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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三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3帖,此为第16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30:38)

5 [策]叶醇衣


只羡鸳鸯



第一篇 圆圆酒楼

1、

公孙接舆说,他要去寻找一个地方。

那样的地方,只配世外拥有。

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到达的。

那地方可能是一座城,住满男人和女人,也可能只有一截残江,或者一方古渡,长满荒草。

他说,找到那地方的时候,他将再无所求。



花小蝶说,我这辈子的要求很简单。

只想要一间房子,窗帘拉起,灯火温暖。

她在这房子里,养一群心爱的男人,和一大堆永远长不大的狗。

“狗比人好。”花小蝶是这样认为的。

公孙接舆噗哧笑了,说,那你干嘛抬胎做人?



2、

公孙接舆说:“小蝶,我昨晚梦到了你。”

花小蝶说:“你有没有欺负我?”

公孙接舆说:“我梦到你一边洗澡,一边唱歌。”

花小蝶叫道:“你为什么不梦点别的?”

公孙接舆说:“我梦见一只小狮子跑了进来,并且跳进了你的澡盆里,你用梳子替它梳了头。”

花小蝶说:“你连狮子都看到了?你还看到了什么?”

公孙接舆说:“没了。”

花小蝶吼道:“为什么没了?”

公孙接舆说:“因为我怕狮子,所以跑掉了。”

花小蝶说:“你跑到哪去了?”

公孙接舆说:“我饿了,我们先找家客栈,边吃午餐边告诉你。”



3、

客店的名字叫“圆圆酒楼”。

不仅这客店整个做成圆形,连老板娘的脸也圆得像一只刚发完财的西瓜。

花小蝶说:“完了,你选这样的客店,浪费了我一胃的期待。”

公孙接舆说:“一个真正饥饿的人,什么时候都有胃口。”

圆得像西瓜的老板娘刚好过来,一屁股坐在公孙接舆边上,说:“客官真有学问。”

公孙接舆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大实话而已。”

老板娘满脸风情,眼珠子里似要盛出水来,她吃吃地笑着,说:“我就喜欢老实人。”

公孙接舆说:“我其实不太老实。”

老板娘说:“瓜要吃七分熟,人要交八成真。一个人若是老实透顶了,他不如去做和尚。”

公孙接舆说:“原来真正有学问的人是你。”

老板娘吃吃地笑了,那张本来圆得一团和气的脸,一笑之下皮肉更可观了,花小蝶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呕出来。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说:“我今天过生日。”

她盯着公孙接舆,说:“你猜猜我今年十几了?”

花小蝶再次用手捂紧了嘴。

公孙接舆说:“您可能都快十六了。”

老板娘终于笑出了声,眼里的秋水仿佛已经在滚动,她轻轻地将嘴凑在公孙接舆耳边,那么温柔的说了一句:“请跟我来。”

公孙接舆于是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偏房。



4、

公孙接舆一进去,门就关了,里面的灯就亮了。

当然,这亮只是一种感觉,因为他看不见。

他当然不是瞎子。他看不见,是因为他刚一进门,就有一块喜帕落了下来,披在了他的头上。

然后,他的双肩就被人扶住。

两个娇滴滴的声音说:“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公孙接舆奇道:“谁是姑爷?”

他头上的喜帕猛的被掀去,脸圆得就像刚发完财的西瓜的老板娘说:“当然是你。”

公孙接舆说:“哦?”

老板娘说:“你知道什么叫姑爷?”

公孙接舆摇了摇头。

老板娘说:“凡是要嫁给我女儿的人,我们都叫他姑爷。”

公孙接舆说:“难道我也要嫁给你女儿?”

老板娘说:“姑爷,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聪明无比。”

公孙接舆说:“我说过要嫁你女儿了?”

老板娘说:“没有。”

公孙接舆说:“所以,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已经走到门口了,老板娘哈哈大笑:“姑爷,你就不想见见你的未婚妻?”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按在公孙接舆的肩上。

奇怪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老板娘,手一按到公孙接舆肩头,就像一只老鹰按住了一只苍蝇,任公孙接舆如何挣扎,就是脱不了老板娘的手心。



5、

公孙接舆惊了一头的汗,这女人深藏不露,内力之深,早已是有数高手,倒是看走眼了。

老板娘说:“乖女儿,快出来。”

门扑地开了。

开的是西边的门,一大群黄衣女子走了出来。个个都在妙龄,提着气死宫灯。

接着东边的门也开了,一群红衣女子走了出来,手中捧着奇珍异宝。

跟着南边的门开了,一群白衣女子走了出来,这回手中捧的,是波斯进口的吉祥物。

最后打开的,是北门。

北门内,垂着一层轻纱的帘子,帘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幽幽地立着。



老板娘说:“织儿,出来吧。”

珠帘一掀,唐小织姗姗走了出来。



6、

唐小织说:“相公。”

公孙接舆慌道:“我不是你相公。”

唐小织说:“没有人生来就做相公。”

公孙接舆说:“我也从未见过你。”

唐小织说:“你撒谎。”

公孙接舆说:“我当然没有撒谎。”

唐小织说:“你若未撒谎,你胳膊上怎会有我咬的牙印?”



老板娘手一伸,已将公孙接舆右手的袖子卷起,露出了他的右胳膊。

他右胳膊上,赫然有一排牙印。

公孙接舆仿佛见了鬼一样,瞪着唐小织,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胳膊上有牙印?”

唐小织说:“相公,你累了。”

她回过头来,对身边的女子说:“替相公铺床,相公要睡了。”



7、

床已经铺好,大红的床沿,大红的床套,大红的枕头,大红的鸳鸯。

唐小织说:“这鸳鸯我年年都在绣。”

公孙接舆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小织说:“有。因为这本就是替你绣的。”

公孙接舆说:“你到底是谁?”

唐小织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唐小织。”

公孙接舆说:“你们将我骗到这里,到底有什么图谋?”

唐小织说:“相公,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说这样无情的话?”

公孙接舆说:“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唐小织说:“知道,你来自西域。”

公孙接舆说:“那你知道,我去往何方吗?”

唐小织说:“知道,好梦居。”

公孙接舆奇道:“好梦居是哪里?”

唐小织说:“就是这里,相公。”



8、

公孙接舆彻底头大了。

无缘无故成了一个美女的相公,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他和唐小织素昧平生,对方却非但知道他姓甚名谁,居然还知道他手臂上有排牙印。这牙印是他六岁那年,被一只小狗咬的。

对方居然连这都知道,说明唐小织和那个圆脸的老板娘一定仔细调查过他。

她们接下来,绝对有意想不到的行动。

他突然轻松下来,何不将计就计,奉陪到底呢?

于是,他看着唐小织,再也不见丝毫慌张。

灯光下,唐小织穿着白裳,动静之间,韵意如水,宛欲飘飞,他不禁看得痴了。

唐小织盈盈回过头来,说:“相公,被子已铺好。”

公孙接舆想都不想,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被子,说:“既如此,那我就睡了。”

被子一掀开,他和唐小织同时“啊”了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篇 水泊天机

1、

被子当然是早就铺好的。

这没有问题。

问题是,被子一掀,就有一个女子站了起来。她满脸堆笑,说:“我在等时间。”

唐小织瞪大了眼:“你躺在我的床上等你的时间?”

女子说:“在哪里等都是等。”

这逻辑的确不错。

唐小织说:“现在你的时间到了?”

女子居然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说:“嗯,到了到了。”

唐小织说:“那好,你走吧。”

她当然知道那女子不会走。善者不来,来者都是不善的。

那女子却居然道:“那好,告辞。”

她当真告辞了。

眼看她就要走到门外,唐小织反而过意不去,说:“等等。”

她今天大喜,虽然她和这女子不认识,但喜糖总要分她一点的。

她说:“糖果就在盒子里,你随便拿吧。”

女子回过头来,盯着唐小织,那眼神怪得像是一个梦。就在唐小织云里雾里时,那女子突地嫣然笑了,说:“好妹妹,你既然一定要送我东西,那我不要别的,就要他。”

“他”当然就是公孙接舆。

别说唐小织,就连公孙接舆自己都未反应过来,那女子手一伸,便已拉住了公孙接舆的手。接着窗格一响,他身子一轻,已被那女子拉着,御风而行,眨眼间到了窗外。



2、

月的光已经垂下,天地间肃穆。

公孙接舆任由那女子牵着,她不说,他就不问。

仿佛,一梦。

那圆圆脸的老板娘,那个喊自己相公的唐小织,那个突然从被子里站起的女子。

天,如果这都不算梦……



女子已带着他奔出里许。

这里许之地,女子一直牵着他的手,引着他,在这苍凉大地上奔行。

说是奔行,他却觉得是那样奇异而舒缓。

仿佛,是一场奢华的旅行。

女子身上的香气那样绵延地传了过来,那样迷离的香,那样绝世的艳,在月色下默默散开,散成那样温柔一梦,他能看到前生的河旁,他濯足而涉的那个下午,布丁像魔法一样疯狂地开放。

女子说:“我来,本就是为了你。”

公孙接舆说:“可我不认识你,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女子温柔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了,我还在你臂上咬过一口,你臂上到现在还留着我的牙印。”

公孙接舆莫名的有点牙疼。

女子说:“现在你该去了,因为时间到了。”

公孙接舆说:“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那女子却唱起歌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两岸稻花香……”

唱着唱着,一条大河旖旎扑来。



3、

眼看大河浪涛汹涌,那女子脚下不停,竟带着公孙接舆,纵身跳入河下。

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片呼喊之声,老板娘和唐小织已经追来了。

可是,她们赶到河边的时候,月色下江阔水杳,公孙接舆和那女子俱已没入了茫茫水中。

老板娘叹道:“女儿,你还没嫁,就要守寡了。”

唐小织咬着牙说:“如果他还敢活着上来,我就不止是要在他胳膊上咬出牙印,我一定要将他胳膊都咬断!”

可是,她的眼神却是茫然的——

她的心上人,真的还有回来的一天吗?



公孙接舆心中说:“完了。”

虽说能和这样艳媚入骨的女子同死,也不枉了此生之一场,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好。

那女子身子还未入水,已从背上拔出刀来。

她一手拉着公孙接舆,一手一刀劈下。

那本来汹涌不息的河水,竟在这一劈之下,分出了一道罅隙。

那女子带着公孙接舆,鱼一样,从那罅隙中钻了过去。

公孙接舆脱口而呼:“留侯刀!”

除了传说中的通天彻地、神鬼莫测的留侯刀,世上岂还有第二件这样的神兵利器?

那女子带着他,一刀劈去,劈开了一块巨石,里面是一个天然大洞。

顺着河水游入洞中,河水轰然下跌,那洞却蜿蜒向上,现出石级,直通至一处花地中来。

那女子说:“到了。”

是的,到了。一个中年文士坐在林前空地中,边研究棋谱边说:“茶是刚沏的,沈儿,你把客人招待好。”

那女子沈江歌说:“放心。”将茶沏了上来。



4、

公孙接舆盯着手中茶,不知当喝不当喝。

沈江歌说:“怎么,怕茶中下了毒?”

她伸过手来,将公孙接舆手中茶端了过去,轻盈盈喝了一口,笑道:“你看,我还活着。”

公孙接舆从未见过如此笑得好看的女子。

这好看,除了“灿烂”,世上再无词可形容。



中年文士将棋谱随手一推,坐到案边,说:“在下萧南山,在此恭候公孙公子多时了。”

萧南山这名字,公孙接舆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些年来,武林白道中,百战会一直领袖群伦,稳坐头把交椅。百战会大当家萧南山的名字,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不晓?

只是,他将公孙接舆引到此地,又所为何事?

公孙接舆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面前的茶,茶在杯中浮沉,如他的心。



萧南山开门见山,说:“公孙公子,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解开一个谜。”

公孙接舆奇道:“谜?”

萧南山说:“是的,谜。”

公孙接舆说:“我何德何能,能解连萧老英雄都解不开的谜?”

萧南山说:“公子不妨看看再说。”

他回过头来,对沈江歌说:“拿牒来!”

沈江歌站起身来,看着公孙接舆。她的脸色是那样红,眼里是那样秋波明亮,她说:“公子请看。”

她的手轻轻一挑,挑开了衣带。



5、

牒,居然是绑在她身上的。

牒在,人在。

牒上其实没有人,只画有茫茫一片水。

那水又绝不是纯水,浑浊中夹着泥沙。

萧南山说:“世上共有九张这样的牒,这是水牒。谜,就在牒中。”

公孙接舆左看右看,除了水,还是水。

萧南山说:“这牒是世间第一神算张铁嘴留下的,他说,这一牒水卦里,其实暗藏了社稷命运,如能堪破,将可以阻止一场世间杀伐,为苍生带来无限福业。”

公孙接舆说:“我怎么啥都看不出?”

萧南山说:“如果能这样轻易看出,还能叫千古之谜?”

公孙接舆说:“如此看来,前辈必是仔细看过的了。”

萧南山叹道:“可惜一无所获。”

公孙接舆叹道:“以前辈之聪明才智尚不可知,我又能看出什么?”

萧南山说:“错,你一定能看出,因为,张铁嘴已卜出一卦,今日夜间月圆时,必有一男一女二人经过圆圆酒楼,这男子就是绝世奇才,可以解开这水牒之谜,所以,我才让沈儿将你请了过来。”

公孙接舆这才明白,平白无辜,沈江歌怎么跑出来了。

眼见沈江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月色下那张脸白得像雪,白得那样婉约,那样杳然,像一个故事,泅入你的前世今生,你能听到一滴前生的露,滴落,滴落,那一场不见底的梦与谜。



6、

萧南山说:“公孙公子,你一定要将牒中之意参出啊,世间除了你,再无人能解此牒了。”

公孙接舆努力盯向那牒,眼前却尽是沈江歌的影子在晃。

萧南山说:“公孙公子,为助你解开这水牒,我特意将地点选在了河边,希望能帮到你。”

公孙接舆看的,却只是沈江歌的一张脸。

那样冷艳俏绝的一张脸,硬生生的在这明月的夜里微仰着,微仰着,那脸上的气息淡淡地泅开,像是梦中情人的手,在你的心头摩挲。

他揉了揉眼,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解不开。”



“他当然解不开,因为人不对!”

这句话突如其来,又分外和气。

想不和气都不行,谁叫她长了这样一张像是刚发完财的和气得像西瓜一样的脸呢。

公孙接舆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了——圆圆酒楼的店老板!

店老板来了,唐小织又岂可不来。

不但唐小织来了,连花小蝶都来了。

但她不是走着来的,是被唐小织用刀架来的。

唐小织温柔地看着公孙接舆,说:“要么你告诉我答案,要么我一刀杀了她。”



7、

公孙接舆说:“我和这位花姑娘并不太熟。”

花小蝶叫道:“你怎么这样没良心啊,你明明梦里梦到过我的。”

公孙接舆说:“你不可以当真。”

花小蝶说:“当然要当真,连我洗澡你都梦了,连狮子跑我梦里你都梦了。”

公孙接舆说:“那毕竟是梦。”

花小蝶说:“就算是梦,你也要对我负责,我不会随便让人梦的。”



唐小织说:“你们就演吧。”

公孙接舆说:“我们没演。”

唐小织说:“公孙接舆,我们已调查了你的一切,连你的臂上有牙痕都调查清楚了。我们费了这么多力气请你来,就只有一个目的,请你帮我们解开水牒之谜。”

公孙接舆说:“原来你喊我相公,竟也是为了这水牒。”

唐小织说:“是!”

店老板很和气的笑了,说:“只要你将水牒解开,我就将织儿嫁给你,连这个花小蝶姑娘一起嫁给你。”

花小蝶居然还敢抬起头来,不顾唐小织的刀就架在脖中,道:“不行,他连我洗澡都梦到了,他不准再娶另外的女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南山突然冷笑道:“你们是不是当老夫是空气,目中竟连老夫半分影子都没有?”

本来很和气的店老板,突然一声厉笑,道:“萧南山,大家都怕你,我辟水使不怕你!”

原来,她竟是名闻天下的天火神教四大护教圣使之一的辟水使,难怪她能寻到这河下的秘道。

就在这时,公孙接舆突地发现,那水牒之上,那茫茫水中,一艘船旖旎驶了过来。





第三篇 只羡鸳鸯

1、

公孙接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再看,那里真的有一艘船。

辟水使叫道:“是我和唐姑娘最先找到公孙小子的,你们半道将人抢走,这笔帐我们正好算算。”

萧南山冷笑道:“邪门外道,也敢在萧某面前撒野!”

辟水使一声怪叫,手中单刀一翻,连人带刀,跃向萧南山。

辟水使手中刀一动,刀光旋即离开,沈江歌身上水牒里又只剩茫茫一片浊水。



公孙接舆突地大悟,原来,这水牒中的玄机,是要用亮光照出的。

他刚想告诉大家,萧南山与辟水使已斗了起来。

唐小织扔下花小蝶,道:“辟水使,我来帮你。”挺刀向萧南山砍去。

唐小织一走,花小蝶立即抢上,到了公孙接舆面前,无限欢喜,叫道:“接舆哥哥!”

公孙接舆却盯着沈江歌,呆呆地不出声。

花小蝶啪地一掌,重重打在公孙接舆脸上,吼道:“你是不是想将沈姑娘洗澡的样子,也一齐梦回家去?”



2、

公孙接舆说:“我在看牒。”

花小蝶说:“你明明看的沈江歌沈姑娘!”

公孙接舆说:“船来了!”

船真的来了——辟水使一刀砍向萧南山,那刀光正好映在沈江歌胸前,那本来杳茫的牒上,又现出了船影。

这水牒之谜,原来只不过是画中画。

他想要细看那船中之谜,刀光一晃,船没了,又是茫茫一片浊水。



萧南山一人力战辟水使与唐小织,瞬间落了下风。

沈江歌说:“萧老英雄,我来帮你!”飞身扑向唐小织。

唐小织回过身来,厉声道:“你敢!”

沈江歌嫣然道:“我有什么不敢!”

她的身子极奇异地一穿一插,不可思议地到了唐小织面前,拽住了唐小织的头发。

唐小织吼道:“妖女,放手!”右手一伸,竟抓在了沈江歌脸上,随着沈江歌一声惨嘶,一块皮肉血淋淋藏于唐小织指甲之间。

沈江歌面上血肉模糊,却不放手,一用力,竟将唐小织头发连皮带肉扯下。

而那边,萧南山一刀砍中了辟水使右手,辟水使手中刀落地,但她竟不退后,扑上前,抱住萧南山,张口便咬,咬在萧南山脸上,将他的鼻子咬掉了半截。

萧南山剧怒之下,扯住辟水使右手,一扳一扭,将辟水使右手胳膊硬生生拧断。

辟水使痛得脸上豆大的汗珠淌下,却不发一语,伸手抓向萧南山右眼,抓得萧南山一张脸便如地底钻出的恶鬼,花小蝶不禁打了个寒战。



3、

公孙接舆本想看看,那水牒中到底都藏了怎样的秘密,可看到如此惨烈的争斗,突然意兴萧瑟。

牒未到手,已如此争斗,若牒中之谜解开,真是苍生之幸么?

他牵起花小蝶的手,说:“我们去梦里洗澡。”

花小蝶说:“你真舍得离开沈姑娘?”

公孙接舆说:“我的眼里,还有心中,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花小蝶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道:“真的?”

公孙接舆说:“真的!”

花小蝶扑倒在公孙接舆怀里,说:“那,我天天让你梦见我洗澡,还有小狮子。”

公孙接舆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走吧。”



花小蝶轻轻地回了回头,最后看一眼沈江歌。

突地,地上的刀光晃在沈江歌胸前,她奇异地发现,沈江歌胸前的水牒上,慢慢地有东西游过,她以为是船,可是等她细看,她才发现,那不是船,是一对鸳鸯。

她倒在公孙接舆的怀里,喃喃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公孙接舆奇道:“你知道了什么。”

花小蝶挽起他的手,幸福地迈去。

她真的知道了,那是一个秘密,一个普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只羡鸳鸯的秘密——

只羡鸳鸯不羡仙。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三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3帖,此为第17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31:18)

6 [策]叶迟

皇家秘密(帖杀叶醇衣,参评) Post By:2012-3-17 21:25:33

  皇家秘密(帖杀叶醇衣,参评)
  
  一、八月十四
  
  渡口。
  
  小松林
  
  逍遥客栈。
  
  落日余晖洒落进来,晃了乐盈天的眼睛。
  
  他眯缝起眼道:“真是夕阳无限好……”
  
  “没错,只是近黄昏了。”从门外走进一位年轻书生接了一句,向乐盈天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乐盈天还以微笑,同样意味深长地问道:“客官,住店?”
  
  书生点点头,径直走过来登记。
  
  就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胖一瘦两人。胖的一副船老大打扮,瘦的俨然一个老学究。
  
  乐盈天认识那个胖子是大河帮的头号大将董冉,连忙招呼:“董老大来啦,”说着,他朝后面叫道:“小织快来招呼客人。”
  
  一位年轻女子轻声答应着走了出来。
  
  见董冉过去登记,乐盈天笑吟吟望着那个老学究问:“这位是?”
  
  “哦,他就是‘筹谋帮’江帮主”董冉抢着回答。
  
  “是外号神机的江愁余,江帮主吗?在下久仰了”
  
  “乐掌柜果然是见多识广。”江愁余皮肉牵动了一下。
  
  乐盈天没再答话,看着几人登记完毕,各自找了座位坐下,点了酒菜,这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今日贵客临门,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客栈里又多了一个年约五旬开外的行商,还有一位中年人,一看就是个江湖客。
  
  这几人坐在那里各自默默饮酒,整个客栈虽然鸦雀无声,却似笼上了异样的气氛。
  
  突然,江湖客大声叫道:“看来八月十四赴约的人都已到齐。掌柜的,关门。不要再放其他人进来。”
  
  二、谁是苍鹰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江愁余一声冷笑,终于打破沉寂:“想不到百战会的朱雀堂主也到了。”
  
  江湖客朗声笑道:“某家正是赵维伤。连筹谋帮和大河帮都出动了,百战会自然也免不了来凑凑热闹。”
  
  “原来是一群江湖肖小。”年轻书生轻蔑地冷哼着,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连坐在边上的那个姑娘也是嘤咛笑出声来。
  
  那边董冉见状,连忙打岔:“掌柜的,原来的小二不在了?怎么换了个年轻姑娘?”
  
  乐盈天会意,连忙回答:“哦,明日就是中秋,客栈里没什么客人,小二也回乡下过节了。这个姑娘是前几天来住店的,身上又没钱。我看她好像记不起从前的事,觉得可怜,就让她留下帮几天忙抵房钱。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我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唐小织。”
  
  谁知,赵维伤还是不依不饶:“什么唐小织,唐大织的。今日在这客栈里的谁不是为了皇室之秘,在此等候苍鹰的?都少在这假惺惺。”
  
  见他如此,乐盈天也不示弱:“这里虽是一家小小客栈,在江湖中也多少有些名头。客官想住店呢,在下欢迎。若想闹事,只怕是找错了地方。”
  
  “哈哈,‘两江同愁斩龙渡,三府遥看小松林’,你乐掌柜黑白通吃的名头,可是天下皆知啊。”
  
  赵维伤爽朗地大笑着,却被一阵干咳打断。
  
  行商老者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走到唐小织身边,见她正聚精会神地将一些浆糊把手里的捏成形状的纸片粘合在一起。于是问道:“小妹妹,你在做什么?”
  
  唐小织抬头看着他吃吃地笑:“我身边没钱了,做一些玩意拿出去换钱。”
  
  “哦?”老者拿起一个头上做出两个树枝般犄角,肚子地下还没完全粘合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这是鹿吗?不太像啊。”
  
  “做好了,涂上颜料就像了。”说着,她跑到后面,拿出来几样东西,有动物、有房子也有人物,果然是形态毕肖。
  
  老者有点好奇:“这些都是废纸做的?真不错。我可以帮你忙吗?我想多买点,带出去卖。”
  
  “好啊。你想要什么?”唐小织点头答应着。看老者坐下,一起做起了手工,不再理睬其他人。
  
  而那边,赵维伤的嗓门也小了下来:“我来这里也不是找事的。都是在此等候‘苍鹰’,夺取那张地图的。大家都是同一目的,倒不如一起合作,也可避免了争斗。”
  
  这时,唐小织突然问道:“伯伯,什么是‘苍鹰’啊”。
  
  老者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他们在等的一个人吧。”
  
  “这位老丈就别装蒜了,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远处传来江愁余阴测测的声音。
  
  而赵维伤此刻竟也与他站到了同一阵线,大声说道:“是啊。而且我敢断定,‘苍鹰’就在我们之中。”
  
  “谁是‘苍鹰’?”
  
  “你是吗?”
  
  “难道是我?”
  
  客栈里顿时哗然。
  
  只有老者和唐小织还在那里做着手工。
  
  
  三、皇室之秘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皇帝也是人,一样也会有秘密。
  
  秘密通常是指只有自己知道,不许其他人知道,而其他人又都特别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有些秘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点破,这叫做公开的秘密。这样的秘密,一旦被人点破,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
  
  如今的炎朝皇帝也有一个祖传的秘密,那就是在西域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宝藏。他们屡次征讨西域,不单单是为了疆土,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获取那个巨大的宝藏。
  
  二十年前,炎朝曾派大将龙辅领兵征西,不料中道遇伏,只落得全军覆没,战死疆场。
  
  可是,就在最近,却有人传说,当时出征的将士,并没有全死,其中有人是奉了皇帝密令秘密寻找西域宝藏。历经二十年,终于有人找到了宝藏的所在,并且将其绘制成图,让一个叫“苍鹰”的人,于今年八月十四日送至逍遥客栈,交给皇帝的密使。
  
  这件事本身当然也是个秘密,但还是泄露了消息,这才把各方面的人都引了过来。现在一旦被赵维伤说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但是,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客栈里的气氛就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这时,江愁余在董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董冉就站起身,来到那个少女和老者身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一瞬不瞬。
  
  唐小织抬起头,露出惊慌的神色望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董冉突然开口。
  
  “唐小织啊,你不是知道?”唐小织答。
  
  “我是问你原来的名字。”
  
  “原来的名字。”唐小织一脸茫然,只是怔怔地说道,“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猛然间她哇地一声痛哭起来,顿时涕泗横流,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那位老者看不过去,刚要开口。年轻书生已经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她真要是装的能告诉你吗?有本事自己查去。”
  
  这时,乐盈天赶忙奔过来拉着董冉坐到老位置上,嘴里招呼这唐小织赶快给客人们沏茶,气氛这才稍稍缓和。
  
  终于,几声干咳打破了宁静,江愁余站起身来说道:“各位,我想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希望找出‘苍鹰’,像现在这样也吵不出个结果。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各位是否愿意一听?”
  
  “‘筹谋帮’帮主,倒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啊。”赵维伤不咸不淡地说着。
  
  而那个书生只是冷哼一声,倒也并未反对。只有与江愁余同来的董冉表示支持:“好,你说。”
  
  四,筹谋帮主的筹谋
  
  江愁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苍鹰’确实就在我们之中,而且依我看,每个人身上也都有着可能是‘苍鹰’的条件。那么,我们不妨每个人都来说说,自己不可能是‘苍鹰’的理由。当然,作为‘苍鹰’,你此来的目的也是要找到与你接头的人,如果不肯承认,也很难完成任务。与其这样,倒不如大家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这样至少不会让事情没完没了。”
  
  “如果你是‘苍鹰’,你会承认吗?”书生依然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乐盈天却说:“这样也好,文斗总比武斗好。我这小小客栈经不起各位折腾。要不,我先来?我是这个客栈的掌柜,每天都离不开,更去不了大漠,所以,我不是。我说完了,下面请江帮主说说。”
  
  江愁余见乐盈天抢走了自己的引导地位,只得无奈地说:“好吧。我们筹谋帮,只负责给人出主意,不负责打探消息。我当然不可能是‘苍鹰’”
  
  “确实啊,筹谋帮确实给人出过不少成事不足的主意。要说你是‘苍鹰’,连我都不信。至于我嘛,只是个粗人,那种精细活,我可干不了。”
  
  谁知董冉听罢大笑:“素闻百战会的朱雀堂一向行事诡秘,赵堂主粗豪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实在是不好揣度啊。比如刚才一进门就挑起了事端,不知道是真的鲁莽,还是打算制造混乱,好从中渔利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书生再次冷笑。虽然每次他的话不多,却总给人目空一切的感觉。
  
  “就算按你这么说,朱雀堂似乎更像是来找‘苍鹰’的,而不是‘苍鹰’本人。现在要听听董老大,你的说法了。”
  
  “大家都知道,大河帮向来只在水上活动,从未远涉大漠。你觉得我有可能是‘苍鹰’吗?”
  
  “那可不好说。据说所知,董老大是水军出身,属于官军。虽然现在不是了,难免还与官府有点瓜葛,谁知道你是不是担负了这个送图的任务呢?就算不是,会不会就是皇帝老子派来接图的呢?”
  
  赵维伤一番抢白,惹得董冉顿时大怒,忽地一下站起身,掣下斜插在背上的一枝五股短叉,直奔赵维伤而去。赵维伤拔刀相迎,发出“当啷”一声,顿时火星四溅。
  
  二人还待争斗,却被乐盈天赶上,一手抓住一人手臂道:“二位且慢动手。每个人既然说出自己的理由,他人自然可以质疑。请先消消气,后面还有几位没说呢。”
  
  说着,乐盈天向他们怒了努嘴,然后转头对着那位老者:“这位老客,看你是个行商模样,想必常去大漠吧。”
  
  “我刚从西域回来。”老者倒也没有否认,“不过我只是个商人,贩货为生,听不懂你们说的是些什么。”
  
  “难道你没听说过西域宝藏之事?”江愁余抓住机会,步步紧逼,“而且你也说不出‘苍鹰’的理由啊。”
  
  “我说得出我是什么,不需要说不是什么。既然大家都认为这个秘密天下皆知,来到店里之人都是为了夺宝。为何如今在这里的才这几个人,早应该把这客栈挤爆了才对。”
  
  “说得好。”书生赞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所谓所有人都是为了夺宝而来,只不过是这几位在那里胡乱猜测。就算有人怀有这个目的,但客栈是天下人都能住得,有什么道理说,住店的一定是来夺宝的?又凭什么说‘苍鹰’一定在这里?”
  
  “那请问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苍鹰’?”董冉插话道。
  
  “天知地知我知就行了,何须他人承认。”书生说着,居然端起茶杯喝茶,不再理会众人。
  
  江愁余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转向唐小织:“那么小姑娘,你呢?”
  
  唐小织惶恐地看着大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苍鹰’,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
  
  谁知,话音未落,江愁余已经恼羞成怒,冲过去卡住了唐小织的喉咙,大声说着;“让你装,让你装。”
  
  五、杀人不用刀
  
  事出突然,客栈里一阵骚动。就在这时,却见江愁余浑身哆嗦了一下,手一松,萎然倒在地上,嘴里却还是嘟哝着:“有人暗算我。”
  
  刚才那样混乱的场面,所有人的关注力全部集中在江、唐二人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干什么。直到看见江愁余从自己的胁下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时,都是面面相觑。
  
  只听那个书生再次发出一声冷哼:“自作自受。”
  
  此时,江愁余因找不到是谁暗算了他,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看见书生如此说,不由得火冒三丈,直接将捻在手中的那根钢针,以二指之力逼出,向书生咽喉处疾射过去。
  
  也不知那书生是否看见钢针发来,只是有意无意地打开折扇扇风,恰好使那根钢针撞在一根扇骨上,转了一个头,速度比之刚才更快更急,向江愁余反射过去。
  
  江愁余待要躲避,却哪里来得及,钢针已经从他的前额穿了进去,直没入柄。江愁余一声不吭,倒地死了。
  
  那董冉毕竟是与他同来的,见此情形,大吼一声扑向书生,却被赵维伤挡住了去路:“你要干什么?”
  
  “我要杀了他。”董冉怒吼道。
  
  “杀了他,为什么?大家都看到是江愁余动的手,这位相公并未出手,只是折扇碰巧撞到了那根针,把江愁余自己射杀了,这才真叫做自作自受。再说了,只要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个姓江的都会到场,我看他绝不可能是‘苍鹰’,死了反而少一个人竞争。万一那位相公是‘苍鹰’,如果被你杀了,我们去哪找宝藏?”
  
  一番说话,把董冉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怔怔站在那里。
  
  过了半晌,还是那个书生先开口道:“我看大家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既然确定‘苍鹰’就在这几个人中,倒不如把不可能是‘苍鹰’的人先找出来除掉,这样岂不是可以缩小了范围,也可以减少几个争夺的对手。”
  
  书生的这一招果然狠毒,他的话音刚落,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哈哈哈”,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老者,却发出了一阵大笑,“我看行。省得那些肯定不是的,非说是什么‘苍鹰’。”
  
  “看来这里最没有可能是‘苍鹰’的人,就是我和董老大了。”赵维伤终于开口,“要来就动手吧。”
  
  “真聪明,一句话就把这里的人分成了两拨。如果你不先死,恐怕要等所有人都死光了,你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董冉轻蔑地说。
  
  “说得有理。”一向笑容可掬的乐盈天居然也一拍桌子随声附和起来,比他的话音更快的,是他桌上那个算盘,在他一拍之下,早有十数枚算盘珠子飞出,早已嵌入了赵维伤身上的各大要穴。
  
  这一下出其不意,赵维伤整个人依然直直站在那里,眼珠瞪得前方,早已断了气。而那边的唐小织却被吓得只“哇”出了一声后,再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浑身卷缩着靠在墙边瑟瑟发抖。
  
  六、黑白通吃
  
  客栈里很暗,只有几支红烛撩动着火舌,发出一层昏黄的光亮。
  
  杀气越发浓烈起来。
  
  董冉抬起头,沉声说道:“乐掌柜终于出手了。”
  
  乐盈天依然在笑:“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快。不过,既然已经有人动手,我也不能错失良机。”
  
  “若问松林渡,阴阳两座桥:无钱人长恨,有钱乐逍遥。”年轻书生轻声吟道,“逍遥客栈果然是个黑白通吃的地方。”
  
  “你也听说过?”乐盈天笑得更欢了。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董冉再次掣出短叉,一步一步逼近,“好吧,那先让我来领教一下高招。”
  
  “不用什么高招。”乐盈天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不用你出招,你就要倒了。倒了,倒了……”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到最后声音低得好像只有把耳朵凑上去才能听见一般。
  
  董冉的手松开,五股短叉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人也慢慢倒了下去。
  
  随后,其他人也一个跟着一个倒了下去。
  
  他们的神志都很清醒,却都软软地瘫在那里:“蜡烛。”
  
  乐盈天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从每个人的身边走过,仔细地端详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没错,是蜡烛。不过,你们放心,我没下毒,只是在蜡烛里掺了点软骨散。要做这样的蜡烛是很贵的,只用来招待贵客。”
  
  “你想……干什么?”还是董冉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着。
  
  “其实,你们每个人的底细我都知道。”乐盈天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太漂亮了,所以他蹲下身看着那位老者,“谁是‘苍鹰’,我也知道。现在软骨散已经起作用了,所以,没必要让你们继续没完没了地互相猜忌。老客,你就是‘苍鹰’没错吧?我还知道你的真名叫陆霄,虎翼军先锋营的前任统领。传说你二十年前跟随龙辅出征西域时被黄沙掩埋而死。实际上,你就是那个奉命查找宝藏的秘使,我说得没错吧?”
  
  陆霄躺在那里,有些垂头丧气:“就算你找到我,也找不到那张图。”
  
  “我知道,只要你承认了就好。你放心,在我找出藏宝图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接着,他走到董冉身边:“没错,你当然就是大河帮派来的。但那只不过是你的表面身份。实际上,你真正效忠的不是何不平,而是紫薇营西营统制郑轩。所以,我认为你就是那个朝廷派来接头的人。”
  
  “至于你嘛。”乐盈天又来到书生面前,“查你的身份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啊。谁让你是轻功独步天下,易容术又是天下无敌的沈江歌呢?很奇怪我是怎么查到的吧?呵呵,干我们这一行的,自然有我们的门道。我不但知道你是沈江歌,而且查出你的真实身份是西域大雄国主坐下的天字第一号密探。我记得你曾和江愁余斗酒时说过,只要他猜到你的来历,你就请他当师爷。这个蠢货,连你站在他面前都没把你认出来,最后还莫名其妙死在你的手里,又怎么猜得出你的来历?哎,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停顿了一下,乐盈天继续说道:“你们一定奇怪,明明才来不久,我是什么时候查到你们来历的呢?实不相瞒,在你们刚出发的时候,我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各位一定会来,这样的话,要想知道各位的来历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他叹着气,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唐小织的身边:“按理来说,今天出现在客栈里的人,都应该是为了那张藏宝图。可是,自从你出现在这里,我花了好几天工夫,都没查出你的来历,因为你的出现在我的计划之外。既然是我乐盈天都查不到的人,我就只能认为,你真的失意了。本来我是真的有点同情你,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不希望今晚的秘密被人传出去,所以,今晚你也得死。”
  
  说到这里,乐盈天猛然站起身,从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在这几个人中间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到底先杀谁呢?”
  
  七、横生变故
  
  烛影摇曳中,乐盈天的脸变得越来越狰狞,紧握短刀的右手上青筋毕露。
  
  最后,他来到沈江歌的身边:“没办法了,沈姑娘。谁让你的轻功了得呢?万一出现一点纰漏,让你逃脱怎么办?所以,我只能第一个杀了你。”
  
  话音未落,刀已出手,短刀。
  
  不是劈,不是刺,而是抹。
  
  刀刃如微风般轻柔,从沈江歌的脖子上拂过。
  
  可是,沈江歌没死。
  
  此刻,就在她的脖子和那柄匕首之间,多出了一把折扇。
  
  折扇轻轻一翻,顺着刀刃滑了过去,然后一下子击中了那只握刀的手。
  
  乐盈天手松、刀落。
  
  沈江歌腾身、踢脚,出扇,折扇已经抵在了乐盈天的咽喉处。
  
  “乐掌柜果然是高人。可是,有哪个进了逍遥客栈会不作些防范呢?”忽然沈江歌发出一声娇笑。这笑声和之前那个书生的冷笑完全判若两人,“如果连这点雕虫小技都看不出来,本姑娘也白在江湖上混了。你今天输就输在太瞧不起人了,太心急了。”
  
  沈江歌回头望了望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继续说下去,“不过,我真的要感谢你帮我查出了这些人的底细。让我可以有的放矢。现在,你可以去见阎王了。”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乐盈天的喉间汩汩涌出。
  
  他死不瞑目。
  
  沈江歌回头看了看唐小织和董冉:“你们得感谢乐掌柜。是他给你们下了药,我才用不着杀了你们。后会有期。”
  
  说完,她扛起了陆霄,往外就走。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一条腿突然被人死死抱住。
  
  猝不及防之下,沈江歌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一冲,把背在肩上的陆霄整个向着门外抛了出去。
  
  忽然人影一闪,陆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两条手臂稳稳托住。
  
  抱住沈江歌腿的董冉,而接住陆霄的竟是唐小织。
  
  正如沈江歌所说,谁进了“逍遥客栈”,都会多加几分小心的。
  
  沈江歌如此,董冉和唐小织也是如此。唯有远离炎朝二十几年的陆霄不知道,所以,他是真的着了道。
  
  此时,唐小织见陆霄已被自己抢到,再也顾不得许多,抱着他拼命往前跑。
  
  身后两人见状,也不再缠斗。董冉放开了沈江歌,腾身而起。而沈江歌更是使出八步赶蝉的绝顶工夫追了上来。
  
  本来唐小织的轻功似乎并不弱于沈江歌,但她的手上毕竟抱着一个大活人,没走几步就被沈江歌赶上,拦在了客栈门前,后面的董冉则从后面堵了上来。
  
  八、藏宝之图
  
  哗地一声,沈江歌打开了那把折扇。
  
  唐小织灿烂地笑了:“听说从来没人看见过沈江歌出手,小女子今日有幸,得以领教下诡异莫测的留侯刀法。”
  
  说着,她一转身,将陆霄抛给了董冉:“接着”
  
  董冉原以为就算经过一场苦斗,自己也未必能够抢到陆霄,没想到,现在如此轻易就能得到。虽知危险,但诱惑实在太大,所以他连忙扔掉了手中钢叉,伸手去接陆霄。打算趁着二人缠斗之际,冲破房顶逃脱。
  
  不料,就在他腾身而起之时,沈江歌已经顾不上唐小织,不知道用了什么身法,快到极点,已从唐小织身边掠过。扇面一展,向唐小织的腰际划来。身形却毫不停顿,几乎是横着“飞”近董冉,手中折扇脱手飞出,在东冉小腿处扫过。
  
  董冉一个踉跄跌倒,陆霄也再次跌落在地,看他脸上的表情,更是痛苦异常。
  
  那边唐小织见沈江歌一招出手,也不还手,只是稍一侧身,堪堪避过沈江歌的攻击,并顺势转身,所处的位置,正好就在董冉和沈江歌的后面。
  
  这时,唐小织大叫:“尝尝我的‘织女梭’”手里忽然多了一个柱状的东西,两头细,中间粗,中心鼓起部分的下端伸出一个圆环,就是她用废纸做成的玩意。
  
  唐小织的食指在圆环中不断钩动,扳动了里面的机簧,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喷射而出,在沈江歌身后像挂上了一根根“纱线”,真的就像在用纱织布一般。
  
  沈江歌击中董冉的同时,听得而后“呲呲”之声,知有暗器,连忙跃起躲避。但那些钢针数量实在太多、覆盖的范围实在太大,速度又快到极点。任凭沈江歌轻功超绝,躲过了绝大部分,终是在双腿处中了五六支钢针,同样跌倒在地。
  
  这时,唐小织走过去点了沈江歌、董冉身上几处要穴,让他们无法动弹,然后来到陆霄身边,拿出一个玉牌。
  
  陆霄明白,当年皇上给他密令之时,曾经给过他一面玉牌,并和他秘密约定,以后见到手里握有同样玉牌之人,便是唯一的接头之人。所以,他也用瘫软的手臂从身上掏出了另一面玉牌。
  
  “图呢?”唐小织问着,一遍拿出一粒丸药让他吞下,“解药。”
  
  过了一会儿,陆霄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他摇着头说:“哪有什么图。宝藏就在我心里。”
  
  “在心里?”唐小织很奇怪。连受伤倒地的沈江歌和董冉似乎也露出关注的眼神。
  
  只见陆霄缓缓地说道:“这个宝藏并非金玉珠宝,而是强国之道。天下人以讹传讹,枉送了多少性命。”
  
  “什么?”所有人都惊诧了。
  
  “对,强国之道,也是为人之道。帝室历代相传,世间有一九天卦牒,下可知果明因,上可逆天改运。这个所谓卦碟就刻在那个藏宝之处的石壁上。上面只有八个字:‘热爱和平、珍惜生命’。”说到这里,陆霄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伤感,“可是,为了得到这八个字,多少年来却是战争频仍、生灵涂炭。”
  
  沉默良久,唐小织才慢慢说道;“走吧。”
  
  陆霄疑惑指了指董冉说:“那他呢?”
  
  唐小织轻蔑地说:“乐掌柜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效忠于紫薇营西营统制郑轩。只不过,我已查明,那郑轩利欲熏心,私自派人截图。就让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走出几步,唐小织回身拿出两粒药丸,扔到沈江歌和董冉面前:“我的针没毒,但有点麻醉作用,时间久了对身体有点伤害,吃下去就解了。”
  
  说罢,她头也不会,搀着陆霄投入夜色之中。
  
  一轮圆月悬挂在天际,却被一层薄云遮住,显得昏暗、惨淡。
  
  本杀帖请叶迟吃一棵还魂草
  贴杀叶醇衣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三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3帖,此为第18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32:04)

7 [策]乐盈天

夏,无风。蝉伏在树丫上乱鸣。

将近暮临,也没有一丝清凉,满是阵阵热浪朝人袭来。张问鬼一手将酒杯的酒竖进喉里,一手用满是灰尘的衣襟扑扇,不让滴落的汗粒滚进了眼里。

正准备叫唤酒家添置空了的酒壶。耳中传来一阵马蹄声。这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明显与别的江湖人士不同,稍显沉闷而有急促,还带有几分疲惫。他不由得放下搁置在板凳上的左腿,抬眼向园外望去。

灰尘中闪现一袭蓝裳。背上斜插一柄腰刀,准确的说,她的只是一把剑,像腰刀的剑,柄袭红艳的剑穗。他知道,这把似腰刀的剑的主人定是百战会当家萧南山的女儿萧鹿鸣,也只有她用这厚重的剑,还用得出神入化。

一阵尘扬,灰尘还未完全落下,随后又升起一阵尘雾,团团纷沓扬上半空。张问鬼数过人头,紧跟萧鹿鸣的一共七人,为首董冉。都肩背刀剑,扬鞭催马。约据萧鹿鸣半里地之遥,既不超前,也不滞后。一齐打马西去,赶往斩龙渡口。

有事干了!。张问鬼心中嘀咕。连忙将还没吃完的鸡腿揣入怀中,一溜烟疾步而去。

“客官,你还没结账!”酒家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音停,眼前哪还有张问鬼干瘪的身影。

“他从来不给酒钱!一并结了。”坐在西角的灰衣男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扔在桌上,抄起桌上的朴刀,解下系在柱上的马,翻上跨上马背,朝着张问鬼的方向跟去。

太阳西沉,空气中仍是让人气喘的火燥。

?

斩龙渡,三省交界处,自是车水马龙,人流熙攘。不会因夜临而停止喧闹,也不会因高昂的买路费路断人稀。反因为名为利各方人员的汇聚,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萧杀的气息。小松林的树参天,就是白天经过都会有一股寒侵骨的感觉。夜晚更有阴森的气氛笼罩全身,加上无风的燥烦,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可怕和胆瑟,可是,终究要过的。过了斩龙渡,就等于越过了地狱的围墙,前面就会是花香水碧。人们便也就只朝着渡口的那头张望,尽管雾绕朦胧,山弯水绕,还是端起心胆,颤步走过小松林,低首踏上斩龙渡。

夜幕已经降下,月未起,依旧无风。逍遥客栈廊下的灯笼将夜照得通明。灯笼上“逍遥客栈”的大字醒目而又刺眼,烛的火苗更加撩拨酷暑无风夜人们燥热的神经。

萧鹿鸣解开袖扣,用袖拂脸。心想:从窗口来阵风多好,好吹进身上的疲惫,在逍遥客栈睡个好觉。七天,从家中到此,整整七天都没睡到一次安稳的觉了。相约在此汇聚,明天午时赶往京都。她靠在床柱上,慢慢合上疲惫的双眼。

风,好似有风吹来。只是不是从窗口吹进,而是从门口卷来。随之,闪进来一个人。

“谁?”萧鹿鸣按剑厉喝。

“萧姑娘千万别动杀气,我只是来告诉姑娘,今晚你在劫难逃。”张问鬼劝止萧鹿鸣拔出背后的剑。

“你是谁?我已经命系一线,想杀就给一个痛快!”

张问鬼嬉笑的坐在房中凳上,“已救姑娘一命,是否赏杯水喝?”

萧鹿鸣大吃一惊,“我毫发未损,你何故诳我?看来你是来者不善!”拔剑在手,拦腰向张问鬼刺去。

“姑娘何必这样不识好人心?不信,你开门就可看到结果。”言起袖卷,缠住了萧鹿鸣的剑身。“你看!,萧姑娘”。

张问鬼打开房门,只见门外一人倒进房中,张问鬼指着死尸对萧鹿鸣说:“就是此人,乘萧姑娘欲睡之机,捅破窗纸,欲吹袖箭,被老朽毙之!”

萧鹿鸣拿起袖箭吹筒,去合窗户捅破小孔,脸不由由红变紫,香汗淋漓。对张问鬼一福:“错怪老前辈了。”

张问鬼环视房中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萧鹿鸣的发钗上。柳月钗?做工精细得只有皇宫才有的柳月钗,奇特的不是钗的精致,奇特的是钗似乎是空心。

萧鹿鸣见来人如此注视自己,问道:“老前辈也想淌这浑水?”

张问鬼对她一笑:“我是谁对你也不重要,我淌不淌这浑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着,还有那东西不能够丢落。”

?萧鹿鸣闻言,心中大惊:“你到底是谁?”

张问鬼音轻影移,萧鹿鸣分明听到“我只是黑白无常!”

音落地,人影已经不见。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三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3帖,此为第19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32:39)

8[策]兰旗发
一战渡劫(贴杀封采,参) Post By:2012-3-17 21:28:47



  霞云渐散,朝阳喷薄,照得大道由暗而明。现下方是初晨,街道人影寂寥,道旁一间茶寮却开得极早,一男一女坐品茗茶,甚是悠闲。
  冷风吹得茶博士一阵寒颤,他一边手缩入袖子里,一边乜斜着眼打量两位客人——男的鹰鼻深目,面相粗犷,兼之刚才呼呼喝喝,怎也不似雅士;倒是那女子大方得体,行止容雅,大有名媛之风。茶博士摇摇头,心道如此二人,差异忒大,怎会同道而行。
  那女子啜了一口茶,叹道:“所谓‘嗅觉精新极,尝知骨自轻’,这香茗滋味,实在分外叫人不能把持。若是日日皆有佳茗,便真个是逍遥日子了。”那粗犷男子瞧他一眼,道:“是么?我怎不觉这茶有什么独到之处。什么清香舒骨,解愁抒闷,喝到嘴里,还不过是解渴的物事?”
  这一男一女,正是东行而来的公孙接舆与花小蝶。当日公孙接舆偶遇出谷的花小蝶,意欲收入门下,花小蝶却以武不如文的理由拒绝。于是二人一同踏足江湖,且要看看是花小蝶的诗书之道掌握乾坤,还是公孙接舆的天一剑道纵横天下。
  这天二人来到鸿谷城内,均觉疲乏,便在茶寮煎茶来喝。花小蝶乃是喜茶之人,公孙接舆却并非同道,见花小蝶慢尝香茗,顿觉不耐。
  花小蝶蹙眉道:“你自然不懂。嗯,你所识的便只有宝剑,剑招,这品茶雅事,怕是与你沾不上边啦。”公孙接舆打个哈哈道:“雅事有些什么用?若你说你的诗书有些门道,也便罢了,喝茶还能喝出个什么名堂来?”花小蝶气道:“那你整天只知弄剑,又有些什么名堂?不过是多了些以力欺人的本事,还不是粗浅得紧。”公孙接舆讥笑道:“粗浅武夫又有什么坏处?难不成倒要个个男儿娘们也似,整日价躲在屋中,便算好了?”
  那茶博士听到二人斗嘴,见公孙接舆言语贬低茶道,轻视诗文,对他观感更差,脸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正在他心内不忿之时,却见一队官差御马而行,身后跟着数名徒步捕快,队伍中间押解着一名囚犯,面色苍白,显是十分虚弱。茶博士一怔,嘀咕道:“文公馆的周涣么?”转过头去,却见桌上置有茶钱,公孙接舆和花小蝶却已不见。
  
  “官差大人,敛华先生清白无辜,你……你们为何要如此对他?”
  一紫袍老儒拖着队伍最后一名官差的手,声嘶力竭道。这一行官差押解犯人,不想途中这老儒于道旁窜出,拖住一人,便大声呼喊。那官差满脸不耐,示意前头的人先走,寒声道:“老家伙,若不撒手,你这把老骨头怕是今天就要散了。”那老儒依旧叫着冤枉,却没有撒手的意思,那官差心头火气,肘臂发力,推到老儒,口中咒骂道:“娘的,你们这群书呆子,统统都是欠抽,才抓了一个,已算是便宜了……”抬起脚来,便要踢出。
  躲在暗处的花小蝶推了公孙接舆一把,急道:“快去救那老先生。”却听一声哼笑,“怎么?此刻倒不用你的诗书之道去救人了?”公孙接舆道。花小蝶正要斥他强词夺理,却听那官差“哎哟”一声,捂着右脚道:“你,你这老鬼,你暗算我?”那老儒眼见官差大脚踢来,正要大叫救命,却见那官差如此反应,也是满肚疑惑。那官差盛怒之下,左拳又向老儒打去,这次拳至半路,却似被火烧一般灼热,不由啊呀惨叫,眼看老儒,目露惊惧。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老儒逃过一劫,心内正觉奇怪,却听有人冷笑道:“如何,我这武道,用以救人,怕是你诗书之道比不上吧?”他回头看去,见公孙接舆和花小蝶走来,心知救人者必然是他们,便施了一礼,道:“多谢侠士救助!”
  花小蝶托起老儒,道:“老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押解犯人与老先生何干,竟让先生如此涉险,求他放人?”
  那老儒浑似没听到一般,怔怔看着二人忽然叫道:“是了!侠士武艺非凡,可否……可否将想个办法,将敛华先生救出来?敛华先生实不应受此冤屈……”
  花小蝶与公孙接舆对望一眼,看向老儒道:“先生不妨先与我们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儒叹道:“二位听说过文公馆么?”
  花小蝶心念一转,正要说话,却听公孙接舆哼道:“是了,公孙某粗人一个,倒也听说中土有个文公馆,向来儒生聚集,写些文章,说是要一正天地之气。不想昨日却听说叫人连根拔起,屁影不留了?”他言辞粗鲁,大有轻蔑之意,老儒听了,不禁为之气结,只是刚才为他所救,不好发作,只得忍着。花小蝶嗔道:“粗人便是粗人。还望老先生海涵,可否告知我们,文公馆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老儒叹道:“文公馆向来是天下正气所钟之地,清流之源,怎知前些日子……前些日子,我们正在诗会,突然步声大作,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朝廷鹰爪冲进文公馆便大声喝问‘周涣何在?’几个年青秀士见他如此无礼,便上前与他相辩,谁知……”
  花小蝶皱眉道:“谁知如何?”那老儒咽了口唾沫,道:“谁知那鹰爪霎时便变了脸,对他们大打出手!在文公馆聚留的,都是我们这些读书人,怎是他们的对手?几合下来,几个后生都已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有气不过的,刚迈前一步,又被他们拳打脚踢……后来,后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当天竟便把文公馆拆了!这群鹰爪,他们拆了水离先生的心血,拆了天地正气之居啊……”说到此处,老儒不自觉地一颤,可见当日光景,对他的刺激实在不轻。
  花小蝶柳眉紧蹙,看了公孙接舆一眼,却见他眼中流露出一份轻蔑之意,轻哼一声,恭敬地问道:“这般说来,那些鹰爪便是前来寻那周涣先生的了?却不知这位周先生是谁,与朝廷结了什么仇么?”老儒抬头看她一眼,沉默半晌,叹道:“不错,他们的确便是冲着敛华先生而来。说起来,敛华先生现下该算是半个文公馆的馆主……”花小蝶奇道:“文公馆的馆主,不是水离先生么?”老儒颔首道:“建馆之人,确实是水离先生,然而近日水离先生极少现身,将馆内事务一概托于敛华先生打理,是故若论实职,敛华先生方是现下的馆主。我们起初也不知道敛华先生为何被抓,后来才知道,是因敛华先生曾为文痛陈西征不利,多番上书,现下竟是被他们翻了旧账。哼!我看还不是因为皇子要……”他讲到这里,自觉失言,不再说下去。”
  花小蝶心知公孙接舆来自西域,扭头看他,却见他正思索,仿佛全无所感,不由奇怪。
  公孙接舆忽道:“我听说水离先生乃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知是否属实?”老儒一怔,道:“水离先生确实身具神通,然而我们所关心的,却并非如此……”公孙接舆道:“他往日是否有侠义相助之举?”老儒点头道:“水离先生侠骨凛然,更可贵是不输文采,端的叫人仰慕。”公孙接舆笑道:“这便成了。”他忽然拉起花小蝶,身法施展开来,顷刻间无影无踪,剩下那老儒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那押解周涣的队伍依旧前行,道旁有些百姓,眼中流露出悲悯,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以之论罪,只得远远看着周涣被押解前行。
  然而异变突生,却见一道黄影由后而至身法如魅,闯入官差伍中,几个捕快惊怒之下,想要抓住来者,谁知心念方动,黄影早已不在眼前。那人如泥鳅般滑入人群,一时队伍大乱,停滞不前。忽听一声长笑,黄影已然不见,而押解的周涣也已无影无踪。众捕快霎时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收场。
  那黄影自然便是公孙接舆,花小蝶虽知他有打算,却不想他竟如此大胆,劫走周涣,已时仍是大惊失色。幸好她虽久未动武,眼睛却利,当下辨出公孙接舆所去的方向,急急追去。
  
  
  公孙接舆连用身法,直奔城郊。他一门心思,全在与中土高手比斗,是故不顾其他。他既然已知水离为人,推断他必会前来看周涣被押往狱中,伺机而动。他便抢先发难,劫走周涣,引诱水离来追。果不其然,便在他背起周涣,纵身而起的一刻,一道白影便在他背后直追而来。公孙接舆有意引他来战,故而加快身法,似要遁逃,白影自也越追越急,随他一路到了城郊竹林。
  公孙接舆身在空中,忽然扭转身子,左手五指并起,划出一道弧线。指风过处,竟隐有风雷之声,攻向白影。此招乃是公孙接舆化指为剑的奇招,虽是由指而发,却与剑出无异。
  白影“咦”了一声,忽而随那剑意,如陀螺般旋转起来,他每转一圈,那剑意便弱一分,直至白影转至公孙接舆身前,那剑意正好被他旋转之势消解。他顺势落下地来,与公孙接舆正面相对。
  公孙接舆定睛一看,却见那男子白衣飘飘,长袖如云,面如冠玉,势如修竹,宛如谪仙临凡,气宇轩昂,叫人为之心折。公孙接舆见他落地轻巧,于空中将自己剑意化解得了无痕迹,不由暗暗叫好。这份如海气度,他在西域纵横多时,竟是不曾见过,不由道:“好俊的身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那男子见他挟持周涣,本以为落地便要一战,谁知对手第一句话竟是称赞自己身手,不由剑眉轻蹙道:“在下水离。尊驾放了敛华兄,再来寒暄不迟。”
  公孙接舆哈哈一笑,看向面色苍白的周涣,缓缓道:“那可不行。这位先生,可是在下赖以寻觅对手的好助手,我这一放,恐怕便打不起来了。”水离怪道:“阁下之意,不过是在武艺,何不放了敛华兄,你我再慢慢切磋不迟?”公孙接舆嘿笑一声,抬头道:“若然放了他,你又非我敌手,我岂不是吃了大亏?还是扣住这位仁兄的好,你若不敌,必然有下一个更厉害的来和我相博,如此方够劲儿。”
  却听水离悠悠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有必胜我的把握了?”周涣虽然被擒,口不能言,身子虚弱,但意识尚在,此刻听到白衣男子此话,不由抬起头来,见水离面色如常,一身白袍却已无风自鼓,不由眼神一亮,似乎心头大石放下,一下昏了过去。公孙接舆打个哈哈道:“阁下这身打扮,若是埋头书堆,可会保险得多。若是真个打起来,恐怕会失了风度,到时衣衫尽污,满脸血痕,可是不太雅观。”他虽不明说,但话中已是显了讥讽之意,已是挑衅之举。
  只听水离道:“若是如此,在下便陪公孙先生切磋一场如何?也好叫在下一晤西域剑神之风。”公孙接舆闻言脸色骤变,眉宇间凝重起来,冷冷道:“不想阁下倒是眼利得紧,只一招光景,便识穿了公孙某的身份。”水离哈哈一笑,朗声道:“西域剑神,威名赫赫,「止水」剑动,八方俯首。中土辽阔,要想一会先生的人倒也不少。”他谈笑之间,背上刀鞘已来到手中,端的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之感。
  公孙接舆目视水离取刀,手掌紧握腰间「止水」宝剑,身子如同雄鹰起势,欲搏长空。自从水离以旋转之势轻巧地破去他追身剑意,他已知遇上对手,故而出言相激,意图一战。而直到水离叫破自家来历,又以完美无瑕的姿势取刀候己,他方才确信,今日若不倾尽全力,怕是难求一胜。
  二人四目对视,各以真力维持气势,又时时注意着对方的身形、气机,若有一方显露破绽,便要落得挨打之局。公孙接舆历战无数,不乏大战恶战,现下却感觉这对峙分外耗人心神。白衣男子全身上下似乎无一不是弱点,却又无一不是陷阱,只消他冲动出手,便会着道。公孙接舆这一门剑术名曰「天一剑道」,当年授业之人只传他剑术,个中变化却是全由他自行创出。他本性刚武,剑术亦是刚武无匹,夺天地之势,凌沧海之力,一剑出而止万物行,便是他剑术精妙所在。只要对方有所松懈,公孙接舆的剑招便会无隙不入,破山断流,雷霆制胜,即便对方纯采守势,他也有把握在有限的招数内逼得对方变招来攻。只是水离这副神态,不啻诱敌来攻,反叫公孙接舆不好回应。
  对峙许久,二人身形似乎丝毫不变,但个中凶险,不下力拼百招。忽地劲风呼呼,有如龙吟,却是公孙接舆宝剑出鞘,奔雷骇电般攻来,既快且狠。他的剑术到底是以攻取胜,若是只这么蓄势不攻,形势对他到底不利。这一招疾攻,巨力凭空而生,乃是公孙他赖以成名的起手式,务要以剑势逼得对手仓皇应对。
  公孙接舆长剑刺出,倏尔化作芒影一点,直取水离胸膛。眼看芒影便要没入他胸间,却见刀光一闪,水离已然退开三尺,刀法圆转如意,击中剑侧。他仿佛轻描淡写的一击,却将公孙接舆的长剑荡开半尺,卸凌厉无匹的剑意于无形。公孙接舆一招未得手,水离的下一刀便来得极快,正是趁着公孙接舆旧力方消,新力未生之时攻来,公孙接舆闪身躲开,二人一剑一刀,斗了起来。
  公孙接舆号称“西域剑神”,除了剑法出神入化,内功掌法亦是一绝。他出身大漠,日日与风沙为伴,常在烈日灼晒、漫天黄沙下练剑,久而久之,他便练成了一身炎沙内劲,每剑劈出,自有灼热气劲,叫人难受,更兼备聚沙成塔的气势,他将之与自己的「天一剑道」交融,虽难臻化境,却也收效甚大。此刻对上强手,他亦是希望能以此制敌,是故一招一式,都仿佛风沙大作,气势千钧。
  
  然而水离的刀法展开,似乎平淡如水,却又精妙备至,似乎随意击出,却又无一不是针对公孙接舆的招数而作,劈砍扫拂,都务要叫公孙接舆无法以内劲制衡自己。每次刀势将尽,下一刀却又能以绝不可能的角度劈出,攻敌之必救,实在是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两人拆了百余招,水离的刀法如水银泻地,妙手频出,公孙接舆则依旧以劲力制霸,不分上下,然而若以招式而言,水离无疑更胜一筹,他也凭此压制着公孙接舆的势头,不让他的炎沙劲有更多发挥余地。
  “喝!”
  二人刀剑交击,公孙接舆终于寻到机会,将炎沙劲力使出,二人均是身形一震,各退半步,水离眉头一皱,显然这炎沙劲并不好受。公孙接舆忽道:“‘取其阵眼,击其不备。以己之长,对敌之短’,阁下这门刀法,倒是深得兵家要旨。”
  水离淡淡一笑,脸上血色一显即没。公孙接舆低喝一声,复又攻来。
  忽而白影闪动,公孙接舆剑掌齐至,炎沙劲眼看就要吐实,却在将出之际失了水离的踪迹。公孙接舆心头一震,却见刀芒骤起,刀锋从头上袭至。
  这一刀刀风并不凛然,相反,却是纯如春风,淡如水华,似乎并不厉害,却又实在包含无穷杀着。一刀斩落,似乎并无章法,不救自身,然而却招招不离公孙接舆要害。公孙接舆欲要借势化解,却发现自己快一分,那刀法便快一分,公孙接舆狠一分,那刀法却又狠一分,只要公孙接舆势子一变,那刀必然随之而变,半点不离公孙接舆头顶。仿佛那刀便是居高临下的统帅,而公孙接舆则是身处下势的兵卒,即便无论动作,也躲不过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的统帅一击。
  公孙接舆出道多年,从未遇上这种怪事,巨力在而不能发,气势在而无从展,心中不由起了畏惧。他一再变招,“一风刺”“断云击”“止水势”“定乾坤”,时而揉身而上,时而剑掌并出,剑影重重,掌力纷纷,却始终无法快过那悬空一刀。每当公孙接舆要找到空隙,那刀总是从绝不可能的地方攻出,更比公孙接舆快上一线,
  公孙接舆一再变招,只觉气机已为敌人所引,不随自身而动,炎沙之劲更无从发挥,心道:“我竟要败了!”一时心灰意冷,炎沙之劲减弱数分。突然重压一轻,刀光归无,水离退出战圈,一把抓起周涣,向后纵跃。公孙接舆面色冰冷,道:“我输了!不想我初入战土,便遭败绩,从此再无颜面自称剑神。”水离笑笑,道:“公孙兄并未输,若以境界而言,不论内外功,尊驾都已堪称绝顶。只不过,公孙兄可否听说过「天一生水」四字?”公孙接舆本已认负,听他这般说,不由问道:“「天一生水」?”水离点头道:“正是。”公孙接舆道:“并无听说。”
  水离摇了摇头,道:“那还请公孙兄记住了。他日若有闲暇,不妨脱出剑道,再参剑术,大道茫茫,唯有多方映照,方可圆满如意。”
  公孙接舆深深看了水离一眼,忽而大笑道:“好!好!好!”径直转过身去。却见花小蝶此时终于找至此处,见了公孙接舆,迟疑道:“你没事吧?”
  公孙接舆看她一眼,忽道:“你我立即回城,今日开始,你传我诗书,我传你武道,倒看看能否创出圆满如意之境。”
  花小蝶更感奇怪,正要再问,公孙接舆却已径直去了,虽自疑惑,却也跟了上去。
  
  竹林。
  阳光明媚,衬得湖如明镜,泛起金光,映着水离风神气度,颇具仙人之相。他见公孙接舆远去,低头看看昏过去的周涣,忽觉血气翻腾,不由咳嗽了几声。他身后竹林中传来男子悠悠的声音:“如何?可曾受伤?”声音温和,分外中听。水离摇摇头道:“不碍事……这公孙接舆倒是厉害,刚才一招被他带上,内力奔涌而入,我差点便要伤在他手里啦。”那声音叹道:“你虽是女子,却是天资卓绝,留侯刀法,你已有八成火候,然而却是只得刀意,不修内劲。若是公孙接舆立意与你生死相搏,只怕现下早已形势反转,我便非出面不可了。若我不在,你这招,可就实在凶险了些。”水离一笑,笑声竟如银铃,分明是女子之声:“侄女要是不知伯父在此,又怎敢妄来呢?”那声音道:“你这鬼灵精,倒是聪明得紧。你能以刀意压制公孙接舆,若是传了出去,应当是天下闻名了。”水离笑道:“即便传了出去,江湖人怕也只是以为是伯父亲自出手,打退西域剑神呢。白衣飞扬,飘逸如仙,刀法通神,岂不是伯父你么?”竹林里那人笑了一声,道:“你倒好,易容成我的模样,四处招摇,若不是我闭户多年,我这老脸却不知道往哪搁了。”
  静默半晌,他语调忽而转沉:“江畔之歌,是为水边离歌。谁会知道文公馆主水离大人,竟是江歌你呢?只是——你现下打算怎么办?现下朝廷执意以字狱人,文公馆已拆,我便欲扶持,却也是无从着手。敛华必须交给官府处理,他在狱中,我会尽力照拂,但愿能助他脱罪。”女子哼道:“罪?敛华有什么罪?不过出言反对西征,当时不听,败得一塌糊涂,怎么现下倒有脸来算旧账了?”那男子缓缓道:“江歌,兹事体大,事关国体,少言为妙。总之,我会尽我之能,但愿——”
  他徐徐叹了口气,复道:“——但愿,风雨不会来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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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三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3帖,此为第20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34:20)

13 [策]卫地使

心城
  
  1
  
  我遇上萧寒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站在湖边发呆。漫卷的西风吹得他的白发在风中轻轻飘扬,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碧绿的湖水与周围漫无边际的黄沙形成鲜明对比。
  
  “我等你很久了。”
  
  “你认识我?”他的话让我有些吃惊,我暗自戒备。
  
  “这是沙漠中的生命之湖。”萧寒依然望着湖水,看都没看我一眼,“谁能找到它,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那只是传说。”对于这种无稽之谈,我向来都是不相信的。

“那你又为何来到这呢。”
  
  “我只是路过而已。”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带着忧伤,夕阳把他的身影拉成长长一条。
  
  他的背景让人浮想连篇,夕阳下,白发青衫,黄沙碧水,宛如梦境。
  
  2
  
  很多天后,萧寒说,你利用了我。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有些事说出来就失去了意义。他又何尝不是在骗我。
  
  那潭湖水分明就是天火教的领地,他能活着站在那里,只有一种原因:他是天火教的教徒。那时,我刚刚得知因为我的过错,导致封采被天火教掠走,急忙赶来相救。这就是我赶到生命之湖的原因。
  
  “你见过这么清澈的湖水么。”萧寒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
  
  他的目光如湖水般清澈,眼底带着隐隐的碧绿,深不见底,让人情不自禁想去探个究竟。
  
  我急忙转过脸不去看他,却忍不住转回来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很年轻,眉目清朗,一点皱纹都没有,与他的白发形成鲜明对比。
  
  “我叫萧寒。”
  
  “我叫沈江歌。”我再一次转过脸,忍住想看他的欲望。
  
  “沈江歌。”他低低地念了一遍,然后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愿望了。”
  
  我有什么愿望?我是来救封采的。
  
  何处传来了歌声,天籁般的声音从遥远的漫无边际的黄沙中传来。
  
  “我要找天火神教。”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说出了这句话。
  
  3
  
  这是传说中的天火圣地,这里始终燃烧着一丛火焰,照亮我们的脸庞,温暖我们的身躯。没有寒冷,没有饥饿,即使有一天我们死去,灵魂亦可重生。
  
  我在梵音中逐渐醒来,只见火光照亮天空大地。我身着红衣匍匐在地,周围同是匍匐在地祈祷的红衣教众。
  
  心中略微放下心来,还好及时恢复了神智,否则该如何去救封采。
  
  梵音如梦如幻般在耳边唱响,悄悄在人群中抬头,心头大惊。
  
  只见数百教众围绕着圣坛匍匐祈祷,烈火自圣坛燃起,火光中一独木冲天而立,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柱前,莲花裙摆已窜上火苗,火光照亮她的脸庞,她的表情却如痴如醉,深深陶醉在幻象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来临。
  
  封采!我一惊而起,越众而出。
  
  “很好,你是第一个挑战的人!”一个红衣人轻飘飘拦在身前。
  
  “让开!”瞬间向他攻了三招,那人脚步轻划就躲开了我的攻击,却依然挡在我面前。
  
  “你只要拿到那面红幡,你就赢了。”红衣人一指独木顶处,那里果然插着一面红色幡旗。
  
  “好,开始。”
  
  4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被他抢先拿到手。
  
  轮轻功,没有人可以跟我沈江歌相比,但那人的轻功依然吓了我一跳。
  
  手里拿着红幡,心狂跳不止。圣火教的人果然不能轻视。
  
  “你赢了。”红衣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我飞身向封采奔去,如果她有任何闪失,我该如何向封大哥交待。火苗已窜上她的脸庞,她却依然面带微笑,陶醉在歌声中。
  
  扑灭了封采身上的火苗,惊魂未定之际。
  
  “属下参见长老。”红衣人突然施礼,“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火教的新任神风使。”
  
  他的话让我心惊,跟着一干红衣教众一齐向我施礼,“属下参见新任神风使。”
  
  “我不是,我也不当。”我只想带着封采离开这里。
  
  “这是规矩,今年轮到我神风使主持圣火祭祀,任何教众都可以向我挑战,你赢了我,又收了天火教的祭品。”红衣人自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神风使的令牌现在交付于你,凡天火神教众见牌如见人,听从一切号令。”
  
  数百众教徒齐刷刷望过来,我迟疑着接过令牌,看样子,如果我不接任,就无法离开这里。我举着令牌,“现在,我要离开这里。”我紧紧地盯着他。
  
  红衣人的目光空洞,却又仿佛看穿一切。他一摆手,教众闪开一条通道。
  
  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听到有人在轻念:沈江歌。声音如水,自袅袅的梵音中清晰传来。
  
  不敢回头,我知道那是萧寒的声音。会使用摄魂迷天咒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火教的圣火使。
  
  5
  
  人生有无数种机遇,有幸福,也有不幸。
  
  封采的幸福缘于我的及时相救,她的不幸又是缘于我的失误。如果不是我引开了保护她的叶长老,那么她就不会被天火教掠去,也就不会被迷了心智。
  
  她才仅仅十八岁,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流云山庄半步。江湖险恶,风波暗涌。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今天还活着,也许明天就成了尸体。她的情况还不算最坏,没有成为烈火中的祭品。
  
  被救回来的封采常常半夜里哭。对着镜子哭,是因为她的下颌被烧坏一块皮肉,不对着镜子也哭,那是因为她思念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思念的是谁,但我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象是有一千只蚂蚁在心头爬来爬去,让人坐卧不宁、骚动不安。
  
  我无法解决她的思念,却可以弥补她的容貌,何况她伤不在重要之处。
  
  易容术是我的拿手好戏,修补好以后,镜中女子眉头渐开,犹豫着看来看去。然后叹了口气,“他还会记得我么。”
  
  顿悟,终于猜到她思念的是谁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6
  
  菩提庵,破败不堪。
  
  当我喝完第三壶酒的时候,萧寒坐在了我的对面。神风使的令牌果然有用,在圣火教中位列第三,可以差遣到圣火使。
  
  在满头白发的映衬下,他的眉宇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眼底那汪碧水收敛得无影无踪。
  
  “我要你救你一个人。”
  
  “我知道。”
  
  在萧寒的那汪潭水注视之下,封采终于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如婴儿一样香甜。
  
  “她已忘记我了,还有别的差事么,神风使。”萧寒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你可以走了。”我冷冷地说。
  
  “你利用了我。”他的眼底浮出一片水雾,碧绿的湖水如梦如幻。
  
  我转身把他关在门外,有些事多说无益,如果我不假装被他迷惑,又如何能到达天火教圣坛。
  
  “你是第一个没有被我迷住的人。”萧寒在门外大笑,“我不会罢休的。”
  
  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悲伤,恍惚觉得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已认识了几百年一样,不想听到他的这种笑声,那会让我很难过。
  
  然后我轻轻说:“我也会是第一个杀你的人。”
  
  门外的笑声嘎然而止。
  
  7
  
  姐姐,姐姐。苏醒的封采一直这样亲热地叫着。她目光清澈,完全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她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对江湖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知道江湖到处都充满你死我活的屠杀,此消彼长,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在山庄时,她一直缠着我教她凌波微步,但我一直都没有答应。此时,我觉得应该补偿于她,还有易容术,至少在她危难之时也以助她逃脱困境。
  
  封采学得很用心,以她资质,假以时日必胜于我。
  
  姐姐,你居然是我的嫂子。
  
  是。我微笑。自从她得知我与她哥哥有婚约以后,她就一直处于兴奋之中。
  
  姐姐,那我哥哥是不是很高兴。
  
  是。我依然微笑。
  
  我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封缪时的情景,他很腼腆,拿着那只半只玉镯翻来覆去,然后从怀里掏出另半只对在一起,对成了一只完整的玉镯。抬头看我,又低头看玉镯,象个傻子似的笑。
  
  “给我一年时间。”我轻轻地说。
  
  “好。”
  
  他没有问为什么,是如此相信于我。他虽然青春年少,却有着成熟的思想以及淡然的处世方法。
  
  他跟我一样明白,这一年,是我的自由,既长又短,从此以后,我就会为人妻为人母,属于流云山庄属于他一人。
  
  我之所以告诉封采这些事,是因为我想切断所有的退路,不留余地。
  
  流云山庄愈来愈近,我的心却愈来愈惶恐。
  
  
  8
  
  流云河边,芦苇丛生。
  
  渡河以前,我和江愁余坐在望川亭喝酒。
  
  江愁余,我把他当做兄弟,他是一个很能喝酒的人,也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我把这一切细细讲与他听。
  
  我尽量说得很平静,努力让事情的一切恢复本来的面貌,但却忘了许多细节,那些枝蔓在记忆里若隐若现,越飘越远,渐渐消失。突然发现,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天火教,也没有萧寒这个人,一切可能都是假象,都是我在酒后产生的幻觉。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竟然分不清楚。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蠢蠢欲动,它虚无飘渺,就象晨雾,明明存在,却又抓不住。我听到它在呐喊,却又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突然开始想念那汪碧绿的潭水,是带着某种诱惑,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沦。
  
  我暗掐了一下手腕,让自己开始疼痛起来,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从潭水中解救出来。
  
  江愁余的眼里带着一种痛楚,他把酒壶推到我面前,“你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找女人喝酒么。”
  
  “为什么?”
  
  “因为男人喝了酒,胆子会大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酒后就敢了,还可以把责任推给酒。”
  
  9
  
  “你是说我在找借口。”
  
  “其实,喜欢上一个人。”江愁余的脸色有些苍白,“不需要借口。”
  
  “不可能。”我哑然失笑。
  
  “没有人可以从天火教中救人出来,而你却办到了。”
  
  “因为我可以破解摄魂迷天咒。”
  
  “但你却喜欢上了他本人。”
  
  萧寒的双眼又在心中浮起,那张迷蒙却让人痴迷的脸。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喜欢上天火教的人,何况我有婚约在身。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终身不再见他,这样你就没有烦恼了。”
  
  不相见真的就没有烦恼了么。
  
  沈江歌……分明,火光之中,我听到他在念着这个名字,沈江歌……
  
  茫然四顾,月色如水,芦苇岸苍茫一片。
  
  我叹息,渡河之后,就再也不会见到他。
  
  “第二。”江愁余的笑容开始变得诡异,“你可以跟他私奔。”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砰然碎裂,象突然崩断的琴弦,割裂了手指,血如箭般窜出,痛彻心扉。


  

  10
  
  流云山庄,河之对岸,渡河渡河,渡过之后该如何。
  
  暗夜流水声中,山庄越来越近,楼台小榭,九曲回廊,仿佛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黑暗中酝酿。
  
  这条河我渡过很多次,唯有这一次让人心惊肉跳,杀气自心底传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恍惚看到火光中人影憧憧,听到撕裂般的叫喊,有血光有绝望冲击而来。
  
  盛夏之夜,我却觉得如坠冰窟般寒冷。
  
  我可以不去么。我问江愁余。
  
  他站在船头,沉默不语。
  
  上岸之前,他递过来一壶酒,“喝一口酒罢,它会让你忘记恐惧。”
  
  我确实需要喝酒,因为我现在手脚冰凉,需要依靠酒的炙烈辛辣来抚慰冰冷的躯体。
  
  酒,绵软香甜,夜,无边无际,人,寂寂无声。
  
  整座山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只有夜风肆无忌惮在院子里穿行回旋。
  
  11
  
  封缪的房间就在眼前,我觉得很累,脚步愈来愈沉重。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树下是石桌石椅。
  
  “就在这里罢。”我不敢再向前行,仿佛有什么极可怕的事情等待着我。
  
  我与江愁余坐在石椅上,望着封缪的房间。窗纸内透着灯光,明明暗暗。
  
猛然,“砰”地一下,房门被推开,封采急奔而出,封缪紧跟着追出来。

封采!一路之上,我居然忘了她,她不应该再现在这里。心底的声音又开始浮现,它在迫切地叫喊,我拼命地听,却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但我却感受到它在说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我开始冒汗,手足酸软,动不了分毫。
  
  “站住。”封缪低吼。
  
  这两个字说得极其威严,封采极不情愿地站住,月光下,只见她满面泪痕,顿足道:“大哥,婚姻大事我要自己做主。”
  
  “你还小。”封缪面沉似水,“不懂江湖险恶……”话未说完,猛喝一声:“谁,站出来。”
  
  树荫下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月色如水,照着他满头白发如银丝般闪亮。
  
  我大惊,竟然没有发现萧寒站在槐树下。小心!小心!我想大喊,却喊不出声,我想跑过去,却发现身体沉重如铁,动待不得。耳边也听不到江愁余的呼吸声,仿佛他消失了一般。
  
  12
  
  “在下萧寒,拜见封掌门。”萧寒恭恭敬敬施礼。
  
  “原来是天火教圣火使。”封缪一把将妹妹扯到身后。
  
  “在下远在西域,想不到封掌门居然知道在下名号。”
  
  “圣火教在西域大名鼎鼎,中原人士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小弟与采儿姑娘情投意合,今夜特来拜会封掌门。”
  
  “嘿嘿。”封缪笑得有些森严,“舍妹年轻不懂事,难道阁下也不知流云派与天火教有不共戴天之仇么。”
  
  “咳咳!”萧寒轻咳两声,“那都是上辈人的恩怨……”
  
  “住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但我教教主也命丧封老掌门之手,大家还不是扯平了。”萧寒面带微笑,“采儿……”
  
  “大胆!”封缪暴喝一声,出手如电,一掌拍在萧寒胸口,“胆敢施用迷魂咒。”
  
  萧寒不及躲闪,被他一掌拍飞,后背重重撞在院墙上,跌落墙根。
  
  小心!小心!我急得在心里大叫,偏偏喊不出声来,猛然醒悟,江愁余!一定是他在酒中下药。害我只能眼睁睁望着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封缪怒气冲冲,话音未落,“啊……”他胸口突然刺出三寸剑尖,那把剑是从后心穿胸而过。
  
  “小妹……”他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封采。
  
  封采一击而中,立即跃开,拍手笑道:“中了中了。”脸上惊喜异常,接着向萧寒奔去,“我杀了他了。”
  
  13
  
  “啊……”一声惊呼自墙头传来,一个白衣女子立在墙头,她一跃而下,向封缪奔去。
  
  沈江歌!
  
  我竟然看到自己!怎么会?我竟然看到自己出现在那里。假的!假的!她是假的!我突然大声喊了出来。
  
  “她不是假的!”江愁余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转过头,只见江愁余的目光中带着痛惜,“你才是假的。”
  
  “我是假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轰然击中,头疼欲裂,恍惚中,我看到天火教徒大批杀进山庄,火光冲天,刀光剑光嘶喊声不绝于耳。
  我还见到萧寒的飞镖洞穿了沈江歌的咽喉,而同时沈江歌的飞刀射入了萧寒的心口,我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沈江歌。接着,我看到沈江歌的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夹着痛苦与绝望将我淹没,沈江歌死了,是为了救我,与萧寒同归于尽。
  
  尘埃落定,一切都已不能挽回,抬头,泪流满面,心底那个声音终于喊了出来,“我是封采。”汗水淋淋而下,夜风吹来,冰凉一片。
  
  院子里的萧寒、沈江歌、封缪、封采在我的叫喊声中悄然隐退,仿佛不曾来过。只有夜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人生真如一场戏,真假难辩。萧寒处心积虑寻到我,对我施以迷魂咒,又借着沈江歌救我之机,把我带回流云山庄,刺杀了我大哥。他设了一个圈套,让我大哥死在亲妹子的手里。
  
  “小妹……”大哥的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哀伤。
  
“大哥……”这一刻,我终于痛哭失声。

很多年了,自从爹娘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哭过。凡事大哥都依从我,从未让我受过一点委屈,掉过一滴眼泪,可是,他却死在我的手中。
  
  “不是你的错。”江愁余叹气。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大哥、沈姐姐、叶长老,还有其他兄弟,都是因我而死,我难逃其咎。
  
  “自从那晚以后,你每天以沈江歌自居,在流云河岸茫然行走,我们请了很多郎中,都无法使你恢复心智。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尝试着把那晚的经过在你眼前重现,希望可以唤回你的记忆。”
  
  江愁余还在絮絮叨叨,可我又陷入迷蒙之中,到底哪些是沈姐姐的经历,哪些是我自己的意识,我竟然无从分辨。我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宁愿他想不到这个办法,让我继续沉浸在迷乱之中,不用遭受这清醒的煎熬。
  
   14
  
  
  石碑前芳草凄凄,流云河水寂寂无声。
  
  “流云派掌门封缪、掌门夫人沈江歌之墓!”
  
钟师叔说,这是按照沈姑娘的遗愿将两人合葬在一起。
“采儿。”钟师叔面无表情,“重振流云派就靠你了。”
  
  我知道他始终都没有原谅我,他与大哥情同父子,实在无法接受大哥死在我手中的事实。
  
  流云派还可以重新振兴么,我不禁苦笑,二十年后我再杀回去?那一夜,流云派与天火教苦战不休,死伤无数,双方都受到重创,如今流云山庄主事之人也只剩下钟师叔了,而他右臂已断,从此再也无法拿剑杀敌。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江愁余神情落寞,手指在沈江歌的名字上轻轻划过。
  
  我望向他,他亦回望,目光中带着同情,“采儿,沈姑娘是极喜欢你的,她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你振作起来的。”
  
沈姐姐!依稀记得菩提庵中,她手把手教我易容术,又将轻功传授于我。待我如亲妹,而我却连累她致死。
我至今无法想明白,以沈姐姐的身手而言,就算武功不敌对手,亦会逃脱困境,如何会死于萧寒之手。或许她也被萧寒迷惑,却在紧要关头,恢复了心智,与他同归于尽。或许,她喜欢上了萧寒,也未可知。唉,到底如何,沈姐姐已死,真相无从知晓了。
萧寒!这名字在心头转了几百次,恍惚中,冲天火光里,我听到有个声音念道:沈江歌……
是幻觉么,他明明也曾这样叫过我,“采儿……”

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擅自溜出山庄,就不会被萧寒所迷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可是,那样一双眼睛,碧绿如潭水,如梦如幻,我逃得一时,逃得了一世么。

  心里一片茫然,抬头四顾,一只大雁孤寂地在天空盘旋着,仿佛在寻找同伴。猛然,箭啸声拔地响起,一支羽箭在芦苇丛中极速射出,正中大雁,穿胸而过,大雁哀鸣着坠落。两个猎户欢呼活雀跃着从芦苇荡中奔了出来。
  
  “孤雁离群,如果有人要杀它,它能逃过么。”江愁余叹气。
  
  南风徐徐吹来,芦苇荡沙沙风响中,竟有一簇芦花如雪般飘出,落于河面,顺流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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