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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0:45:20)

病虎
题记:君不见南山白额曾报恩,墙头金枕投何人?

上——碧血枪
(一)
利州东路,饶凤岭。
冥冥寒食雨,客意向谁亲?泉乱如争壑,花寒欲傍人。
清明时节的雨纷纷落落,乍暖还寒时节,冷湿的寒意直浸润入人骨髓里,秦岭之中,那寒气分外袭人,水露凝结不散,雾霭缭绕,林木掩映中淡了春意。
明道生拄着锄头,斗大的蓑笠盖住大半张脸,冷笑道:“你居然在喘气。”
童战嘿嘿一声,两个坛子落到泥地里,“任谁提了二十斤酒赶了七十里山路,都得喘上一阵子的。”
“你不是天武高手么?”
“高手也是人,活人能不喘气么?”
明道生凝视着他,忽然说道:“我很久没喝酒了。”
童战笑,“有多久?”
“苞谷熟了五次。”
童战直摇头,叹气道:“这几亩山地,长不出好庄稼来。”
明道生摇着头拍开酒坛的泥封,叹气道:“不但长不出好庄稼,连酒也无处去寻。”
十斤的酒坛就这么对着口喝下,“两浙东路的状元红,十八年陈,果然是好酒!”
童战的眼神已变冷,“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明道生笑了,“你不来寻我,我就是个活死人。”
“用这么好的酒来杀一个死人,岂不是浪费?”
童战也笑了,拍开另一个坛子,也喝了一大口。
明道生摸了摸下巴,“我以为这两坛酒都是给我的呢。”
童战抹了抹胡子,“一个活死人喝两坛好酒,岂不是浪费?”
“在我学种苞谷之前,喝了你的酒,就得替你办事。”
童战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点头道:“是这规矩。”
“那我现在又喝了你的酒。”
童战说:“我是有信用的人,我的规矩,一直没变。”
明道生叹气:“可惜我变了。”
“为什么?”
“因为我学会了种苞谷。”
童战叹气:“这次的酒,其实是五年前欠你的那一坛。”
明道生忽然怔住,眼神有点呆滞,“五年前的事,我并没有去做。”
童战抹了抹胡子,“所以我欠你一坛酒,你欠我一件事。”
明道生默然。
“当年的明少侠,雄气堂堂贯斗牛,青衫匹马,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杰。”
明道生笑了笑,“可是我已经变了,每年打上几百斤苞谷,虽然难吃,却也能饱腹,而且每当苞谷成熟的季节,总有野猪来拜访,所以我还有腊肉吃,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会觉得没有酒喝也并不是多么难受的事。”
童战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知道你五年前临战收手,是因为伏魔十境功的最后一重遇到了障碍,现在你的心态如此平和,想来那最难的心魔境已经过了。英雄蛰伏已久,总还是要出山的,前阵有位高人跟我说过: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明道生噗嗤一口酒喷到地上,捧着肚子狂笑。
童战被他笑得有些恼怒,恨恨的看着他。
“后面山上有一群猴子,跟我算是邻居,我有时候路过,会拿苞谷逗他们,他们高兴起来,也会拿山果扔我,大家算是有些交情。可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条蟒蛇,隔三岔五的抓猴子吃,我当然能除掉那条蛇,可我就一定有这责任么?”
童战终于怒了,冷冷说道:“现在我知道你确实变了,可是你就算不认同我,也不用把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童战转身离去,他行过一处悬崖,身影消失不见,山风吹过,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只有那粗豪却又落寞的歌声依稀传来: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二)
成都府路,武侯祠。
天武阁主浪倾天背手而立,他虽已不再年轻,可身体仍然直如标枪。童战每次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头总是有点重,腰总是有点松。
“人是找到了,可那人已变了。”
“哦?”
“原来的他,握的是碧血洗银枪,现在的他,握的是把锄头。”
“这么说他已经不用枪了?”
童战微摇着头,“还在用,用来晾衣服。”
浪倾天一声叹息,“晾衣服的枪,还是可以用来杀人的,但是种了五年的地,枪还是杀人的枪,人却不是杀人的人了。”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甚?怎么不去长安?”
童战说:“我回来是因为薄云天已经去了。”
浪倾天皱起眉头,“云天一个人怎么成事?”
“跟他一起去的,还有尚修平。”
浪倾天的眉头舒展开来,“虽然如此,你还是要去一趟,此次行动关系重大,你该知道,我最看重的,一直是你。”
童战点点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三年前的某一天。
那天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同样的话语,不过那一次浪倾天拍着肩膀看重的,是井上原,而井上原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中——解相思
(三)
宋金边境,大散岭。
清姜河畔,神农庙前,薄玉琳轻蹙娥眉,眼神很迷茫。
“唐姐,咱们的行动还有意义吗?”
几个月来风云突变,金军南下淮泗,一力主战的尚书右仆射张浚罢相,现在主持朝政的是汤思退。主和一派中,有人主张以战求和,有人主张以守求和,只有这位汤大人与众不同,举措实是匪夷所思。
虞允文将军本在河南与金军相持,廷旨命其退兵,虞将军抗命不从,如当年岳飞般被金牌召回。汉中一地,老将军吴璘抱病兴军,本意有所作为,却被后方掣肘,前日已除兵权,回京修养。大敌临境而自解兵备,汤大人的议和之策与二十年前的秦桧颇有异曲同工处。
自从太上皇帝逊位,一两年间,朝野气氛颇有奋发意味,去年为岳飞将军平冤昭雪,人心大振,天武阁把握机会,意图大展身手,短短数月间形势转换若此,却是谁也未曾想到的。
她们经过大散关时,眼见得武备松弛,咽喉要地亦无重兵把守,怎不令有心之士忧急万分。
唐玲咬了咬嘴唇说:“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放弃。”
她说:“这里供着炎帝神农氏,传说中神农即生于斯长于斯。我们炎黄子孙,怎能眼看着大好河山落入异族之手?!”
这条路叫作陈仓道,从汉中直抵长安,千百年来就是兵家要钥,现在两国交兵行人稀少,两位美女走在路上格外显眼。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匆匆而过,身法若飘鸿,端地是快疾。
“姐姐,是他!”薄玉琳惊呼。
唐玲身形一闪,已拦住了那人。
“咳咳”,那人停下脚步,“原来是你,真是巧啊。”
用惯暗器的人,手都很稳定,可唐玲的手已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她想说话,喉头却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
“这些年来,你……还好么?”唐玲的声音嘶哑得不象她自己的。
那人摘下斗笠随手扔掉,苦笑道:“江湖真的很小,我原本还以为这顶大帽子能有点用处。”
他的身形挺拔依旧,他的声音清亮依旧,他的眼睛明亮依旧,只是他的笑容,却已多了不少皱纹。
唐玲凝视着他,只觉得心底那些早已破碎的东西,忽然又哔啵哔啵的发出了声响。
“你的枪呢?”
“忘家里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唐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明知故问。
“走在这条路上的人,自然都是要去长安的。天武阁还是那样的没出息,连女人都派出来打仗。”
“女人怎么啦?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薄玉琳不满意了,她不明白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害得唐姐这么多年来痴痴迷迷。
薄玉琳撇撇嘴,“以前我还小,总觉得明大哥为国为民,是大英雄,现在看来,我小时候真是不懂事。”
唐玲拉住她的胳膊,指甲直掐进肉里,“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走吧。”她看着明道生,倔强的眼神里却没什么自信。
明道生摸了摸下巴,“既然遇到了,也只好一起走了。”
从四川入秦地大致有两条路,东路是出武关,西路就是出大散关,汉时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的就是这个。明道生他们走的是西路,这里现在算是三国相交,往南是宋国,往西是西夏,往东则是金国。
明道生看见一身银甲的雷万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
与美同行,本是一桩妙事。可若是一个美女与你缠夹不清,一个美女对你横眉冷目,这路途却不是那么的美妙了。所以当明道生看到雷万的那对大银锤子时,觉得实在是这路途中难得一笑的妙事。
薄玉琳看见两条大汉,一个身长八尺,另一个身长也是八尺,一个全身金光闪闪,另一个全身银光闪闪,一个兵器跟镰刀似的,另一个兵器跟西瓜似的,觉得大英雄应当如是,而不是戴着顶斗笠藏头露尾的。
赫连孤射看见两位美人,一个成熟得象水蜜桃,另一个清纯得象青苹果,也觉得大英雄应当如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两位小娘子旅途寂寞,咱们搭个伴吧。”
旅途确实很寂寞,所以雷万听赫连孤射吹嘘了一路的泡妞神功,所以雷万的脸色立即变了,他没有想到赫连老大神功的起手式居然是这样的……
薄玉琳甜甜的笑了,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牲口这样跟她搭讪过,应付这样的场面,她自然很有经验。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色也变了,因为金光大汉又开口了。
“前边有个小树林,风景颇佳,幕天席地,极有情致,两位小娘子不如随我等去切磋一番。”
薄玉琳是从峨眉山上下来的,峨眉派的断情七式剑法,讲究的是慧剑斩情丝,兵出不空回,自是极利极快的。可是薄姑娘才按住断虹剑的叉簧,金铃短剑已到了赫连孤射的咽喉。
赫连孤射手一翻,弯月状的黄金半轮封住剑势,唐玲连出了十七剑,竟都被他封住。
赫连孤射哈哈大笑:“好烈的娘们儿,虽然剑法烂了点,可是我喜欢!”
明道生微微摇头,一字剑法原是大开大阖的路子,本就不适合女子,更不适合短剑,唐玲的母亲贵为唐门掌门夫人,一生中未曾与人动过手,改造的这路一字绣心剑法未免有些不伦不类,遇上高手便大大吃亏。
赫连孤射好整以暇,还不断用言语调戏着唐玲。唐玲越听越怒,攻得愈发急了,却不提防赫连孤射冷不丁一掌击在腰间,身子慢慢软倒。
赫连孤射搂住她的腰肢,巨掌覆住胸前,淫笑道:“不错不错,材料十足啊……”
“放开她。”明道生说道。
这个男人的样子实在很土,一身麻布衣服已被洗得很薄,似乎动一动就会破掉,都能透出衬衣的颜色来,而且他居然还赤脚穿着双草鞋。从一开始,赫连孤射就没把这男人放在眼里,于是他狠狠揉了揉手底的肥腻,冷笑道:“我不放又如何?”
明道生身形闪动,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个头槌撞在他鼻子上,与此同时,赫连孤射的下身不知道被什么硬物击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明道生收起膝盖,回头问道:“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擦掉我这一脑门子血?”
“你……是在问我吗?”薄玉琳讷讷的问道。
明道生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薄玉琳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
雷万攥紧了锤柄,看见明道生转向他,忍不住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
“你现在是不是想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赐,有朝一日必有回报?”赫连的鼻血正从明道生前额往下流,使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嗯嗯,这个……”于是雷万又退了一步。
“那你还不快说?说了还不快走?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急着要洗脸?”
(四)
金,长安府。
劈柴胡同是朱雀大街附近的一条小巷,虽然朱雀大街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市,可是拐进劈柴胡同的人却绝不会多。
因为劈柴胡同窄得真跟劈了一半的柴似的,两边全是高墙,中间仅容两人并走,连大清早出来清夜香的粪车都进不了这个胡同。
一个连粪车都不进去的胡同,自然不会热闹。
可这胡同深处,偏偏还开着家客栈。
这样的地方,生意当然不会好,老板见到客人上门,不说喜出望外,至少也应该满面春风。
明道生坏笑着问青云楼的老板:“为什么你老是板着张脸,莫非这样才是名副其实的老板?”
老板拼命的叹气:“我最后一个伙计,昨天也卷铺盖跑了。”
“这样也好啊,我看你的生意不怎么样,他跑了还帮你省几个工钱。”明道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待得太久,遇到每一个人他都爱扯上几句。
“可是他不但卷跑了铺盖,还卷跑了我的老婆。”
薄玉林本已在偷笑,因为她觉得这个胖老板,好象很能够克制臭屁的明道生,却听得那土包子大笑起来:“那你更应该谢谢那伙计,他一下子替你省了两个人的钱。”
明道生的眼睛转了转,“而且,以后你多看几眼美女,再也不怕老婆罗嗦了。”
胖子老板的目光在美女身上来回打着转,肥脸上忽然堆起职业化的笑容,“三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先打尖,后住店。”
“客官稍等片刻,小店今天的招牌菜是土豆烧牛尾巴。”
明道生撇了撇嘴,“难道就没有别的菜?”
胖子老板又板起了脸,“如果你不喜欢牛尾巴,可以等到明天再吃,明天的招牌菜是黄豆炖猪蹄。”
“莫非……你每天只有一个菜?”
“如果牛尾和猪蹄你都不喜欢,还可以等到后天吃爆炒羊腰子,本店只有三个菜,每天一样,三天一换!”
薄玉琳的小嘴张成个圆圈,这样的老板,难怪店只能开到这种角落里了。
明道生却似乎很满意,他摸了摸下巴,“凑巧这三样我都爱吃,我先去洗个澡。”
“后院有水井,洗澡却是方便,不过你最好顺便劈点柴火,我好烧热水。”
薄玉琳看见明道生在挠头,忽然觉得这个老板也许活该跑了老婆,不过这样有趣的老板,似乎正适合明道生这样的房客。
五年前的薄玉琳还是个小姑娘,现在的她却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而唐玲的身材更是好得没话说。身材好的女人,吃东西一向是很节制的,但若是一个大男人当着她们的面,把桌上唯一的一盆菜吃得精光,再节食的女人也会发蛮。
薄玉琳现在就很生气,“为什么有的男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风度?”
唐玲浅浅的笑。
“唐姐,这样粗鲁的人,你居然都无所谓?!”
“因为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有的人不但吃起东西来象头蛮牛,脾气也是犟得死不悔改的。”
唐玲依旧浅浅的笑着,神色却有些凄苦,“既然生气也没有用,那又何必生气?”
薄玉琳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冲进来一个女人。
一个红得象火一样的女人。
胖子老板怒气冲冲的跑出来,粗短的手指戳点着,“你这臭婆娘,居然还敢回来?”
红得象火的女人咯咯的笑:“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跟人跑,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跑了再回来。”
她笑得弯下了腰,揉着肚子说:“至少你这次没有上次那么生气,没拿锅盖砸我。”
她顺手拖了张椅子坐下来,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我跟人跑了,是因为你已经没有钱,既然你连我都养不起,我当然要跑出去散散心。”
胖子老板气得浑身的肉都在抖,“你有种跑了就别回来!”
老板娘笑得浑身也在抖,抖得整个人象烧起来的火,“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想回来就回来。”
“再说,我后来才发现那个家伙不但跟你一样没钱,居然还想骗我的钱。跟老娘睡觉还要老娘出钱,这种男人当然不能跟。”
老板娘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薄玉琳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惊奇得话都不会说了。
明道生拍手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笨女人,不但被人骗上了床,还被人骗光了钱,老板娘你是个聪明女人。”
老板娘拍着大腿,“啧啧,你看看,男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就是懂道理,有的人却笨得象头猪。”
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已气得疯了,只知道回骂:“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老板娘不理他,冲明道生抛着媚眼说:“看来又有生意上门,既然有了钱,这次我就多住些日子。”
老板忽然拖过条长凳,一屁股坐下说:“既然要住,下次要跑至少得过完年。”
薄玉琳彻底惊了,拍案而起骂道:“死胖子,你居然连这都能忍?”
胖子老板拼命的叹气,“谁教这店是她的呢,若不是她原来的老公死了,我也当不上这老板。”
老板娘笑得跟老母鸡一样,“所以我想跑就跑,想回来就回来,他都得忍着,除非他不想在这待了。”
薄玉琳怒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种婆娘要了干嘛?你有手有脚,不能另外找个地方待么?”
胖子老板拼命的叹气,“我原来只是个饿得快死的乞丐,是她让我当了老板,还把我养得肥得象头猪。象我这样没用的男人,到哪里能再找到活干?到哪里能再找到老婆?我虽然长得象头猪,可我还没笨得象头猪,她这样对我虽然不公平,可这里有吃有穿有女人睡,我当然要一直待着。”
薄玉琳忽然发现自己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明道生叹道:“看来你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的存在。就象宋国被金国打了,还得管人叫爹爹,每年又是进贡钱又是进贡绢,如果能够改口叫叔叔,少给点钱和绢,就满意得跟打了胜仗似的,说不定还要大肆庆贺呢。”
老板和老板娘一齐拍手,“不错不错,看来你也是个聪明人。”
当年青衫薄16:18:38
(五)
长安府,青云楼。
八百里秦川早已不是当年那富甲天下之地,千百年来,这里几度兴衰,长安城也早已不是那座天下第一的城池,但长安城依旧是西陲重镇。
长安城里,提起现如今最威风的势力,当然是万水千山盟。他们的凶名在长安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员大将的绰号,都被街头的顽童编成歌谣传唱,襁褓中的婴儿,听到他们的名字便会止住哭啼。金国长安都指挥使耶律延,名义上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很多时候还得看看万水千山盟盟主周水山的脸色。
明道生偷偷摸摸的出门,却被唐玲截个正着。
“咳咳”,明道生摸着下巴,“又是这么巧啊,薄姑娘呢?”
“她去寻她爹爹了。”
薄玉琳是天武阁副阁主薄云天的女儿,薄云天等人早就来到长安秘密行事,薄玉琳是去寻找他们的秘密据点接头的。
“那你怎不一起去?她是一个初闯江湖的小女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唐玲眼神定定的望着明道生,“因为我更担心你。”
“我有啥好担心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要钱没钱,要色没色。”
“有,因为我知道你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我知道童战去请你出山杀周水山没有请动,可是你还是来了。如果你不是来杀周水山的,那么你只能是为了那个女人来的。”
“就算你是为杀周水山而来,你肯定也会去找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本就是他的老婆江月白。”
明道生摸着下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唐玲的神情很倔强。
这股倔强,让明道生想起了她。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死,她是那样说的。那是不一样的天空,不一样的地方,可却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神情。
明道生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和江月白见面,总会做一些成熟男女爱做的事情,你跟着我会很不方便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却很痛苦么?你明明在说谎,为什么你总是要用谎言来伤害我?”唐玲反问。
“我知道你上次刺杀周水山失败,是因为你遇到了江月白,为此珑儿还枉送了性命,可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为了那个女汉奸做傻事。”
明道生木然半晌,长叹一声道:“我虽然有些自恋,可从没奢望过能够得到玲珑双娇的青睐,你们的爱,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珑儿因我而死,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唐玲扑上来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答应我,不要去。不要一错再错了!我宁愿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妹妹,那样你会念想着我怜惜着我,我也不用再受这无尽的折磨……”
“你一定有计划,我看得出来。那个胖子老板我虽然不认识,可我知道那个老板娘叫楚红,是个杀手。听我一句劝好吗?别再为了那些汉奸糟蹋自己。”
明道生抚摩着她柔软的秀发,温声说道:“请让我去吧,如果今天你不让我去,那才是大错特错。”
“不!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死!”唐玲用尽全身力气搂紧他,和当年的唐珑同样的倔强。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当年不能跟珑儿说,现在也不能跟你说。”明道生的手非常有力,一点一点将她推开,“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唐玲绝望的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如同萧瑟秋风中枯萎的花瓣。“唐门的解相思,见血封喉,唐珑有,我也有……”
她的手无力的垂下,一枚泛着蓝光的铁蒺藜掉落下来,掌心有几个小小的血洞,乌黑的血液流淌出来,映着雪白的肌肤,分外触目惊心。
明道生揽住她倾颓的娇躯,却不能发出呼喊,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苍天,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什么要让我爱的人永远伤心?为什么要让爱我的人离我而去?他只能在心底无声的呐喊……
如果相爱是一种罪过,请不要用分离来作为结局,如果分离是一种宿命,请不要用欺骗来作为惩罚,如果欺骗是一种悲哀,请不要让我在爱人面前也无法吐露真言……
明道生的心神恍惚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右相负手而立,南山有病虎,金枕报恩人,你的密剌,叫做“病虎”……


下——憎别离
(六)
长安府,万水千山盟。
江湖之中,一向有许多传言。有的传言,真实得如同亲眼目睹,偏偏却是假的,有的传言,飘渺得如同空穴来风,偏偏却是真的。
五年前的江湖,纷纷传言大侠明道生迷恋妖女江月白,甘愿放弃追杀其夫周水山的任务,甚至替他们抵挡了许多刺客。没有人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就连唐玲也分辨不清。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江月白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娇媚。
“那么严密的守卫,居然还是不能阻挡住你,你真的能去任何地方吗?”
明道生的头疼得象要裂开来,他捏了捏眉心,叹道:“一切虽然和五年前那么的相似,可是我已经变了,同样的一句话,已经不能够再迷惑我。”
江月白轻笑:“其实我也变了,你看看我的样子,比起当年变化大不大?”
她腰肢轻扭,慵懒的样儿与当年毫无别致,她的眼神依然是那样令人迷醉,她的嘴唇依然是那样鲜艳湿润,她的胸脯依然是那样挺拔高耸……
明道生的神情有些恍惚,耳边似乎听到她曾经的低语——我能跟你一起去任何地方吗?
他用力摇了摇头,“我要见周水山。”
江月白掩唇轻笑,“江湖传言你是我的情夫,我岂能让你和他见面。”
明道生咬牙,“你不要逼我。”
“我就是喜欢逼你,怎么样?”江月白的唇角微翘,现出一个迷人的酒窝。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她的声音是如此娇媚,却在他耳边不住轰鸣。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她的诱惑,从来没有。
“听说,你已不再用枪?”
“听说”当然是听她的手下说,她有许多部下,“听说”任何事情都不用奇怪。
“自从见过你,我的枪已无用。”
江月白笑得花枝乱颤,轻罗小扇遮住半边美靥,“羞死人了,你的枪明明是那么勇猛,人家根本吃不消……”
江月白相信,没有任何男人能经受住她这样的挑逗,很快,他们就会象野兽一样扑上来。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的身体,甚至已经期待得湿润了……
“我要见周水山!”
江月白的脸色变了,银牙轻咬,樱唇泛白,泫然欲泣,她凄婉的说:“难道说,你的心中根本没有我?你还是爱着唐玲和唐珑?”
“我要见周水山!”
江月白俏脸冰寒,“好,你要见他,我便死给你看。”
“月儿,明大侠从来不缺少为他死的女人,你这一招是没有用的。”周水山龙行虎步,从远处走来,“明大侠,别来无恙?”
明道生的心已抽紧,只听见周水山在大笑,“世上又有哪个男子有这等福气,能让玲珑双娇以死相谏?”
明道生怅然叹息:“云横秦岭家何在……”
周水山笑得捧着肚子,“好诗好诗,江湖已不是原来的江湖,你还是速速躲回秦岭老家去。”
明道生的瞳孔在收缩,“没错,山水帮已变成了万水千山盟,周水山也已不是周水山,我还是走吧。”
“且慢!反正来也来了,咱们不如好好叙叙旧。”周水山拦住了他的去路。
明道生摸了摸下巴,“你又不是周水山,咱们有什么旧好叙?”
周水山在微笑,“难道我不说那句‘雪拥蓝关马不前’的暗号,咱们就不能叙旧了么?”
明道生停下了脚步,忽然也笑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留胡子?”周水山笑得很开心,似乎这个男人并不是他老婆的情人。
明道生摸着光洁的下巴,“因为我一直很讨厌酒水沾到胡子上。”
“可是听说你五年没有喝酒,为什么还要刮胡子呢?”
“因为我如果不刮胡子,可能永远再没有酒喝了。”
“哈哈哈”,周水山豪爽的笑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我这里刚巧有西域来的红酒,咱们先喝几杯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要杀了你。”
周水山的表情突然僵硬,象是听到了最荒谬的事情,“你要杀我?五年前你为了掩护我的身份付出了多少牺牲?今天你居然要杀我?”
“你难道已忘记,我们是大宋朝最高级的密剌——病虎和潜龙?莫非你已忘了当年的誓言?”
“我苦心孤诣卧底金国,月儿甚至为你污了清白,咱们演了这么多年的好戏,马上就要大功告成。我不但联络了西夏,我还笼络了西域各族,三个月内,关中就将是我们的地盘,金国必定大伤元气,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要杀我?”
明道生点头说:“我和周水山确实付出了很多……”
他叹息道:“可惜你并不是周水山。既然你在这里,那么周水山一定已经死了,既然他死了,我要杀你不是很正常吗?”
周水山连身体都已僵硬,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明道生的右手,已生生插进了他的左胸。
江月白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这一幕。
“你的武功,比当年又高了许多。”
“这个金如山,是西域大幻教的顶尖高手,居然连你一招都挡不住。他的金刚不败身刀枪莫入,你的手究竟是什么做的?”
明道生用死人的衣服擦着血手,摇头说:“其实也不是很高,我每次杀人都弄得自己脏兮兮的,看来还得练练。”
他冲着江月白微笑,如果世上还有一种微笑可以表达愤怒,那一定是明道生此刻的微笑。“你借我练练好么?”
江月白春山紧皱,似在思索什么难题,“当年你明明把大半功力传给了我,怎么还能如此厉害?”
“你的伏魔十境功,最讲究绝情绝欲,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你既然为我破了童子身,不可能短短几年又修得更胜从前。”
明道生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微笑,“我也没想到这功夫最后的心魔境,竟是需要破而后立。也幸亏如此,否则我还杀不了你。”
江月白说:“周水山早就是个废物,再不能成事,所以我才杀了他找来金如山顶替,可惜他也不济事。他一定是对错了暗号,是吗?”
明道生微笑:“你确实很聪明。”
“既然我们都是聪明人,为什么不继续合作下去呢?有我帮助,关中马上就是你的天下。”江月白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挽住明道生的胳膊轻轻摇晃,丰满的乳房轻轻摩擦着他的臂肌,“你功力圆臻大成,再不用惧怕房事,咱们做得长久夫妻,威名更是播于天下一雪前耻,就是自立为王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么?”
明道生微笑:“可惜你杀了潜龙。”
“杀了潜龙的人,必须要死。”
江月白亲了亲他的面颊,“果然是我所爱的人儿,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会遵守原则。”
她退后两步,“可惜,你还是不能杀我。”
“因为我还有唐玲。”
她的手按动了某个隐秘的机关,唐玲便忽然出现在她手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一个活着的唐玲。
“长安城里,还没有什么我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情,唐门的解相思虽然见血封喉,可我的憎别离恰好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明道生完全怔住。
“道哥……”唐玲在呼唤,她真的已经没事。
“可惜憎别离也只能救活她,她已经是个全无武功的废人,我只要动一动小指头就能杀了她。”江月白涂满豆蔻的指甲就放在唐玲纤细的脖子上。
“唐珑因误会为你而死,她的孪生姐姐唐玲也差点因你而死,明道生,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当真还要看着她在你眼前再死一次吗?”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深情,你害死了她的妹妹,她却还是愿意为你而死,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吗?国家与真情之间,难道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可能还不知道,张浚近日已忧愤而死,吴璘也已病入膏肓,宋廷一意放弃抵抗只求苟安,这样的国家,你还有什么必要为之纠结?岳飞将军的死,难道还不让人警醒吗?”
“如果现在我说我爱你,你一定会以为我在说谎。可我真的很爱你,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接受我,就能同时得到两个深爱你的女人,还能得到整个关中。你既完成了国家的使命,又拥有了早该拥有的真情,为什么你不能选择两全其美?”
江月白真诚的诉说着,脸上已不再有娇艳之色。
“妈妈,妈妈。”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
明道生脑门子里轰的一声巨响,那孩子四五岁大,眉眼象极了自己。
“没错,他是你的儿子。你曾经说过不能有孩子是生命中最大的遗憾,现在,你已有了儿子,一个健康、天真、活泼的儿子。”江月白望着儿子,俏脸上满是柔情。
明道生的手在颤抖,只要随便一插,这只手就可穿透那曾经令他无比眷恋的酥胸,捏碎她脆弱的心脏……
插,还是不插,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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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21:08)

五月二杀〖织梦传奇〗——[梦]楼勇

1-16第一轮杀贴:苍云遮月剑迷情I

苍云遮月剑迷情I

“小林子,今日便在这里歇了吧。”司徒云说道。

这里是座破败的小庙,连庙祝都没一个,显是荒废已久,小林子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四下收拾了一番。这庙里的神像也是灰头土脸,油漆班驳,看不出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小林子见那神像前的案台还算牢固,便擦抹干净,“师姐,晚上你就睡这上面,我到神像后面打个地铺。”

司徒云摇摇头,“你留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山下镇子里找个人。”

“师姐……”小林子却不想与她分开。

“那人脾气有几分古怪,因此不能带你去,可报仇的事情,却有个关键处非他不可。”司徒云摸摸他的头,“听话啦,乖乖在这里等我。”

小林子师门被破,与师姐二人逃亡多日,一路来全凭师姐吩咐,当下便乖乖等候。且不说司徒云去办要紧事,小林子却转到神像后面,盘膝打坐,运起功来。经过师门惨祸,他自知实力有限,修炼得更加勤奋。

天色已是薄暮,忽然间脚步声响,却是有人进得庙来。小林子听那脚步声就知道不是师姐,来人非止一个,而且步伐杂乱虚浮,显然不是什么练家子。他有深仇在身,行事极是谨慎,立即悄无声息的藏入神像后背的阴影里。

“小姐,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劝说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答道:“逢庙必拜,我既是出来为父亲求神许愿,自然一个庙也不能错过。”

那男子急道:“这后山的庙远不如西凉河畔的灵验,荒废已久,依我看拜不拜也没什么紧要,咱们还是早些回去,莫教老爷担心。”

他停了停又吓唬道:“这后山人迹罕至,万一遇上歹人可太危险了。”

那女子闻言不悦,说道:“勇哥,你这话可不敢乱说,岂不闻头顶三尺有神明,被神仙听到了可是大大的罪过。父亲病势如山颓,不管大庙小庙,总要诚心拜过,方是为人子女的道理。”

那男子哑口无言,那女子似不忍太落他面子,转又说道:“勇哥你武艺高强,纵有歹人也会被你吓跑,小妹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男子言语上不是她对手,只得怏怏地随她进庙焚香。小林子听了半天,只觉得那女子语音宛转,有如空谷莺啼,说不出的好听,忍不住从神像后偷瞧过去。那小姐双手合十,正在低声诵祷,大殿里光线暗淡,看不清楚面目,不过她身形婉约,体态风流,倒是颇有几分动人处。旁边一个男子叉手而立,生得颇为健壮,想来是那勇哥了。

看穿着打扮,这小姐当是大户人家出身,能有这份虔诚孝心,颇令小林子感动。他自己早就家破人亡,世上只剩他孤单单一个,看这小姐为父亲求神拜佛,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来。听小姐说那勇哥武艺高强,可小林子看那勇哥也只是身子精壮,听他的呼吸就知道肯定没有修习过上等武功,想来这小姐一个弱女子,哪能分辨武艺高低。

破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先前小林子打扫过一番,颇留下些痕迹,他见两人武功低微,一颗心落回肚中,纵使被那勇哥发现,也不是他一招之敌。

楼勇扶着楼芸芸上了小轿,两名轿夫早已等得不耐烦,抬起轿子便下山去,楼勇在旁边紧紧跟随,护卫小姐安全。

“勇哥”,芸芸小姐将轿帘掀起一线,“这两位夫子大哥随了咱们一整天,待会结帐时多给五十文。”

“大小姐仁义,员外老爷真有福气咧。”两个轿夫听到“五十文”那三个字,登时精神百倍,抬着轿子在山路上赶得飞快,顺口还拍着马屁。

小林子隐在庙门后,他六识过人,见此情景不禁宛尔,心中对那小姐又生出几分好感。

外面忽然一阵风起,昏暗的天空中乌云四布,刚出来的一钩新月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去,却是要变天了。小林子见师姐还不回来,未免有些忧急。

倏地砰然一声巨响,小林子吓得跳了起来,双掌交错摆开架势,凝神查看。小林子的功夫,离真正绝顶高手自然还有一大段距离,可行走江湖却已足够,等闲的江湖人士还未必是他对手呢。

令小林子如临大敌的,却是一块匾额,被风刮落掉到地上,已断成了两截。小林子哑然失笑,这些日子来被高手追杀,却是有点神经过敏了。那匾额早已朽败,依稀还能辨认出字迹来,一截上是个“五”字,另一截上是“通庵”两个大字。

小林子摇摇头,这荒山野岭的,倒是什么古怪事都有,五通神最是淫邪不过,哪有尼姑庵供奉这个的?难怪它早就破败了呢。只是那小姐也甚是搞笑,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拜神,也不怕惹着邪祟。

若非一阵大风将这藏在蛛网之中的匾额刮落下来,小林子也不知道这里竟是供奉的这么个邪神,他修炼有成,自是百无禁忌,倒也不觉得害怕。忽然间他耳朵竖起,却是听得乱风中隐约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并不清晰,小林子侧耳又听了半晌,却是再无声息。他心中有些疑惑,跃上庙墙四下看了一番,却也没什么发现。小林子疑神疑鬼,一忽儿想到难道是师姐回来路上出了事,一忽儿又想到莫非是那小姐真遇到了歹徒?他坐立不安,越想越是担心,突然间又有一声惨叫传来,这时风已歇了,听得甚是真切,分明是个女子声音,小林子再也按捺不住,登时跳将出去。

狂风骤歇,雨却未曾落下,天色阴沉沉的,只怕过不多久就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小林子心中焦急,运起轻功跑得飞快。这后山只有一条小路,搜寻起来并不麻烦,不多时便见山路上停着一顶小轿,正是那小姐所乘。

小林子艺高人胆大,纵跃间已到了近前,只见轿子旁边躺倒三个大男人,轿帘子已被人扯落,那小姐衣衫尽褪,白花花的身子瘫倒在轿中,双目兀是圆睁。小林子警觉的目光射向四周,却哪里有行凶之人的踪影?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惨祸便已发生,不久前尚在虔诚为父亲祷告的美丽小姐,现在却被人折辱至此,难道真是拜错了神惹得邪祟缠身?小林子走近轿子,伸手一探,小姐身子尚未僵硬,自是断气未久,姣美的容颜上犹带着一片惊骇之色,身上却不见伤口。

小林子忽然面色一沉,探手到小姐双腿之间,摸着一个硬物。他用力一抽,一股鲜血淌了出来,好恶毒的贼子,竟将一柄长剑生生插入女子体内,小林子怒不可遏,这凶手手段忒过残忍了!

两个轿夫早已气绝,只那勇哥尚未断气,小林子略加探察,便知他后背遭人重击,脊骨已断,虽不至立即就死,却也活不长了。他忙从怀中掏出师门秘制的丹药,给勇哥喂了下去。这是唯一的活口,能不能抓到凶手全靠他了。

“大胆贼子!快快束手就擒!”身后传来一声猛喝。

小林子回过头去,山下来了六七个彪形大汉,为首一人穿着官家衣服,煞是威风。

那群人来得很快,显是走惯了山道的,为首那汉子见到那小姐的惨状,登时抽出腰刀来喝道:“贼坯子胆大包天,竟敢戕害大楼小姐!没听过我安亭镇巡捕铁手铜臂唐龙的威名么?快放老实点,随我衙门里走一遭吧。”

唐龙身后几人都是猎户打扮,闻言都扬起枪棒猎叉,以助声威。

小林子还真是没听过这铁手铜臂的威名,不过对方是官差,于是他解释道:“诸位误会了,小子只是路过此地,真凶早已逃匿了。各位来得正好,这里有个伤者亟需援救,快抬他下山去罢。”

唐龙根本不信,“休得狡辩,抄家伙上,把他给捆了。”

小林子手上还拿着从楼小姐体内取出的长剑,剑上犹自滴落着鲜血,他身上衣裳也沾上了不少血迹,换谁人来也不会信他的话。

他有心辩解,奈何对方根本听不进去,几条大汉如狼似虎扑了过来。小林子无奈,一阵腿风闪过,把那几人都踢了个跟头。唐龙见状更是大怒,心中认定了他是凶手,挥刀拦腰就砍。小林子随手横剑一格,唐龙的刀就荡了开去。唐龙半条胳膊又酸又麻,心中又惊又怒,这贼子好大的气力。

唐龙也是把好手,自知道剑轻刀重,这一招看似随意,却非高手不能办。可那楼芸芸是他儿子未过门的媳妇,被这歹徒糟蹋,此仇此恨如何能消?他明知歹徒武功高强,还是又拼命扑了上来。

楼芸芸是安亭镇上一枝花,为人又和善有礼,这些人乡里乡亲的,平日都很熟悉,眼见得她遭此惨祸,个个义愤填膺,都跟着唐龙围攻小林子。

小林子知道跟这些人是误会,一直手下留情,可打得久了,眼见得他们全不讲道理只知道用强,心里也生出三分火来。被他们误会倒还罢了,这么一耽误,楼勇还不知是死是活,又到哪里去抓那个真凶去?

他心头火起,再也不愿与这些人罗嗦,忽然间一声大喝,身形如劲风般展开,突入人群中拳打脚踢,不片晌地上就倒了一片。小林子一剑挑飞唐龙的腰刀,紧跟着一脚就踹翻了他,众人见不是路,发一声喊就想逃走。

“站住!”小林子舌绽春雷,惊得那几个猎户心头气血翻腾,有两个不济事的竟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他手中剑尖逼着唐龙咽喉,喝道:“我若是真凶,你们几个现在早都死了,哪用费这么多手脚。你们几个过来,快把那人抬到山下去救治。”

他脚一翻,挑起一个猎户被打落的猎叉,顺手一挥,只听得“嗖”的一声,猎叉直钉住数丈外一棵大树,尾端犹在不停震颤。“谁敢跑,就试试这个!”

那几个猎户被吓唬住,山里人本就老实,只得听他吩咐。小林子命人拆下轿子的抬杆,将勇哥背部固定住,小心抬下山去。又命人将楼小姐和两个轿夫的尸身连同那小轿,一起运到山下镇里去。

他踢了踢唐龙的屁股,“前面带路,给我放老实点。”

唐龙当了十几年捕快,平日里在安亭镇也算是一霸,还从未这么倒霉过,这少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他全身麻软软使不出一分力道来,被那沾着血的利剑胁迫,只得暂时埋下心中怨恨。

唐龙虽然强硬,那几个猎户可实诚得很,一路行来,小林子已把事情大体弄了个明白。原来这楼小姐乃是镇上大户楼云峰楼员外的独女,已跟唐龙的儿子定了亲事,楼员外最近身染重病,楼小姐是去西凉河的玉佛寺烧香许愿的。那个勇哥名叫楼勇,乃是楼员外的管家之子。最近安亭镇不大消停,周围颇多歹徒出没,唐龙便领着几个人四处巡视,没想到正撞上楼小姐的血案。

“你们这镇上,可有主事的人?”小林子问道。他多少要紧事在身,找到镇上主事的把误会解释清楚,然后找到师姐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这个……”一个猎户欲言又止,眼神却偷瞧向唐龙。

小林子虽还不满十八岁,可他这些年里历经坎坷,心智早比许多大人还成熟,他转头用剑脊拍了拍唐龙的脸,“问你呢,少给我装死。”

唐龙翻了个白眼,“本镇镇长前阵出了事,眼下是我最大,你最好识相点,赶紧放了我。”

小林子心想这还真有点麻烦,这个唐龙蠢得跟猪头似的,看他的神色,对自己怨恨得不是一点点。他心中焦躁,便一脚踢了过去,“小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切你一根手指。”

唐龙见他凶恶得紧,不敢再罗嗦,一行人径直找到了镇上的大夫。那大夫在镇上开了个小药铺,他的名字倒也有趣,叫作胡抓,这卖药的,能胡抓么?

胡抓直摇头,“没得救了咯。”

小林子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庸医,楼勇吃了他的保命金丹,死是死不了的,不过好也好不起来了,以后只能是个瘫痪在床的废人。他关心的不是楼勇到底能不能活,他关心的是楼勇怎么才能开口说话,于是他按住怒气说:“这是重要的证人,现在还昏迷着,你能让他醒过来么。”

胡抓看了看他,见是个生人,口气又那般凶恶,习惯性的摇头,“这个这个,哎,街坊四邻的,我就行善积德吧。”

他走到里间,过了半天才捧出一个匣子来,珍而重之的放下,小心翼翼的取出几根植物来,吩咐伙计胡四:“快煎成汤药。”

小林子伸头一看,不就是点参须么,搞得跟什么天材地宝似的,看来除了人参汤吊命,这庸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胡抓搓着手,连连摇着头,也不知道他的摇头到底是种病,还是要表达什么意思,“这个东西太金贵,哪位大爷结个帐?承惠十两银子。”

小林子心道乖乖,好黑的店,一点参须还要十两银子,那要是成枝的老山参,不是要几百两?他一拍唐龙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唐大捕头一心破案,这点银子是小意思。”

唐龙确实梦想着从安亭镇跳出去当上华阴县的捕头,不过这碗迷汤在十两银子面前那是一点效力都没有,他沉声说道:“胡老板,楼勇是楼大小姐命案的关键证人,破案全着落在他身上,你救活了楼勇,以后少不得楼员外要感激你,别说十两银子,百两银子他也得出。”

胡抓苦着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嘴想说话,小林子恶狠狠的把剑往柜台上一拍,胡老板赶紧闭上嘴巴,只是头摇得更厉害了。

“我说胡老板,你这摇头病越来越厉害了啊,你是不是不想救楼勇?”唐龙回到镇上,还是颇有几分王霸之气的。

楼勇醒过来后气息微弱,小林子和唐龙不管不顾,极不人道的催问他凶手的情况,楼勇定睛看了看小林子说:“不是这孩子,是个高大的黑脸男人。”

唐龙摇晃着他急问道:“啥黑脸男人?你说说清楚。”

小林子拉住他的手臂,“别摇了,他又给你摇晕过去了。”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听到了,没我的事,我这可就走了。”

“对了,这是凶手的剑,是证物,你收好。”他顺手把剑扔给了唐龙。

“慢着!”唐龙虽然有了剑,浑身也没力气嚣张,“你在我身上使了什么邪门功法?”

小林子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胸口一推,唐龙只觉得丹田一热,被封住的内力又回来了。他精神为之一振,马上说道:“你还不能走。”

小林子斜眼睨他,冷笑着不说话。

唐龙往后退了一步,提着剑说道:“你是第一个发现命案现场的,有义务协助调查。”

这时夜已很深,小林子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师姐,想了想还是听从唐龙安排,住进了镇上的客栈。

福满楼客栈的灯笼,深夜里依旧亮着,分外醒目。

安亭镇是个小镇,小到只有一条街,福满楼是镇上最高大的建筑,论气派不在楼员外那深宅大院之下。

半夜里,少有客栈还做生意的,不过福满楼的大门却是敞开着,走到近前小林子才发现,这客栈的灯笼居然是白色的,甚是诡异。

“这客栈的老板吴满神兼着本镇镇长,前阵出事情死了,今天是他头七。”唐龙解释道。镇长是被人杀死的,尸体在镇外七里坡被发现,给砍了十几刀,因此唐龙最近一直在加强巡查,捉拿凶手,这才碰巧撞上了小林子。

客栈大堂里,有人在烧纸点烛做着法事。唐龙叫道:“高大嫂,这个小兄弟住到你这里,你看紧了,可别让他跑掉。”

高大嫂回过头来,竟是个妖娆的妇人,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披麻戴孝,面带戚容。她扫了小林子一眼,木然点了点头,看起来全无做生意的兴趣。

唐龙对这客栈熟得跟自己家里似的,伸手到柜台后面取了钥匙,自带着小林子上楼去了。“你住这间,我就住在这楼道口,你可别想逃跑。”

小林子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楼勇不是都证明了我不是凶手么?!”

唐龙板着脸跟白无常似的,“没有抓到真凶前,你还是嫌疑人。”

小林子懒得理他,自去房间睡觉,反正他又不是自己对手,讲不通道理我还跑不过你么。

这客栈的房间倒还干净,比那五通庵好了不知多少倍,小林子大半个月逃避追杀,至此方算有个舒适的落脚处,只是他全无睡意,盘膝坐在床上练功。他师门的功法极高妙,练到精深处可不眠不休。

房门无声无息的开合,一个人影鬼魅般闪入进来。小林子冥想中跳起来刚要动手,早被来人一把摁在床上不得动弹。那人掩住他的口,低声说道:“是我。”

小林子眨了眨眼睛,他六识敏锐,黑暗中亦能视物,拨开手道:“师姐,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司徒云嘻嘻一笑:“因为我本就住在你隔壁。你在楼道说话,我早听到了。”

小林子喜道:“太好了,我正愁不知去哪里找你,这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脚底抹油吧。”

司徒云摇摇头,“不成呢,我来这里就是办那紧要事的,没成想出了点变故。本想明天再去通知你,你来了也好。”

两人当下交流了情况,司徒云听说楼大小姐的案子,叹息道:“这江湖里,无处安宁,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小林子反手抱住师姐,“我今日里不知多担心你,现下再也不让你跑了,师姐你陪着我。”

司徒云在头上凿了个毛栗,“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一点避忌都不懂。”

她向来宠爱这个师弟,并没有回房的意思,推开小林子的手坐好说道:“也罢,有些事情我也该让你知晓了。”

“这个客栈是我师兄开的,楼下那女子就是我师嫂高秋容。”

小林子心中奇怪,师门被攻破那天,师父师兄们都已罹难,只得两姐弟逃脱,这个小镇里怎么又冒出一个师兄来?而且听唐龙说,这个师兄七天前也死了。

“是我的师兄,不是你的师兄。”司徒云见他迷惑,忍不住笑道,结果小林子更迷糊了。

“你不是有家传武艺通臂神拳吗?我跟你一样都是带艺投师,我爹爹叫司徒玉尊,这里的镇长吴满神,是我爹爹的弟子。”

“司徒玉尊!”小林子一惊,“师姐你原来是剑圣的女儿。”

“你也知道我爹爹的外号?”

“那当然,剑圣大名江湖中谁不晓得,传说中神仙一流的人物诶。”小林子的眼中流露出兴奋,他没想到师姐还有这等显赫身世,报仇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司徒云说:“我爹爹跟师父是好朋友,爹爹去世时把我托付给了师父,那时候我才十岁呢。这事我从没对人说过,今天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小林子嘿嘿笑,“这世上只剩姐姐和我相依为命,你不告诉我还能告诉谁去?”

“讨厌,老是油嘴滑舌的。”司徒云忍不住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苍月出云,天下无敌。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是说剑圣的两柄神兵,听说厉害得不得了。”小林子意外重逢师姐,话显得分外的多些。“啊我知道了,师姐的出云剑,定是其中一柄神兵!”

司徒云点点头,取出宝剑来,墨绿色的鲨鱼皮剑鞘,缠金丝的剑柄,剑锷两端镶着两枚水晶,**嵌着一块羊脂白玉,剑身刷白如雪,寒气逼人,端的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妙用。“苍月出云,一长一短,双剑合壁时威力极大,我今次来,一来是这里地形特殊,可以避开追踪,二来就是想找吴师兄借那苍月剑报仇!”

她瞧着小林子,脸上似笑非笑,房间里虽然没有点灯,黑暗却并不能影响这两人的眼力。“你功夫太差,这苍月剑是借来给你用的,我可不想报仇时还多个累赘。”

小林子有点不服,他的功夫其实在江湖中已算出类拔萃,只不过师门的仇人太过强大,比起剑圣怕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到大名鼎鼎的苍月宝剑,他的心又热了起来,伸手在司徒云身上摸索,“师姐借到了么?”

司徒云打开他的手,“没大没小的,再敢吃我豆腐我就阉了你,让你做个小太监。”

司徒云性情泼辣,小林子吐了吐舌头,把咸猪手缩了回去。司徒云转回正题:“剑没到手,不知什么人得了我师兄隐居在此的消息,暗害了他。”

“那剑呢?被人抢去了吗?”小林子登时急了。

“应该还没有,这镇上有许多江湖人猬集不去,定是都来找宝剑的,若被人抢去,早就散了。我看宝剑十有八九在我师嫂那里。”司徒云沉吟着说道。

“那就找她要啊。”

司徒云横了他一眼,“我师嫂跟我只见过几面,这话轻易怎开得了口?”她心里觉着事情颇有几分古怪,冒昧开口的话没准师嫂还以为她是贼人一伙的呢。

“我师兄的儿子叫吴浩天,小时候也跟我爹爹学过功夫,前阵刚刚游历江湖归来,赶明儿我介绍你跟他认识,你想办法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出来罢。”司徒云说着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曲线毕露。

小林子早上醒来时腰酸背痛,师姐不肯回房睡,老实不客气霸占了他的床,他涎着脸爬上床去,结果被一脚蹬了下来,没奈何趴在桌子上对付了一宿。

他出门去打洗脸水,一个人冲进客栈门来,“小子,跟我归案罢!”

后边唐龙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龙云捕头驾到,这恶贼终是跑不掉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嘿嘿……

贴杀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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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23:29)

五月二杀〖织梦传奇〗——[梦]楼勇

2-02苍云遮月剑迷情--番外篇

苍云遮月剑迷情-番外篇

(一)

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讲故事。

了缘大师的经筵再一次圆满结束,善男信女们少不得要供奉上香油钱以表虔诚。大师点完红包躲在方丈净室里偷着乐,未免有点六根不净,这时候他师弟了难很不合时宜的闯进来破坏气氛。

“掌门师兄,你徒弟楼云峰飞鸽传书。”

“啥楼云峰?”方丈平日里精研佛法,对那些徒弟还真不放在心上。

“楼大员外啊!”

这么一说方丈大师就想起来了,这可是大客户,前些年收他做了记名俗家弟子,倒是孝敬得很,每年都有百八十两银子奉献。“是楼大员外啊,我怎么记得他叫楼云云来着?”

“那是他女儿楼芸芸,前年来寺里进过香的。这次就是楼大小姐出了事,员外请咱们去帮忙呢。”

“哦哦哦,这个忙一定要帮,你安排几个人去一趟。”方丈看完书信,当即下了决心,开玩笑,上千两的生意岂能不做?

“师兄,楼员外向佛心诚,他的事情草率不得,不如就由我去。”了难自告奋勇。

“也好也好。”整整一千两雪花纹银,别人去了缘还真不放心。

(二)

无事生非,说的就是这么群人,一个个的吃饱了饭没事干,参禅之余有大把的时间无处打发。寺里戒律森严,可不能象俗世里有那么多乐子,女人是不能有的,赌钱也不可能,酒色财气,样样不能沾边,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骨子里都透出股痒意来。

寺里有僧田千顷,佃户雇农无数,大师们自是衣食无忧,只是大师们也不是人人醉心于修行,有那晓事明白的,便谋了知客香火等职,收租的收租,开伙的开伙,倒也过得风光,可是正所谓僧多粥少,不是人人都有这等差事可做的。更何况,修为高深的大师也不屑于做这等而下之的事情。

所谓静极思动,了难一听得楼家的事情,再也按捺不住,当即跟掌门大师了缘请缨,要下山缉拿真凶!了字辈高僧中,原有位了身大师专责外务,只是他最近甚忙,不知跑到哪里云游去了,因此了难以首座之尊,要求下山办案,了缘也不能不给几分薄面。

了难整了整月白僧袍,回头望了一眼山门,心道五年了,可憋死我了,这次终于有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心中正是春风得意。

“师兄且慢,小弟来也!”忽然身后奔来一人,说话拖着长腔,好似戏台上唱戏一般。

了难合十,“阿弥陀佛。了尘师弟有何见教?”

了尘扛着他那三十六斤的镔铁禅杖,杖头上还挑着个大包袱,兴冲冲的说:“师兄,掌门命我随你同去。”

了难免不得犯了嗔戒,肚子里把了缘的母亲给问候了一番,奶奶的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洒家,还派个监军来么。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人命案,万一打将起来,死道友不死贫道,有个打手也好。了难这么想的时候,全忘了他是和尚不是道士。

(三)

北六省副总捕头龙云龙大侠俨然已成了福满楼客栈的半个主人,唐龙这个小镇捕快简直就跟他下人一般。客栈老板娘高秋容新近丧夫,全无做生意的心思,福满楼客栈理所当然成为大侠办案的最佳落脚处。

龙捕头本是送师妹司徒怡回神鹰门奔丧的。司徒怡的父亲司徒豪杰有严重的消渴症,熬了多年终于死翘翘。龙捕头有心在刑部往上挪一挪,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司徒豪杰那老东西一直与他有些不对付,这次趁此良机正好把神鹰门给掌握住。

没想到神鹰门里竟是人去楼空,也不晓得是树倒猢狲散还是别有他情,反正司徒怡回去是做上了光杆门主。龙捕头怏怏而回,经过安亭镇时被唐龙拉住,求他管一管这里的强梁。

龙捕头恒山高弟,武功出神入化,多次进入江湖各大排行榜,没曾想那小贼手底下着实厉害,跟他斗了百十来合不分胜负,最后竟教他给逃了。

苦主楼员外不顾重病在身,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送出去,一意要为女儿报仇,龙捕头不得不多停留些日子,要将这案子办下来——这年头,当官的都缺钱,有赚钱的机会就不能放过。

因此上龙捕头看见了难和尚,未免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格老子的,抢生意的来了。

自来民不与官斗,可是了难大师也不是平头百姓,他师兄了缘奉旨总管天下沙门,了难坐着寺内第二把交椅,也是封了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比起从六品的龙捕头还高上两个阶级。

证人楼勇半死不活的,一天里醒不上一个时辰,龙云每每把药店老板胡抓骂个狗血喷头,却也再无良方。而且据那楼勇口供,行凶者另有其人,并非那天撞到的小子,线索这就断了。龙云有心脱身,却又舍不得楼员外的真金白银,大和尚一到,更激得他不肯走了。

(四)

“师兄,你笑什么?”

了难提着把长剑,笑得就象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春风楼的姑娘小莺。“你懂什么,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这剑么,自然也不是剑。”

了尘不敢罗嗦,只觉得二师兄说话大有禅机。

普普通通的三尺青钢剑,在大师的眼里,就等同于一堆银子。安亭镇上的铁匠铺子,最多也就打个锄头镰刀,朝廷对兵器控制得紧,再普通的长剑也只有几家指定工场可以打造。了难大师虽然五年没出庙门,可是寺里号称天下武学总汇,罗汉堂专门搜集各派武功及兵器,因此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这剑形制普通,可是剑锋比平常的剑窄了三分,正是长安神鹰门落花流水剑法的专用兵刃。

了难脚跟一转,便进了相面馆。“先生,来算上一卦。”

算命先生一捋胡子,忽然变了脸色,“师……师叔祖,您老人家怎地来了?”

“怎么?贫僧来不得么?”

“不不不,侄孙绝无此意,两位师叔祖请看茶。”

了尘闷哼了一声:“包打听,你几个月没交规费了?”

寺里家大业大,又广开方便之门收纳弟子,开枝散叶遍及天下,上上上任住持就建立了明月集团,专门负责打探消息出售情报,倒是开辟了一条新的生财之道。说来那江湖排行榜便是了难主持明月时的杰作,开辟了大大一条财源,龙云为了上榜就送了不少银子。

包打听苦着脸,“两位师叔祖,侄孙实在有难处,这都大半年没开张了。”

了难摆摆手,“我且问你,楼小姐的命案可有什么线索?”

包打听搓了搓手,“这个嘛,侄孙倒是听说了些。”

“最近生意实在不好,那规费……”

了尘禅杖往地上一顿,青砖四裂,“首座问话,快说!”

包打听脖子一缩,“这个这个……听说是福满楼少东家吴浩天干的。”

了难大德高僧,脸上似笑非笑,“是么?”

他大袖一挥,“包打听你干得不错,今年的规费免了,等破了案子,我调你去长安。”

包打听又惊又喜,连声道谢。只听得了难大师随口又问道:“说到长安,神鹰门最近有啥消息?”

“神鹰门门主司徒豪杰死了,门下弟子全部失踪。”

“哦,这事倒挺古怪。”

包打听一心想离开这个小镇出去发洋财,表功似的说道:“侄孙收到消息,有人见到司徒豪杰的义子司徒天霸这几日在附近出没。”

(五)

安亭山后的山洞外,司徒天霸正在等着下属的消息,司徒明等人都被他放了出去刺探,这次来,苍月剑他是势在必得。

“阿弥陀佛,施主结个善缘罢。”

司徒天霸大吃一惊,来人功夫好高,竟欺近到他身边也未发觉。他四下一打量,一个胖大和尚正在他前面的树林里露出身形。

司徒天霸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蓦然发现,另一个更加胖大的和尚已截住了退路。

“小子从不吃斋,一见和尚就头疼,恕不奉陪。”

司徒天霸闪身斜刺里冲出,身法展开,真如雄鹰般矫健。突然眼前碗大一朵剑花绽开,怒放如菊,亏得他轻身功夫极佳,硬生生一个铁板桥避了开去,险险鼻子就不保。

只听得一人朗声笑道:“了难大师,怎地捉人也不知会声下官。”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嘿嘿

贴杀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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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30:43)

五月四杀〖那些花儿〗——[那]田荣

[2-15]如果(帖杀宋清辉)


太阳照到县**大楼顶上飘扬的国旗的时候,田荣也从林诗的肚皮上爬了起来。

都说人生没有如果,一切不能回头,可是如果田荣的百米成绩没有十一秒二,高考就加不了分,就进不了省城的C大,如果不是跟黄晨成了大学同学,他就不会有个县长岳父,他的人生轨迹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按照田荣的家庭条件和他那臭脾气,本来他应该读一所三流大学,然后有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娶一个不咸不淡的老婆,因为想要儿子而超生了三个女儿,三十年后大女儿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二女儿嫁了个狗皮倒灶的地产商,三女儿出国给他添了几个黑皮肤的外孙,老年的田荣同志会在平淡的过了一辈子以后成为县城里一位令人尊重的老人。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所以田荣现在是县城关镇副书记兼副镇长,二十九岁的副科级干部,三十年后他是在加勒比海的某个小岛还是在青海的某个农场,一切都还难说。

田荣贼头贼脑的出了门,早上有个会,不能迟到的。

在宾县这种小地方,如果睡了别人的老婆,很可能睡了也就睡了,屁大个事儿,但是如果睡了别人的二奶,很可能会被打得半身不遂,一切都取决于那个“别人”的状态。很不巧林诗是个二奶,而且是别人的二奶,而那个“别人”又很不巧的是县委赵书记。

田荣刚泡好茶,还没来得及打开今天的报纸,李镇长就进了他的办公室。李镇长甩过根软中华,说道:“田镇,待会儿的会,咱俩先通个气。”

李镇长比田荣大上七八岁,正是年富力强,做事情很有魄力,谈吐见识都是不凡,他跟田荣通了十分钟的气,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说。

田荣只憨憨的笑,“这事情,我完全没意见。”

正说着话,大院里哔哔的叫,却是汽车自动上锁的声音,李镇长便收了声,拍拍田荣的肩膀出了门。

如果田荣没进官场,就不会知道拍肩膀也是一门学问,不同的拍法有着不同的含义,田荣体会着李镇长今天拍肩膀的位置和力度,便觉得分外有意义。

镇办主任郑美美探头进来,娇声说道:“田镇,开会啦。”

田荣应了声,跟着出了门,看着郑美美在走廊里扭着细腰,胯骨夸张的甩动,心道上中学时可没发现她还这么有味道。

孙书记是镇上的一把手,田荣上中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镇上的书记了。孙书记一上来,就给会议定了调子。“这是个好项目,对县里,对镇上,对全镇人民,都是件大好事。”

孙书记当了十几年的书记,在镇上还是很有威信的,他刚定下调子,就听见周副镇长连声附和。

李镇长点起根烟,慢悠悠的说道:“项目看起来是好的,但是有些政策性的地方还得仔细研究一下,老吴你说呢?”

吴副书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抓的是文教卫,农林方面的事情,自然是以周镇的意见为主,不过我看**这几年里,对于退耕还林抓得还是比较紧的,这个林场的事情,啊,这个嘛,慎重点总是不会错的。”

孙书记瞥了他一眼,“老周,还是你来具体说说,这是你分管的嘛。”

“好的好的,我这就汇报一下。”周副镇长连连点头。

县里的造纸厂,前些年就已经合资了,说是合资,其实外方占了绝大多数股份,已经成为东南亚某个造纸巨头的生产基地之一。**从九十年代末开始整顿造纸业,关停了大批中小型造纸厂,宾县的这个纸厂因为合资得早,生意倒是一直很红火,是县里的纳税大户。

纸厂的原料一直依赖进口木浆,成本相对较高,最近纸厂向城关镇提出收购镇里的林场,准备推行林纸一体化。

林纸一体化是造纸业的国际趋势,造纸需要大量木材,由纸厂负责育林造林,对于保护生态环境是很积极的。宾县是山区,城关镇的辖区里大半是林场,这几年退耕还林执行得不错,林地比农田还多。

田荣听了一会,兜里手机抖个不停,一看是老婆黄晨打来的,便跑到走廊上去接。

“省城有个大型活动,台里安排我去采访,儿子我已经放爸妈家了。”黄晨虽然不怎么漂亮,声音却很好听,她在市里的电视台当编导。

黄县长早几年就升了副市长,现在已到了市人大主任的位置上,全家早就搬去了市里。田荣小两口大学毕业自然也回了市里,三年前田荣提了副科,下基层锻炼,这才又一个人回到老家,小两口近三年来做的是周末夫妻。

“我下午就走,得下个礼拜才能回来,今天晚上毕业十周年聚会,你帮我跟老同学们打个招呼吧。”

“这么急啊?”田荣心里却松了口气,想到林诗也是老同学,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

“这个周末放你假,跟那帮家伙好好玩玩吧,记得少喝点酒。”黄晨语速很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如果没有遇到黄晨,田荣一定还是小时候那直来直去的脾气,在官场上混,不晓得要吃多少亏。讨到这个老婆,田荣还是满意的,美中不足的就是黄晨外圆内方,在家里管束得很紧。

会议室里,说得正热闹,有了纸厂投资造林,镇上每年可以节约大笔的退耕还林经费,同时卖掉林场本身就是一笔巨资,镇财政的帐面上会漂亮许多。但是李镇长说:“我们县位于长江上游的支流,国家对于控制上游污染抓得很紧,造纸厂不管怎么说都是污染大户,如果卖了林地,相当于半个镇都归了纸厂,这事情我看咱们做不了主,得请示县里的意见。”

孙书记说:“李镇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不负责任了,金光纸厂是经过国家批准的企业,污染不污染的,有市里县里来检查,有环保局收排污费,咱们只出售林场,跟污染可不搭界的。”

田荣闻着火药味有点浓,正好兜里手机又在抖,便又踱了出去。

“喂……”

田荣一听是林诗的声音,忙紧走几步,拐进了男厕所。

“老东西说去省城办事,得下个礼拜才回来,你晚上过来不?”

“嗯。”

“晚上老同学聚会,到时候记得分开走。我怕到时候说话不方便,先说一声。”

“哦。”

田荣收了线,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电影《手机》里严守一他们开会接电话的桥段,忍不住有些自嘲。

孙书记看见田荣进来,脸色便有些冷,“小田今天很忙啊?”

“家里有点事。”田荣也不管他,一屁股扎进沙发里,对他的倚老卖老,早就有点看不惯了。

如果是别人家里有事,孙书记肯定会教育他工作为重,但是这三年里大家对田荣的背景早摸得清楚,对于黄主任的家事,孙书记可不敢指手画脚,一张老脸便僵在了那里。

李镇长忍住笑,给大家散了圈香烟,说道:“田镇,咱们这个班子你可是三把手,你来说说你的意见吧。”

屋子里早被他们抽得乌烟瘴气,做会议记录的郑美美微皱着眉,却是不敢抗议。田荣朝那青烟缭绕中的一张张脸瞧过去,便觉得都有些狰狞。

田荣花了四十分钟,从国际木材市场、纸浆价格受石油价格波动的影响讲到几大国际纸业集团的全球布局,从九八年洪水之后国家林业政策的变化讲到最近市里提倡的生态经济,把在座的人都绕晕了,他好象什么意见都说到了,又好象什么意见也没说。

官场上这种手段那是司空见惯,几个人暗骂他滑头,明面上却也不好硬逼他表态。不算个人的林地,镇上集体所有的几个林场,加起来也有上万亩,哪怕五万块一亩那也是五个亿,更何况这些林场都是承包了出去的,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哪有那么容易决定。田荣觉得这事情县里很快就会插手的,他个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中午一群人去镇**旁边的饭店搓了一顿,回来继续扯皮,扯到四点多,郑美美接了个电话,也是关于同学聚会的,田荣便岔开话题,拿郑美美打趣,说起她一些上学时的逸事。

几个人闹了一天,都有些乏了,这会倒是又来了精神,纷纷拿郑美美调笑了一番,又闹了一阵,孙书记儿媳妇打电话来,老东西便夹上包开着帕萨特走了,众人顿作鸟兽散。

如果田荣还是十年前的田荣,绝想不到今天的他会十分认真的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班长郝大志意气风发的站在宋清辉开的麒麟大酒店门口,身边停着他的新款皇冠,毫无好狗不挡路的觉悟。田荣周末经常要回市里,镇上给配了辆桑塔纳,郝大志看着田荣从那辆九九年款的破车里钻出来,便昂起头,分外热情的与他握手。

郝大志中学时便自学日语,立志要去日本。田荣一直没搞明白他非去那岛国干嘛,没听说过他家有亲戚在日本,再说他家也不富裕,不可能供得起日本大学那昂贵的学费,难道是准备去读个语言学校就打工赚钱?不过老班长今年回来,已经混得人模狗样,麒麟啤酒收购了县里的啤酒厂,丫摇身一变成了日方副总,今天的聚会就是他发起的。

如果田荣没有当官,他肯定会心理不平衡,但是作为公务员,吃饭有人买单是种觉悟,所以他紧紧握着老班长的手,便有种看见ATM提款机的亲切。

如果郝大志没有看见朱磊,那么这和谐的握手场面还能维持得更久,但是下一刻朱磊从保时捷卡宴里拥着当年的班上有名的冰山美人冷然然出现时,田荣那有力的打篮球的手还是感到了疼痛。

宾县虽然很小,可是很多人毕业后也是第一次相聚,不少人的身材已经有横向发展的趋势,但大家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彼此,只是田荣有些尴尬的是,怎么有些人他只记得绰号怎么也想不起名字来了?

不知不觉中,同学间已分成一些小团体,旧时要好的毕业后自然联系也多,结婚生子都有相聚,而其他一些人则已近陌路。全班五十四个同学,到场也不过二十几个,有的人已去了国外来不了,有的人回家种地不想来,甚至还有一个得了绝症、一个出了意外已经过世了。

纷纷攘攘中,田荣仿佛回到了过去,置身处不是富丽堂皇的酒店,而是昔日朴素的教室,只是恍惚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了,老师们都哪里去了?

郝大志讪笑着,“临时发起的聚会,有人说老师们来了的话大家未免拘束,我想想也是,咱们先热闹一场,等过年时再请老师们一起正式的聚一聚,到时候人也齐些,还可以回母校开个恳谈会。”

朱磊豪迈的笑,“当年老师们可不喜欢我,今天要是见到了,没准我还会腿发软。”

当年的体育委员文平坐在另一桌,他曾经是田荣最好的朋友,现在却形同陌路。如果不是他当年在楚嫣然和林诗间玩劈腿,林诗也不会自暴自弃成为南下劈腿大军中的一员,也不会几年后回来成为县城最糜烂的夜总会的老板,更不会成为某个老东西的玩物。文平现在是县经贸局的司机,依旧英俊潇洒,却不象当年那么被女生迷恋了,女生们都用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的眼神看着坐在朱磊旁边的冷然然。

林诗依然象当年那样出众,那成熟的风流体态使当年那些暗恋她的男生们止不住吞咽着口水,因着她的职业,男人们在她面前便放肆了许多,不住的与她闹酒。她却是来者不拒,与众人开着荤素不禁的玩笑,酒到杯干,生生放倒了好几个男的。田荣悄悄看着她,分不清楚当年清纯的她和现在风流的她究竟哪一个更招男人些?

田荣当年并没有多少好友,现在只与朱磊相熟,朱磊家的工程队变成房地产公司,从县里进军市里,都与他老丈人有关联,说起来两人上学时没什么交情,毕业后却打得火热,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难料。

郑美美把田荣扯到一边,“李镇有事找你,你电话是不是没电了?他打到我这儿来了。”

田荣应付完李镇长,郑美美揽住他胳膊说:“如果李镇这次当了书记,你肯定是镇长,到时候你可要多关照老同学哦。”

田荣哈哈一笑,“难道我现在关照得还不够么?关照得再多些,我怕你老公打人。”

“切……就知道耍嘴皮子。”郑美美飞了他一眼,大有你尽管放马过来的意思,屁股一扭走了。

田荣摸了摸鼻子,心想她以前明明是跟老孙有一腿的,怎么这么快就跳槽到老李那头去了,看来老孙头的形势确实不大妙啊。

孙书记已经到了该退的时候,偏偏还想在临退前捞票大的,难怪李镇长忍不住要提前跟他摊牌。可是跟李结盟对田荣又有什么好处?他本就是下来走过场混资历的,只要任内不出事,平稳过渡就好。林纸一体化说起来漂亮,可是这些年里别说原生林,连次生林都砍得差不多了,满山的树都是九八年以后才种的,顶多碗口粗,纸厂买了林场,肯定要减少进口纸浆,到时候非砍光北山那点最后的次生林不可。

这里面利益纠结,田荣不想为这个得罪人,可是如果要做遗祸子孙的罪人的话,他宁愿选择前者。田荣现在的策略就是拖,拖到自己调走就好了。

郝大志剔着小平头,说话间时不时一个标准的日式点头,顺便派发着名片。田荣看见“山下大志”四个字,不由得怔住,那边厢班长解释道:“要入日本籍,得改成日本名字。”

“哦,原来是这样的。”田荣凝视着山下大志的眼睛,强忍住想抽他的冲动,“班长你还是那么憨厚,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呀。”

郑美美笑叫着,“班长,田镇可是城关镇的镇长,一方土地爷,你可别拿这老爷不当官哪。”

“哈伊哈伊,失敬了。”班长啪的一个九十度点头,“我敬田镇长一杯。”

“你是该敬酒啊,田荣下个月就到县经贸局当局长了,到时候直接管着你们酒厂啊。”朱磊忍不住插嘴道。

朱磊一惊,望向田荣的眼神便大有深意。田荣心下叹息,恨不能拿猪肘子堵住郑美美那大嘴,算了,反正迟早要走漏风声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田荣回到住处已是深夜,这房子还是朱磊送的。他走进卧室时,林诗已洗完澡换上了性感睡衣。借着酒意,两人可了劲的折腾,捏着林诗胸前那团丰腻,田荣剧烈的抽搐着,将欲望喷发在她深处,他失神的想到,如果不是有权有钱,咱日得到这等美女么?

人生没有如果……

[那]田荣帖杀[那]宋清辉


/陌上_过客/(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5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32:30)

五月四杀〖那些花儿〗——[那]田荣

[3-13]可能(帖杀夏柳)


透过磨砂玻璃的花纹缝隙,林诗望着外面大厅里的灯红酒绿,一脸的麻木。

人生有无数可能,下一刻,可能天堂向左,也可能地狱向右。

吧台**,一个混血男人穿着T字裤和长靴,半裸着身体缠绕着钢管,刚健的肌肉舞动间引发一阵阵女人的尖叫。林诗转头点上一支烟,发现自己对于男人早已经没有了欲望。

田荣已经履新,旧同事的欢送,新同事的逢迎,每日里觥酬交错,倒是有些日子没邀她去那秘密爱巢了。县委赵书记也很忙,明年三月就要换届了,他跟钱县长正在展开最后一轮的PK。

夏柳闪了进来,“外面卡座里有人买霸王单呢,说咱们的芝华士是假的。”

林诗喷出一团烟气,“这么点小事,何志清还摆不平?”

夏柳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声说:“那些人里,文平也在。”

林诗冷笑,“什么时候小混混们也敢到豪门夜总会来闹事了?全给我扔出去。”

“可是文平……”

林诗斜睨着她,昏暗的灯光下,目光如同冰冷的飞刀。夏柳忽然发现已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轻轻的掩上了门。

林诗给自己倒了杯黑方,没错,老娘这里的芝华士都是假的,可是那又怎样?文平,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加冰不加绿茶,42度的威士忌倒进喉咙,连舌根都麻了。林诗却觉得不过瘾,恨不能如当年南下时那样豪迈的拍桌子:给老娘来个DOUBLE!

十年过去,林诗已经刀枪不入,偶尔回首前尘,她仿佛是看着另一个人的人生。夏柳比她南下更早,因为夏柳的蛊惑,她才一步步走上了那不堪的道路。可是现在,她才是话事的人,夏柳和她老公何志清都只不过是她的伙计。

桌上的三星手机在震动,林诗翻开机盖,用她那磁性的嗓音说道:“哪位?”

“妹子,我是黎彬啊。”

“哦,原来是黎叔。”

“好妹子,你又取笑我。”黎彬在金光纸业当副总裁,早早的有了老态。

同学时,他们关系很好,哥哥妹妹的叫得亲热,黎彬这些年里,也算是豪门的VIP,没少往这里送钱。

“有件事情,想麻烦妹子出面。”

“那个,赵书记最近心情可好?”

“他好不好的,关老娘屁事。”林诗跟赵书记的关系在宾县上层圈子里几乎算是公开的秘密。

“妹子今天晚上火气挺大啊,是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哥哥替你出气去。”

“算了吧你,张口哥哥妹妹的,每次除了吃老娘豆腐,关键时刻哪靠得上你?”林诗的语气便有些不屑。

“得得得,哥哥我认错了,明天中午喜福会摆一桌,向你赔罪。”

“对了,上次托你问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林诗打了个呵欠,“啥事儿啊,我忘了。”

“啊呀呀,哥哥可是时时把你放在心上,妹子你哪能把哥哥的事给忘了呢,就是城关镇林场那事啊。”

“哦,那事啊,我跟老赵提过了,问题不大,不过老赵的规矩你也不是不明白哈。”

“哈哈,我就知道妹子你对我好,这次是啥数?”

“五方砖。”

林诗收了电话,窗外的远处,死狗一样的文平正被何志清的手下拖出去,她掐灭香烟,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田荣不到三十岁就当了正科,前途看好,很可能四十岁前就能升到副厅级别,比老赵的官路还要顺畅。手上握着老赵这绩优股,私下里又进仓了田荣这潜力股,夜总会老板林诗的人生,可能真的很绚丽。

然而,所有的可能,都没有砖头来得实在。林诗闭上美丽的眼睛,期待着明天喜福会里,黎彬的皮箱。

当年被文平玩弄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过今天的情形,但是,就象那个标志象男人勃起的阳具似的那个运动品牌的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那]田荣帖杀[那]夏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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