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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十四杀《雪落天涯》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16帖)

(作者:阿鱼;提交人:鱼食;提交时间:2012/10/26 17:19:42)

第二轮空雾战区杀帖:天下有雪2(帖杀:唐轻,参评) Post By:2012-10-11 20:54:43

二、桃花谷的血“画”

离断魂山不远的险山之中,一条曲径通深谷。

谷外大雪纷飞,谷内桃花争奇斗艳、各显艳容;绿树繁荫、青藤缠绕;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与外界不同的还有深谷冬暖夏寒,一道九虹瀑布矗立谷**,给深谷增添了无限光彩。

因极少有人能自行来此,被妙灵真人觅得,建为桃花谷。

桃花谷的最初不过是收留一些落难人士,在桃花谷有一条规矩,所有桃花谷弟子一生只可以离开桃花谷一次,要么一去不归,若是回来就不可以再踏足江湖半步,因此也算是独立一派。

江湖中最受人喜欢的地方莫过于桃花谷,这里有的只是淡然宁静以及与世无争。

然而,这种宁静却因为江湖秘传打破了,这里忽然之间到处充满了死亡的欢笑声。

“苏紫子,你就如此想要得到雪莲。”

“师兄,没有哪一个人不为利益所驱动。”

“你还有脸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师兄,当日你欺骗我的十九就已经不是我的师弟,雪莲,那是师父一生的痛,你竟然为了它,为了一个毫不确实的梦而做出背叛师门的事,今日你还有脸带着人来桃花谷威胁,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杨昊,我前面叫你一句师兄那是看得起你,今日我既然敢再来就已经做好了夺雪莲的准备,识相的话,看在曾经师兄弟的份上把藏雪莲的秘密交出来,否则今日桃花谷死亡谷。”

说完,一挥手,忽然从谷口冲进一群黑衣人,他们的脸上都用黑巾围住,从轻功判断武功体力都不弱,一跳一跃便包围住了杨昊等人。

“苏紫子,你果然还是这么小人,这次有备而来,只是不知为何这些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杨昊看着包围圈的不断缩小,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些人的阵脚不是随意的踏步,而是连成一气,随着包围圈越来越窄,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似乎连呼吸都出现困难,以自己的武力他不能判断这种阵法到底是什么阵。

“杨昊,说我小人也好,君子也罢,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苏紫子,即使有这些人又怎么样,不论怎么样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杨昊,你以为我还是原来么,现在我就让呢看看到底谁是手下败将。”

说完,又是一挥手,一丝琴瑟之音飘然而起,如山中的溪水悠扬清澈;如花间的彩蝶翩然起舞,又如杨柳岸的晓风残月轻柔绮丽,更如雪中红梅静默高贵……音律时而空蒙,时而沉静,时而悲伤,时而欢笑。琴与瑟的配合更是分而合,合而分,让人难舍难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似乎沉浸在这优美动人心弦的曲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渐渐有人在这些音律中慢慢地眼神涣散,直到有人受不住琴瑟之曲流血。

琴瑟此时刮然停下,刀光携着桃花朵朵仿如漫天雪花掩住所有人的目光向杨昊铺下,回过神的杨昊暗叫一声:“不好,着道了……”但一切太晚了,桃花谷的弟子大多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神经,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虽有损伤,但还比较幸运,只是已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此时杨昊已不能顾忌场中的桃花谷弟子,一提气,剑向空中一刺如白虹一般缠向苏紫子的颈脖。

“噹”的一声脆响,刀与剑互击飞出数道冷光,一瞬间,刀芒剑气将周围封锁,大约战了百来回合,杨昊因着琴瑟之律气力有所损伤,渐渐地有些败像出来,而桃花谷的弟子大半已经挂彩,这样下去,桃花谷必然被血洗,杨昊心里更是着急,悔不当初引狼入室。

忽然,一声“破”彷如从天而降,一柄雪刀凌空而下,握刀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层如雪般的人包裹住,眼睛冰冷凌厉无情,如雪的萧杀般又急又快又响贯向所有的黑衣人,那一刹那放佛天崩地裂般的绝情狠戾。

刀芒剑气让黑衣包围全迅速乱作一团,阵法凌乱不堪。

苏紫子回头一看,大叫一声,“绝杀吴非,速度撤退。”

所有的黑衣人在那一刻都不由从心底发出颤抖,那来自心底颤抖仿佛在告诉他们世界末日的降临,江湖曾经的传言遇上绝杀吴非不出三招必然毙命,在苏紫子的大叫下瞬间向外奔去,谁都不敢赌绝杀吴非的三招。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所有的紧张都忽然退去,地上红绸似的血,交织着满地的桃花,如一幅浓艳的画,血腥的味道似乎昭示尽显出画的残冷。




五月吧十四杀《雪落天涯》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17帖)

(作者:阿鱼;提交人:鱼食;提交时间:2012/10/26 17:22:54)


第二轮天工战区杀帖: 青邪(贴杀[雪] 青邪,参评 Post By:2012-10-11 20:58:18


  你可以把一个女人称之为妖艳。
  男人呢?
  
  “历史,是一个很奥妙的词。”青邪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历史的修改者。
  但他知道,他活在历史当中。
  既然是历史,就有忠奸,就有好坏。
  “作为一个种族的继承者,你没得选择,你就得担当。”青邪说这是一句很臭很臭的屁话。
  但他又不得不这样活着。
  
  二
  “如果你觉得你是个死人,你就得敢于去死。其他的,都是屁话。”
  乐国的势力,如同见了血腥的恶狼的欲望一般疯狂的增长。辽阔的地域,自然出产优良的铁器和骁勇的骑士。
  在西域的贵族眼中,青邪只不过是个用来侍寝的物件。说的文雅些,他是一只可以在贵族的肚皮上跳舞的蝴蝶;说的难听些,他只不过是一个禁脔。
  但青邪认为自己是个骑士,虽然他的骁勇,是别人看不到的。
  他能够将那些宠爱自己的人转化成一种能量,一种能够盘桓于每一个贵族中间,却又能够使他们相安无事的能量。
  那能量,足以倾国。
  
  所以他总是笑着迎合他们,他总是忍受着那带着酒味的臭烘烘的嘴,忍受着那些已经被女人和酒水掏空的身子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为所欲为,尽情地蹂躏着他。
  青邪想吐,但是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三
  战败于乐国,是一件让乐国人认为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拥有孟武这种醉心于裂土开疆的主帅,也有孟驰这样的名将良才。他们有墨斐这样的治国良相,也有一大群能够辅佐乐怀王的群臣。
  
  “今夜,将是你在我身边的最后一夜。”青邪面前这个肥胖的男人如是说。
  “愿意为您效劳。”青邪微微地笑着。
  “好了,最后一夜,你自己休息去吧!”肥胖的男人挥了挥手道。
  “……”青邪略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笑,转身出门。
  
  “作为对你的补偿,这最后一夜希望你能过的开心。”肥胖男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沉寂地说。
  
  青邪没有睡。
  初更了,月亮悬在屋顶的八角玲珑上,发出冷灰色的光亮。青邪突然很想跳舞。
  “叹别坊,廖语清辉斜韵长。与君一别独彷徨,花开花落暗自伤。”青邪的确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由地在花间穿越。肥胖的男人听见歌声,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推开门,望着对面屋脊上的青邪。
  “来路长,凉国青邪醉愁肠。蝶儿自此离家乡,云卷云舒梦君王。”
  
  一曲终了,屋脊上已不见青邪,只有肥胖的男子呆呆地倚在门前的青玉石柱上。
  
  四
  奴隶并不是没有自由,是他们的骨子里已经深深的刻上了“奴隶”两个字。
  永世无法更改。
  
  青邪上车前默默地低着头,肥胖的男人站在城楼上,轻轻地挥了挥手。
  “主上,娘娘得知他走了,已经回到蝶舞楼了”。
  “蝶舞楼?这世上已经没有蝶舞楼了。”肥胖男人轻轻地抖了抖手中的锦袍,回身低声道。
  
  五
  乐怀王年纪不算小了,曾几何时励精图治的他,却皱着眉头想尽办法解决自己小女儿的家务事。
  这有些可笑,但这就是生活——尽管他是一国之君。孟驰的性格他了解,虽然不是他父亲,但乐怀王了解孟驰的程度甚至甚于孟驰的父亲。想起那个终日只知道替自己统领千军万马的老帅,乐怀王忍不住想笑。
  但他却笑不出来。
  
  青邪到城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冉冉升起。雾气已经将车夫身上的蓑衣打湿,露水滴滴答答地滴着。青邪掀起车帘,看着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小到自己像是一粒千军万马奔驰过后的尘埃中的沙粒。
  “若是凉国还在……”青邪默默地看着乐国国都,泪水缓缓地落下。
  
  “公子,是不是感了风寒?乐国虽然不比西域,这秋风却也是极寒的”车夫见青邪拭着泪,不由担心道。
  “走吧”青邪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车帘缓缓放下,低着声音道。
  
  六
  凉国,纷争。
  乐国,哀城。
  青邪不是战利品,也是一件特殊的战利品。
  
  “墨相,孟驰还是坚持,不能和!”孟驰拍着桌子叫道。
  “和与不和,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墨斐端起酒杯笑道。
  “可笑!墨相,若不是您极力调停,我早已挥师西域,现在西域大半叛国早已被我军夺下。”
  “唉……孟将军,你还是年轻。”墨斐站起身浅笑。“西域地大人稀是不假,但西域自古多蛮人,且不说这众多的小国战力如何。便是西域崎岖的地形与民风,就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况且你虽然挥军将叛国主力击溃,但西域叛国向来是妇孺皆兵,化整为零以后,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左右两卫,二十三万五千六百三十三人,麾下的将士莫不都是以一敌百的死士……”孟驰急得紧握双拳。
  “好了,孟驰少帅,今次你已经将叛国的主力歼灭,对他们已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相信没有十年时间这蛮荒之地是无法恢复元气的。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孟武老帅还等着回家抱孙子呢。”乐怀王起身圆场道。
  孟驰躬身怔了怔,告退出去。
  
  七
  青邪进了城,被径直带到瑞祥宫里。
  
  一天的时间,整整洗了十四次澡。
  青邪在小太监们异样的眼神中笑着道:“还好我皮糙肉厚,否则便是浇上十几次热水,只怕现在我已经躺在餐桌上了吧。”
  小太监们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睛紧紧地盯在青邪身上。
  羊脂玉大部分人都见过,但当青邪褪下衣服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笑一颦,仿佛重锤一般深深击打在人的心脏上,直到窒息。
  匀称的线条,竟让人无法分辨出哪怕一处瑕疵。
  如同一块暖玉一般,奇迹般地将冷和暖两种姿态浑然天成地揉搓在一起。就像光和暗一般,看似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的两种感觉,当它们真正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你却已经无法将它们分割开来。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感觉。
  甚至是女人,也不会有。
  
  八
  迟暮涟涟伴渔歇,炊雨踟蹰梦斜斜。
  短笛轻倚通幽处,何时再归夜凉国。
  
  青邪对于舞蹈的痴迷,如同所有男人对待美女的渴望一样。每一个云手,每一个翻腕,都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感觉。
  乐怀王望着宫殿正**那个起舞的男人,不由得醉了。原本嘈杂的酒宴,突然被这个舞动的身躯折服。乐师缓缓地停下手中的琴,望着场中的青邪,张了张嘴,却始终无法发出一个音符。
  
  青邪停下脚步,环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灭掉凉国,是他们先祖的功劳;战败西域诸国,是他们的群策群力。而现在,这些端着酒杯却撒了满袍酒水的封疆大吏,这些拿着筷子举在嘴边菜却掉在头发上的骁勇战神。
  他有一种报仇的快感。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以至于他现在有一种扑上去杀掉乐怀王的冲动。
  如果他做了,乐怀王或许会死。
  但是他,却一定会死。
  
  整个时空都凝结在一起,互相交织的光与暗不分彼此地溶解着。
  
  九
  哀,莫大于心死。
  青邪有心,而且痛痛快快的跳动着。
  血水如同奔马一般欢快的流淌着,流到心的深处,也流到青邪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地方。
  但他的心,已经死了。
  
  能打动男人的心的人,除了青邪,自然就是女人。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如同初生的孩子对乳汁的向往一般。
  那是一种近乎魔法般的本能。
  青邪第一次见到晨璎的时候,晨璎并没有注意到他。
  但是当晨璎的母亲对女儿哭诉的时候,晨璎终于有兴趣见一见这个可以让一国之君整日沉迷的男人。
  
  晨璎的话不多,只是笑着告诉青邪,只要她要他死,他就一定会死。
  青邪笑着道:“即使你不杀我,我一样会死。每个人都一样,会死。”
  青邪脸上的笑容,没来由的使晨璎一阵惊悚。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的笑,真的会倾国倾城。
  
  她知道他喜欢酒,如同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女人一样。
  他也知道,她已为人妻,而且是这世上每一个女人都梦想着能够做他的女人的人,孟驰。
  他还知道,孟驰和孟武一样,终日埋首在沙盘桌案上,推演着每一个历史上著名的战役。
  
  一个不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是注定要失败的。
  
  十
  晨璎不知道该怎样和乐怀王解释。
  她也不想解释。
  她和青邪的关系,简简单单的,只是互相需要而已。
  生理上的需要。
  就像青邪以往的主人一样。
  
  墨斐没有想到,原本安排的棋子,现在居然拥有如此大的能量。以至于一直自诩为桃李满天下的他自己,都无法把握整个事态的发展。
  宫闱之乱,一直是皇室最大的禁忌。
  何况,是个男人。
  即使他再美丽,再会跳舞。
  他还是一个男人。
  一个介于主上和公主之间的男人。
  
  十一
  孟武素以沉着著称。
  几乎每次征讨,乐怀王都必须和孟武单独商量。
  今次,群臣几乎全部以称病为由,力劝乐怀王杀掉青邪.
  乐怀王看了看墨斐,又看了看孟武。
  墨斐正色道:“妖物该斩。”
  孟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晨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青邪的时候,青邪只是笑了笑,继而将晨璎搂入怀中。
  
  十二
  主上,青邪最后一支舞,名叫当归。
  青邪做了个万福,继而正色道。
  
  十三
  当归。
  归往何处?
  晨璎公主笑了笑,望向城门。
  
  十四
  青邪拎着酒葫芦,推开舞馆大门,缓缓唱起。
  “叹别坊,廖语清辉斜韵长。与君一别独彷徨,花开花落暗自伤。”
  “来路长,凉国青邪醉愁肠。蝶儿自此离家乡,云卷云舒梦君王。”



五月吧十四杀《雪落天涯》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18帖)

(作者:阿鱼;提交人:鱼食;提交时间:2012/10/26 17:23:41)

第二轮天工战区杀帖:燕支(贴杀赵志,参评) Post By:2012-10-11 21:03:09

  燕支
  
  
  序章
  
  “吴非师兄,晨练了,你还睡?”屋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屋内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将被褥盖在头上,默不作声。
  少顷,屋外一少年说道:“算了师妹,我们去练功吧。”
  “可十天后便是府上众弟子校武比试的日子,师兄每天这般偷懒……”两个人音声渐渐模糊,似已走远。
  吴非坐起身,自言自语道:“哎,师父又不在,多睡一时三刻又何妨。”他跳下床榻,穿上衣物鞋袜,推开房门,正打算伸个懒腰。却不料,寒光闪烁,迎面飞来数枚梅花镖。
  吴非急使出一个后跃,避了开去。
  门外现身一男一女,便是方才说话那两人。少女笑盈盈道:“师兄,这次接下了几枚?”
  吴非脸一沉,没好气地说:“燕支师妹,你若一次只能投出五枚的话,校武的时候可是会输哟。”说着,摊手奉上五枚飞镖。
  “什么嘛,人家是怕你受伤才手下留情的,”燕支一脸不服气,转向身旁的少年道,“萧沙师兄你说是不是?”
  萧沙忍住笑意:“嗯,是啊,师妹已能一次掷八枚了。”
  “笨蛋,你也知道她那么厉害了,还由着她乱来,”吴非生气地鼓起腮帮。
  萧沙与燕支见他生气的样子,反倒咯咯咯笑了起来。三人又你追我打,闹了一番,这才开始练习各自的剑术刀法。时值春暖大地,桃李满园,惠风和畅,草长莺飞。正是孩童追逐嬉戏放纸鸢跳百索的时节……
  
  
  
  
  第一章
  
  乐刀府,乐朝皇帝设立的侍卫机构,因其可过问国内刑狱,故有巡察缉捕之权。俨然成为乐朝最高执法机构。其内部成员的选拔,早期以皇帝近侍中武功佼佼者任之,又从全国各地寻觅资质出色之孩童、少年加以特训。乐刀府对年轻弟子的选拔,极尽严格残酷之能事。年年举办同龄弟子的校武对抗,凡满十四岁者,比试时须以真刀真枪进行生死相搏,生存者将被赐予云锦飞鱼服,并录用为乐刀府侍卫。
  
  日头西落,转眼已是傍晚。吴非师兄妹三人练习了一天,回到庐舍。燕支生火烧水准备饭食,萧沙坐在院子里,细细擦拭着自己的长刀,完了又取出燕支的梅花镖,一把一把打磨。吴非无事可做,坐在一旁喝茶闲话:“诶,萧沙,十天后校武,你一定是用刀了?”
  “是啊,”萧沙随口答道,“师尊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又是府上刀法最好的,咱不去考个带刀侍卫,难道去考执剑侍卫?”
  吴非听罢,皱了皱眉头,随即挠着后脑笑道:“啧啧,你这话,教咱们潜心研习梅花镖的燕支师妹情何以堪呐。”
  “啊,我倒是把她给忘了,”萧沙傻傻一笑,仍磨他手中的飞镖,“师兄,我发现个事。”
  “什么事?”
  “燕支,她原来是个女孩子……”
  “咳,”吴非正喝茶,一口水还没咽下,被萧沙这句话给呛到了,“笨蛋,都管她叫师妹那么多年了!”心嘀咕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常识哇?’
  “原来,师兄早就发现了?”萧沙尴尬地笑了。
  “打从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就发现啦,”吴非也是语出惊人,但旋即暗自叫苦,忙看了看伙房,瞧见燕支正在做饭,这才松了口气。再看萧沙,发现他已是两颊通红。
  
  田间蛙声咕咕,又将是个丰年。不知不觉天已灰黑。
  
  燕支将蒸好的馒头葱卷端上了桌。师兄妹三人围坐在一块吃晚饭。燕支夹了个葱卷给吴非:“数吴非师兄最会吃,这个大的给你。”又扭头对萧沙道:“萧沙师兄你自己夹。”
  萧沙眼里满是羡慕。
  吴非心里却嘀咕:‘这刮得是哪阵风?’但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当下也不多想,张嘴便吞。孰料这一口便似吞进了十颗朝天椒,一股辣劲直冲喉咙而去,顿时口不能言,涕泪横流。
  萧沙见吴非表情如此痛苦,不禁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吴非哪里说得出话,他取过墙上的水瓢,跪在水缸前舀水喝。一旁的燕支偷笑道:“师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哟。”
  “原来你偷听我们说话?”吴非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谁知燕支竟学着他的口吻道:“笨蛋,你以为我是木头,那么大声都听不到?就这点觉悟,你还想考带刀侍卫。”
  两人正斗嘴,萧沙插话道:“原来这次校武,师兄也准备考带刀侍卫?”
  “啊?”吴非一愣,似被问了个正着,“这个,我还没想好。”
  “是了,师兄剑术刀法都好,考哪项都可以的,”萧沙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思,“其实,我很想能与师兄较量一番呢。”
  “笨蛋,我可敌不过你这武痴,”吴非当即拒绝,他回到饭桌旁,拿起刚才的葱卷,又吃了起来。
  “你不怕辣了?”燕支问道。
  “浪费粮食,要遭雷劈的。”
  
  
  第二章
  
  空中的月儿皎洁无暇,虽只是那么一弯,却能依稀照到进山的小径。吴非带着兵刃,漫步往山里去。山路尽头一座竹屋,有人正在屋前空地上舞剑。吴非小心翼翼靠近,蹲在树林隐蔽,偷偷地看。
  那人一套剑法走了三十九路,遒劲有力气势如虹。吴非看得起劲,正当欲罢不能,却见那人突然停下手中剑招,朗声喊道:“吴非,你还不走?”
  吴非心中一惊,无奈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师父,徒儿路经此处……”
  那人面无表情,将剑递给吴非,道:“将为师方才那套剑法舞一遍看看。”
  “师父?”
  “你夜夜来此偷看,真当师父全然不知吗?既然好学,为师便指点你一二。”那人语重心长。
  吴非接过长剑,凭着自己的印象,将几日来所偷看到的剑招,一一使了出来。起始几招,心中尚有顾虑,未敢使全,但越练越顺畅,只觉这剑招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全无阻碍疑惑,剑招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一口气便使完了三十九招。
  那人看罢,微微点了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我萧剑锋的徒儿。这套《御水剑法》尚有一十二路,为师便一并传授你罢。”
  吴非喜出望外,当即跪下叩谢。萧剑锋取过剑,将剩下的招式一一示范,又将各招各式中的要旨仔细讲解。吴非生性顽劣,于新鲜事物却异常好学,当下用心谨记。师徒二人谈了大约半个时辰,萧剑锋总结道:“水之为物,无态无形,剑不能断刀弗能斫,海潮有千钧之力,江河有滔滔之音。皆因水流互击所致。”
  吴非于这最后一句似懂非懂,但心中着实兴奋:“师父,徒儿观这套剑法,已胜过府上执剑第一人花师叔的那套‘聂氏快剑’,堪称天下无敌。”
  “哦?”萧剑锋脸色一沉,“那天你也在?”原来一个月前,萧剑锋约花连城来此比试剑法。萧剑锋所擅长的本是刀,却以长剑与花连城斗了五十余回合,最终仅以半招落败。吴非从未离开过此地,亦未见过花连城,如今他这般说,自然是那晚也在。
  吴非知自己说漏了嘴,当下不再吭声。萧剑锋知他贼骨铁硬,便是打死也不会说自己偷学。便转而言其他:“吴非,师兄妹三人之中,属你悟性最高,但是,你勤奋刻苦不及萧沙,坚韧好胜不如燕支,再几天便是府上校武录取的日子,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喏,”吴非见师父这般说,只好下山。但今夜得授“御水剑法”却着实令他兴奋,一路上不免蹦蹦跳跳,惊得林中山鼠四散逃窜。他回到草庐,又将御水剑法练了数遍,这才乖乖去睡。
  
  
  第三章
  
  萧剑锋带着弟子三人来到京都。众人先到皇城内乐刀府府衙报到,登录造册的官员一眼便认出了萧剑锋:“剑锋兄,别来无恙啊?”
  萧剑锋一看,是花连城。当即还礼道:“连城兄,着这身文官锦袍倒真叫我认不出了。”又对吴非等三人道:“这位便是为师常常提起的花师叔,都过来磕头。”
  吴非等三人跪下叩拜。花连城将三人逐一看过,捻须对燕支道:“小姑娘双目如炬,十指柔巧,当是接打暗器的高手,且于剑术亦有一番成就。”又对萧沙道:“孺子四肢匀称,腰背强健,当如剑锋兄年轻时一般,精通刀法。”继而对吴非端倪了许久,笑道:“这师侄,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兵刃?”
  吴非这次考的是执剑侍卫,自然是将长剑带在身上,当即取下交予花连城。花连城看过之后,笑道:“你将来若想学得天下第一剑,不如转投老夫门下吧?”
  萧剑锋在一旁笑道:“连城兄这可是违制的哦。”
  吴非见师父与师叔聊上了,便悄悄问燕支道:“师叔说你于剑术亦有成就,我咋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燕支自言自语道。
  
  众人将一切手续办妥,又到城西馆驿租了厢房。傍晚,萧剑锋出门与昔日同僚一起饮茶叙旧。少年人闲来无事,便趁隙溜去夜市闲逛。
  当时,乐已立朝四十七年,国力呈鼎盛之势。京城内外繁荣昌盛人口鼎沸,东西两市商贾云集邸店林立,尤以夜市突显京城万千繁华。茶楼酒肆在街衢两旁最为热闹,叫卖喧哗不绝于耳;青楼乐坊于闹市之中最为夺目,彩楼欢门灯火阑珊。车马游客、锦衣商贾、盛装艺伎往来此中,更添喧囔。
  吴非、萧沙与燕支自小在乡下长大,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只道“樊楼灯火”缤纷绚丽,又怎知其中另有“平康之乐”。反是夜市中种种烟花杂耍吸引了少年人的注意。燕支则蹲在边路摊上看各种奇异的小玩意。
  突然,人声沸腾起来,燕支与萧沙四下张望,发现街对面表演杂耍的地方忽地聚满了人。两人正打算去看个究竟,却发现吴非不知到跑去了。
  只听人群中间有声音喊道:“飞刀投靶这样的小把戏,有什么稀奇?也敢在这京城地面卖弄。爷刚才那手接飞刀的本事,你会吗?”
  却听一个外乡口音说道:“这位爷,小人就是跑江湖混饭的,您本领高强,小的自愧不如。”
  燕支与萧沙挤不进人群,干脆一跃跳到街旁酒肆的飞檐上,这才看清一个卖艺模样的人正跪在地上磕头,那人跟前站着位锦衣玉带的公子哥。
  这位公子并不买账:“跑江湖?就你这本事?起来!今天爷来了兴致,偏要投个镖玩玩,你不接也得接!”说罢,一脚将那卖艺人踢翻,手里亮出三柄飞刀。也不等对方爬起,便朝着对方身上几处要害掷了过去。
  萧沙见状,正欲上前相救,却被燕支抢了先:“让我来!”
  只见一道红影闪过,燕支一把截下那三枚飞刀。
  周围人群见此情景,不禁大声喝彩。燕支将飞刀丢在地上,呵斥那恶公子道:“你一个习武之人,却逞强行凶,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
  那恶公子如何听得进他人的训斥,龇牙道:“哪来的野丫头,敢管本大爷的闲事?”说罢衣袖甩过,径直投来数把飞刀。
  燕支毫不示弱,回敬一把梅花镖。
  只听一连串叮叮当当,梅花镖将飞刀逐一拦截。但竟遗漏了一把。
  原来燕支平时所练的梅花镖与眼下这飞刀不同,梅花镖轻盈飘忽,常教对手难以捉摸,但劲头与准头却不及飞刀。是以这两种暗器相撞之下,飞刀略胜一筹。
  燕支始料未及,一时忘了躲闪。
  眼见飞刀愈来愈近,忽现两个人影,将飞刀接了过去。
  原来萧沙料定燕支不及躲闪,便扑身下来相救。
  再看另一人,这不是吴非又是何人?只见他摊开左手对萧沙道:“你接到了没?”
  “没有,被你撞了一下,”萧沙边埋怨边朝吴非手心看去,发现并无飞刀,忙回头对燕支道,“好像没接住,你没事吧?”
  “完了,最后一把在这儿,”吴非神色悲痛,右手拿出一根山楂串,上面嵌着一把飞刀,“可惜了这冰糖葫芦……”
  燕支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恶公子却火冒三丈:“哪里来的乡巴佬……”看他的样子,还欲再战。却听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道:“纯钧,你又惹事!”
  众人望去,只见几个锦衣武士,京城的百姓认得那是乐刀府侍卫,纷纷散去。纯钧朝其中一人躬身行礼道:“师父。”
  同时,另一个声音传来:“你们三个,不在驿馆休息,却跑出来胡闹?”萧剑锋竟也在其中。
  
  
  第四章
  
  一轮半月悬在天空,驿馆前的空地上,燕支仍在练习暗器技法。月光下,一粒粒梅花镖闪烁着寒光,犹如流星划破天际,纷纷击中草人镖靶。
  她投了一轮又接一轮,忽然听一旁有人说:“你这般练法,再练十年也胜不了那个纯钧。”
  燕支回头一看,发现吴非正趴在树枝上看着自己,问道:“师兄明日就要赴校场比武,怎还不去休息?”
  “笨蛋,你这般没完没了地投靶,教人如何睡得踏实?”吴非跳下树,取过燕支手中一枚飞镖,口中念念有词:“静若寒梅,放若春花。寒梅傲雪,春花无情。”念罢,将梅花镖掷了出去,只见飞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竟一击将草人的头剁了下来。燕支顿时睁圆了双眼。
  原来吴非一面趴在树上看燕支投镖一面也在想梅花镖应如何应战飞刀。左思右想,竟让他想到御水剑法中有一招“溪流成瀑”,便是将虚劲集于一击,犹如汇聚无数溪流而成的瀑布之水,倾泻而下,正是霜刃起处势如破竹。此招原是萧剑锋将刀法引入剑术而创,现在吴非又以剑术贯通暗器手法。武学心得,实则一通百通。
  “杀人取命,一枚足矣,懂了吧?”吴非说罢,扭头朝厢房走去,“突然有些困倦了。”
  燕支心领神会,拿出一枚飞镖正准备模仿,突然扭头问道:“师兄,那串冰糖葫芦,是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难道是偷的!你不是从小喜欢吃?”说罢,吴非进了自己那间厢房。
  燕支看着吴非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笑了。
  
  次日辰时。
  丽日晴空,庭院中的那颗桃树花满枝头。和风习习,吹得池面上皱起粼粼细纹。
  “想不到府衙内竟有这般怡人景致,”萧剑锋伫立在屋檐下,欣赏着眼前这一幅园林美景。在他背后,隐约能听见校武场上传来的阵阵鼓声。
  “此处原是殿阁大学士草拟陈条批阅奏章的地方,都是文人留给我们的,”花连城扬起下巴,捻须道,“徒弟们正在校场拼杀,剑锋兄倒是沉得住气。”
  “呵呵,”萧剑锋淡淡一笑,“连城兄不也一样?”
  “不不,老夫膝下并无弟子,”花连城摇了摇头。
  萧剑锋不解,问道:“连城兄剑术一品,何以不收徒弟呢?”
  花连城望着皇城城墙之外,神色凝重:“自剑锋兄决定离京授徒,我便不再收徒了。”随即又低头笑道:“呵呵,像这般在府衙里做个文职,远离那刀光剑影的日子,倒也安逸。”
  “是啊,你我弟子若在校场上相遇……”萧剑锋还未说完,校场那边突然迸出一阵喧哗,大约是某场比试异常精彩,引得围观者纷纷喝彩。萧花二人不禁回头朝校场方向望去,瞧见一少年正一剑将对手封喉。
  “……便是这般结局,”萧剑锋接着刚才未完的话,自言自语道。
  花连城转过身叹息道:“二十年前,你我不也是这般过来的,现在是活得久了,心肠软了。”
  萧剑锋阖上双眼:“是啊,孩子们总要经历的。”
  几瓣桃花飘落,春风煦煦,正是暖风熏得人欲睡。而那边的校场上,却是阵阵雷动。
  
  傍晚。
  “嗖!嗖!嗖!”燕支掷出十余枚飞镖,只听笃笃笃数声,飞镖分别打在草人身上,更有一枚飞镖,竟将草人的头切了下来。燕支会心一笑,她不但练成了吴非昨晚传授的掷镖手法,更青出于蓝,将“溪流成瀑”藏于众多飞镖之中,教人更加防不胜防。正当她想再投一次,却见师父与两位师兄回来了。吴非和萧沙都已经换上了云锦飞鱼服,他俩这是通过了校武比试,被录为乐刀府的侍卫了。
  “师兄,”燕支笑脸上前。
  哪知吴非异常冷淡,一言不发,径直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师兄?”燕支扭头看着吴非的背影,疑惑不已。
  “呃,师妹,”萧沙见状,也不知该如何说。
  “嗯?”燕支仰头看着萧沙,道,“师兄做梦都喊着要成为乐刀府的侍卫,为何穿上飞鱼服反倒不开心了?”
  萧沙迟疑了片刻,最后道:“明日的校练,师妹一定要赢……”他还未说完,却听吴非回头喊道:“萧沙,你废什么话,燕支她会输吗!?”
  萧沙立即缄口不语,扭头朝自己厢房走去。
  燕支愈发疑惑,对萧剑锋道:“师父,你看吴非师兄比您还威风!”
  一旁的萧剑锋微笑道:“他俩今晚便要执行府上的任务,你明日也要加油。”
  燕支点了点头。
  
  
  第五章
  
  子时,萧剑锋带着吴非与萧沙出了京城。同行的,还有乐刀府上数十名高手。众人一路来到灞陵桥旁,分散隐蔽。吴非与萧沙一道,坐在株柳树旁。是夜无月,云起风急。
  吴非见萧沙正襟危坐,心中纳闷起来。搁平时,他一定会抽出刀来擦啊擦的。今天却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于是搡了他一把:“有心事?”
  “啊,师兄,”萧沙果然在想心事,他回过神后,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予吴非道,“这个给你。”
  吴非回头一看,是一段红色剑穗,嗔道:“笨蛋,送这女子用的东西给我。”说着用胳膊钳住萧沙的后颈。两人从小这般玩闹惯了,但这次萧沙却不示弱:“你不要最好,我自己留。”
  “干嘛那么认真呵,你不给,我偏要,”吴非见对方不悦,便耍起了无赖伎俩,一把夺过剑穗,“挂上剑穗,咱使的这把就是‘文剑’啦。”回头见萧沙仍在发闷,便又道:“你这是担心燕支呢?放心吧,她功夫可能比你差点,可脑筋好着呢,你看这些年,咱俩吃了她多少苦头?”
  萧沙被说得笑了,还了他一肘:“还文剑,强盗扮书生。”
  两人还欲打闹,萧剑锋却突然开口:“来了。”
  只见桥对面过来一人,大半夜的却头戴顶斗笠,上褶下裤一副游侠打扮。那人来到桥**,突然停步喝道:“好大的杀气。”
  这次行动,萧剑锋是统领,他见对方已经察觉,当即打了个手势。众人得令,一拥而上,将那游侠团团围住。萧剑锋道:“孔武,交出雪莲花。”
  那人大笑数声道:“还道是什么人,原是一帮鹰犬爪牙。”
  萧沙受激,欲拔刀上前。却被萧剑锋拦下,“你二人不急动手。待为师试探他虚实。”
  吴非道:“师父,小心。”
  萧剑锋神色淡然:“你好好看着。”说罢拔刀上前。
  孔武手中并无兵刃,徒手与萧剑锋过招。萧剑锋先发制人,又仰仗二尺刀锋,可谓占尽先机。然孔武出手极快,一招快掌后发先至,直袭萧剑锋左肋。萧见防守已晚,使出一招“单刀舍身式”,刃口亦取对方心窝。
  孔武不欲与其同归于尽,一个侧翻,转到萧背后,他虽身材魁梧,身法却轻盈如鬼魅一般。萧剑锋见状,变出“背后藏刀式”,顷刻间刀如蝴蝶飞舞。孔武双掌齐出,本想袭人后背,却遭刀锋阻隔,一怒之下变掌为指,以一击侧弹,将萧剑锋手中兵刃震落。萧剑锋长刀脱手,不退反迎,挥掌与孔武相拼。正当两人双掌将近,萧袖中忽探出一柄长剑,正是御水剑法中一招“钱塘回潮”。
  两人擦肩而过。萧剑锋吐血倒地。孔武头上斗笠,被劈落在地,但人却完好无损:“能接下老夫三招的,倒也算个人物。还有谁来,或者干脆一起上,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
  众侍卫见统领败阵,已先慌乱,又遭对方那么一激,也不顾什么阵型前后,纷纷拔刀上前。却全都敌不过对手一招。萧沙与吴非见场面混乱,先将萧剑锋抬到一边,萧剑锋胸口中了一掌,大约是折断了肋骨,又伤及心肺,虽未断气,口中却血流不止。
  萧沙大哭:“爹,你要撑住!”
  萧剑锋抬头望着吴非,断断续续道:“带你师弟走,你是大师兄,照顾好他们……”话才说一半,便断气了。
  “不!不!”萧沙似发疯了一般,抽出长刀,朝那孔武扑去。
  孔武已经一口气杀了数十人,见一孩子冲上来,冷冷一笑,将右手藏在背后,便是要以一条左手对战萧沙手中利刃。
  萧沙血气方刚,又兼杀父之仇,哪里受得了这般挑衅。当即使出生平绝学“八音遏密式”。刹那间,萧沙在对手眼中消失。孔武心中一禀,猛一抬头,见萧沙正迎面劈来。
  原来萧沙年岁尚小,身高还未长全。而孔武又魁梧高大,是以需要俯视对手。萧沙一个急跃腾空,便消失在他视野之内。加之“八音遏密式”是无声刀法,悄无声息,待对手发觉为时已晚。
  眼看萧沙这一刀便要将对手了结。孰料孔武变招极快,又一招后发先至,一掌打在萧沙右肩。萧沙顿时感到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他跌倒在地,接着连右臂也抬不起来了。
  “好刀法,可惜了,”孔武说罢,一掌朝萧沙面门打去……
  
  
  第六章
  
  萧沙只觉得一颠一颠,像是坐在轿子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吴非的背上。心道:‘原来我还没死。’而眼前似又浮现起刚才一幕:
  
  正当紧要关头,吴非挺剑逼退了孔武,又以长剑与对方斗了两招。却也抵挡不了孔武的第三招。吴非长剑脱手,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障刀,急递三招。招式快得根本看不清。孔武退避不及,竟被砍个正着,胸口衣襟上渗出一片鲜红,他嘴上却哈哈大笑:“想不到,竟有人能破了老夫的‘伏虎三绝’,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意思!有意思!”说完,竟拾起斗笠,大踏步走了……
  
  “咳,”萧沙只觉喉咙处一股甜味,随即便止不住吐起血来。
  吴非正背着他,见状忙喊道:“萧沙?你可别给我装死!”
  萧沙却没由来地问道:“师兄,你的剑呢,剑穗呢?没丢吧?”
  吴非骂道:“混小子,剑穗比命重要吗?师父的遗体都还搁在那儿呢,我得先把你送回去医治吧?”
  “师兄,我可能快要死了,”萧沙的声音越来越轻。
  “笨蛋,你身体还烫着呢,怎会死?”吴非又骂。
  “那剑穗是,是燕支师妹亲手做的,我想再看看,”萧沙道。
  吴非恍然大悟,耳边只余一阵阵起伏地喘息声。
  “不成,那是燕支给我的,你要看就亲自问她去要。”吴非一面跑一面说,只觉得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眼里止不住往外淌。
  萧沙却一声不吭。
  “喂,你小子听到没有,”吴非强忍着喉咙处的哽咽,大喊道,“你不是一直要跟我比试刀法吗?我答应你,等你好了,就认真跟你比一场。喂?”
  吴非咆哮了好几声,只听背后模模糊糊地传来萧沙的声音:“我只是太累了,阖一下眼。又被你吵醒。”
  “笨蛋,我背得你好辛苦,你居然,”吴非看了看前方,京城已经不远。
  萧沙有气无力地回道:“师兄,原来你刀法那么好,却要去考执剑侍卫。还诳人说敌不过我……”
  吴非见对方这般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笨蛋,师兄练武不是为了与你一较高下。”
  
  
  第七章
  
  两人进了京城,守门兵卒见到飞鱼服,立即安排了车马,两人沿朱雀大道,直通皇城。抵达乐刀府,吴非将萧沙送至医工处,又向府衙上将军潘砚禀报了情况,并请求派人前往收拾死者遗骸。潘砚允了吴非的要求。
  吴非便在府衙内医工处陪伴萧沙。一转眼过了两日,萧沙伤势渐渐好转。吴非这才想起已多日不见燕支。急回驿馆,发现所租的厢房皆已退还。又问驿馆中人,却都不知情,也未见留下书函。
  吴非一时寻不着燕支,只得返回乐刀府。进医工处,见萧沙已经可以坐起。
  “师兄,燕支呢?”却不料,他一开口便问师妹下落。
  “没有见着她,没事,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跑丢的……”吴非回答。
  萧沙愁眉不展,道:“你可曾找过花师叔?为何不去问问燕支校武输赢?”
  吴非心一沉,脸上却强作笑容:“好,我去问问,燕支怎么会输呢,问问也好,好教你放心。”他说着往外走。却听着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别费尽了,那野丫头校武的时候输了。”
  两人朝屋外望去,正是纯钧。但见他冷冷笑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第一次执行任务便伤成这样,真丢尽了乐刀府的脸。”
  萧沙大怒:“不可能,燕支怎么会输?”
  “怎么会输?便是输了,还是输在本大爷的手上,”纯钧一脸得意。
  “笨蛋,”吴非在一旁讥笑道,“燕支师妹怎么会输给一个把飞刀打在山楂串上的人?”
  纯钧听罢,脸色大变,怒道:“小子,敢跟爷较量一下吗?”
  还不待吴非开口,萧沙却已按耐不住。抽出案边一把横刀,便扑了上去。屋内空间小,纯钧一时施展不开,却极适合横刀劈砍。萧沙本是重伤未愈,不知哪里来的蛮劲,一个手起刀落,吴非还不及阻止,那纯钧已身首异处。
  “就凭你,燕支会输给你?”萧沙双眼血红,咆哮道。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府衙侍卫私斗已是重罪,何况牵涉人命,你让我如何宽纵?”潘砚端起手中的茶碗,摇了摇头。
  吴非跪在一旁道:“上将军,吴非愿一命换一命。望留我师弟性命,就让他返乡种田去吧。”说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府衙正堂的地板是用花岗岩石砖铺成,竟被他磕碎了一块。
  “你本事很大呀,”潘砚瞥了吴非一眼,悻悻道,“你这脑袋值几个钱,这地砖可是稀罕货。”说罢,将茶碗拍在桌上,道:“纯钧也有师父师兄,如果仅因私怨而相互仇杀,我乐刀府如何走到今天?”
  “上将军教训的是,”吴非仍跪地不起。
  “有一个任务,你去办了。我会安排你师弟回家的。”潘砚一挥手,支开了周围人。
  “……喏。”
  
  
  第八章
  
  三五月如镜,又恰逢立夏。花连城家中异常热闹。花祖上本是佃农,是以极其重视这个农忙节气。家中大人早早便煮好了鸡蛋,又挑出大个的,用绳子拴住,系在孩子们的脖子上。
  花连城向府衙告了休假,回到京城家中。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花连城的小女儿年幼好动,没吃多少,便跑到院子中赏月去了。
  几片薄云飘过,似有若无地掩住半个圆月。倒教这夜色更加朦胧。
  忽一只鸣镝响起。紧接着喧哗声不断。
  管家急匆匆跑来:“老爷,有贼人,有贼人,啊——”他惊叫一声,胸口被刀尖穿透。
  众人见了纷纷尖叫逃窜,只剩花连城一人坐在桌边,但见管家背后闪出个人影,那人一身黑色,手握长刀,向花连城缓缓走来。
  “你是何人?”花连城问道。
  对方不答,继续上前。
  花连城见状,从墙上取过宝剑:“虽不知足下为何要取老夫性命,但请放过一家老幼……”可他话音未落,便听四周传来家人的呼救声与惨叫声。心中顿时冒起一团怒火:“畜生!”抽剑向那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挥刀与之相拼,两人缠斗十余回合,不分上下。花连城暗惊:‘这世上能与老夫一柄长剑平分秋色的,除萧剑锋之外,此处竟又有一人。莫非……’当即问道:“你是萧沙还是吴非?”
  那黑衣人正是吴非。原来他接到的任务竟是除掉花连城。吴非曾在萧剑锋竹屋前见过花连城的剑法,是以并不畏惧对方的快剑。
  吴非不答,回敬一招“寒江浪起”,这本是御水剑法中的一招,吴非将其化作刀法使出,顿时花连城周身几大要害顿时被刀光罩住,正是刀攒万片霜,浪起千堆雪。花连城闪避不及,小腹被贯穿。
  “这是御水剑法,你是吴非?”花连城认出了对手身份,伸手想揭去吴非脸上的黑巾,但他已伤及要害,只能开口说道,“还道你会与众不同,到头来却与燕支一般……”
  “你说燕支,她在哪?”吴非正待要问,花连城已经断气。
  这时几个黑衣人赶到:“统领,花氏一门已灭。”
  “将这里都烧了,我去书房,”吴非说罢,抽刀离开。
  
  四周火势逐渐蔓延开来,吴非快速来到花府书房。他听师父说起过,花连城在几年前弃武从文,任乐刀府的主簿,负责记录府衙上下每一人每一次行动。吴非心道:‘方才花连城临死前提及燕支,莫非师妹亦被派去公干。倘若在他书房找到文档……’他东翻西找,突然在一处抽屉中找到一卷书册。上书:府衙侍卫公干记事。急翻阅最后一页,却未见有关燕支的记录:
  “四月十一日,萧剑锋统领新录用三十名侍卫往灞陵桥堵截前朝余孽,查询雪莲下落。失败。
  “四月十二日,侍卫潘袂前往龙门山,灭杨上工一家,防雪莲之事泄露。成功。
  “四月十四日,侍卫潘袂前往白云山,灭萧剑锋一家,以防雪莲之事泄露……”
  
  读到这里,吴非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此时火势已经烧至书房外,他猛然瞧见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愕然道:“今日十五,便是昨日……”
  
  
  第九章
  
  吴非快马赶回乐刀府,直奔府衙地牢而去。狱卒那儿早已递了银两,吴非来到关押萧沙的那间牢房,见萧沙仍蜷在稻草杆上酣睡。这才离去。
  
  正堂内,吴非见到潘砚,将方才在花连城家中之事一一禀报。末了,潘砚道:“花连城与你师父交好,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吴非沉默不语,潘砚继续道:“如今乐刀府正是新老交替之际,像你吴非这样的人才,本将军是器重的,将来必定重用。”
  吴非拜谢,又道:“属下恳求将军免去萧沙误伤纯钧之罪,好让我师兄弟同为乐刀府效力。”
  “你错了,吴非,我等都是替皇上效力,”潘砚微微一笑,“你师弟是决计不能呆在乐刀府了,我派人送他回老家便是。”
  “这件事,便交由属下去办吧?”吴非道。
  潘砚思虑了片刻,道:“不,本将军会派其他人去办,当然,他不能风风光光地回去,还是得带枷锁坐囚车,否则本将军如何向纯钧的师父及师兄弟们交代?”
  “上将军思虑的是,”吴非听对方的意思,像是真的要送萧沙回去,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孰料,却听潘砚对手下人吩咐道:“来人,命潘袂明日送萧沙回老家。”
  “喏,”底下人领命后便退下了。
  
  第二日,烈日当空,万里无云。萧沙坐着囚车被押出了京城。押解他的人青衫素袍,面戴一只白色面具,正是乐刀府侍卫潘袂。
  囚车行至洛阳郊外,萧沙口渴难耐,对潘袂道:“能否给点水喝?”
  潘袂不语,递上一只皮囊。萧沙双手被枷锁固定,潘袂便喂他喝。
  又行数里。萧沙突然感到一阵阵倦意袭来,接着眼皮愈来愈重,再看四周,只觉地动山摇,再也无法站立,扑通一声跪倒在囚车内。潘袂见状,抽剑向萧沙走来。正待要一剑刺下,忽听一旁有人问道:“原来这就是你杀人的手段?”
  潘袂扭头,见那人正是吴非。
  吴非笑道:“对方已经被枷锁囚车困住,你却还要用药将其迷晕,这般手法倒真是龌龊!”
  潘袂不语,将剑指向吴非。吴非笑了笑:“上将军让我来看看,你把事情办得如何了?”说着,慢慢走上前,又拔出长刀:“如果你下不了手,便由我来!”
  吴非将刀刃对着萧沙,走到离潘袂只有一尺,忽然挥刀朝潘袂掠去。潘袂似料定他有此一招,并未慌乱,反还了一剑。
  吴非以刀身黏住对方剑刃,将潘袂渐渐带离萧沙的囚车。待四周开阔,吴非使出一招“长风破浪”,顿时招式变得大开大合。潘袂剑锋不敢与之硬拼,仅以虚招撩拨,待到吴非一招使完,急收剑挥袖,但见青衫掠过,无数梅花镖疾驰而来。
  吴非见到梅花镖,登时一怔,待他想到以长刀接打,却是为时已晚……
  
  梅花镖疾驰而过,吴非却消失了。潘袂大吃一惊:“八音遏密式?”但见寒光闪过,吴非已与他擦身而过。
  “咔擦”一声,潘袂脸上面具裂成两半。两人在烈日下背对而站,良久,吴非开口道:“原来是你?”
  潘袂缓缓转身,面具掉落,真面目已一览无余,竟是燕支:“师兄。”
  “是你杀了师尊全家?”吴非问道。
  不待燕支回答,吴非又问:“你还要杀萧师弟?”
  “师兄,我……”
  “你知不知道师父临终前还不忘让我照顾你俩?”吴非突然情绪失控,他转过身来以刀刃对着燕支,大吼道,“师父他老人家是笨蛋吗!?”
  燕支猛地举起手中长剑,大骂道:“笨蛋!笨蛋!你只会说我是笨蛋,我有什么办法?那乐刀府上将军是我爹啊!”
  吴非如梦初醒。他摇了摇头,努力控制住情绪:“原来是父命不可违……”
  燕支继续道:“师父与花师叔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西域秘宝之事。新天子登基之后,下令要除掉所有知道此秘密的人。”
  吴非得知真相,心中愈加愤恨,忍不住挥刀向燕支砍去:“死丫头,那又何必牵连师尊家人?”
  燕支一面挥剑抵挡一面反唇相讥:“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不是也杀了花师叔全家上下?”
  此话不假,正中吴非软肋。他一个失神,当即露出了破绽。燕支抓住机会,一剑刺去。只听“噗嗤”一声,吴非右臂被长剑贯穿。
  吴非横刀脱手,跪倒在地,嘴上却仍不服软:“笨,笨蛋,再往右几寸,我便死了。”
  哪知,燕支双眼一红,哽咽道,“你才是笨蛋,我以真面目见你,又如何下得了手?”
  
  忽一阵西风吹过,空中乌云骤起,四月天原来依然刺骨。
  
  “你们走吧,”燕支拾起地上的面具,仿佛又变回了潘袂,“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吴非听对方如此说,拾起刀,劈开囚笼,将萧沙背在背上。
  “师妹,保重。”
  两人就这样走了。
  燕支看着吴非离去的背影,仿佛就如那夜在驿馆,两行眼泪竟怎么也止不住,心中便似被锥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笨蛋,为什么让他走。’
  一声惊雷响过,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
  
  
  
  
  
  终章
  
  八年后,乐天子以缩减朝廷机构编制为由,将乐刀府这个曾在乐朝中呼风唤雨的机构彻底解散。
  
  
  (全剧完)


五月吧十四杀《雪落天涯》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19帖)

(作者:阿鱼;提交人:鱼食;提交时间:2012/10/26 17:24:26)

第二轮瞿塘战区杀帖:不觉恋年光(贴杀秋晴,参评) Post By:2012-10-11 21:06:32


  
  青邪有喜了!
  
  三宫六院为之哗然,最受宠爱的华夫人哭哭啼啼地去找王后。
  
  “姐姐,你可要为咱们做主啊,自从那个妖物来了,王上不爱搭理咱们也罢了,这次居然……居然……还有了身孕。”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若生下一男半女的,有了封号后,往后我……我是唤他做妹妹好,还是弟弟?”
  
  王后紧紧抓着扶手,咬牙切齿,肚子里狠狠骂道:“果然是个蠢货!”面上还和颜悦色地安慰着:“妹妹莫大惊小怪,容易长皱纹。青邪他长得再好,也是个男子,怎能怀胎,待我宣太医院问个清楚明白。”
  
  待哄走了华夫人,还搭上了一盒南海珍珠粉,王后叹气抚上额头,大叫:“哎,我的指甲断了!来人,快宣太医!”
  
  老太医微微颤颤地帮王后敷上药膏,再裹好纱布,退后三步道:“王后娘娘不必忧心,两日便好了。”
  
  王后左瞧右瞧,示意太医靠近:“我问你,据说那从西域来的青邪……他怀了龙种?”
  
  太医老泪横流,不管不顾地跪下,声嘶力竭道:“王后娘娘啊,老臣行医五十余年,如今半只脚就要踏入棺材了,还怕什么妖魔鬼怪!谁也阻止不了我说出来,这从古到今,就从没有男人受孕一说!!任播再多的种子下去,也长不出粮食来啊!”
  
  王后的脸抽搐着,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二
  
  奉天殿里,宰相墨斐求见。
  
  乐怀王正在练字,凝神静气写了个大字——“龙”,一边不乐意地说:“谁让你家养不出女儿……”
  
  墨斐一脸郁色,不接话,严肃道:“王上,此事乃滑天下之大稽,万万不可!”
  
  乐怀王淡定地放下笔,“有天晚上,青邪做了个梦,梦见一条金色的龙从窗外飞进来,在床前瞧了他半响,最后甩甩尾巴,扫过他肚子……”
  
  他转个身,也不去看墨斐的脸色如何,自顾自接着道:“他觉得肚子暖烘烘的,醒过来见到满室金光未散,嘿,过了半个月,果然是怀上了。”他朝天拜了拜,“连老天也可怜我,登基二十年来,生了十几个女儿,未得一子,这不,给我送了个龙子来了。”
  

“放——”墨斐气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好歹灵台尚有一丝清明,死死咬住,在乐怀王紧盯中吞下那个字,深吸一口气方道:“他,他是个男人,男人!”
  
  角落里不起眼的起居舍人正在奋笔疾书:今上忽好男风,得青邪,言其尝梦神龙,金光烛室,乃有孕。墨宰闻之,惊而吞屁,男子妊娠,旷古绝伦。予常求古仁之心以记史,奈何事出反常,妖邪乎?祥瑞乎?乃……
  
  “去去去,”乐怀王突然扭头发现,没好气,“孤这是私事,与宰相闲谈,非国家大事,你记什么记,赶紧退下。”
  
  起居舍人作揖,慢条斯理道:“上天降鉴,又事关王上后嗣,此乃关乎国运的大事。”
  
  乐怀王瞪着那张平淡的脸,心道:别仗着你家有百余口人就以为老子不敢杀了你。幻想了一下杀了他一个,还有无数后来人,拿着纸笔:今上残暴不仁,妄杀史官。各个宁死不屈,梗着脖子的景象,好不容易换了副面容,和蔼笑道:“孤现在正有些其他私事和墨卿商谈,你姑且暂时回避,其余的,待孤祭天之时再记不迟。”
  
  君臣两人目送舍人一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退下后,才继续。
  
  “好歹青邪也是你送与我的,现在他有孕了,你着什么急?”乐怀王将之前书写揉成一团,又提笔。
  
  墨斐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方道:“现在西域未定,国内汛期刚过,国库的钱银也不多了——”他看了乐怀王一眼,“朝内上下人心不稳,颇有怨言。”
  
  “怨啥,说我荒淫无道,耽于享乐?”乐怀王头也不抬,“就这还上赶着把女儿往我这里塞。”嗯,你没女儿塞,就塞了一个青邪。
  
  “王上!”
  
  “得了,等青邪生了儿子,立了储君,他们就不闹了。”
  
  这到了饭点,墨斐左等右等不见乐怀王有开口留人一起用餐的意思,愤愤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怀胎也不过十月,倒时看神仙怎么设法送个儿子给你!”
  
  还有哪咤三年六个月才出世呢,生出来时还不是个肉球。乐怀王乐了,高声吩咐道:“传膳。”
  
  
  三
  
  重重叠叠的帘帐微露一丝缝隙,露出青邪的脸,老太医瞧了又瞧,这模样,虽然白嫩了点,眉嫌长了些,眼睛略媚了些,唇红了点,倒也不像妖孽啊。嗯,是长得太好了些,虽然不像女人,也不像男人了,就是一个美人。直到一旁的王后重重咳了声,他才回过神,搭上青邪伸出来的手。
  

“怎么样?”王后气定神闲地问。
  
  老太医汗唰得冒出来,不停念着:“这是滑脉啊,不可能,不可能。这……这……确实是有孕了。”
  
  王后一下子慌了,珠钗乱晃,“太医,你是不是弄错了,再好好把把。”
  
  老太医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道:“滑脉最是简单不过,初学医者都不会把错,只不过……”
  
  王后急问:“怎么?”
  
  “这脉象也忒强了些,看来胎儿很健康啊。”老太医站起来,朝乐怀王拱手,“贺喜王上,”又转过去,“贺喜王后娘娘。”
  
  这老糊涂!王后又在肚子里狠狠地骂道,这是个男人!是个男人!!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带脑子啊。
  
  她上前一步,抓住青邪的手就往外拉,被子滑落,露出半个身子,衣袍散开,显然是个男人。
  
  “哎呦——”青邪呼痛。
  
  王后讪讪放手,“姐姐一时高兴过头,情急错手了,妹妹勿怪。”居然真是他的手,这可奇了。
  
  房内各人听得那声妹妹,脸色古怪,青邪嘴角抖动,乐怀王强忍着笑,胃都抽筋了。只有老太医盯着那个坦平的胸,如梦初醒般道:“这,这男子怀孕,不比寻常,老臣可不可以检查一下,那个,”他那个半天不知怎么称呼,实在不好意思称呼娘娘,只有放弃,“那个身体。”
  
  王后面露喜色,“应该的应该的,稳妥为上。”这下子看你还不露出马脚。
  
  “放肆!”乐怀王面露不悦,喝斥道。
  
  老太医这才醒悟,这虽然是男人,也是娘娘啊,怎么好让他查看检查,抹了抹汗,拱手退下,“老臣逾矩了,王上赎罪。”
  
  王后转动眼珠,“这样吧,让女侍来检查。”
  
  “这怎么可以,他毕竟是个男人,这样一来岂不有秽乱后宫之嫌!”乐怀王义正言辞地道。
  
  王后在肚子里问候了他祖宗先人十八代,转过身背对着乐怀王,深吸一口气,方和颜悦色地道:“他到底是王上的人,如今已怀了龙胎,还需臣妾照料看管才是正理。”
  
  “嗯,这男人入后宫,也是本朝第一次,你家学渊源,回去好好参考史料,什么龙阳断袖,男皇后之类的,看他们怎么个规矩行事,拟个奏本给我看看,现在规矩未定前,还是我陪着他罢。”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后咬着牙告退,恨恨地想:还男皇后都出来了,这明显是要拿我下马。不成,我得尽快找父兄商议一下此事才行。
  
  另一厢,待众人都散去后,床后帘帐跳出一个影卫,刚才便是他在暗中牵着青邪的另一只手,输送内力改变脉象。
  
  影卫向乐怀王行礼,消失在阴影里。
  
  “你还好罢?”乐怀王扶起青邪,关心地问道。
  
  残留的内力在胸内激荡,青邪一个恶心,吐了出来。
  
  “哎,快来人,孕吐了——”
  
  
  四
  
  御花园里,青邪在痛苦地思考他们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即使两人的关系已被传得沸沸扬扬,满朝皆知,他也不愿意光天化日之下被个男人搂在怀里,还在喂葡萄。
  
  “爱卿,来,这酸酸甜甜,正开胃,多吃点。”乐怀王觉得自己的称呼极妙,很是开心地一颗又一颗喂着,直到青邪鼓着个嘴,说不出话来才罢休。
  
  另一旁端坐的晨璎公主用丝帕掩着面,忍无可忍才道:“父王,你还有完没完了,我找你有正事。”
  
  “谁找我没正事啊?我这也是正事。”乐怀王抱着青邪,盘算着要不要亲上一口,被青邪以要杀人,不,要自杀的眼光阻止,只得悻悻作罢。
  
  “为老不尊!”
  
  “以下犯上!”
  
  “上梁不正下梁歪!”
  
  乐怀王噎住了,放开青邪,坐正笑嘻嘻问道:“你老师是哪位?孤得好好嘉奖一番。”
  
  “父王——”晨璎公主跳起来撒娇。
  
  望着与自己极为相似又稚嫩的眉眼,乐怀王不忍心了,这是自己最为痛爱的小女儿啊。他支走青邪,避退左右,愁眉苦脸地问:“晨璎,你今年多大了?”
  
  “开春刚满十五,”公主数着手指头。
  
  “你再数数你有几个弟弟妹妹?”
  
  公主放下手。
  
  乐怀王道:“一个都没有,十五年来,自从你母后生下你后,孤的后宫被塞了满坑满谷的女人,现下除了娘家背景极硬的三两个还在,其余都过不了一秋,死的死,疯的疯。就是能保存的那几个,也未有所出。”
  
  晨璎公主也愁眉苦脸起来。
  
  “孤今年三十有二,膝下才五位公主,其实也不急,不过……”他顿了顿,叹口气,“有人却等不得了,不想让她做王后,倒想让她做公主。”
  
  晨璎公主急得哭出来,伏在父亲膝头,“可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啊!你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乐怀王抚摸着女儿的头,轻声道:“我知道你对孟老将军家的那愣小子另眼相看,等过了春天,你便嫁过去吧。”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抬头望着天,雁飞走又回,这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权利争夺也从没有停止的时候,高处何止不胜寒,更是危机重重。
  
  
  五
  
  墨斐在密室摔烂了一个白玉笔洗,“老匹夫欺人太甚!”
  
  心腹谋士在一旁捋着胡须道:“王上正当壮年,算不得老,还很有雄心壮志。这么快就决定将小公主嫁给孟驰将军,好棋啊好棋。”
  
  墨斐一面心念着养生炼气之法,一面忍不住愤然道:“那孟武和我明明是老交情了,这老狐狸倒会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这些年装模作样的,想博个生前死后名。”
  
  想起自己一窝儿子,各个不争气,哪个比得上别人儿子英勇善战,少年英姿,胸口就疼起来了。
  
  饶是他在朝中拉拢结交,大半要职也尽归囊中,奈何孟武掌握军权,巍然不动,连儿子都守着边防大军。王后娘家虽然占据兵部尚书一职,也举足轻重,但总被牵制住。
  
  更何况!墨斐仰天长叹,他是没女儿,但从亲族认个义女送入宫中还是易如反掌的。这么多年任凭王后威慑后宫,为所欲为,事到如今,这时候怎么会送去个青邪来威胁她的地位,况且那还是个男人。
    
  墨斐摇头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满面无奈,他虽有把持朝政之心,却从无打算谋反,最多纵容外戚横行的胆子,想他们下手在先,自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混战中乐怀王有个三长两短的也只能怪时运不济,到时候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也好听些。
  
  谁知乐怀王左手使个下流招数,竟好意思宣称青邪有喜,右手又使个狠绝招数,将小公主嫁给满朝文武以为与自己一道,实则不然的孟武之子,将自己摆在风头火势。
  
  而王后一家马上蠢蠢欲动,开始剪除墨斐朝内党羽,更失策地在时机根本未成熟之时下手。
  
  “王上就是脸皮厚,难得难得。”谋士将扇子一合,击中手掌,赞曰。又偷眼望向墨斐,心里下了另一个评价,心黑而脸薄者,多半难成大事。
  
  墨斐低头喝茶,这个谋士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倾听自己的心事了,迟早得把他给杀掉,一了百了。
  
  
  六
  
  窗外的星光灿烂,屋内的床铺柔软。
  
  乐怀王双手枕头,躺着叹气,“我觉得很寂寞。”
  
  青邪披散头发,赤脚站在地上,懒懒地回道:“因为没有人懂你的心事?”
  
  “不,是没人和我谈心。”他侧过身,单手支颐,双眼比窗外的星子更亮,“更加不敢交心。”
  
  青邪无语,半响才道:“这是正常的,难道你想别人和你说你如何荒淫无道,下流无耻。或者和你说想要如何把你赶下王位?”
  
  乐怀王挺起身,愤愤然,“我怎么荒淫无道,下流无耻了?我连一个手指都没碰过你。”
  
  “明明碰了。”
  
  “这种碰不是那种碰,哎,我说你汉话怎么说得这么顺畅了?”
  
  青邪叹气,“你在你就不停和我说话,你不在我没事做,就教内侍念书给我听。”
  
  “看来以后可以给你找个老师,教你读书写字。”乐怀王盘算着。
  
  青邪惊讶,“难道你不是打算利用完我,就杀掉?”
  
  乐怀王更惊讶了,“难道你没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
  
  两人对视,青邪先败下阵来,坐到凳子上,闲闲地问:“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乐怀王又躺下去,闭着眼睛回想:“好像有一个,那年我十二岁——”
  
  “什么?!”青邪怀疑自己听错了。
  
  乐怀王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身边有个年长的侍女,很温柔可爱,圆圆的脸,小巧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我很喜欢她。”
  
  “然后呢?”
  
  “然后我大婚了,这个侍女就突然得病死掉了。”乐怀王又闭着眼睛,“然后满朝文武就往后宫送美人,死一批,送一批。王后生了一个女儿,又一个女儿。我整天要想着如何平衡势力,雨露均沾,安抚这个,讨好那个的。”
  
  青邪默然。
  
  乐怀王睁开眼睛,“说起来都怪先王,他居然是个情种,除了先王后外,竟无一嫔妃。母亲病弱,结果就生了我一个儿子,不然有个兄弟的话,也好帮轻下我的负担。”
  
  他数着手指,“族内亲近的血缘里,只得两个叔伯兄弟,都老大了,还未生子,看来只有指望他们了。”
  
  青邪安慰道:“你还年轻,还有希望的。”
  
  乐怀王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道:“二十年了,我已经很累了。”
  
  青邪再次默然,悻悻地倒茶喝,不理他自言自语似的呢喃:“其实那时候我就明白,作为一个君王,喜欢谁,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刻意疏远,才是一种保护。”
  
  
  
  七
  
  整个夏天,过得非常慢,先是公主大婚,然后兵部尚书造反,联合御林军统领逼宫失败,血溅宫门,王后得知后自缢身亡。
  
  葬礼那天晚上,乐怀王喝得酩酊大醉,拉着青邪的手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青邪回握他的手,“如果是生在普通百姓家,你得念贫贱夫妻百事哀了。”
  
  乐怀王斜睨他,大着舌头道:“你,得找个好老师给你,这都学得什么东西!”又低着头,“都是我逼得她啊。”
  
  青邪冷静地道:“她手上也沾着不少人的血,不算无辜,要说谁逼的,不如怪命运弄人吧。”
  
  乐怀王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什么都算到老天头上去,确实让人比较好受些。”
  
  隔不了几天,青邪以惑乱宫廷之罪名,被下入大牢,有孕云云,皆为妖言惑众。
  
  被押走前,乐怀王端了杯酒,“今日一别,恐相见无期,就当我为你送行吧。”
  
  青邪毫不犹豫地接过,仰起脖子饮下,等待着那毒发时撕心裂肺的痛,半响毫无动静,他疑惑地望着乐怀王。
  
  乐怀王笑道:“既然要押你去大牢,何必多次一举,提前毒死你,傻瓜,这是慢性毒药,不会现在发作的。”他转身不再看他,挥挥手,“走吧。”
  
  作为妖孽,享有特殊待遇的小单间,每天中午窗口还能晒晒几小时的太阳,日出日落不知几次后,青邪在想自己怎么还不毒发身亡时,晨璎公主来了。
  
  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已除了孝服,不过衣裳是素的,首饰也只是珍珠与白银而已,轻启樱唇:“这里的稻草倒很干爽,你看上去也还好。”
  
  青邪苦笑,“公主怎么来了。”
  
  她教人打开牢门,“我来带你离开。”
  
  公主府里,宫女来来往往,不时偷窥着公主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听说是以前陪着乐怀王的那个妖孽。
  
  “父王让我放你走,从此海阔天空。”公主从金匮拿出一封信,“这是他给你的。”
  
  青邪接过信,白纸黑字,字如其人,十分潇洒写意的好看,可是,他苦笑,他不认得字。
  
  公主又道:“他还说,让你找个好老师,学习读书识字,就能看懂了。”显然她也觉得十分多余,“不如我念给你听吧。”
  
  青邪却拒绝了,将信收入怀内。
  
  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天地之大,要去哪里?
  
  公主提了个建议,“你要不要陪着我?驸马就成婚时回来了三日,言语之间甚是厌恶我耽误了他的边防战事。”她叹口气,“本以为大好良缘,原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我自己立了府,逍遥自在地守活寡。”
  
  望着公主的脸,他鬼使神差地应下来了。
  

  八
  
  从此夜夜笙歌,花中行乐月中眠。
  
  公主却难得展颜,她怪青邪,“你总是不开心,累得我也不开心。”
  
  青邪淡淡笑道:“公主是有心事罢。”
  
  公主仍然指责道:“你看,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辛苦。”她斟了一杯酒,低声吟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后面两句到底是不念了,不吉利。
  
  怪不得他们争来抢去,这么长的人生,无聊透顶,不争,又可以做什么。
  
  “听说,边关的天空又高又蓝,空气特别洁净,”青邪轻声问:“不如一行?”
  
  公主有几分心动,想了想,又垂头丧气地道:“军中有规矩,还是罢了,免得又遭他冷眼。”
  
  这天长日久的,磨得人心都淡了,他身在边关,可会记挂着千里之外的她。
  
  朔风凛冽,南方绿意未消,边关却已深寒。
  
  孟驰和战士们围在一起烤火,喝酒驱寒。
  
  边关的酒,只有烧刀子,刺喉浓烈,入口极之爽快。
  
  流言飞的比什么都快,几杯下肚后,就有人打抱不平地叫嚷:“公主算什么,就连王上咱也不放在眼里。居然敢欺负到咱们将军头上了,给我撞上了,管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奶奶的乌龟王八蛋。”
  
  就有人拉扯,“哎,你小声点,乱说啥啊,提什么乌龟,这不是给将军添堵吗?”
  
  孟驰苦笑,一碗又一碗地喝酒。旁边幕僚看不过眼,道:“将军,这事莫不是王上给咱们孟家军没脸?”
  
  孟驰正色道:“不得胡言乱语,他们是粗人,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上边什么时候短过咱们粮饷?监军来过几次,大力慰问嘉奖,又几曾为难过咱们?”
  
  他望着南边,公主,男儿保家卫国乃是应当,愿只愿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输了有生以来的一仗。
  
  公主泪别青邪,送了他许多金银珠宝,拉着手道:“我就当你是小娘一般,他们都不懂。”
  
  青邪哭笑不得,只得装听不到。
  公主又道:“你也死心罢,我知道你陪着我,是想着有天能见到他。这些时流言蜚语的,他连问都没问起过,只忙着立了华夫人为后,再就是和墨宰相斗法。”
  
  青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从此再无相见之期,原来这就是最毒的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九
  
  青邪兜兜转转,终是不愿离得太远,就在京城留驻。
  
  买了个院子,种了许多桃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收了许多弟子,教她们跳舞,却因脾气越来越难以控制,少不了打骂。她们聚了又散,仿佛彩云一般。
  
  终于一次大醉后,被抓获到官府,差点送命,被人救出来后,存身之地已被没收。
  
  不如去桃花谷吧,救他的人叫苏紫子,告诉他,那里桃花漫天漫地,好像下雪一般,美得不似人间。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时间过得这样快,还在怨着痛苦绵长时,就不知不觉走到了终点。
  
  临死前,他从怀内拿出那封信,这许多年的摩挲中,早已薄脆,字迹也模模糊糊,难以辨认,稍稍一用力,便化成齑粉,而他到死都没学会识字。
  
  那又有什么所谓,他的内心现在如此通透。
  
  那一年,桃花开的正好,他在树下等候,一个白衣带金冠的男人走过来,笑眼如桃花,问道:“你便是青邪?”他抬头望过去,数十年,就在这一眼中,了却这一生。




五月吧十四杀《雪落天涯》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20帖)

(作者:阿鱼;提交人:鱼食;提交时间:2012/10/26 17:24:57)

第二轮天工战区杀帖:壑舟天地归无言(贴杀欧阳宏,参评) Post By:2012-10-11 21:08:19

  壑舟天地归无言
  
  一、禁脔王子
  
  “见看花须约,一千年、知赴瑶池缘浅。雪里花枝来索句,恍觉春生冷砚。却忆前时,寻芳处处,霞影浮杯面。酒醒花落,树头飞下余片。何事岁晚重妍,多情应笑,我早朱颜变……“
  一个三尺见方的金盘上,一个广袖长裾的男子且歌且舞着。那身衣服非丝非锻,竟是直追远古屈大夫时代的苎麻料的,粗粗缝制,穿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就恰好就衬出了他那秀骨如玉,傲骨如狂的姿态来,一头长发任其凌乱着,却自有一种“我欲乘风”般的决然洒脱,面色如冷玉般,颏骨如削,又恰到好处的凸显了那样一方精致无伦的脖子上那样挺润如玉的下巴……这让人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个词、风情……再往上是他那如悬胆似的鼻和那似寒星若闪电般的眼,那样飞斜入鬓的修长的眉,他就那样在金盘上空若有情,淡若无物的歌着,那样似媚似英地舞着,偌大的宫殿里除了他朗朗的歌声外再无半分杂声,哪怕他立身的金盘之下,还有十六个绯衣纱裙的绝色女子抬着金盘,在满座王侯权贵的眼神中,却对她们视如无物般,直眼神勾勾的看向他,从他们的眼神里,只透出两个字——那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本能,那两个字叫、情欲!
  看着那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苦苦的自嘲,却犹略带骄傲的挺了挺脊背,心里叹道:“王子殿下,我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凉国……就看您的了……”
  
  “据说,他是当今天子乐怀王的幕塌之宾,天下第一美男子,凉国的最后一个王子,但整个乐国,拥有他的又岂止一个乐怀王?”
  每当提到他,语言渐陷暧昧的人们总是那样哧哧的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谁让他的名字天下皆知呢?
  青邪,他的名字叫青邪,那个美丽神秘又冷漠的禁脔,也曾高贵的王子。
  满朝权贵皆视他为妖物,却没人不以得到他为荣。
  
  
  二、谁家天下
  
  
  复仇之火终于还是烧到了这里,虽然整整等了三十年,但、终究还是等来了!
  青邪看着陷入无边慌乱的乐国王朝,一种恶毒的快感油然而生——整整三十年啊,从十二岁开始离开故国进入这个皇宫,一个亡了国的皇子,如同丧家之犬般被送来这里,因为天生俊美的容颜,从面对各种贪婪猥琐的目光开始,到被一双双肥腻的大手勾住下颚再到被沿着他清韧的少年肌肤骄傲的脊骨一直深入到他*骨的手抚过,只到终于有一天,他被送上了乐怀王的龙塌,这些,他都一一忍受,因为---------他要给他真正的王子赢得复仇的时间!他相信终有一天,神圣的复仇之火会点燃这里,照亮他整个屈辱黑暗的世界……
  
  北国承影驸马的军队攻进来的时候,青邪早已被绑了起来,那些素日和他“交好”的大臣权贵们此时早换成了另一幅嘴脸,口口声声骂着他是妖物,命人将他绑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青邪闭了闭眼,皱纹在额上苦苦的划过:这一幕又要重新上演了吗?可惜这一次,再也不会管用了……
  
  果然,宰相墨斐命人对下面喊话,内容是青邪早已背得出的话,无非是以凉国最后一个王子为条件,以凉国秘宝千年雪莲为饵,呈上他青邪的绝美容颜以期求的对方给他们一线生机甚或退兵。
  从凉国灭亡到如今,青邪至少已经历了三次这种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景,每一次,这种方法总是有效的,只是这一次,墨斐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没见到底下有人回话
  
  正想命人继续喊话,城楼拐角处,忽然连续发出几声惨叫,忙一回头,才见一白袍银剑的男子已立在城墙之上,离自己不过数尺之遥,这一变化谁也没有料到,不待墨斐一行问出声,对面的男子早已看穿他们的心事,微笑道:“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攻破你们乐国的统帅是谁吗?”不待那些人回话,已笑着自答道:“不错,你们猜对了,正是区区在下。”声音忽转神秘:“如今北国的驸马,凉国唯一的王子,青邪!”
  
  “什……什么?”墨斐一行睁大眼睛,几乎没有听清地问:“青邪?凉国的王子?”他们前面被绑在身侧的青邪,指着他问道:“你是凉国的王子青邪,那他又是谁?”
  “他么?不过王室的一个内宠,名唤承影。当初国破之日,为助本王脱身而扮成凉国皇子的模样罢了……”持剑男子看了一眼“青邪”,两人相视而笑。
  
  墨斐一行脸色白了白,而后墨斐突然笑道:“既如此,那就只好请‘青邪王子、承影驸马’放过我们一行了,”顿了顿,看了一眼绑在身侧的禁脔道:“我们本来还担心他早已人老珠黄无法呈承影驸马的欢心,既然是承影驸马的旧识且还救过驸马一命,那怎么说,驸马都不该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吧?”说着,阴测测的一笑,一只短匕,抵在了“青邪”的脖侧。
  
  持剑的男子哦了一声,忽然背过身,看了一眼城下,一声长啸,手上银剑忽然脱手直向“青邪”射去,大笑道:“本将乃堂堂凉国皇子,北朝驸马,岂能为一介禁脔而阻我复国大业!”
  
  就在他长剑脱手一瞬,众人眼睛一花,城楼之上忽然齐齐跃上十几个黑衣将士,他们跃上城楼后,没有丝毫犹豫,挥剑直向乐朝皇族一行人杀去……
  
  
  
  尾声:乐国已亡。
  统帅承影已传下军令:犒军十日,并在此宣布凉国复国。整个北国的军队都沉浸在无边的喜悦欢庆中,刚刚还尸骨成堆的乐国都城一时间处处披红挂彩鞭炮连连。
  在这满世界的欢庆之中,有一个披散头发一身血渍的男子直直的抱着一个女人从欢庆的人丛中穿过,他手上的女人胸口被一大滩鲜血浸透,看来早已气绝多时,倘还有乐朝贵族在此,定会认得此人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青邪。
  
  青邪面无表情,不见悲喜的看着身边人们无边的欢庆,思绪还留在昨天的城楼之上-------曾经的凉国皇子,他半生期盼的人一剑飞来,在那一瞬,却有一袭红衣舍命扑来,那一剑也就恰好插在了那袭红妆的胸口之上。
  那袭红衣却是乐国最小的晨璎公主。他从十二岁来到乐朝,始终是她,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对,从未把他当成禁脔。甚至在得知他一直为别国的进攻做内应的时候,她只是严厉训斥了他,并没有把这一足以引起他的杀身之祸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而如今面对他曾尽一切努力协助对方攻破自己家园的军队,在那把破空掷来的剑前,她亦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抚着他的额角微笑着说:“你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沙,世代绵延,就像你在我心里,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不要替我难过,记得要忘记,忘记所经历的一切,从此之后,好好地生活……”
  
  “青邪”抱着的手紧了紧,贴着晨璎公主的脸颊,故国皇子的话也飘荡在耳边:“带上她,立刻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之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一次的剑下,绝不会再有侥幸!”
  
  ……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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