懂这调调,去别处转转,季老弟,告辞。”
“本公子亦觉乏味,一道一道,”季说罢将几两碎银往桌上一放。起身出了天字九号房。
“哼,”穆吹云哼了一声,显然不乐意与季临溪同行。季下到一楼茶厅,已然寻不见他的人影。只听那说书先生还在说那禁城击鞠的事儿:
“……庆王东西驱突,风回电激,只见他一棍挥去,将木球挑起一人多高,不待那球下落,又是一杆正击,球登时如脱缰一般疾飞网窝,其势之大,其力之沉,竟将网囊冲破,众人看得惊呆,全忘了喝彩……”四座茶客听到此处,皆拍手称快。




(五)


“咚!——咚!咚!咚!”
时间已是三更。番使驿馆外,一片寂静。巡逻的人马皆已换成了暗卫的武士。两个侍女短衫罗裙,立于驿馆门口。其中一个女子大约是百无聊赖,从衣袖中取出一段竹萧,轻轻擦拭了一会,又放回了袖中。
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军官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驿馆门口。看装束是五城兵马司的队伍。负责守 卫的武士上前阻拦,问道:“何人?”
带队的军官在马上应答道:“奉兵部尚书令,前来增援此处防卫。”
“请出示尚书大人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手谕。”
带队的军官取出一本折子,递给上前盘查的守卫。正当守卫伸手来取,却见白光一闪,扑通一声,那守卫便倒地不起。正是剑过封喉,连叫喊都来不及。其他守卫发觉情况不对,纷纷抽刀上前,却哪里挡得住那带队军官的冲杀,马嘶声中,后方的步兵掩杀上来,锦衣暗卫苦苦抵挡,却仍是步步后退,不一会,贼军便已冲杀至驿馆台阶之下。
忽一声玉箫长鸣,刹那间驿馆四周呐喊声起,喊声齐整、尖柔刚劲,竟皆是女兵。但见清一色绿袖皮甲,发髻高束;清一色金弓连弩,灰翎银箭。贼军领队见状,勒马挥剑,大吼一声:“百雨金箭阵,中计也!”
只见适才立于驿馆门口的那位女子竹箫一挥,号令道:“放箭!”
霎时间弦翻箭驰,杀至驿馆门口的贼兵转眼死伤过半。
“撤!”为首的贼军将领见形势不对,忙挥剑拨箭,驾马缓缓后退,掩护步兵向外冲杀。只听又是一阵弦滚涛鸣,那军官一跃而起,一个后空翻退入驿馆南面的芙蓉园内。而那匹坐骑当场被射成了刺猬。
持箫女子还不罢休,谓左右道:“本队人马就地留守,红菱、追月,随我追杀。”
“喏!”三个女子一齐追入林园。



这番使驿馆南面的芙蓉园,是一处皇家林园,其内布置水榭山石、亭台楼阁,并植满各类奇异草木。如此布局,本是为了向番邦使臣展示元熙国的物产丰富、繁荣昌盛。此刻,却反倒成了刺客隐蔽藏身之所。微风拂过,林园内一片肃杀之气。三个女子一前两后,循足迹一直追入园林深处。突然,前方的女子放缓脚步,道:“倚玉姐,血迹到此处便不见了。”
“大家小心,此处林密叶茂,恐有埋伏,”这持箫女子正是苏倚玉,她一面应答一面扭头对身后的女子说道,“红菱,速告之司马指挥使,莫要中了贼人投石问路之计。”
“喏!”红菱转身向北而去。却不料,她刚跑出数十步,便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啊——”
苏倚玉猛然回头,只见向北的小径已被数个人影拦住。红菱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追月,你向南出了这片林子,潜水路去搬救援。快!”苏倚玉见情况不妙,打算让追月先撤。
“倚玉姐,你怎教儿独自逃走?”追月握紧手中连弩环顾四周,此时又有几个人影从四面包围上来。
“某的话也不听了吗?你眼里还有某这个姐姐吗?”苏倚玉柳眉倒竖,甩手将衣袂一垂,袖缘处露出两把明晃晃的剑刃。追月见状,不再多言,背起连弩,向南面撤去。
立即有黑影上前拦截,苏倚玉张开双臂拦在众人面前。只见寒光闪动,一阵丁丁当当。黑影中冲上来三人,一轮厮杀,竟也只与苏倚玉战了个平手。更多的黑影围将上来,向苏展开了车轮战。苏手持双剑,进退趋避井然有序,攻守招架紧密无比。右剑削砍则左剑点刺,左剑挥环则右剑直击,双剑招式全然不同却又配合得天衣无缝,众人将她团团围住,一时竟也奈何她不得。
眼看战事胶着,忽有一人突进上来,一对鸳鸯刀一前一后扣住苏倚玉手中双剑。苏遭暗算,未加思索,顺势推剑直刺。熟料对方腕力惊人,刀身一转,苏倚玉双剑脱手,跌倒在地。
苏大惊:“二连星布!是十堰三侠?”
“哈哈,”使鸳鸯刀的男子狂妄地笑道,“‘玄武双剑’不过如此。”说罢挥刀直取苏倚玉咽喉。
却听哐当一声,一把鸳鸯刀摔落在地。只见一人青衫斗笠,手持长剑,拦在苏倚玉与众人中间。
“什么人?”使鸳鸯刀的男子只觉右手虎口隐隐发麻,知对手刚才一击力道非同小可。
“挟弹飞鹰探丸客,”青衫男子答道。
“探丸通判!?不是一直在与朝廷为敌的吗,何以插手今日之事,难道没听过十堰三侠的名号!?”使鸳鸯刀的男子叫嚣道。
“吾等杀贪官污吏是为天下百姓,救番邦使节亦是为天下百姓,与尔等不是一路人,”青衫男子冷冷地说,“十堰三侠早有耳闻,无缘一较高下,使鸳鸯刀的,你是‘小国手’景裁冰吧。今日正好尝吾所愿。”
“知道爷的大名,还不束手就擒!”景裁冰说罢,即将左手鸳鸯刀掷向青衫男子,又从腰间摸出飞刀数把,一并朝对手掷去。这景裁冰的师父原是前朝宫廷里的卫士统领,酷爱与人对弈,棋艺高超,又以棋术心得引入武学招式,江湖人称大国手。景虽不精棋道,却能将这一套棋术怪招使得融会贯通,是以江湖人称小国手。他这一手大小飞刀的投掷手法,称为“十王走马势”,看似普通的飞刀,其实每一把的速度、力道都不一样,飞刀飞至半途,还会互相碰撞改变方向,直取对手要害,令人防不慎防。
这青衫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与季临溪在茶楼碰头的穆吹云。穆年纪虽轻,江湖阅历却很丰富。道上的高手擅长何种兵器会使什么武艺,他都记在心中,平日里除了练剑便是推敲破解之法。这一手“十王走马势”是小国手景裁冰的成名绝技,他怎能不知。当下使出一招“百鸟朝凤”,但见剑影如青霜霹雳,所到之处,飞刀纷纷落地。百鸟朝凤本指君王圣明,天下归心。百鸟尚且归附,区区几十把飞刀,穆吹云根本没放在眼里。
景裁冰见对方将自己的招式轻易破解,恼羞成怒,指挥其余黑衣人一起冲杀。穆吹云镇定自若,任由众人将他团团围住。正待要展开一场厮杀,却听得不远处弓弦拨动,也不知哪里来的神箭手,黑暗中箭无虚发,将黑衣人纷纷射翻。穆吹云冷冷道了一句:
“哼,多管闲事。”
景裁冰见形势顷刻逆转,拔腿要跑,却被穆吹云赶上,一剑透心。其余黑衣人见状纷纷四散逃窜,苏倚玉拾起地上双剑,正待要追,穆吹云横剑拦道:“穷寇莫追。”
谁知苏倚玉并不领情,反挥剑向穆吹云刺去。穆不慌不忙,与她拆了数招后,问道:“此是为何?”
苏倚玉哼了一声,道:“君是探丸通判,某乃暗卫统领,缉贼归案,理所应当。”
穆无言,专心与之较量。适才他在暗处观这女子使剑,心中已是技痒:‘任务已了,不妨陪她耍耍。’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去,缠斗了十几个回合。并非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苏倚玉的这套剑法,本就重在防守,若是单打独斗,七七四十九招之内,任凭对方功夫再高,也不易取胜。而穆吹云又意在看完这套“玄武双剑”,是以每招每式都点到即止,只比招式不拼力气。
这可教树上观战的季临溪有些按耐不住,发牢骚道:“喂,持双剑的美人,本公子观你步法稳健,剑招持重,与寻常习武女子之轻盈灵巧全然不同。想是幼时未有缠足,有一双男儿脚板,否则下盘功夫怎会如此扎实?”
这话却是一针见血,“玄武双剑”以薄剑两柄可御斧钺钩叉,正是因使剑者下盘稳健,步法富于变化。又以罗裙覆足,衣袂藏手,常令对手看不出使剑者招式的变化。季临溪口无遮拦,从他人剑法的优点引出脚大之说。苏倚玉登时脸颊绯红。
谁料季临溪一句刚了,又接一句:“怪不得罗裙覆地,可不是为了遮足?”
苏倚玉听得火冒三丈,推出一招“暗香疏影”。此为苏自创的招式,以挽剑起舞诱敌,再由腰轴转动引裙摆飞扬,罗裙中藏有利刃,裙摆所及便是剑刃所能伤及之处。但见剑飘袖舞香盈梦,罗末寒光人影斜。
穆吹云感到一阵寒气袭来,连忙后退,正好瞧见牡丹花开,叶飘茎雪。顿时看得呆了,竟忘了反击。
苏倚玉趁隙挥剑在头顶划过,骂道:“哪来的野猴子,敢不敢从树上下来,姑奶奶一并挑了你!”
季临溪在树上哈哈大笑道:“原来玄武上不得树。”却听到穆吹云在一旁冷不丁说了一句:“小猴子,当心背后。”
季临溪猛然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紫光闪过,季从树上翻身落下。还未待落地,又是一道紫光自上而下,直指季临溪小腹。却听“当”一声响,季临溪已是长剑在手,一个跟头稳稳落在一旁,但胸前的箭囊革带被断成两截,箭羽散落了一地。再寻那紫光,但见一男子,紫衣纱帽,一条铁枪横在胸前,一开口便气如洪钟:“剑刃极快且薄,刺杀御史楚侵云的,便是你吧?”
苏倚玉见紫衣男子,吃了一惊:“指挥使何以亲自来了?”
“追月报玄武有难,我便来了,”司马韶一面说一面枪头指向季临溪,“放下兵刃,饶你不死。”
季临溪刚才与司马韶交手,发现这人武功极高,简直深不可测。不由得兴奋起来,将剑一横,道:“莫说大话,指不定谁胜谁负!”
正说到此,忽有鸣镝尖啸,北面天空升起一道烟火。
穆吹云见状冷冷说道:“番使驿馆又遭袭击,孰轻孰重?指挥使大人勿忘使命。”
司马韶脸上浮起一丝忧虑,但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对一旁的苏倚玉道:“我们先回,守护番使要紧。”
“喏。”苏与司马一并朝北返回。
季临溪望着司马韶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道:“可惜——竟将后背暴露给你我。”
“你绝非他的对手,”穆吹云望着远去两个人对季临溪道。




(六)


番使驿馆遭袭,转眼已过了半月,京城依旧如故。季临溪一人一马来到城东的南茗茶舍,进了茶楼,说书的先生还未开讲,茶厅里的闲散茶客正在各自聊天。
“听说大将军战劲没了。”
“怎么没的?”
“突然暴毙。”
“有这等事?那可是咱元熙国第一勇士。”
“这事是这样的,前段日子,皇上连发十二道诏书要战劲将军速回京师,谁知他刚回京城就被召入宫中,说是将军夫人,也就是金城公主,病归了。将军痛失爱妻痛不欲生啊,没几天竟也郁郁而终了。”
……
季临溪没有理会,径自上了二楼。见闻人傲早已坐在了那里。于是上前调侃道:
“闻捕头,今日不当值,有闲情跑来品茗听曲儿?”
闻人傲瞧了他一眼,正经说道:“某特意来提醒你,京城将有大事,出城避一避吧。”
“是师尊的意思?”
“不是。”
说到这里,季临溪深吸了一口气,将闻人傲左右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师尊都不曾说起,何须你来操心?”
“你太过相信你师父了,”闻端起茶碗,悄声说道。
“此话何意?”季临溪略显忿忿,“我一身武艺拜恩师所授,现在竟要劝我疑之?岂有此理!”
“可他何尝信过你我?哪次相见不是戴着面具?”闻人傲不急不躁道。
季临溪一时语塞,少顷又露出不满神情,道:“江湖中人皆有秘密,不以真面目示人未必就会妨碍你我。”
“你江湖阅历还是太浅,”闻人傲将茶碗放下,还想再行劝说。却被季临溪打断:“够了,勿要再言师尊长短,本公子无兴趣听,”季说罢,甩手下楼。闻人熬沉默不语,又只摇了摇头。



季临溪出了茶楼,牵马步行,却发觉街上已变了一副光景。到处皆是五城兵马司及巡城御史衙门的公人。似是在这街市上挨家搜捕,所押解的人皆是一些少年男子。或有权贵子弟,随身携带了兵刃、保镖,与兵士官差发生争执,打斗起来,场面好不混乱。
季临溪不知发生了何事,纵马绕道,却被一队巡城御史衙门的公差撞见。为首的捕快大喊道:“前头骑马的小子,速下马,随我等去衙门里问话。”
季大怒,呵斥道:“吾乃季阁老府上公子,汝等瞎了狗眼,要问话,上季府去问!”说罢,驾马便走。不料那帮官差还不罢休,上来几人,或牵住马嚼子,或抓住季临溪的衣襟,道:“皇上有旨,凡京城内二十岁左右少年,不论高矮胖瘦不论富贵贫贱,即使皇亲国戚,也一律拿回,等候发落。”
季临溪大吃一惊,心想这皇帝姐夫不是疯了吧,见这一群官差信誓旦旦,怕不会有假。但又如何肯束手就擒,乃飞起一脚,将上前牵马的公差踢翻在地,又使出擒拿手的功夫,将拽住他衣襟的官差纷纷推倒,正要纵马离去,却见对面路口杀出一队五城兵马司的甲士。季临溪正不知所错,却听到附近有人低声喊道:“小猴子,发什么呆,弃马走小巷。”循声望去,正是穆吹云。季于是翻身下马,窜入穆吹云所在的巷口,径直朝巷内逃去。
两人一路狂奔,翻墙走壁,来到城西一处宅院内。穆吹云将院门一闭,插上门闩。冷冷地说道:“全城都在缉捕二十左右的少年,尤其是你这种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的公子。”
“为何?”季临溪不解。
“想来是那日在芙蓉园内与暗卫指挥使一番对话,让他察觉了你我的年龄。尤其是你,一口京腔。”穆吹云面无表情地说着。
季临溪又问:“眼下该当如何?”
“天黑再说,”穆吹云说罢,独自一人往屋里去。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低垂,季临溪整了整衣物准备离去。穆吹云在一旁冷冷问道:“哪里去?”
“去寻师尊,须告之他眼下危急,”季临溪道。
穆吹云沉默了片刻,又对季临溪道:“你师父那里,由我去说。”
“怎么,你知道恩师的行踪?”季临溪急切问道。
“总比你无头苍蝇般乱撞要好,你若真敢出这门,还是回季府去看看,”穆吹云说罢,也不等季临溪答应,便独自出门去了。



季临溪想那穆吹云说得有理,还是往季府一探。若实在走投无路,取一些细软金银也好出城一避。说到出城避难,他顿时想起闻人傲,不禁又有些佩服:‘他的消息倒也灵通。'
正一面想,季临溪已至季府门外,但见府门外没有一个家丁,倒不时有兵马从府院四周经过。季临溪悄悄来到府院墙外的阴影处,待四周无人,一跃登上墙头,又轻轻一点,进了季府。好在季府内没有官兵把守,季临溪悄然潜行,来到东厢,在自己卧房内取了一袋银两。正打算离去,却见丫鬟宁儿正端着一只食盒往北边去。季临溪饿了一天,腹中饥饿,于是小声喊道:“宁儿,宁儿。”
宁儿认得是少爷的声音,四顾寻找,季临溪却突然出现她的面前,将她吓了一跳:“少爷,您回来啦?”
“嘘,别声张,”季临溪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说道,“这是要端去哪里?”
“老爷担心您,一天没有进食了,现在还在书房里,这些点心是准备端去让老爷垫肚子的,”宁儿说道。
“噢,还有吗?我也饿了一天,”季临溪苦笑道。
“少爷,您先吃着,我再去端一份来,”宁儿说着将食盒递给季临溪,转身往厨房去。
季临溪打开食盒,胡乱吃了几块桃酥、粉糕,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又想起父亲还未进食,便端起食盒往北面的书房去。
季临溪来到书房门口,正打算推门而入,听书房内有说话声:“老爷,刚才五城兵马司的周副指挥差人送信,说被缉拿的京城少年当中没有少爷。”是管家季安。
“那样更糟,”季韫的声音有一些微弱,“他哪来这天大的本事,竟能逃过五城兵马司、巡城御史、锦衣暗卫的三方追捕?”
“兴许是他们碍看少爷的身份,没敢拿他,或许少爷这会正在哪里喝酒听曲儿……”季安小心翼翼地说。
“哼,相府都敢来搜,还有什么不敢拿的?”季韫怒道,“这次可是皇上御旨拿人。”
“老爷,”却听屋内传来扑通一声,季安的声音顿时变得哽咽了,“您可一定要救救少爷啊。”
“……怎么,”季韫的声音亦变得微微颤抖,“你也觉得临溪可能就是探丸通判?”
“少爷确实会一些拳脚功夫,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季安说道,“小人看着少爷长大,他自小就有一副好心肠,看到街头的叫花,总是施舍钱财,看到有人恃强凛弱,总是上前呵斥。但自从他读了圣贤书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常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一些文章画一些画儿,有一次,我见他画了一个男子,身穿朝服,鬓发凌乱,头顶上更是戴着六七顶发冠,小人便问,此为何意?”
“此为何意?”季韫听到此处亦忍不住发问。
“少爷说,这人就好比我朝政治,当今天下表面太平昌盛,实则政局腐败、官富民穷,老百姓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伸,冠多发乱,官多法乱……”
“混账!”季韫一声怒斥,随即传来拍案之声,“黄口小儿,怎敢如此……”却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爷,少爷他年少轻狂,不谙世事,若真是他……”
季临溪在屋外听到两位老翁对话,方知自己是真的闯下了天大的祸,京城是不能再待了,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酸,乃跪在屋外,默默磕了三个头。刚起身,便听见宁儿在背后说:“少爷,您这是?”
季临溪并不回头,一个飞跃,跳上屋顶,又是几个健步,消失在黑夜之中。季府内只剩下两位老翁对他的呼喊。



却说穆吹云离开之后,一人一剑来到庆王府门外。府门卫士上前询问道:“何人,来此作甚?”
穆吹云取出一块铜牌道:“有事求见庆王。”
府卫见过铜牌连忙鞠躬行礼,当即开门放行。穆吹云由府卫引路一直来到王府北面议事厅阶下。解剑入内,庆王正在阅览奏折。
“王爷千岁,”穆吹云跪下叩拜。
“免礼,”赵鸿晔挥手道,“本王好像未曾传召于你?”
“殿下,卑职已将曲无印送回老家去了。”穆吹云说道。
“噢,就是那供认战劲买凶杀妻的儒生?你做得很好,”赵鸿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本王原打算待探丸通判的案子了结之后,再恢复你为暗卫统领的身份。既然你已现身王府,就不要再回去了。”
“谢王爷,”穆吹云叩首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事。”
“讲!”
“季临溪现在我处,他担心师尊的安危,想要见您一面,”穆吹云如是说道。
“你如何看他?”赵鸿晔冷冷一笑。
“习武奇才,盼能与之一战,”穆亦冷冷地回答。
“呵呵,”赵鸿晔低声笑道,“对他,本王自有安排。你且退下罢。”
“喏。”



穆吹云辞了庆王,自王府北面返回。路经一处园林,听见有竹箫声自里面传来。便径直踏了进去。循着萧声缓缓踱步,只见临水亭台之内一女子正倚拦吹箫。
‘是她?’穆吹云心中想着,不禁移步上前。
“谁?”吹箫的女子见到穆吹云连忙转过身去。
虽然只是一瞥,穆吹云发现对方并非苏倚玉,心中略感失望,乃抱拳行礼道:“卑职暗卫统领朱雀,初来王府,不慎误入此园……”
“大胆朱雀,”穆吹云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声音,“怎敢擅闯此处园林,见了庆王妃也不叩首?”
穆吹云当即叩拜道:“娘娘千岁。”
吹箫女子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倚玉,勿要乱说,妾不过是一民间女子。”说罢,缓缓向水榭退去。
穆吹云亦缓缓后退,打算就此离去。却不料苏倚玉不依不饶:“怎的如此莽撞,竟闯入这里?”
“闻箫声而来,”穆吹云道。
“君亦知箫?”苏倚玉语气变得平缓,“某当现下的男子都只爱听那吴侬软语、咿呀柔情。”
“呵呵,”穆吹云微微一笑,转身对苏倚玉道,“吾恰恰最烦那些胡琴竹板。”
这一转身,正好四目相对,苏倚玉不禁低首垂目。二人再无言语,苏缓缓朝水榭踱去。



第二日天明,穆吹云方回。季临溪等了他一夜,忙上前打听:“可曾寻见我师父?”
“未见到,”穆吹云回答。
“可曾有闻兄的消息?”此时,季临溪想到了消息灵通的闻人傲。
“没有,”穆吹云不多言语,径直往屋里去,将季临溪一人留在院内。少顷,屋内传来穆吹云的话语:“你最好出城避一避。”
“我若离去,尔等又将如何?”季临溪问道。
穆吹云不语。




(七)


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京城内便常有官员遭刺客屠戮。刺客每次得手,便会在被害者尸首旁留下其贪赃枉法罪当处死的证据。是以民间戏将刺客称为“探丸通判”。官府对这类仗剑行侠一直是深恶痛绝,却又迟迟不能将其缉拿。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换了又换,都察院终日如履薄冰,更甚至左都御史也遭谋害。于是,皇帝狠下心来,决心铲除这法外的“通判”。
据暗卫奏报,探丸通判是几个二十岁左右的京城少年。庆王随即献策,将京城内所有符合该年龄的男子缉拿至大理寺,逐一审查。皇帝准奏。随即出动京师治安兵马展开缉拿。一连十日,共缉捕京城少年男子三千余人,京师大牢顿时人满为患,京城街头人心惶惶。偌大个燕京,街上竟再也寻不见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与提箧负笈的京城举子。



这一日,季临溪在小院里待得憋闷,便想是出去走走。于是寻了件破外套,戴了顶破斗笠,扮作叫花,一瘸一拐出了门。来到城南,见明德门旁张榜处挤满了看告示的路人。季临溪便也随着众人上前去看。走到近处,只见几个老者正向看守告示的军官询问:
“这位军爷,老汉有一少子,前些日子被衙门拿了去,听说官府今日发布了消息,啥时候可以放人?”
“上面不都写了吗?自己看去,”当值的军官呵斥道。
“草民不识字,能否劳您大驾给说说?”几个老者苦苦哀求。
“去,没见爷正忙着吗,”军官依旧不理不睬。
“军爷,军爷,”老者一面哀求一面跪下磕头。
这时过来一个商户,扶起众人道:“几位阿叔阿伯,这告示上说被抓的人都已审过,但那贼人至今还未抓到,所以不能放人。”
几个老人听罢,不禁嚎啕大哭:“害人啊,害人啊。”在一旁看榜的人也多数是被捕人员的亲属,见此状纷纷哭泣,整个明德门周围顿时一片欷歔。
季临溪听得心酸,也落下泪来,却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此时还出来招摇过市。”
季回头一看,只见那人黑衣斗笠,脸上蒙着黑纱,正是他的师父。
“跟我来,”黑衣人低声说道,一转身便消失在一条巷口。季临溪赶紧跟上,追进了巷子。
二人窜街走巷,最后进了一所宅院。门一阖上,季临溪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师父,徒儿日思夜想,盼您无事。”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将他扶起,低声说道:“为师无事,只是时时牵挂于你。”
季临溪不肯起身,对黑衣人道:“师父,当下京师内危机重重,您还是出城一避吧。”
黑衣人沉默不语。季临溪继续说道:“官府拿了几千人,若不审出个究竟,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为师亦想离开这是非之地,”黑衣人叹气道,“只是,听官府的人说,此次若不能将探丸通判缉拿归案,便要将那数千人一并处斩。”
“什么!?”季临溪听到此处,心头一震,“那可是数千条性命啊?”
“你误杀金城公主,龙颜震怒,此事若不能查明真凶,索几千人陪葬,也不无可能。”黑衣解释道。
“那就……”季临溪刚一开口,黑衣人便抬手示意让他说完。
“为师打算去官府投案自首,若牵累无辜,吾等还有何颜面自诩游侠,”黑衣人将手缓缓伸进胸口,取出三枚弹丸交予季临溪,“此事之后,你要将这三颗弹丸继续传下去。”
“师父,请让徒儿代您去吧?”季临溪推开弹丸不受,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此事不必多言,”黑衣人将三颗弹丸塞与季临溪,转身一跃,已翻出了院子,又远远传来一句话,“此地不可久留,徒儿保重。”



季临溪回到穆吹云的宅院时,已经是傍晚。穆吹云见他面无表情,似丢了魂魄,并不相问,只丢与他一坛酒,道:“大丈夫,竟愁容不展?”
季临溪接过酒坛,苦笑道:“今日怎的,也破了酒戒?”
“为君送行,明日送你出城,”穆吹云依旧是冷冷地说道。
“为何?我不出城!”季临溪像是被什么触到,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哼,”穆吹云见状不再多言,自顾自打开酒坛,喝了一大口,道,“那就喝酒。”
季临溪知穆吹云不喜听戏曲,总以为彼此无甚交集。今日见他饮酒如此豪爽,与自己也算是臭味相同,心中顿时放下了许多。也打开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谈,季临溪说了许多幼时趣事,穆吹云亦谈了一些家乡见闻。直到二人都已面红耳热,穆吹云取出一支洞箫,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季临溪本就是个喜欢填词作诗的浪子,和着箫声便自吟自唱起来:
“春风和美酒,
“细雨解忧愁。
“醉眼玉山倒,
“折枝兄弟留……”



又过数日,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话到季府,说季临溪自己跑去巡城御史衙门,以红黑白三色弹丸及腰带软剑为证,称其便是刺杀楚侵云的探丸通判。现在人已经被押送至刑部大牢,等候三法司会审。
听到这个消息,告病在家的季韫当场便晕厥了过去。季安连夜奔走告急,希望深居内宫的皇太后与淑妃能帮忙解救。无奈被守卫禁城的兵士拒之门外。





(八)

这一日,禁城丹凤门外挤满了人,都是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官府前几日颁布告示,称已将穷凶极恶之探丸通判缉拿归案。数千被在押的京城少年一并释放,京城内连呼万岁。
赵鸿晔登上禁城城楼俯视丹凤门外的刑场。临风眺望,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参见庆王千岁。”是闻人傲。赵鸿晔特命这位都察院的捕头上前问话。他挥手屏去左右,尔后背对着闻人傲说道:“闻捕头,别来无恙啊?”
闻登时心头一震:‘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乃问道:“卑职区区一捕头,怎样劳烦王爷牵挂。”
“哈哈,”赵鸿晔放声大笑,转身对闻人傲道,“怎么,连主公都不认得了吗?”
“你……”闻人傲登时语塞,又细细分辨了须臾,道,“原来是你?”
“正是本王,探丸通判的幕后主公,指引你们刺杀贪官污吏的蒙面游侠。”赵鸿晔得意地笑道。
“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真正的身份竟是庆王爷。”闻人傲平复了脸上的惊讶,缓缓说道,“此刻又亲手将自己的徒弟送上法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这个天下!”
“天下?”
“对,本王原本以为皇帝的宝座并不重要,但是自从遇到了一个人,本王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赵鸿晔缓缓说道,“探丸通判所杀,确实皆属贪官污吏,但这些官吏该死的真正原因,乃是敢与本王作对。户部侍郎王勇参本王巡视江南期间与一民间女子有染;大将军战劲五年前反对本王统帅暗卫,还上奏要求罢免本王任命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左都御史楚侵云参本王私吞贡银……这些人都是尔等以探丸通判之名……除掉的!”
“原来你一直在利用大家,”闻人傲忿忿道。
“你不也一样利用了本王?水云渡的闻将军,”赵鸿晔反唇相讥道。
闻人傲无言。赵鸿晔继续说:“但仅靠暗杀几个大臣,是不足以让本王登上皇位的。本王还要向世人证明,吾将是一位更加宽容更有能力的君主!”
“哼,”闻人傲对赵鸿晔的自我演说嗤之以鼻。
“如果本王能够亲手除去声名狼藉的刺客集团——探丸通判,并且还能够迎娶一位前朝皇室的末裔为妃,便足以向天下人证明我的手腕才能,我的宽阔胸襟。”赵鸿晔已说得亢奋,却又将语调一转,轻蔑地对闻人傲说,“现在,你该知道,苦苦寻找了几年的水横波在哪儿了吧?”
“……原来她一直在你手中,”闻人傲恍然大悟。
赵鸿晔轻蔑地笑道:“不错,正是她改变了本王对帝位的看法,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迎娶,那么这个男人只有继续攀登权利的高塔,直到这个天下再没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听到这里,闻人傲心中一团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大声咆哮道:“为此,你便可以轻易夺取那么许多人的性命,甚至是对你忠心耿耿的季临溪?他原本可以逃出城去!”
“不错,本王也劝他出城,可他就是愿意为本王去死!”赵鸿晔得意地说。
“混账,你分明是知道他年少轻狂不谙世事,你分明是知道他任侠妄为又心善如水。”闻人傲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大可去救他,本王不拦你,”赵鸿晔轻慢地瞥了对方一眼,“但汝二人皆会死在刑场。”
闻忿忿离去。司马韶从一旁现身道:“殿下,就这样放走他?”
“呵呵,”赵鸿晔闷声一笑,“放心,他一定会去劫法场的。”



午时三刻将近,季安端着酒水与饭食来到刑场。
“少爷,季安给您送行来了,”老管家泣不成声。
“安伯,”季临溪此刻已是披头散发满脸污垢,“替吾照顾家父。”
“老爷……老爷已于昨日去了,”季安哭号道。
季临溪听到此,两行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心中默念:“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这时,只听监斩官大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随即一块令牌摔在刑场**。刽子手将手中的大刀缓缓举起。正待砍下。却听远处一人大喊:“刀下留人!”
但见一个男子手持双枪急驰而来,季临溪认得对方,是闻人傲。监斩官忙令刽子手继续行刑。却不料哐当一声,刽子手的鬼头大刀被掀翻在地。又是丁丁当当四声,季临溪的手铐脚铐皆被砸开。
“快走,”闻人傲对季大喊。
“你怎么办?”季问道。
“婆婆妈妈,快走,这里由我挡着,”闻人傲大吼一声,震得刑场上四周的锣鼓嗡嗡作响。
季临溪见此,跳下邢台,闻人傲在前方开路,刑场守卫上来阻拦,却哪里是闻人熬的对手,只见他双枪舞动,就好似手握两条蛟龙,左突右刺,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赵鸿晔与司马韶在城楼上观战,赵鸿晔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道:“所谓刀如虎,剑如凤,枪如龙,‘游龙手’这双枪使的,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末将这就去调集弓箭手,将他二人射杀,”司马韶建议道。
赵鸿晔冷冷一笑:“不,由你去对付他。让天下人知道,枪法,他闻家已经不再独步武林了。”
司马韶听罢,当即抱拳领命道:“末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呵呵,言重了,”赵鸿晔一面说一面示意司马韶靠过来,“本王这就将单枪破双枪之法告诉你。”



闻人傲让季临溪先走,自己却留下与众守卫大战。正到酣处,忽闻一人大吼:“游龙手,让本使来会会你!”
闻人傲循声望去,正是司马韶。闻二话不说,抡起双枪来刺,司马韶长枪一挺,迎向对方。但见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腾云双头蛟。两人缠斗了数十回合,旁人全无插手机会,司马韶越战越焦急,恐负庆王爷所托;闻人傲愈斗愈笃定,只盼季临溪走远。是以闻人傲逐渐占了上风,而司马韶的招式越来越僵硬,忽然,闻人傲使出一招“双龙戏珠”,双枪一前一后向司马韶刺来。司马韶眼前一亮,直挺挺刺出一杆“龙胆枪”。
这闻人傲的“双龙戏珠”原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寻常习武之人见到敌手挺枪来刺,每每想到的总是以自己的兵器拨开对手的枪尖,而这一拨,后一枪刺来时便再无兵器可挡,只能引颈就戮。
而司马韶的这一招“龙胆枪”乃是与对手拼命的招式,不避锋芒,大义凛然。却正是这样鲁莽的一击,恰恰克了双龙戏珠。单枪齐眉,双枪一臂,闻人傲前一枪还未能刺到对方,司马韶的银枪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闻惊叹道:“你怎知这单枪破双枪之法?”
司马韶叹了一口气,贴近闻人傲轻声说道:“庆王让我带话,是你家郡主水横波……”
“啊——”闻人傲大叫一声,吐血而亡。



再说季临溪独自一人沿御街朝南逃去,无人阻拦,亦无追兵。眼看已到明德门。却见一人手持长剑立于道前,季放眼望去,是穆吹云。
穆吹云丢与季临溪一柄软钢剑,道:“一较高下吧。”
季临溪接过剑,不解地问:“为何?”
“君是探丸通判,某乃暗卫统领,缉贼归案,理所应当,”穆吹云依旧冷言冷语。
季临溪如梦初醒:“原来如此。”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师父是暗卫的统帅,庆王爷,”穆吹云淡淡地说道。
季临溪心中顿时乱成一团,怒道:“为何要说这些?”
“为了你我二人之中,定能有一人活着将这秘密保留下来。”穆吹云一面说一面摆开了架势,“早就听闻庆王剑术天下无双,可惜无缘一战,今与其弟子交手,且看结果如何。”
“既然如此,”季临溪见横竖难免一战,便挥剑向前,使出一招“百尺游丝争绕树”。穆吹云则反手一剑挥去,递出一招“凤鸣朝阳”。但见两剑相交,顿时火花四溅。季当即送出第二招“借问吹箫向紫烟”,直取对方面门。穆吹云以长剑拨开对方攻势,又以左手化作剑诀使出一招“凤凰来仪”,正是以指为剑,刺击对手死穴……



苏倚玉带兵来到明德门,只见穆吹云一人立在那里。
“朱雀,季临溪人呢?”苏问道。
“走了,”穆吹云回答。
“私放钦犯该当何罪?”苏倚玉竹箫一指,身后那队女兵纷纷端起连弩,对准穆吹云。
“哼,”穆吹云自言自语道,“倚玉,便是要让你知晓,吾并非司马韶那种唯王命是从的人。”说罢,长剑一挥,迎面冲来。
“布阵,”苏倚玉一声令下,身后的女子当即排好了阵势。
只见穆吹云疾驰如风,转眼便已到达阵前。
“放箭!”苏倚玉一声令下,顷刻间,翻弦如潮水,箭羽如飞蝗。
穆吹云随手拈来一招百鸟朝凤,便化解了这遮天蔽日的箭雨。却不料,苏倚玉手中的娥眉刺已嵌入了他的小腹。
“咳,”穆吹云跪倒在地,嘴角不住流血。
苏倚玉上前,轻轻将他扶起。
一阵西风吹过,穆微微笑道:“牡丹……花下死……”



次年,庆王赵鸿晔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长安。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柳乱蝉;提交时间:2011/9/8 17:51:24)

第一轮中原战区:荣恩令(帖杀赫连情 ,参评) Post By:2011-7-21 20:53:50 ——[剑]季临溪




  京郊多山,而且多名山。倒不是这山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地近京城,诸多文人雅士常在此聚会,弄出什么逸闻趣事,口耳相传,便连带着山也因人而灵了。据说还弄出了个排名,什么五峰十岭七水八林的,个个有名有姓。

  “只是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却是默默无名。”楚侵云坐在一块石头上,含笑提过茶壶,给自己斟满了。向着季临溪略一示意,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季临溪很随意的坐在他对面,咬着一根草,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要出名也不难,只不过这地方……山不高,坡陡;树不多,草深;少的是飞禽走兽,多的是蚂蚁虫蛇,不像是风吟雅诵的所在……”他忽然看了楚侵云一眼,微微一笑:“倒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楚侵云苦笑:“杀人越货,这词可真煞风景……你的茶凉了。”

  季临溪也不以为意,拿过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反正你找我来也不是听风对月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几行笔墨你不妨瞧瞧。”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丢了过去。楚侵云接过打开,扇面上题着数行诗句。楚侵云略一端详:“这字颇见风骨,只是功力尚有不足,至于这诗……

  季临溪展颜一笑,朗然诵道:“江南春三月,塞北十万征;旌旗连霄汉,雄师若龙腾;寒锋映南雁,骏马嘶北风;仰恩昭雄烈,奋武宣威能;少年多豪气,凌烟未敢争;投笔别亲故,提鞭跨鞍镫;轻骑逐千里,挥军卷胡城;旄麾耀北地,大漠自纵横……”

  楚侵云翻过扇子,见另一面竟是白的,微微一怔:“怎么只有半首?”

  季临溪笑而不答:“这半首如何?”

  楚侵云合起扇子,抿了一口茶:“其志不小,文采却是平平,不知是何人所作?寻常人谅来入不了你法眼。”

  季临溪接过扇子:“文采平平么……那年我十二岁,随家父外出途经邺城识得此人。虽是一面之交,却颇为投缘,这扇面是他当日所题,前些日子我又路过邺城,前去探看,又见了这扇子,便顺手要了过来。”

  季临溪笑吟吟地看着楚侵云:“对了,我比他大两岁。”

  楚侵云愕然。

季临溪缓缓道:“当日便只题了这半首,毕竟是年幼识浅,力有不逮。前些日子我也问及此诗何以不续,他答……”

“……他答,人生一世,自当建功立业,方不枉男儿一生。只是遍观古今,又往往难逃‘盛极而衰’四字,功成名就之后又当如何?功成身退?功高震主?抑或功业未建?总之那都是将来的事,至少当下,我仍有这一腔热血,续不出那颓丧衰败之句。”

季临溪似乎有点激动:“他说,待我此生将尽,这另一面也就定下了,只是功过是非却未必由得我说,倘若如此,便请你替我书了吧。”

楚侵云听的悠然神往,叹道:“这等人物,倒是非比寻常,不知……”忽然神色一动,“你说邺城。莫非是……”

季临溪点头:“不错,正是邺城凤家,此人行七,却不喜俗名,只教人叫他凤七便是。”

楚侵云略一沉吟,忽然微笑:“你若是实在不肯答应,这个人也许不错……”







“荣恩令?”水云渡看着手中的信,微微皱眉,向对面椅子上的少年投了个询问的目光。凤七抱着手炉,习惯性的紧了紧衣襟,看着水云渡,不置可否。

水云渡又仔细看了一遍信:“这个季临溪,我倒也听说过,不知你与他……”

“一面之交,倒是颇为投缘。”凤七依然懒懒地半躺着。

“朝廷此次下令由各府县及各道御史荐举才俊入京,经吏部核查优异者,御赐荣恩令,往西北军中充任监军参谋。”水云渡放下信,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信中说由御史楚侵云为你荐举,楚侵云乃是贺久山的门生,再加上季家的势力,凭你的本事拿这荣恩令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水云渡看着凤七:“你的意思呢?”

凤七淡淡一笑:“你很想我去?”

“我知道你素有大志,有此机会岂能不动心?况且画卷残破,中原地区搜寻已久,再无消息,去西北找找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我去。”凤七说罢紧了紧衣襟,闭上眼。

水云渡起身出门,叫过一个家仆:“去请闻管家到我书房来”。

水云渡回到书房,看着墙上一幅字,怔然不语,直到身后传来老管家闻人悟的声音:“老爷。”

水云渡回身,走到书桌边坐下,略一沉吟:“闻叔,方才凤七收到季韫之子来信,朝廷命选西北军中监军参谋,御史楚侵云已向朝中举荐他。”

闻人悟点了点头:“老爷莫非要趁此机会将凤七插入西北军中?”

水云渡:“正是此意,只是其中尚有几个难点,特请闻叔你来商量一下。”

闻人悟想了想:“嗯……凤七虽为老爷所用,却未必肯支持我们的大事。不过这一点倒是可以暂缓,我们先借他之力在西北军中插下人手,之后随机应变就是,况且此次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就为探明情况也得走这一趟。只是这凤七恃才傲物,虽然败于老爷手下,但若到了西北,只怕我们未必能再约束于他,倘若办事人不精细反容易出岔子。”

水云渡微笑道:“我正是此意,这人选的问题上还要慎重,家中上上下下各人品性能力如何,也只有闻叔最清楚了吧。”

闻人悟哈哈一笑:“老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犬子虽然顽劣,大事倒还晓得,况与这凤七倒也能谈得来,我便令他一同前去便是。”

水云渡也是一笑:“我只怕闻叔舍不得,人傲离家多年这才找回来不久,况且西北苦寒……”

闻人悟肃然而立:“老爷这是哪里话,我们闻家……”

水云渡连忙打断:“好了好了,闻叔,你又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另外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这次朝廷颁布荣恩令固然是个机会,我却颇感蹊跷,莫非是西北有什么事出来?你速派人亲信手去西北打探一下,必要时与江央联系一下。”

闻人悟应了一声,起身出门。

水云渡看着墙上的字,喃喃自语……







凤七安静地坐在车上,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裘。闻人傲则骑着马跟在旁边不时东张西望:“西北以前没来过,不想却是这般景象,虽说一派萧瑟景象,却也颇有肃杀壮烈之气。”

凤七微笑不语,把玩着手中金色的荣恩令。抬头看看了前方,几骑马飞奔而来。

来人翻身下马,一袭黄色劲装,对凤七拱手一揖,神情恭敬:“末将姓叶,时任虎翼营参将,奉老将军命前来迎接。”

凤七点了点头,忽然轻轻说了句:“听说这里是‘塞北江南’?”那人眼角一跳,笑答:“人杰方能地灵,也须得有凤来仪。”说罢翻身上马,跑去前队。

闻人傲看了凤七一眼,轻声说:“暗号不错,是自己人。”

凤七微笑不语。自己人么……

进了军营,安顿已毕,凤七屏去他人,独请那叶参将进帐,询问事由。

那叶参将道:“小将先曾随老人家办事,后因故参军,几经转战,积功升至参将,只是小将能力有限,也就到此为止了。前些日子那边传讯,知道有人要来,却不知是凤公子亲自前来。”

凤七奇道:“老人家一向做事精细,传讯竟不曾告诉你来者是谁?不怕误认了么?”

叶参将笑道:“凤公子说笑了,哪里有误认的事,只是若是讯息中写了名字,万一于路遗失反而不好。”

凤七点点头:“也不错,此外这里的事情还要向叶将军请教了。”

叶参将也不客气,随意坐下便开始说:“凤公子想必也在奇怪,怎么突然有这么桩子事出来。这荣恩持者即为监军,能于军前副将之下即施奖惩。虽说前些日子这西北边境与炎国形势紧张,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回,却也并非少有之事。况且军队历来排外,纵然是朝廷大员奉命视察,若非有背景有资历有名气之人,也难以讨好。何况这么莫名其妙的插一杠子?这事西北军中除了几位领头人物以外,本来也无甚人明了,小将本也不知此事。只是前些日那边忽然传讯,令我查清此事,小将使出浑身解数,倒也不辱使命,得了些消息……”说到这叶参将看了眼凤七,又看了看左右。

“原来此事却是朝中史尚书提议,我本也好奇他为何有此一举,经多方打探,似乎是有一批什么重要物品要从此经过,至于具体经什么人手却不清楚。只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且史家有窥瑜之意,故此找了这么个借口先安排下人手等待机会动手。”

“哦?”凤七轻轻按了按眉心,想了想:“恐怕没这么简单,史家虽然权大,却也不能一手遮天,这事既然涉及军队,牵涉必多。皇上也好,外镇将军也好,恐怕未必那么容易就答应的吧。而且此物既然事关重大,自然留意的也不会只有史家,这消息未必就那么严密,至少你我是知道了的。既然你我能知道,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但是现在此事既成,恐怕陛下与外镇将军那里未必就毫不知情吧。”

叶参将眼睛一亮,笑道:“凤公子说的不错,只是史家的人倒不难猜,不过史家想必也不会只靠明面上这些人来,更可能这些人只是幌子,暗地里却有人动手。至于其他方面……却是不易防备了。且容小将再去打探吧。”

凤七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叶参将知趣地退出帐外。凤七闭上眼睛,微微冷笑。

楚侵云啊楚侵云,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公子,”一名黄衣军士轻声对闻人傲说,“属下已经查过,那叶参将确实是久在军中,身份背景亦无可疑之处,只是……”

“嗯?”

“其实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几名军士闲谈是随口说的,这叶参将最近赌品大增,从前输了赖账是常有的,近来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军中聚赌?”闻人傲颇为不屑,“哼!”

“这个么……也是常有的事,这整个元熙国军中除了战将军部下军纪严明,其他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严一点的也不过是军情紧的时候禁一禁罢了。”

“嗯,这种事我们也管不了,另外你要加紧查一查其他几路人马的情况。”

“是!”那军士似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属下尽力而为”

闻人傲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为难,我们家虽然颇有势力,终究不过一介草民,官场上倒还容易打点,军中可不是靠钱就能开路的,你手下没有多少有用的人手,这我也清楚,你尽力就是,至不济查清这个叶参将的身份也好。”

那军士又低头道:“是!”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闻人傲挥了挥手,那军士躬腰退出。

爹说的不错,凤七……果然不是甘于人下之人啊。这叶参将有问题,我装作不知,他却也不加提醒,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真的是贺久山一系?

闻人傲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来人!请凤公子来一趟!”

凤七应邀而至:“闻公子有什么事?”

闻人傲颇有些兴奋,却压低声音:“凤兄,我刚想了想,觉得那叶参将有些不对。”

凤七颇为讶异:“哦?哪里不对?莫非他不是……”

“实话实说吧,咱们水家在这西北并没有什么势力,这叶参将虽然与我爹有联系,却并非我家下属。出发前想必水先生也和你说了,希望借你之力在这西北发展些人脉,若是这叶参将听令于我们,哪里还要这么麻烦?我爹也曾说,‘你与他联系,他必定是肯帮忙的,却不是什么忙都能要他去帮。’”

凤七恍然:“是了,他太过热情,反而像是有所图谋,况且以他区区参将的身份,也未必能搞到这么机密的情报。”

闻人傲点点头:“不错,所以想必他另有身份,只是不知道他透漏情报给我们到底有何含义?他又是代表的哪一方呢?无论皇帝还是史家,恐怕都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吧。”

凤七摇了摇头:“倒是有个人会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楚侵云。”

闻人傲一怔:“楚侵云?”

“不错,楚侵云。我与季临溪虽有交情,却是神交而非深交。楚侵云与季临溪虽是至交,与我却没什么交情,这等事并非小事,不见得会随便拉一个人就顶上去的吧。季临溪风头太劲,做这等事甚是不便,贺首辅清水无鱼,手下有几号人别人数的清清楚楚,派谁来恐怕都被盯的死死的。”

“那楚侵云既然荐举了你,却没和你说此事具体如何?”

凤七皱了皱眉,“没有。这只能说要么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只是误打误撞,不过这不太可能;要么就是我无论做什么,只要做点什么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杀!帐外金鼓齐鸣,杀声震天。凤七却靠在椅子上安然而坐,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闻人傲闯进帐来,:“凤兄,真佩服你,居然如此淡然。”

凤七也不抬头:“西北之地,来来往往打了百十年,筹划攻防,自有边将理会,我不过是个空头参谋,不闲坐又能如何?”

闻人傲苦笑道:“我还真没见过打仗,和书上所写大不相同。倒不是怕,只是颇有些紧张罢了。凤兄应该也是第一次吧?”

凤七淡淡地道:“不是第一次,一次也没有。因为我还没出去看。所以外面杀人打仗对我来说和搭台唱戏倒也区别不大……”说罢和闻人傲相视一笑。

“报!”一名黄衣军士快步入帐,“我军已击退炎军,各部已然奉命追击,务必歼灭敌军。”

“嗯。”闻人傲挥了挥手,似乎松了口气。

凤七却忽然丢掉书:“不对!”

“怎么?”

凤七问那军士:“以前每次反击后都要追击残敌的么?”

那军士不明所以,答道:“很少。”想了想又补充道:“基本没有吧。”

对闻人傲道:“有问题,若是我军出击得胜,敌军猝不及防,狼狈而逃,尚可追而歼之;今日主动在敌军,攻而不克,徐徐而退,虽败不乱。我军去追有甚用处?此处领兵者也是打仗老手,焉能不知?”

闻人傲闻言肃然,令那军士再去打探,回头对凤七说:“那如今之计,当如何是好?”

凤七又拿起书本:“等吧。”

“等?”

“不错,我们力量不足,本来来此只是为了发展势力打探情况而已。得知此事已是纯属意外。但不管那叶参将到底是何方人士,既然透漏消息,必然有求于我们。我们只等他的消息便好。”

话音方落,又一军士快步入帐:“报凤监军,叶参将有书信一封叫凤监军亲启。”

凤七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战利品中有副残画,不知凤兄可有意?”

凤七与闻人傲对视一眼,同时道:“晚上!”







当天果然传来捷报,敌军大溃,缴获辎重物资无算。当晚犒赏三军,却要各新任参谋监军亲临监察。凤七与闻人傲商量了一下,决定凤七前往犒军,顺便监视叶参将。闻人傲则摸入物资营中查探。

闻人傲换了身普通军士装束,悄然潜入营中,向着事先问明的仓库方向前行,到仓库附近却见两个看门军士在打瞌睡,此外毫无异样。闻人傲想了想,决定按照凤七交待的先不妄动,轻轻爬上一处矮屋顶上,趴着仔细倾听。

半晌之后果然有些细微的声音出现,时有时无。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影子瞧瞧摸想那两个守门军士,出手将其点倒。那两名军士倒下后,出手的人似是吃了一惊,立刻缩向附近的一处角落。闻人傲细看才发现那两名军士倒下的姿势不似完整的活人所能做到的,想必是个假人。心想凤七所言果然不错,这里必有准备。于是又凝神细看。

半天没有动静,那人似乎终于等不及了,见没什么其他异状,又走出来,摸进仓库,过了一会儿,又悄悄摸出来,脚步加快似要离开。

闻人傲正犹豫要不要出手,只见又一条黑影扑出,前面那条黑影一声闷哼便倒下,却被后来那人扶住,轻轻放在地上。在他怀中摸了几下,摸出个盒子,那人喜道:“是了。”正遇装入怀中,又扑出几条黑影打了起来。这些人又互相不是一伙,你来我往乱打一气,却只是拳脚相加,都默不作声。

闻人傲恍然,那仓库入口甚窄,里面却打若是不清楚情况一时找不到,被发现则必然被堵在里面。开始进去那人想必是内应军士,只是没想到窥瑜的人这么多。只是这群人武功都不甚高,显然背后人物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人物。这样重要的消息,固然难以完全保密,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泄露的人尽皆知。除非是有人故意泄密……难道是那叶参将?

闻人傲皱了皱眉,正想出手。却又见跃出一袭白影,身手奇快,三拳两脚便将众人打倒,冷哼了一声便要伸手拿那盒子。闻人傲知他武功不弱,若是被他拿到,一走了之,恐怕不易追回。飞身而出,一剑直刺那人要害。。那人似乎早有所料,手一抖间一支铁笔径点闻人傲胸口,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闻人傲心中一凛。收招回救,连打带消,那人随即变招。两人连换数招,笔剑却不曾相碰出声。

闻人傲忽然心中一动,低声问道:“莫非是‘杀人状元’张……”

那人哼道:“水家的人好啰嗦,打就打,问什么。”

闻人傲正待再说,忽然旁边又窜出一跳人影,迎面一大把沙土撒来,遮天蔽月。闻人傲急忙闭目后退,再睁眼时,只见那白衣人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而不远处一人立于月光之下,手中拿着盒子,正是叶参将。







白衣人挪了几步,与闻人傲一左一右,对那叶参将成夹击之势。

叶参将不以为意:“杀人状元几时投了史尚书门下了,功夫不错。”回头又向闻人傲笑道:“你也不错。”

白衣人冷冷问道:“你来此何干?”

叶参将仰天打一个哈哈:“这是军营,我是军官,你等来此偷盗,反而问我?”

闻人傲淡淡一笑:“你这军官只怕也有些见不得人吧。倘若你想要这东西,根本不必要费这么大力气。”

叶参将笑道:“可我总要知道都谁想要这东西吧。”

那白衣人问:“为什么?”

闻人傲答道:“很简单,这东西只是一部分,想要它的人手里说不定会有另外的部分。”

叶参将笑道:“聪明。”

那白衣人哼了一声:“那就看,今天谁能活着回去了。”随即又向闻人傲道:“我们先杀了他,再分胜负。”

闻人傲一听之下便已了然,在场三人中叶参将武功如何不清楚,但凭刚才出场那身手,轻功无疑是最高的,自己与白衣人武功相差仿佛,自然是合力先留下叶参将更为划算。

叶参将也不慌不忙,只是笑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喊人了……”

……

闻人傲冷冷地说:“恐怕你未必敢吧,若是喊了你的身份自然也暴露了。”

叶参将依然微笑:“可是我不想死,被你们杀掉,或着喊人……换做你会喜欢哪一个?”

闻人傲苦笑:“我也只好喊人了。”随即正色道:“这次认栽了,不过你也留不下我们,我们既知你手中有此物,你的日子今后恐怕也不太好过吧。”

叶参将叹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恐怕未必。”凤七突然走出来,“你根本不是叶参将,叶参将还在那边喝酒。”

凤七向闻人傲笑了笑:“你知道我身体不好,提前退场也没什么奇怪的。”

叶参将笑问:“难道不能他是假的么?”

“难道我们看上去很好骗的样子?” 凤七叹了口气,“要么我现在喊人,把你拿下,不过既然真正的叶参将此刻完全像没事人一样,想必你的身份他已经知道或者你当众公布身份。至于闻人傲,不过是听到动静前来瞧瞧情况罢了。要么你现在公布身份,咱们后会有期。”

“叶参将”点点头伸手在脸上一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在场中看了一圈,最后目光留在凤七脸上,另一只手摸出一只暗金色的饰物,上面一颗淡蓝色珠子烁烁生辉:“叶星魄,皇家暗卫……我可以走了么?”

“暗金令出,下官岂敢拦阻?”凤七一拱手:“叶兄请便。”

叶星魄一声长笑,飘然而去。凤七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一会儿身子已经有些抖,闻人傲走过去扶住凤七。抬头看那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难怪叶参将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好似和他一伙似的,原来如此……”凤七淡淡地说:“走吧,来日方长。”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一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20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柳乱蝉;提交时间:2011/9/8 17:52:16)

[12-1-06]第一轮河内战区:红雪(贴杀 莲露,参评) Post By:2011-7-21 21:18:32 ——[剑]楚侵云

1.

元熙国,兴元十一年冬月初七,申时,京城。

呼啸了两天两夜的北风终于刮来了大片的雪花,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米雾中。



申时三刻,御史府。

楚侵云,不,现在他应该叫回水云远了。

水云远站在御史府的议事厅檐下,透过皑皑的白雾向皇城的方向望去。从这个角度远远地看过去,依稀能看得见坤宁宫正殿屋顶上金色琉璃飞起的金凤凰,那是皇后的寢宫。

“少主,一切行动顺利。丞相贺久山、太尉季韫均已被诱至御史台悄悄拿下。”一个干练的声音打断了水云远的沉思,是他的管家楚牧。“西北大裕关、西吉镇等都已换上我们的人马,一切准备就绪,京城无人察觉,只等少主的吩咐了!”楚牧的身后,一众人马披盔戴甲整齐划一地站在方圆三丈的大厅内。

楚牧走到众人前面,单膝跪下,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拍,大声道:“请少主下令吧!”后面众人立即跟着跪下,单膝着地,盔甲兵器一忽儿撞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竟不显错乱,反倒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听众人齐声喊道:“请少主下令!”声音振聋发聩,直冲耳际。

水云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模糊的金凤凰,毅然挥手:“今夜子时三刻夺宫!”

……

2.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七,酉时一刻,元熙国西北边界乌伦大草原上战家军驻地大营。

主帅大帐的蒙古包内,厚厚的毛毡挡住了凛冽的寒风,帐内四角各燃了两只大大的火盆,明旺旺的火焰高低起伏,烧得整个帐蓬里温暖如春。

“圣上,此时天色已晚,切不可贪功急进,中了敌人的陷阱啊!臣请圣上收回成命,着令飞鹰回营!”

帐内**的一片空地上,一名身着整套银色盔甲的武将单膝脆地,双手抱拳,虽跪得久了,脸上已微有汗意,却仍目光炯炯地望着御驾亲征的兴元帝赵鸿羽,毫不退缩。

“博忽尔其人一向狡诈,比之王兄江央智谋更胜一筹,此时天色已暗,大雪将至,前去即为博忽尔驻地,飞鹰营众将士虽善长草原作战,比之博忽尔麾下铁骑营却仍有不及。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即刻召回飞鹰营,保存实力!”

主帅座位上的兴元帝赵鸿羽一身金色软甲,手上亦套着一副金毛镶边貂皮手套,此时正一下一下地敲着椅背。主帅座旁的案边也烧着一小盆蓝火炭,火光忽明忽暗地从赵鸿羽的脸前掠过,照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战爱卿,你是觉得朕不懂用兵之道?还是觉得你的先锋营都是无能之辈?我军已与敌军耗战了整整月余,我军疲惫敌军亦乏,趁此良机惹不乘胜追击,难道要等敌军休整了再来?”

……

3.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八,寅时一刻,京城,坤宁宫。

漫天飞舞的雪花把这座瑰丽的宫殿装饰得更加端庄冷艳,整个宫殿静谧、幽宁,仿佛沉睡的天使。

突然一声娇喝打破了这份宁静:“什么人竟敢擅闯坤宁宫?”声音未消,只见鸾凤殿前已跃起两道绿衣人影,两枚梅花镖倏地射向宫门方向,霎间拦住了自宫外奔往坤宁宫的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狂奔之际并未躲闪,中镖后立即扑倒在宫门前,他却并不治伤反而奋力爬起向前,只是颤抖的身形表明他显然已经受伤不轻。只听他边爬边喊:“小的禁卫军天字营十七号张永,奉禁卫军统领王大人之命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御史大夫楚侵云带着前朝余孽造反了!五城兵马司都卫姜东明已叛变,现在叛军已经扑到神武门了。王大人着小的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当前圣上远在边疆境况不明,请娘娘速带太子和公主殿下从密道撤离坤宁宫。我等定当誓死保卫娘娘和太子殿下!”

……

4.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七,戌时一刻,元熙国和炎国两国交界。

寒风咆哮,夜黑压压的在冷风中更显阴沉。不一会儿,狂风夹着雪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吹在人脸上又疼又冷。



炎国东南边境固伦大草原博忽尔王族驻地大营。

“报——元国先锋精英骑兵营已尽被我军歼灭!”

炎国南院大王博忽尔,今炎国国主江央胞弟,正是此次与元熙国皇帝对战的炎国的首帅。

听到这个消息博忽尔放声长笑:“好!传令骑兵营火速追击,左、右中军分两路包抄围剿,后备十万军全军出动!”



同时,元熙国战家军主帅营。

“报——我军飞鹰营已殁。敌军突增十万主力,正四面朝我军压进。”

“飞鹰营将士尽数殉国?”

“敌军突增十万主力?耗了这么久他哪来的十万人?”

听到探子回报,两位主帅齐声惊呼。战劲痛惜,兴元帝惊诧。两人对望一眼,战劲不等赵鸿羽开话已抢先说道:“飞鹰营已殁,我军锐气已折。敌我两军力量悬殊太大,我军不宜力敌,臣主张由曲无印带三万人马在此死战拖住博忽尔,其余人等分三路分别撤往石湖镇、固朗镇和西吉城混淆视线。臣亲自带着精卫队保护圣上,退回大裕关。圣上以为如何?”

……

5.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八,寅时三刻,京城,重华宫。

六岁的小太子还未睡醒就被女官抱起,米蒙中小太子睁眼欲斥,却看到母后裹着一件厚厚的金色貂毛披风,脚下只穿着轻便的软靴站在他床前。

小太子大吃一惊,自四岁立学起,母后就已不再到他宫里来了,有事也只会传宫女召他到坤宁宫。小太子立刻转向皇后,身后的女官迅速地服侍他穿好鞋袜,披上披风。

“母后,怎么了?”小太子紧紧地抓住皇后贺清泠的衣襟,虽然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室内紧张的气息却让他敏感到了异常。

看着小儿子清澈的眼神,贺清泠忍不住泪盈于睫。到现在她也不愿相信是那个人造反了,造反的人竟然是楚侵云,而协助他的人竟然是她的表哥姜东明!从前这都是她心底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就连皇上也没有那么走近过。可现在,磨刀赫赫的,要逼死她们母子的竟然就是她心底最亲近的人?这叫她情何以堪?如果这是她的错,她希望上苍只惩罚在她一个人身上,原谅她无辜的孩子们。

……

6.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七,亥时一刻,元熙国西北第一城大裕关。

战劲带着五千精卫兵,一路疾行。寒风扑面,大雪满身都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速度。三百里急行军后,精卫队终于顺利到达大裕关城门下。战劲在心底暗暗松口气,总算保住了圣上的安危。他转头朝兴元帝看去,这一路疾行,幸好赵鸿羽虽孤傲自负,却不是那娇弱无能之辈,纵马狂奔三百里,只头面有些狼狈倒也没有掉下马去。

战劲提马向前,着令卫兵叩门。“哐哐哐”三下里面毫无动静,叩门的卫兵拍门大声叫起来:“守门的将士听着,来人乃当今圣上及我朝护国大将军战将军,速速开门,迎接圣驾,保护皇上!”

叫声始落,城门哨楼上微弱的灯光下探出一条瘦长的身影,只听那人幽幽说道:“战大将军别来无恙?”声音很轻,隔着那么高的哨楼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好似有几分飘忽,却依然清晰无比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战劲一怔,竟然是水云渡!战劲急忙护到赵鸿羽马前,正待吩咐卫兵护驾,只听水云渡长叹一声:“七十三年了,这天下终于重回到我们水家手中!赵鸿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好好去吧!”

刹那间无数箭矢、火石飞流直下,犹如箭风石雨团团罩住了赵鸿羽、石劲二人。

……

7.

兴元十一年冬月初八,巳时一刻,京城,大明宫。

刮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东方天空隐隐泛红,片刻过后就见太阳跳出来。宫门、瓦上、院内、梢头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刺白的直要闪了人眼睛。

贺清泠一手牵着小太子赵睿,一手牵着大公主赵蔷,瞪着水云远身后的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心底却一点点的冷下去。

水云远一身戎装,神情淡漠,身后站着无数精甲铁卫,和平日的温柔儒雅全不相同。原来他叫水云远,原来他是前朝水家的后代,所谓楚侵云,所谓穷困潦倒都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当年的那场邂逅、当年的种种蜜语是否也都是一种手段呢?

贺清泠摇摇头,逼退眼中的酸涩,紧紧握住两个孩子的手。现在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她的孩子。

“阿清,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十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只要你过来,你依然元熙国最尊贵的皇后。”水云远的话刚落,身后楚牧等人立即出声:“少主,斩草当除根啊!天下美人无数,还请少主三思!”水云远并不理会,依然朝着贺清泠招手道:“阿清,过来,回来我身边,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

贺清泠无视他的召唤,紧紧拉着两个孩子,轻声哄着太子赵睿:“睿儿,不要害怕,不要哭,你是当今太子,是元熙国最高贵的太子殿下,你不是说要保护母后和姐姐吗?怎么可以哭呢?”

“阿清,不要傻了,快点过来。你忘了你和阿云的约定了吗?当年阿云没有向你道明他的身份也有他的苦衷啊。”姜东明看着逐渐鼓噪的水家亲卫,连忙朝贺清泠走去。“阿清,不要等了,赵鸿羽已于昨夜死在大裕关外,赵鸿晔深受重伤掉入护城河,赵家已经完了,元熙已经是水家的天下。”

“约定?”听到这两个字,贺清泠抬起头来,脸上却是冷冷的嗤笑:“当年负约的好像不是我吧?枉我那么多年真的相信他的‘苦衷’!”

“阿清,我知道你怨我,你怨我欺瞒了你,利用了你。可是当年爹爹让我和二弟分置两地,各有任务,二弟负责江湖联络,而我却要以一己之力笼络群臣。认识你确是故意为之,但我对你的情意从未有半点迟疑。”水云远见贺清泠终于有所松动,大喜。“当年听到贺大人要你入宫的消息,我也心痛万分。当时我真的很想立刻向贺府求亲,但为了我们的千秋大业,为了我们长远的幸福我还是忍住了,如果你入主坤宁宫,皇城动向我也能全盘掌握。阿清,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对不起你,但我心底最重要的人一直是你,能与我并肩笑看这万里江山的人也一直是你。阿清,回到我身边吧。”

本来清冷无波的贺清泠听了这番话却低低地笑出声来,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布下的一个局。那场邂逅是故意的,只为了认识首辅大人;那不敢高攀提亲的卑微是假的,只为她入宫可以给他提供便利;那怜惜她入宫孤苦的抚慰是假的,只为了知晓内宫的种种情势……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怜她却当了真,贴心赔肺到头来只落得家破人亡,还要背上祸国的骂名。

真是可笑!怎么能不笑?贺清泠越笑越大声,笑得连眼泪都咳了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火煎油灼,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让我过去陪你根本不可能!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情意,请你放了我和我的孩子。”贺清泠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口中的血腥,知道皇上薨天也没那么难过,爱情的真相却让她体无完肤。“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们,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太子赵睿和公主赵蔷。我保证绝不会让他们来报仇,皇权之路太过血腥,我不会让他们再走上这条荆棘路。”

“阿云,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云,也是我第一次求你,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你不想让我恨你,求你放了我和我的孩子。从前的一切我会当做一场梦彻底忘了它,我也会让我的孩子忘了它们。如果你不能放了我的孩子,我也会陪着他们一起去,我绝不会丢下他们的。”贺清泠说完这些,突然觉得解脱。皇权、爱情、欺瞒、怨恨,什么都是浮云,那些虚无的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她的孩子。骨肉亲情,不离不弃才是最重要的,爹娘都已经死了,她怎么能丢下她的孩子们独活呢?

“阿清,你确定真的不肯再回到我身边?宁愿死,也不要回到我身边?”

“是的,要么放了我和我孩子;要么我陪着他们一起走。”

水云远望着眼前这个决绝的女子,和十年前的清丽婉柔再不相同。那些温柔软语、那些深情款款都再也回不来了。他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忍再看她,他不能留下那两个孩子,即使她保证,也不能。如果这皇权之路注定孤独,他也只好一个人走下去。

他挥了挥手,那一大两小的身影立刻倒下去了,厚厚的雪面登时砸出一整片凹坑。三道鲜红的血迹蜿蜒凝聚,慢慢汇成一团殷红。雪,也仿佛变了颜色,那是她曾幻想过的,红雪,红色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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