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7帖,此为第64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8/24 19:28:52)
第一轮东区:与君行(作者:于绮妍,二区参评) Post By:2014-8-21 21:28:00
与君行
(一)、
白府,后花园。
史盈心穿过蜿蜒的栖花小径,遥遥的便听到了女子的笑声,她脚步微一顿,紧皱的眉头轻轻舒缓了开来,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不待片刻,一座雅致的亭台便呈现在了眼前,亭中数名年轻女子正相谈甚欢。
中间的黄衣少女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清丽之极,她笑吟吟的正说着什么,不经意抬头看到了她,脸上掩不住喜意,嗔道:“盈儿,就数你最晚。”这少女正是白太医的掌上明珠白元芷。
史盈心缓步上楼,笑道:“不是我晚了,却是你们早了。”
“你们瞧瞧她,每次聚会都是最后一个晚到,这学士千金架子可不小啊。”左侧一红衣少女面容娇俏,此时正嘟着嘴嚷道。
史盈心笑吟吟的看着这红衣少女,却是笑而不答。这名少女名唤楚佳音,是镇国公楚家的千家,虽是庶出,可却是楚家唯一的女孩,深得长公主的喜爱。
被史盈心这么一瞧,楚佳音不乐意了,“你们瞧瞧她,每次说一说她,她就这么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太气人了,晚诗姐姐,你说是不是。”
一旁被唤作晚诗的女子面容冷艳,闻罢,眼中含笑,却淡淡道:“自家姐妹,何必计较。”一席话便说得楚佳音没了脾气,田晚诗是当今太师的千金,在京城中素有第一才女的美称。
四女自小一同长大,常有往来,虽然家中权势高低不同,可是在这京城闺阁千金中,四人却最为投缘。
白元芷瞧着史盈心,担心道:“史伯伯最近可好?“
史盈心看到白元芷眼中的关怀,不由心中一暖,一月前,父亲在朝堂上祭出了一篇“六皇子非嫡论”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谁都知道六皇子乃是当今继后田皇后独子,圣眷正隆,正是储君的热门人选,父亲此举无异是得罪了六皇子。
只是时间一晃数月过去,并不见六皇子动怒,反倒最近来府殷勤,与父亲相交甚欢,她也便放下心来,毕竟朝堂之事,她们闺阁女儿担心无益。
当下,她便笑道:“家父安好。”
田晚诗悠悠道:“这朝堂之事,与我们无多大关葛,不谈也罢。”这六皇子却正是她的本家表兄,她也不便多言什么,一时便沉默了下来,白元芷看罢,笑道:“我们姐妹几人难得聚会,不谈这些。”
史盈心闻着她身上独有的药香味,隐隐传来一丝清甜的香气,却是从她腰间的一只香囊里传出来的,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白元芷笑道:“就你鼻子灵。”说着,从腰间拿下一个藕色香囊,“这香囊里面放有我最新研制的药物,有清神宁心的作用。”
史盈心接过一瞧,这香囊绣着一枝清丽的梅花,彬彬如生,不由爱不释手。
瞧她如此模样,白元芷笑道:“好啦,省得说我小气,这送你了。”
史盈心笑吟吟的把香囊挂在腰间,道:“白姐姐的东西可是好东西,我就不客气了。”白太医医术精湛,身为他独女的白元芷,对药理十分精通,尤其她喜欢制一些闺阁中女儿一些有益身体的小香囊挂件,深得她们的喜爱。
楚佳音扑上来扯着白元芷袖子,娇声道:“姐姐偏心。”
被摇的头晕的白元芷无奈的笑道:“好啦,我身上可只有这一个,回头我制好了,让人给你和晚诗姐姐送去。”
楚佳音这才罢休,四人嬉闹了一阵,留过饭后,便散了。
(二)、
登上回府的马车,史盈心一直微笑的脸,便垮了下来,于闺中密友面前,却是不好展露自己内心的不安。
父亲为人刚正,任翰林院学士,每有言谈惊人之举,虽然自父亲祭出六皇子非谪论惊人之语后,六皇子勤来翰林学士府,与父亲相谈甚欢,父亲也言及六皇子为人不骄纵自傲,胸怀坦荡,若非谪出,绝是储君最佳人选。只是每每看到六皇子那温和的笑容时,史盈心却忍不住心生一股寒意。
“小姐,你怎么了。”身边的大丫头晏晏看史盈心刚才还好好的,一眨眼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担心问道。
“晏晏,你说六皇子,真的一点对父亲此举毫无介蒂吗?”晏晏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是感情甚好
晏晏疑惑道:“我瞧这六皇人为人谦和,几次来府与老爷交好,想来是个胸怀坦荡之人,小姐你就别想太多了。”
“嗯。”此事多想无益,史盈心便索性不想了,
“吁。”马车突然一停,史盈心正奇怪着,外面小丫头回禀道:“小姐,前面这条路不知何事堵了。”
史盈心不言,晏晏便朝马车外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车外小丫头应了一声,不待片刻便已回转。
“小姐,前面有一女子卖身葬父,只是她原本被京兆尹刘府上的公子买下,却不承认,刘公子要强行带这女子回去呢。”
史盈心皱起了眉头,正迟疑着,却听晏晏劝道:“小姐,我们还是转道吧,老爷和夫人正等着您回去呢,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史盈心不语,却是撩开马车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只见前面一侧一名身披重孝的娟秀少女跪于地上,脸上带泪,满是凄楚惊恐,那刘公子面容白净,长的并不难看,但他那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盯着那少女瞧个不停,令人反胃。
却听那刘公子随从嚷道:“你这小娘子好生不地道,明明已经收了我家少爷的钱,说是待葬了你老父之后,便卖身为我们刘家的奴婢,怎么今天又跑出来自卖,简直是岂有此理。”
刘公子轻摇折扇,笑道:“小娘子,本公子也不追究你私逃这事,此事就此作罢,既然你已经卖身我刘府为奴,现在就随我回去吧。”
那女子惊恐道:“不,我没有,我没有,你没有买过我,我爹还在城隍庙里躺着呢。”她无助的看着周围观看的民众,眼中充满了屈辱与恐惧。周围民众却是指指点点,哪怕信这女子无辜,却因着这刘府公子势大,并无一人出手相助。
那随从轻哼一声,嚷道:“哪个与你理论,我们公子难道还会冤枉人不成,走走走,赶紧随我们回去。”言罢,便去拉扯那女子,那女子挣扎着,满脸的绝望。
史盈心见那刘公子脸上笑意充满了淫邪之色,不由皱眉,略一沉思,唤过晏晏,耳语了片刻。
晏晏惊道:“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得罪了这刘公子……”
史盈心摇头道:“这女子可怜,咱们就当行一回善事吧。”
晏晏无奈,便下了车,唤上一边随行在侧的护卫,找那刘公子交涉去了。
史盈心静待片刻,却见那刘公子跟着晏晏已到了近前,晏晏上了马车,为难道:“小姐,那刘公子听说是小姐看中了这女子,愿出双倍价钱赎那女子,倒也没有为难我们,只是他非要亲自来见小姐一面,说是打个招呼。”闺中千金岂能随便见男客,晏晏不由暗恨这刘公子粗鲁不知礼数。
晏晏话语刚落,便听车外刘公子的声音响起:“今日真是荣幸,在此得遇史小姐,史小姐安好。”
史盈心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刘公子肯割爱,小女子定会告知家父,公子今日的义举。”
那刘公子本来是看中了这卖身女子的姿色,想不花一分银子便强占了去,他若不是顾及她父亲翰林院学士那枝笔,怕为自己父亲带来麻烦,怎会信她所说,看中这女的想买回去收做丫头这番言论,又岂会给她这个面子,不过既然这个史小姐肯出双倍价钱便宜他这个分文未出的人,他也不是非要这个卖身的女子不可,倒乐意送这个顺水人情。只是听闻这史小姐面容极美,更谦蕙质兰心,他一向流连花丛,美女见多了,不由起了额外心思,想见一见这史家千金到底有几分姿色罢了。如今一听她声如黄莺,更是想入非非。
“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在下久仰小姐大名,不如下车一见如何?”
史盈心一皱眉,想不到堂堂京兆尹家的公子竟然如此冒味,不由心下多了几分厌恶,淡淡道:“公子见谅,小女子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便示意晏晏,让车夫开始行车。
哪知这刘公子不知为何,心下竟然起了莫名的心思,竟然拿手去扯那帘子,史盈心始料未及,晏晏也没有回过神来,便被那刘公子瞧去了模样。那刘公子一见史盈心模样,不由大是惊艳,竟是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史盈心大为羞恼,晏晏忙挡在她面前,喝道:“刘公子请自重。”急忙拉下了帘子。
史盈心匆匆见那刘公子一脸呆滞淫邪之色,不由心上恼怒,语气却是不显,道:“回府。”
“史小姐。”那刘公子竟然伸手一拦笑吟吟道,“相见即是有缘,不如史小姐去前面茶楼喝杯茶如何?”他手一挥,手下一干随从竟是把这辆马车围了起来,史盈心这次出府所带护院仅有二人,一看这驾势,心下便有些慌了。强自镇定喝道:“刘公子,你想做什么!”
听她疾言厉色,刘公子却恍若未闻,仍只笑意吟吟的令一干随从拦了这马车,史盈心又羞又恼,正僵持不下时,突听外面传来一声轻笑:“哪来这么多条狗挡道。”
刘公子哼道:“哪来的疯子,把他赶走。”
“是吗?”那人声音甚是懒散。紧接着便听闻外面一阵打斗声,不过片刻,史盈心便觉拦在车前的人似乎没有了,耳边传来一些呻吟声,她自小长于闺阁,何曾见过这种事,不由又是惊又是奇,轻轻撩了帘子往外看去。
一张俊郎的脸刹的映入眼睑,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身材挺拔,脸上神色甚为懒散,正好往史盈心这边瞧来,却是露出个大大笑容,“姑娘,不该管的事,可不能管啊。”
史盈心莫名的脸一红,待要放下帘子,莫名的却是不舍,不由恼道:“公子不也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了吗?”
那男子闻言一愣,转而大笑,“我江湖中人,管的却是不平事,姑娘官家千金,还是不要惹这些麻烦为好。好了,这些人已经不会阻着姑娘你了,还是快回去吧。”顿了顿,眼睛上下扫了一下史盈心,不由脸上又露出一个笑容:“姑娘,我救了你,未知芳名?”
史盈心觉得羞涩,晏晏在一旁喝道:“我家小姐的名字岂是你等……”
“晏晏。”未待晏晏说出不好听的话语,史盈心急急阻了她,有些歉意的望向那名年轻男子,在桥内轻轻施了一礼:“家父翰林院学士史清,小女史盈心,多谢公子出手解围。”
“史盈心。”那男子莫名的笑了笑:“史家千金……”
“不知公子高姓,待小女返家后告诉家父后,再上门拜谢。”史盈心抬头轻问。
那男子哈哈一笑,已是转身离去,“江湖儿女不拘小姐,史小姐,后会有期了。”言笑间,人已走远。
凝视着那男子的背影,史盈心的心中竟然涌现出丝丝不舍,几许惆怅爬上了心头。
那卖身的女子名唤顾兰,方才见为差点史盈心带来大祸,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惶恐,上前叩谢。
史盈心便让护卫随她去了城隍庙葬了她爹,有心赠她银子放她归去,无奈顾兰认定史盈心救了她,又无处可去,甘愿卖史府为婢,史盈心便不再多言。
“小姐,你怎么就认定那刘公子是理亏,而不是那顾兰私逃呢?”回府的咱上,晏晏迟疑着,问道。
“这个呀,秘密。”史盈心笑吟吟的道。
(三)
最近几日,史盈心总会忆起那一日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脑海当中总会浮现出那名男子的身影,有时候想着想着便痴了,一回过神来已是满面通红。
“小姐,夫人来了。”晏晏拔开帘子,引着史夫人进来。
“盈儿,听晏晏说,自上次你受到惊吓后,最近精神不济,可是受惊了?”史夫人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番,眉间有着深深的关切。
史盈心脸上微一红,轻瞪了一眼晏晏,拉着史夫人的手,柔声道:“娘,哪有,这事情都过去了几天了,我怎会这般胆小,只是最近天气有些热,不太想吃东西罢了。”
史夫人瞪了她一眼,爱怜的拉过她:“觉得闷了,便去白家玩吧,元芷那孩子可是知道上次的事了,还一直遣信来邀你去她家玩呢。”
提起白元芷,史盈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抱着史夫人胳膊撒娇道:“前些天才刚去过白姐姐家,还敲诈了她一个香囊呢,她要是看我再去,肯定得把她的宝贝都给藏起来,我呀,就不去扰她了,在家多陪陪娘吧。”
史夫人笑道,“哦,你又敲诈了她什么好东西?”看女儿平时端庄文静一副老成的模样,她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呈现出这副小女儿的娇态。
“喏,就是这个。”解下腰间的香囊,史盈心递了过去。
放手中仔细盯了半晌,闻着香囊的丝香气,史夫人眼睛亮了亮,笑道:“你白姐姐可真是大方,盈儿,这东西常戴有助于醒脑提神,是个好东西呢。”
“娘,真的有如此神奇吗?”史盈心对于母亲的话十分信服,别看父亲位列翰林院学士掌院,是个文人,母亲鲁映雪却是出身于武林世家之一的鲁家,家中世代习武,母亲自幼身体瘦弱,虽不曾习武,见识却甚为渊博。
史夫人含笑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又谈一会,史盈心突然觉得心中不安,不由问道:“娘,你说那六皇子?”
一提及此,史夫人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眉头紧锁:“六皇子此人,深不可测,只怕不简单。”
一听这话,史盈心有些急了,“娘,那爹他……”
“唉!”史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爹一生刚正不阿,敢于直谏,若是平时那些清流权贵倒也罢了,可这一次惹上六皇子,只怕是一场祸事。”
“娘……”史盈心担心的拉着母亲的手。
“不过……”史夫人转而笑道:“翰林学士直谏乃是忠于本职,六皇子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来对付你爹,倒是我们史家真出了什么事,他六皇子只怕也难逃干隙,现在皇上还未立储,六皇子爱惜羽毛,未必会对我们家做什么,这些从他这些日来刻意与我们家交好,便是明证。”
听闻母亲言罢,史盈心轻舒了一气,史夫人见罢,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木牌,那木牌非金非玉,入手即沉,木牌当中画着一枝清荷,下面写着一个极小的雪字。
史盈心惊喜道:“娘,这是您的雪令吗?”
雪令,鲁映雪当年入嫁史家后,自此便远离了鲁家,鲁家给她的嫁妆除了金银田产之外,就是这枚神秘的雪令,这枚令牌,只有鲁家谪系传人才有,拥有这枚令牌的人能调令鲁家的一支暗影侍卫。
史夫人把这枚雪令塞入史盈心怀中,笑道:“盈儿,你也长大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这枚雪令,便给你了,你可得好好保管,不能随意利用,知道吗?”
接过这枚雪令,史盈心面露激动之色,“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娘给她这枚雪令,她知道有多重要,自是惊喜交加。
母女又相谈了一会,嘱咐她好好休息后,史夫人便离了史盈心的巧盈楼,当立在巧盈楼下的时候,史夫人抬头看楼上灯光绰绰,眉间的忧虑便再也藏不住,抬头看天空,那黑压压的云朵,布满了天空,她喃喃道:“大雨,终于要来临了吗?”
(四)
史盈心突然被一阵浓烟呛醒,巧盈楼内一片浓烟弥漫,窗外火光冲天,却是起火了。她又惊又慌,嘶哑着声音去唤近身侍候的晏晏,可是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她。
史盈心慌乱的下了床,借着窗外隐隐的火光,她看到晏晏正安睡屋内那张小榻上,睡的很是香甜,火已经蔓延到了门口,她喊着她的名字,拖着她下床,可是,明明是温软的身子,明明有气息,却怎么也叫不醒。
“晏晏,晏晏……”史盈心奋力的推着晏晏,可晏晏却瘫软在床上,似乎已经死去了。
“来人啊,泠香,梅梅……”她放声去唤在外面守夜的小丫环们,可是这些平时叽叽喳喳的丫头们,没有一人回答。
史盈心惊恐至极,瘫坐在地上,怎么回事?
屋内浓烟弥漫,呛的她无法呼吸,耳畔门窗在火中传来滋啦滋啦倒塌声,整座巧盈楼已经陷于火海之中,挣扎着抓过手边晏晏放于床边的衣物,咬牙摸索到桌上的茶壶,慌乱的将茶水倒于衣物上,捂住口鼻,一手拖着晏晏,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
平时不过几步的距离,今天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久远,史盈心终于摸索着,去拉门,门却纹丝不动。
她心里一沉,转身吃力的去推窗,窗户牢牢的没有一丝动静。
她如坠冰窖,瘫坐在地上。
门和窗,被窗外倒塌的横梁堵死了!
外面火光冲天,她疯狂地拍打着门,颤抖喊道:“爹……娘……”
熊熊的烈焰灼烧着她的肌肤,浓浓的烟雾令她无法呼吸,眼睛也被熏的无法睁开,她绝望的趴在门后,难道自己要死了吗?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史盈心吃力的摸索到凳子用力的砸向那扇大门,门晃了晃,紧接着一道梁上火柱从头顶砸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一阵剧痛袭来,陷入了一片黑暗。
(五)
痛楚,从头部弥漫到四肢百骸,恍惚中,漫天的火光模糊了眼睛,史盈心如恶梦般惊醒,。
头部隐隐作痛,伸手一摸,却是双眼间缠绕着厚厚的纱布,闻着空气中丝丝的香气,陌生的地方,让她有着瞬间的怔忡,这不是她翰林院学士府的巧盈楼。这是哪?
刚才梦中的恐怖场景是真的吗?
不,这不是梦,史盈心一下子坐了起来。
“小姐醒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惊喜声在她耳畔响起,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走远,隐约传来:“公子,小姐醒了。”
静待片刻,“你醒了?”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史盈心愣了愣:“你是,那日的……”虽然与那人只见过一面,相谈也不过廖廖数语,可是这几日这人的音容笑貌一直回荡在耳畔,她一听便认了出来。
“史小姐记忆果真是不错。”那人语气一如往昔般懒散。
沉默半晌,史盈心苦涩着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也是沉默,半晌,问:“你以为呢?”
“我爹娘他们……”史盈心内心一颤,一阵痛楚从心口弥漫了开来,她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那人叹了一口气:“史姑娘,请节哀。”
史盈心苍白着脸,牙关紧咬,颤抖着:“公子,史府出了什么事,还望告知。”
“昨日半夜,翰林院史学士家后院突然着火,由于起火是在半夜,全府人皆在睡眠当中,无一人救火,全府之人……皆亡。”那人缓缓道来,看着史盈心,眉间闪过一丝怜悯。
史盈心一动也不动,他有些忧心,唤了声“史小姐。”她却仍是置若罔闻,“史……”他还未碰到她,便见她一头栽倒了下去。
他大惊失色:“来人。”
翰林院学士府横遭此大祸,满门皆丧命于火中,震惊朝野,有人认为是因史学士的六皇子非谪论引出的大祸,然后更多的官员,却言明,这只是一场意外。此事一时沸沸扬扬,就算直达天听,可是却是无人敢查。
想起了葬身巧盈楼的晏晏,阴差阳错,被别人认为死的是她,而那被自己救下的顾兰,却无辜被牵连,惨死在那大火中,史家六十三口人,无一幸免,只余她一人孤苦。史盈心静静端坐在窗台前,空洞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她的眼睛美丽而又明亮,可她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光亮。
她的眼睛瞎了。
甄萧叹了口气,那一日他于街头偶遇史盈心,被她敢于出手相救那卖身葬父的女子的行为所吸引,才帮她解了围,是后来得知她是翰林院史家的千金,对她便留意了几分。
他的师兄齐昭轩,正是当今的八皇子。也是最有可能与六皇子齐昭易竞争储君的人选。翰林院学士史清发表的那篇六皇子非谪论,别人不知六皇子心胸狭窄,他们师兄弟二人却是一清二楚,他不是不报,而是爱惜羽毛,怕惹事上身。及至遇到史盈心,他不忍此女年轻便遭此横祸,便在当夜潜入史府,救出了她,幸亏当时她清醒尚早,衣物捂住了口鼻,不至于吸入过多的浓烟窒息而死,只可惜到底是来晚一步,她的一双眼睛在火中伤着了。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史盈心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们史家起火,不是一场意外,是吗?”
“嗯。”甄萧点头轻叹。
“是,六皇子?”
甄萧沉默。
“我不懂,为什么起火的时候,全府六十三人无一人醒来救火?”那时火势虽大,却是半夜之时,她在绝望中只听到了火燃烧的声音,半分人声喧哗也无,还有那明明活着却怎么也叫不醒的晏晏。
“你们全府之人,全部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香,因此,才无有一人逃出生天。”那日史府起火,全府并无一个醒来救火,就是明证。
史盈心苦笑一声:“那为什么,我却没有中这种迷香?”
甄萧叹道,“你身上有佩戴一种有提神作用的药材,那东西不但有宁神醒脑之用,对迷香一类的事物也有奇效。”
是白姐姐的香囊?史盈心握紧了手中的香囊,不知是感激还是悲伤。
甄萧静静的看着她:“史小姐。”
一行清泪,缓缓的从她空洞的眼中流出,数日以来,她不吃不喝不动,仿若死人,心悲痛的已近麻木,可是再多的泪能唤回挚爱的双亲吗,她是一名弱女子,哪怕明知仇人是谁,可是凭她又有什么办法去报这个大仇呢。可是不报仇,如何去面对九泉下的父母?
缓缓的,她惨然道:“甄公子,你救了我,不怕得罪六皇子吗?”
甄萧坦荡一笑,“得罪了便得罪了,我却也不怕他。”
史盈心心一动,摸索着,深深朝甄萧施了一礼,“甄公子,盈心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公子救人救到底,盈心求公子一件事。”
“哦?”甄萧有些好奇。
掏出那枚乌黑的雪令,史盈心摸索着递了出去。甄萧眼睛一亮,鲁家的令牌:“你是?”
“家母是鲁家的人,这枚令牌能调动鲁家一支暗影,盈心拿这枚令牌一是谢公子救命之恩,二是……”史盈心盈盈下拜:“请公子留盈心在侧为奴为婢,我虽不能自己亲手得报大仇,可是我要看着六皇子这种人如何下地狱,我便不信天理昭昭,像六皇子这种人面畜心之人如何能够苟活于世。”
深深的看了史盈心一眼,甄萧久久沉默,忽笑道:“你母亲既是鲁家之人,你为何不去往鲁家救助,何况你不怕我骗你?”
史盈心坚定道:“六皇子势大,鲁家却是江湖世家,即使对上了,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我虽眼瞎,心却不瞎,我能识人话中真假,公子既然不怕六皇子,我便信公子。”
甄萧奇道:“能识人话中真假?”
史盈心硬着头皮道:“公子可记得那日卖身的女子,我虽不曾亲见事实,可从那刘公子言行之中我却也能辩出是非。”
“可那史府小姐外面所传已是葬身火海?”
“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史盈心抬头,脑海当中突然闪现过晏晏那张纯真的笑脸,心口一痛,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我就叫晏晏。”
晏晏,甄萧一愣,扶起史盈心,突然想起了那日初见时她的笑颜,莫名的,一句话浮上了心头:言笑晏晏与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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