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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76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41:04)

第一轮北战区:我曾许你此生无忧(贴杀吕珑,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8:25

《我曾许你此生无忧》

  屋外的青竹被风吹着,摇曳的身姿带来沙沙声,厨房里的少女将刀子狠狠地砍在菜墩上,将在院中休息的三足乌惊飞去了天空。柳耷笑盈盈地探进头:"唉哟,是谁惹了我们十四姑娘?"
  厨房中的少女挥了挥手中的菜刀:"将它给我,我要宰了它给夫人下酒。"
  三足乌飞回柳耷的肩上,呜咽着抗议。
  "究竟是谁得罪了十四?我现在就去把他的头砍下来给十四当凳子坐。"
  "你若不去,你就是猪。"十四将手中的刀再次剁上菜墩。似乎是将那得罪他的人当成菜墩上的菜,任她宰割。
  柳耷心中惊惧,是什么人让一向无法无天的十四如此气愤,若是得罪不起,只怕会搭上小命,朝三足乌打了一个手势,无声地离开厨房。
  十四瞪着屋外的竹林,这口恶气在心中实在难忍,若不出,心中赌得慌。
  
一、
  夜色渐起,十四换上夜行衣,跳过竹林,潜上凤来兮屋顶,将瓦片揭开,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当然,更多的人认为,若要偷袭,便要夜深人静之时,而十四根据多年的经验得知,若要取胜,更要攻人不备。人人都认为贼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人多之时行事,而她便要反行其事,人多之时下手才是最好的。
  十四潜进屋中,居然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难道是那小乞丐骗了自己,那人不住这屋?忽听外屋响起说话声,忙打开窗户,跳向窗外,一个翻身,又上了屋顶。
  从屋顶望去,却是契阔慢悠悠地行去,十四跳下屋顶,潜身尾随,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契阔行进青忧镇中最大的酒楼--望天楼。十四抬头仰望,临窗处,傅鸿飞正举杯向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身边,那个张扬拔扈的罗霜华正妖娆地笑着。
  "哼,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十四呸了一口痰,面带不悦地说道。
  不一会儿,契阔出现在窗外,将手中之物交于傅鸿飞,后者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屋里。
  夜色渐渐浓郁,街中行人渐稀,十四拍拍身边的大树,搓搓手掌,唉息道:"好久不这么守人,真是又冷又饿呀。"张望着不远处有一小摊,正冒出腾腾的热气,想想楼上的人,又想想自己的肚子,毅然选择了后者。
  傅鸿飞余光撇见十四走开,遂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吧。"
  契阔丢下银子,跟在师傅的身后来到楼下,却见日里曾与自己捣乱的姑娘正背对着三人,吃着碗里的面食。
  自师傅与师娘决裂之后,师傅变得沉默寡言,除平日的教导,便是足不出户,只是不知这次,怎会主动要求前往聚窟洲。白日时,因着师妹罗霜华不慎将那姑娘手中的物什打入海中,便纠缠好了一阵子,只是,师傅居然没有发怒,任由那姑娘的胡闹,难道是因为那张与师娘极为相似的容颜?
  十四伸手擦去嘴角的余渍,目送着三人离开的脚步,无声暗笑。
  凤来兮是清源宗在青忧的产物,共院落七进七出,只接待宗门中人。时逢第三次进往聚窟洲,迎来少有的喧哗。
  傅鸿飞三人进入院落,却觉一阵异香扑鼻,初时以为是凤来兮所备,便毫不介意,不过片刻,方觉不对。十四算着时辰,从屋顶跃进。见三人坐在桌前神色委顿,就笑盈盈地翻动起屋中物什。
  三人之中,数罗霜华玄术最差,此时已经全身酸软,说不出一句话来。契阔自觉尚能言语,正待怒斥,却被傅鸿飞眼神制止,
  十四翻查了一阵,未见什么好物什,即欺身到三人身边摘下罗霜华头上发饰,笑道:"此物不错,不知能卖多少银子。"罗霜华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可又不能动弹,拿十四毫无办法,一双凤眼只得救助于傅鸿飞。
  傅鸿飞平息问道:"姑娘可是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生气?"
  十四似是玩腻了罗霜华的头饰,转手替罗霜华重新插上:"哪儿能呢,你们可是修仙的仙人,我不过街头上的小混混,只要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要拜香敬神了。"
  傅鸿飞略皱了皱眉,又问,"这是什么香,竟能让我们仙术尽失。"
  "尽失?不会啦!"十四笑道:"最多禁锢一个时辰。"将傅鸿飞的湛宵剑取下放在桌上,取下自己的一根头发,随口吹去,而后故作惊讶地说道:"哇,好利的剑。"
  "一个时辰并不长。"傅鸿飞试着运气,却发现所有的仙气都散于体内,无法凝聚,这丫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寻来这些奇怪的药材并制作成香料。
  "是呀,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叶十四冷笑道,斜眼打量着傅鸿飞,"你怕什么呢?她的脸被划花?或者杀了你的乖徒弟,这些都不是太好。我在想若用这把刺死我姐姐的长剑刺进您的胸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说罢,便举起湛宵剑,在傅鸿飞胸前比划。
  “傅某从不滥杀无辜,请问你姐姐是何人?”傅鸿飞相信这里必是有误解,遂复问。
  “我姐姐?自然也姓傅,你们莫要装作不知。”十四眼中俱是嘲讽之意,湛宵剑随随便便地晃过三人胸前,三人闻言,不由大惊。
  契阔最是急迫,失声喊道:"他既是你的父亲,你岂可弑父。"
  "父亲?多可笑的字眼呀,"十四喑声笑道:"他配这两个字么?当年这剑刺进姐姐的胸口时,他可曾顾虑过那只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孩童。"
  傅鸿飞面色苍白,他仿佛再一次看湛宵剑进他年仅三岁的孩子的身体里,他的世界曾在那一刹坍塌了,他不知道自己活着为甚,该信任谁,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十四再次逼问道:"如果不是你,我会有这样的命运?自幼颠沛流离,受尽人情冷暖。父亲?哼,连我的亲生母亲都只愿与我主仆相称,还美其名曰什么为我安危计,才只能如此。"
  契阔赶紧解释道:"我们有寻过你们,可每一次等我与师傅得到消息赶到时,都已是人去楼空。"
  "若有心,岂会次次落空?别为这不作为的十五年寻找借口了。"十四不屑地说道。摘下傅鸿飞腰间的鱼袋,伸手一摸,便是一颗滚圆的珠子落进他的手里。十四一脸得意,将鱼袋甩于桌上。跑到门边,大门却忽地砰然关上。
  傅鸿飞此时已飞身而至,将她堵在屋隅。"东西还我。"
  叶十四弯腰蹲下,一个打滚便逃开傅鸿飞的围堵,还不忘出语相讥。"果然名门正派功力非凡,恢复得都如此之快。"
  此药的威力十四自是知晓的十分清楚,对于傅鸿飞能突然发难,她虽侥幸避开,但毕竟心有余悸,手里紧紧抓着的珠子就不慎滚落。
  傅鸿飞则惊叹这药的霸道,此时纵然装作没有被制的假像,希望用这迷惑住十四,好将珠子收回,但毕竟有心无力。
  十四心中焦急,眼见僵持中时间慢慢流逝,虽打起脱身的主意。
  傅鸿飞那里更是本无意伤害十四,只是轻声说道:"这珠子关系重大,你只要留下它,金银随意取用。"
  十四眼眸直转,打起了鬼主意:"我本来就是想看看。这不就放下了嘛。"
  傅鸿飞点头允许,向前一步,伸手要捡,岂料十四速度更快,又一个滚身,便又将珠子抢于手中。而因傅鸿飞离开门前,大门那里便有了可乘之机,十四抢得珠子,翻身拉门跳出屋外,转眼就不见了行踪。
  傅鸿飞却因强行运气,气血受阻,感到一阵眩晕,待回神之时,十四已然逃离。

二、
  虽然十四毫无仙术,但毕竟在青忧镇住了小半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待傅鸿飞追出时,街上已不见十四踪迹。此时他也只得庆幸早在暗珑珠上加持过追踪之术,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施法探寻。
  这十五年,傅鸿飞从未从那个恶梦中醒来,早已忘记什么是欢悦,什么是痛苦,只能麻木地一次次地追寻,他试想过上千种重逢的方式,试想过叶晓霜的绝情,却从未想过,十四对他的恨,更会如此刻骨。他支撑着自己,不可倒下,失去这次机会,何时才能再与他们母女相隔这样近?
  可是,追到了,又要如何解释手中的剑,曾刺进自己孩子的胸膛。
  另一方面,叶晓霜在外寻找十四不遇,便回到家中,却见那孩子正手忙脚乱将物什收成一团。听到她的脚步声,未等她开口,十四便匆匆喊道:"夫人,我们赶紧走。'
  叶晓霜安静地看着她,知女莫若母。只是不知十四这一次惹了什么强大的对手,会吓得这样慌张。
  叶十四哀求道:"夫人,这次不同的。"
  "哪里不同?"叶晓霜冷声问道,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发怒。十四自幼便被她安排修行天剑心法与罗刹门魔修,一年前,两种仙术均成,却水火不容,在她的体内相互纠缠。若非随时可能失去她的生命,叶晓霜怎么会放弃复仇之事,而四处寻找解决之法。早已叮嘱她,且勿再生事端。可这孩子平明便是野惯了,对自己的话总是左耳进了右耳出。
  叶十四从怀里将珠子取出,畏畏缩缩地望向叶晓霜。叶晓霜见后大惊失色,十四居然去见他,还盗取了暗珑!
  叶十四见叶晓霜脸色不善,忙倦缩到一旁,"夫人,他就快追来了!"
  叶晓霜转身,屋外一片黑暗,别说是人,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再回头时,叶十四已经从后窗爬出去,跑出几步,又突然停下,仓皇退回,还将手中的暗珑藏于身后。
  "给我。"黑暗中,正是傅鸿飞声音。
  叶十四一边后退,一边颤声问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傅鸿飞的脚下一顿,本已聚起的仙术再次泛散," 乖,把珠子交回来就好,我怎会杀你呢?"
  "哦。"叶十四退回窗前,试探地问。"我偷了你的东西,你不生气?"
  "你还我就是了。"傅鸿飞语气平和。
  屋内,烛光在夜风里摇曳着,映着叶晓霜那张毫无生机的脸,所有的话语在此刻都是多余的,十五年的相思,便这样一泄而下,不能自已。鸿飞二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叶十四翻身爬进屋里,躲到呆立的叶晓霜的身后。"夫人,他会不会有同伙一起来?"说罢,还透着打开的门,四处张望。
  傅鸿飞翻窗进屋,正看到叶晓霜,身形不由一顿。他体内的药力渐渐散去,却不敢再凝神聚气,怕惊了两人,而再次逃之夭夭。
  "晓霜,你知晓那珠子关系重大,若是重现天下,会引起大乱。"
  "天下大乱?哼!"叶晓霜稳住心神,冷声道:"与我何干?我可是魔道中人,巴不得你们这些自喻为名门正派的斗个你死我活。"
  "对呀,对呀。"十四拍着手叫道:"最好将那万剑宗夷为平地才好呢。"
  "当年之事,我们都不再提了,好么?"听闻十四的话语,傅鸿飞便知,叶晓霜对万剑宗的恨意有多重了。
  叶十四伸手去抓桌上的物什,却被叶晓霜喝斥住:"还不赶紧逃,管那些做什么。"
  十四体内仙术自幼互制被禁,若还有别的能拿得出来的本事,一个是偷,另一个就是逃了。但不论她逃的多快,在仙术之前,也不过是比走路快上一些而已,因此她方冲出门口,傅鸿飞就已经站在院中,挡在那里,依旧轻声说道:"十四,还我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叶十四想也没有想,又逃进屋中,再次躲在叶晓霜的身后:"夫人。好像逃不了。"
  叶晓霜银牙咬碎,扬手打出一蓬早已藏在手中的血薇针,傅鸿飞闪身避开,叶晓霜就趁此机会扯起十四冲出院外,奔逃间忽听一声鸦鸣,十四大喜,放开叶晓霜低声道:"夫人,望天楼见。"便欺身入暗,向鸦鸣方向而去。
  叶晓霜则面色平静,右手所扣的降珠剑祭出与傅鸿飞的湛宵剑斗在一处。傅鸿飞见十四飞身欲逃,忙施出一股仙气想逼停十四,那知被十四一个闪身躲过,嘴里不停地嚷嚷道:"虎毒还不食子,你居然还要杀掉你的第二个孩子?"
  此时,柳耷已带着他的三足乌及时赶来,他伸手搂住十四,飞升而去。
  傅鸿飞待欲追去,无奈却被叶晓霜缠着,她招招狠烈,傅鸿飞不得不施出全力应对。
  "晓霜,当年之事,我们都忘记,重头再来过,好么?"招架之间,傅鸿飞哀求道。
  叶晓霜一剑直逼傅鸿飞:"你先让女儿复活再说此事吧!"
  在傅鸿飞心中,叶晓霜曾是一个通情达理,不爱胡搅蛮缠之人,而此话便就激起了傅鸿飞的三分怒意:"是你先欲害她,我飞剑只是想救她而已!"
  叶晓霜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替女儿报仇的了?"随手格开飞剑复问,"你可寻清楚对象了?"
  见傅鸿飞不解,叶晓霜继续说道:"当时天下第一坚韧的天蚕丝,岂是说断便断的?除了那清源宗所养的天虫,又有谁能吃食?"
  傅鸿飞突然便想到多年前,契阔曾与他说,山下负责接待的侍童曾埋怨过丝制品总被蛀掉,后来,请来清源宗的仙友,方才得知是天虫做祟,那时,他一心想着给坠进寒潭的孩子一个安生之所,未曾注意……
  却在这分神之际,叶晓霜的降珠剑已逼向胸前,多年与敌对战的经验这时便瞬间占了思绪上风,只是反应仍嫌略迟,虽避过了身上的要害之位,右臂却没有幸免,一时鲜血溅出,他的眼前便是一片殷红,以至于只听到开头一句,便如五雷轰顶。而叶晓霜弹身离去时还说了一些什么,他都未能细闻。双眼所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三、
  空旷的大街上,傅鸿飞立如枯木,也不知站了多少时辰,待契阔寻到他时,已近黎明。
  "师傅,师傅。"契阔连唤几声,傅鸿飞方才惊醒。
  契阔思虑再三,方才问道:"师傅可是见着师娘了?"
  傅鸿飞忍着心中的巨痛,"嗯。"
  他抬头望向在清风里飘摇的青竹,"若有一日,你师娘,要去万剑宗复仇,你帮谁是好?"
  契阔心中暗惊,师娘的恨还未消退么?竟然还要复仇?在师娘的心中,一切都不可回首了吧。"自然是帮师傅。"
  "你选得好容易。我,又该帮谁呢?"傅鸿飞神情恍惚道。
  契阔深知傅鸿飞这些年深受当年之事折磨,每当他清晨醒来之时,便会见着傅鸿飞这样孤寂地坐在院中,
  "师娘的恨,太重,师傅该好好劝劝她才好,毕竟当年之事并非师傅有意。"
  傅鸿飞收回视线,仔细端详着契阔年轻的面孔,终究这还只是个少年。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自己与叶晓霜遨游天下时救下他,并共同传他仙术。在为他起名时,晓霜曾说:"生死契阔,当与子执手,共老此生。"于是这少年便有了契阔之名。可如今,人还在,心却不再是那份相依从头的执念了?错了,便失了所有,叶晓霜可以怨他、恨他,而他又该去怨谁、恨谁?若这一切都是命,他便早该认命的。
  当年,晓霜离去时说,曾经的爱有多真,如今的恨就有多深。如今我该怎样劝她?又能如何劝她?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怎敢奢求她的谅解。
  "师傅可与师娘说了,那日你也曾失了大半仙术,否则,怎会失了准心,伤了师妹的性命。"契阔轻声说道。
  虽然当年,曾经的傅鸿飞也桀骜不驯,可在大是大非之前,总是先以万剑宗的利益为首。宗中仙长,却仍不满他与叶晓霜的婚事,便以为师尊做寿为由,将傅鸿飞骗回山中软禁,并封印他的仙法。后因叶晓霜寻夫上山,在万剑宗与仙士对战,杀伤无数,傅鸿飞听闻之后,强行突破封印,而受重伤。赶至时,正瞧见孩子从空中落下,飞身向前已是来不急,只得御剑相救,谁知仙术不及平时万一,便伤了孩子的性命。这些,契阔已经听宗内同门说过无数次了。
  傅鸿飞摇头,原来真是相见不如不见,既知不如不知。若非听到那句话,自己不知还要被蒙骗多久,如今自己却又能何去何从?
  见傅鸿飞没有言语,只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契阔急切说道:"师傅,我已打听出来,师娘欲将暗玲和暗珑合在一处,交于郁仙长,换取三个前住聚窟洲的名额。现在不去追回,怕就没有机会了。"
  傅鸿飞慢慢问道:"她?去聚窟洲做甚?"
  契阔摇头:"尚不得知。"
  此去海路险阻重重,她与十四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自处?想到此,傅鸿飞毅然起身,"我们也去,你赶紧通知霜华。"
  望着契阔应声而去的身影,傅鸿飞已不再犹豫,他下定决心,往事纵不可改,追悔已是惘然,前路的阴谋纵深不可测,难以尽知,但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他也不会再失去她们母女,他也要护住她们母女平安归来。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77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41:58)

第一轮中区:离·别(贴杀全智玄,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8:35

  离.别

  

  一

  八月十三,鹰愁渡。

  仇三嘴里唱着小曲,赤着脚从船上跳下来,回身将网收起来,抬头看了看满是雾气的海面,小声笑道:”昨天谢老三他们还说看见神仙了,这大雾,十丈以外就看不见人了,还神仙……我看他是喝酒喝得神经了吧。”

  说罢,他将自己的小船系好,晃着脑袋往回走。刚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惊得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鬼……”他晕倒之前,发出的最后一个根本算不上字的声音。

  

  二

  浮槎约莫三十丈大小,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其实是由许多小浮槎连接起来。

  叶晓霜站在浮槎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相隔约一百二十丈外的另一个浮槎上晃动的人影,脸上布满寒霜。她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十四五岁,一袭蓝色的衣服,挽着袖子,露出两根白藕般的手臂,两只脚踩在冰冷的海水里嬉戏着。

  浮槎的另一端。

  熊焱拎着手里的酒壶,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叶晓霜,他见过很多美女,但彷如叶晓霜这般的女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熊亘望了熊焱一眼,嘴里哼了一声,把眼睛闭上,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后,一个番僧手里则拎着一条牛腿撕咬着,油水顺着嘴角留下,却没有粘在衣服上,而是顺着一条看不见的气流直接流到浮槎上,继而流进海水里。

  番僧的身后,一个紧紧抱着刀的黑衣人,盘腿坐在浮槎上,任海水将他的衣服浸透,他的眼神很锋利,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也仿佛在他的眼里也看不见任何人一样。

  “我说小子,你整天板着脸,难道不累?”黑衣人身边一个瘦小的老人嬉皮笑脸地蹲在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着道。

  “你若是嫌活得长,我可以帮你一把。”黑衣人没有看他,嘴里冷冷道。

  “萨孤寒,你要是真杀了他,我们现在便打道回府吧,免得跑到那边去丢人现眼。”老人身后一声娇笑,一个女人脆脆的说。

  “就是就是,不瞒你说,老头子这辈子天南地北哪里没去过?便是那皇家陵园和宫里的珍宝库,我老头子也是进出自如,若是你一刀把我劈了,想必回去宗主也要让你给我陪葬!”老人起身笑着说。

  “米高秤,没有人能够威胁我,便是宗主也不例外,你认为你放的屁够臭?还是你认为你的命够长?”叫米高秤的老头刚刚直起身子,刀锋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熊亘回头看了看萨孤寒等人,没有说话。倒是身边的番僧哈哈笑着站起身道:“我说,米高秤,他那张死人脸,怕是整个修仙界都是出名的,你最好少要捉弄他,否则,宗主那里你可担待不起。”说罢,手里的牛腿骨用手一捏,再松开时,指间的牛腿骨已经化为粉末,随着海风吹走了。

  

  三

  叶晓霜身边小女孩此时抱膝而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娘,咱们到底来做什么?”

  叶晓霜低头瞪了女儿一眼道:“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小女孩缩了缩肩膀,似是很怕她,转过头伸手继续拍打着浪花。

  “给”小女孩的右侧,一只手伸过来,手里抓着一只小鸟。小女孩转头看着这只手的主人。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手里抓着一只小鸟递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有点羞涩地接过小鸟,刚想仔细看,却被叶晓霜一把抢过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特别是男人。”说罢,手上一使劲,小鸟立时毙命,叶晓霜刚待再说话,突然觉得手里一阵湿滑,翻手再看时,只见手里一片墨汁。

  “墨门?”叶晓霜眉头皱了皱。

  “前辈……我是墨门张乾坤。”男子躬身道。

  “哼……难得你们这种快要绝种的门派也会出山。”叶晓霜冷冷道。

  “前辈认识我门中长老么?”张乾坤笑道。

  “认不认识与你何干?你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不客气了。”

  “晚辈只是看这小妹妹……”

  “住口,谁是你小妹妹?叶十四,我警告你,若不是看你快死了,我才懒得带你出来,但若是你不听我话,我宁愿像掐死小鸟一般杀了你。”叶晓霜怒道。

  张乾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看着小女孩笑了笑退到后面。

  小女孩没敢说话,向他吐了吐舌头。

  

  四

  “叶前辈,乾坤也是好意,况且此次前去聚窟洲,各大宗门高手云集,不管我们各自的目的是什么,起码在这些宗门面前,我们这些散修最好还是同舟共济比较好,大家的底细互相应该都清楚,虽然在中州与那些所谓正道不共戴天,但在这西海之上,正魔之间是没有任何芥蒂的,否则危急关头鸟做兽散,怕是不妥。”张乾坤身边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人道。

  “柳耷,你在威胁我?”叶晓霜眉间怒气更盛。

  “岂敢,晚辈只是觉得,若是前辈和他们争夺的是同一件东西,那么大家的力量,定然是强过前辈母女的。”柳耷道。

  “哼,别说我带着这个废物,便是让着你们两只手,我也可以在十息之内杀掉你”叶晓霜冷着脸道。

  柳耷苦笑一声,再不答话,拱了拱手退到张乾坤身边,与他攀谈起来。

  

  五

  众人悠悠荡荡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出现陆地的轮廓。

  仿佛是一个洪荒巨兽横卧在天海之际,离得越近,张乾坤等人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

  等到真正靠岸的时候,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叶晓霜和闭眼沉思的熊亘,都不知不觉失神地望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只有叶十四。她看了看眼前的巨大绿洲,眼里虽然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有丝毫迷惘,继而转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叶晓霜。

  

  六

  浮屠密录,传说中得之可令修仙者能够破碎虚空,飞升天界的圣物。

  传闻中最后一次有人看见它,是在一千二百年前,只可惜那人福缘甚薄,终日胆战心惊,生怕被人夺了去,最后竟怀揣着宝物生生吓死在西海漂泊的浮槎之上。

  “怀璧其罪”最后一个走下浮槎的张乾坤低低说道。

  叶十四回头笑问道:“你说什么?”

  张乾坤摇头道:“没什么,赶紧走吧,等会儿你娘亲又要责怪你了。”

  叶十四愣了愣,有些紧张地摇着头道:“娘亲不是你想的这样,此次她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宝藏,而是……而是为了我。”

  

  七

  将浮槎扔给接待站的杂工后,一行人在山林间匆匆疾行。

  “不得私自毁坏岛上的一草一木,这是在修仙界中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了解这座岛,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岛上究竟有什么,他们走的都是同一条路,一条由逐浪门二十多年前发现的一条路。”张乾坤在叶十四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既然有路,逐浪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此在这里设了一座接待站?”叶十四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

  张乾坤愣了愣,看着叶十四瘦弱的背影道:“这丫头倒是灵光得很。”

  叶十四回过头道:“这些时日,虽然娘亲没怎么和我说,倒是你和柳耷相谈甚欢,我也只是从中得来的情报罢了。”

  

  八

  叶晓霜走在队伍偏后的位置,左右看了看没有叶十四的影子,不由叫骂道:“死丫头,跑哪去了?告诉你,这荒山野岭的,若是被什么蛇虫鼠蚁咬到,到时你可不要叫。”

  叶十四应了声,急忙赶回来,从包袱中取了甘露递给叶晓霜,叶晓霜没有接过,转身继续赶路,叶十四也怯生生跟在后面。

  

  九

  傅鸿飞将门人安顿好了,便站在接待站外面,对前来之人点着头。

  远远地,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见了他也停下步子,突然转身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迈步向前。

  傅鸿飞刚想迎上去,却见熊亘大步上前道:“鸿飞,在浮槎上隐约见到是你,却没敢上前相认,宗主他老人家可好?你与熊焱也有八年没见了吧?今晚定然要对饮千杯啊。”

  傅鸿飞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身影,眼里透出失望,这才拱手对熊亘道:“熊坛主言重了,宗主他老人家在闭关,故此本次西行由我带着太史契阔等人前来,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困难,还望熊坛主鼎力相助。”

  熊亘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我与你师傅乃是旧交,断不会看着你们受伤而不予援手的。”说罢,已经边笑边大步向接待站内走去。

  太史契阔撇了撇嘴道:“师傅,这人好大的口气啊。”

  “你们切记不要与他发生是非,此人城府极深,若是在中州,他定然不会如此嚣张,但此地与中州截然不同,万事需小心谨慎。”

  众人应下了,傅鸿飞见先前的人影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能看见她的脸时,身后突然有人清咳了一声道:“鸿飞,想不到此次竟是你带人前来,看来下一任宗主,非你莫属啊。”

  傅鸿飞叹了口气,回身道:“水门主过誉了,我本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是此次门中师兄多出去了,万不得已我才来的。”

  水沛天没有应他,望着已经走到近前的叶晓霜笑了笑道:“老了,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我若是鸿飞你这年纪,倒真想试试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滋味了,珍惜眼前人吧。”说罢,打着哈哈走了。

  傅鸿飞眼见叶晓霜从身边经过,刚想开口,却见叶晓霜身后跟着一个丫头,那丫头长得不是十分俊俏,却给人一种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感觉,眉目间活脱脱一个小叶晓霜。

  叶晓霜从他身边径直而过,一眼未看,加快了步子进了接待站。

  傅鸿飞向她身后的小丫头笑了笑,刚想张嘴,里面叶晓霜带着怒气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死丫头,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和人讲话,若有下次,我便把你舌头割下来。”

  叶十四对着傅鸿飞点了点头,嘴里道:“知道了,娘亲。”

  “娘亲?”傅鸿飞登时呆在原地,身后太史契阔叫了几遍以后才醒悟过来,带着人进了接待站。

  

  十

  众人此次的目的地不是凤麟洲,而是聚窟洲。

  在凤麟洲耽搁了几日,叶十四每天都跑到岛上的最高处四处张望,叶晓霜竟出奇地没责骂她,只是没好气地嘱咐她小心,接待站的郁珊彩和她很是合得来,所以每次叶十四出去的时候,总要拉上郁珊彩,而接待站的后山,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顶,这使得叶十四分外高兴,眼睛望着栖息在树上的凤凰和脚下踏着火焰的麒麟尖叫不已。

  

  十一

  叶十四躺在树干上,大喊大叫使她有些累了,看着郁珊彩诧异道:“郁姐姐,为何你的头发是暗红色的?”

  郁珊彩有些失神,不过马上便反应过来道:“我是鲛人。”

  “鲛人?就是皇陵里面那些长明灯……”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郁珊彩的低落,转而笑道:“郁姐姐,等这次西行结束,我带你去中州吧?那里可好玩了,有知味斋的鸭子,迎客来的鹌鹑,都是很好吃的,还有各种胭脂。”

  郁珊彩的眸子闪了几闪又黯淡下去道:“算了,我还是在这吧,虽然这里的凤凰麒麟不会说话,但是父亲告诉我,它们比中州的人好多了。”

  “是啊,好多了,中州虽然繁华,但是暗地里的肮脏、背叛、人情冷暖,这些都是凤麟洲看不到的。”

  叶十四嘴里说个不停,和郁珊彩并排躺在树干上。脸上恬然安宁,竟然沉沉睡去。

  

  十二

  郁珊彩醒来的时候,叶十四的脸距离她的脸不足三寸,甚至马上就要贴到她的脸上,她吓得大叫一声,从树上跳下来。

  刚刚降落到地面,叶十四已经站在她面前,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两只猩红的眼睛,竟看不见瞳孔,她浑身颤抖着瞪着郁珊彩。郁珊彩想跑,但她却发现自己的脚根本抬不起来,使劲力气,整个身体也无法动弹。

  “别浪费力气了,你跑不了。”叶十四淡淡地对她说。

  “十四,你怎么了?”郁珊彩急着叫道。

  “十四?谁是十四?”叶十四摇着头问。

  “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叶十四,而你,将是我踏上凤麟洲第一个猎物……”叶十四的声音此时粗狂有力,丝毫不似一个少女的声音。

  郁珊彩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刚想大声的喊叫,却见叶十四抬起手,自己便晕倒了。

  叶十四如同行尸一般伸手向郁珊彩抓去,眼见手要抓到郁珊彩的衣服的时候,突然顿了顿。

  叶晓霜站在郁珊彩身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她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在这凤麟洲上,那些所谓的正道高手全都在,你就不怕死?”

  “嘿,我若是怕死,也就不会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女儿虽然是个女的,但资质还不错,够我夺舍之用了。”叶十四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道。

  “炎魔,你虽叫做炎魔,也不过是十四的另一面而已,夺舍?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创造了我,但你却不能左右到我,再有几日,我便能够彻底压制回天丹给我带来的影响,同时身兼魔道两家的心法,这世间怕是没有人再能阻止我了。”说罢,叶十四双眼间红光大作,半晌后才隐隐退却。然后,叶十四一头栽倒在地。

  

  十三

  张乾坤早早起来,去厨房端了一碗粥给躺在床上的叶十四。

  叶晓霜坐在榻前,彻夜未眠,使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伸手接过张乾坤手里的粥,嘴里低低发出两个音。

  “谢谢。”

  “嗯……哦,前辈,您无需客气,出门在外,朋友之间互相有个照应是很正常的,倒是十四她……”张乾坤对于叶晓霜的谢意有些吃惊,不过他马上脸色严肃地问道。

  “她……她没事,只是身子有些虚罢了。”叶晓霜稍微迟疑了一下道。

  “她不是没事,而是病得很严重。”门口傅鸿飞大声道。

  “傅前辈”张乾坤到门口迎接。

  “出去”叶晓霜头也没回,手里端着粥,背着傅飞鸿严厉地喝道。

  “晓霜……”傅鸿飞刚刚把脚伸进门里,听见叶晓霜这么说,堪堪把脚收回去,站在门外。

  “我不想见到你,如今是,以后也是,你不要来打扰我!”叶晓霜怒道。

  “好,你不想见到我,我不打扰你便是,但十四的病不能等,我请了闻神医前来,你先让她看看十四。”傅鸿飞急道。

  “闻仲邈?”叶晓霜一惊,转身向着门口问道。

  “正是”傅鸿飞闪身,躬身将一个眉发皆白的老人请进去。

  “站住”叶晓霜又寒着脸道。

  闻仲邈刚刚进门,便被她喝住,疑惑道:“怎么?”

  “怎么?修仙界人皆共知的闻神医,三年前十四发病的时候,跪在你府门前三天三夜,若不是我去皇宫盗来回天丹,此刻她怕是躺在荒坟里面了,我女儿的病,不需要你医。”叶晓霜盯着闻仲邈道。

  “三年前?”闻仲邈露出回忆的神色,继而笑道:“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此事罪不在我,若是每个得病的病人都跪在我府门前,那我的家岂非太热闹了?且我医病三不治,非修仙界朋友不治,非身在朝堂不治,非灵石诊咨不治。”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所谓君子的道貌岸然的人,我女儿非修仙界之人,非朝堂高官之人,亦非烧杀抢掠灵石之人,您还是请回吧。”叶晓霜冷笑着说。

  “晓霜……便是你再怎样恨我,十四的身子是耽搁不起的,你还是……”傅鸿飞在门口听见叶晓霜要赶走闻仲邈,急忙拉住怒气冲冲的闻仲邈说道。

  “傅鸿飞,十四不是你的孩子,她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你犯不着这般假仁假义,至于什么神医,恕不远送。”叶晓霜大声吼道。

  

  十四

  十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偏暗了,叶晓霜正在和张乾坤聊天,她呻吟了一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桌边聊天的两人听见她叫了一声,急忙起身走过来,叶晓霜探了探她的脉象道:“死不了。”

  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张乾坤看着叶晓霜离去的身影,摇头笑了笑,刚才他听见叶晓霜的声音,她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一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叶十四好像已经习惯了娘亲对自己的态度,看着娘亲出去,并没有一点惊讶,倒是张乾坤让她稍微有点紧张。

  “我?我没什么事,反正在此休整的这几天也闲来无事做,看着你娘亲忙里忙外的,过来帮帮忙而已。”张乾坤笑着说。

  他的笑很迷人,十四愣了愣,甜甜地笑了。

  “我去给你煮碗粥,你先拿着这个。”张乾坤从背后拿出一张纸,用手指在纸上画了几划,用嘴一吹,纸条便变成了一只小鸟,绕着十四的床头上下翻飞,叽叽喳喳地叫着。

  

  十五

  叶晓霜径直来到会客厅,找了人去通报,不多时,水沛天便出来了。见了叶晓霜,他愣了一下,笑道:“鸿飞刚才过去了。十四还好吧?”

  “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今次我是为了十四有求门主的。”叶晓霜淡淡道。

  “哦?什么事?”水沛天示意她坐下,问道。

  “我想问的是,聚窟洲周边鸿羽难浮,如何才能过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晓霜,聚窟洲那地方的凶险,便是我和鸿飞的师傅都不敢轻易进入,莫非……莫非你要探一探聚窟洲?”水沛天吃惊道。

  “十四的病,需聚窟洲上一个洞窟里的灵药。”叶晓霜沉吟了一下。

  “十四到底是什么病?为何发病癫狂如斯?”

  “她的病……是我的错,我从小传授她魔道两家心法,所以扰乱了她的心智,亏得这孩子单纯,否则早已堕入魔道了。”叶晓霜有些悲恸道。

  “你……你这又是何苦,你与鸿飞的事我也知道几分,他身上背负太多,你是魔道中人,加之昆吾宗蠢蠢欲动,门内又有奸人夺权,所以他才舍你而去,你就不能原谅他么?”水沛天叹了口气道。

  “水门主,难道我现在就不是魔道中人么?若是他傅鸿飞当日不知我是魔修,那是我欺骗了他,我无话可说,若是当日他傅鸿飞是因昆吾宗来犯舍我而去,我亦无话可说,但他为了所谓的正道,所谓的宗门荣耀,所谓的仁义,带人围剿我,我不忍杀他,只身在蛮荒躲避三年。如今,我早已脱离魔门,他却假仁假义的前来看我,若是此事放在前辈您的身上,您该当如何?”叶晓霜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水沛天,一字一句的说道。

  水沛天竟一时语塞。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涉险,十四的病我会找人医治,恰好闻神医也在岛上,我这就请他前来。”水沛天说这话站起身道。

  “不用门主亲临,老夫已经来了。”门外闻仲邈带着怒气的声音飘进来。

  “告辞了。”叶晓霜起身拱手,随后连看都不看闻仲邈一眼,出门离去。

  闻仲邈捻着胡须冷笑了一下看着她离开,转过头满脸欢笑与水沛天攀谈起来。

  

  十六

  “叶前辈,您当真要这么做?”张乾坤听完叶晓霜的话后呆在原地。

  “嗯,只是……只是要你施以援手,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聚窟洲方圆百里内鸿羽不浮,我们只要乘着浮槎到边界,舍弃浮槎,用你墨门的飞行符咒加持,想必我们母女能够到达聚窟洲。”叶晓霜严肃道。

  “这……”张乾坤顿了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妨,若你有不便之处,我再想其他办法便是了,只是……只是这消息请你代为保密,我不想让无关之人参杂其中,而且,舍弃浮槎后,我母女只怕毕生都要留在聚窟洲,这样一来你就没有必要担心墨门的符咒之术外传。”叶晓霜看着张乾坤略有为难的神色道。

  张乾坤想了片刻,右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道:“我与你们一同去。”

  “什么?”叶晓霜吃了一惊,她原本对张乾坤的回答就没抱多大希望,虽然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师门遣我此次下山,也是让我出门历练,与其和那群勾心斗角的“君子”们一起走,倒不如和前辈您一起,一方面若是前辈的办法可行,我也算是替师门探探路了,以后门中师兄弟前来也有个前往的办法,另一方面……。”张乾坤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叶晓霜叹了口气道:“十四遇见我这个娘亲,也算是苦命的孩子,若是今次你们能够安全出来,你便替我照顾她吧,只是,你一定要想好,一个人只能活一次,命也只有一条。”叶晓霜盯着张乾坤的眼睛道。

  “虽然我不知道前辈和傅鸿飞有什么纠葛,但我不想步傅鸿飞的后尘,半途而废。况且前辈毋需担心,聚窟洲虽然知道的人多,去过的人少,但若是没有法子出来,外面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聚窟洲的所在呢?”

  张乾坤笑了。

  叶晓霜也笑了。

  

  十七

  “郁姐姐,你是不是很害怕我?”叶十四从屋子里出来,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摆弄着草药的郁珊彩问道。

  “没……没有,十四,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对了,我最近会很忙……你以后别来找我玩了。”郁珊彩不敢看十四,低着头吞吞吐吐说完,便起身跑了。

  叶十四站在原地,眼泪挂在眼角,逐渐模糊了视线。

  

  十八

  叶晓霜三人走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在岛上绕了几天才把后面跟随的尾巴甩掉,随后便上了浮槎,一直往聚窟洲的方向去了。

  只是,他们的浮槎刚走一盏茶的时间,后面陆陆续续尾随了另外两条浮槎。

  

  十九

  漂流了四天,叶晓霜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浮槎前段,浮槎便长脚似的停下了。随后张乾坤将怀中的符纸拿出来,依旧是在纸上画了几划,那符纸随着风越长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一只巨鸟,锋利的嘴和爪子,灰色的身子,很有灵性的眼睛看着张乾坤。

  张乾坤引着叶晓霜母女上了鸟背,轻轻拍了拍鸟背,这鸟便迎着风飞了起来,一边飞的时候,十四甚至能感觉到它还在不断变大。

  “没想到墨门隐藏了这么久,还是出来了。”远处,熊焱站在浮槎上,望着冉冉升起的大鸟叹道。他身后的番僧倒是坐在浮槎上道:“你不是对叶晓霜有兴趣么?要不要我虏过来?”熊焱摇着头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有些事自己做,要比别人帮忙做有意思的多。”

  

  二十

  在连续换了四只巨鸟后,张乾坤等人才登上聚窟洲。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岛,岛上没有任何树木,倒是很明显的分为上下两个大层次,甚至在岸边仍然能够看到已经沉浸在海底的洞口。

  “这……这就是聚窟洲?”张乾坤揉了揉眼睛问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但是这么多洞口,我们应该走哪条?”叶十四有些疑惑道。

  “没有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叶晓霜也无奈的说,同时右手捏了诀,二人眼前一闪,她已经消失在其中一个洞口。

  “疾如风,势如电,魔门手段,果然不凡。”张乾坤赞道。

  他们刚刚走进洞口不久,熊焱等人便从另外一个洞口走出来,番僧笑道:“还是你聪明,知道从你老子那套出来五行盘的位置,可笑水沛天他们只知道聚窟洲上有五行盘,却不知凤麟洲和聚窟洲之间还有一个五行盘。”

  熊焱哼了哼道:“你最好聪明点,一旦让人知道,就算我爹也保不住我们的脑袋。”

  说罢,他便沿着张乾坤等人的脚印进了洞。

  

  二十一

  “配置回天丹的主药,便是天罡草,这种草是压制你身体内魔性的最好克星,不过我只是听说这种草有异香,而且叶子会在黑暗中发光,其它的一概不知了。十四,你和张乾坤去那边,天黑之前不管能不能找到,都回来这里汇合。”叶晓霜一行走进洞内,看着内部又是枝枝丫丫的洞口道。

  “我这有夜光粉,我们一路走一路撒,便不至于迷路了。”张乾坤将身上的夜光粉递给叶晓霜,自己带着十四选了一个洞口钻了进去。

  聚窟洲的洞都是一路往下的,张乾坤带着十四一路走了几个时辰,在蜘蛛网般的洞里乱转。

  “张大哥,我有种感觉。”十四停在地上疑惑道。

  “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一直在螺旋向下,现在定然已经到了海底,下一个路口我们试试不走其他的路口,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相信很快就能够走到底了。”十四歪着脑袋道。

  “好,那就试试。”说罢,张乾坤依旧在前面带路,往前走去。

  

  二十二

  叶晓霜刚刚转过一个洞口,便看见熊焱站在她面前,不由一愣,熊焱笑道:“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怎么在这里也能看见叶姑娘?”

  叶晓霜看了看他背后道:“你们跟踪我?”

  “哪里哪里,我只是闲来无事,先进来看看传说中的聚窟洲是什么样子的,也长长见识不是,至于碰见姑娘你,纯属缘分。”熊焱摇着头道。

  “哼,熊公子的威名,昆仑地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熊公子你自己,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人吧?”叶晓霜说这话,素手轻挥,绛珠剑已经握在手里。

  剑如沉潭,人如美玉。

  “看来你对我的底细知道的不少啊,不过我这人最是长情,那些委身于我的女人,为了她们对我的爱,此刻已经被我活埋在昆吾宗禁地之内了。”熊焱望着绛珠剑,轻描淡写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若还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哎呦,吓死我了,想不到傅鸿飞的女人是这般火辣,我对你的兴趣越发的多了些,不过你放心,桑伽巴丹已经去保护你女儿和墨门那小子了,有他在,我们欢好的时候断断不会有人来打扰的。”熊焱说完话,欺身近前。

  

  二十三

  张乾坤和十四是在休息的时候遇到桑伽巴丹的,他的模样着实吓了十四一大跳,一张赤红色的脸,敞胸露怀,嘴里兀自咀嚼着什么东西,手里一个青罡转轮上竟然镶着人头骨。

  张乾坤闪身挡在十四前面,笑道:“看了这青罡转轮,想必你就是桑伽巴丹吧?”

  番僧一愣,继而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见识倒是有点多啊,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看来我真的是声名远播啊。”

  “我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都是些难以启齿的恶名。”

  “恶名?什么他娘的好名恶名,能出名便是好事,对了,临死之前,你不妨对我说说,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番僧说罢,竟然毫不顾忌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几只油炸过的老鼠,捏着尾巴小心翼翼地仰着脖子扔进嘴里,然后闭着眼睛满意地上下活动着。

  十四早已不敢看他,躲在张乾坤身后,一阵干呕。

  “哇,小娃娃,你是不知道啊,这小东西虽然活着遭人恨,但用油炸了以后,滋味要比皇宫里的晚宴还要美味啊,要不你来一个?”他说着话从怀中又掏出一只老鼠,示意张乾坤。

  张乾坤摆了摆手道:“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不善此道,您还是独自享受吧。”

  番僧有些得意地将老鼠扔进嘴里后,把手在僧袍上蹭了蹭道:“看你挺对我胃口的,这样吧,等下我只把你们杀了,不吃你们了,对了,小子,你还没说是如何知道我的?”

  张乾坤背过手,慢慢道:“你可知道五通门?”

  “五通门?想不起来,你还是仔细说说吧。”番僧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摇头道。

  “我有个朋友,他叫杨典,是五通门的门人,苗人。”

  “苗人?哎呀,你不说我都忘啦,我是去了一趟五通门,不过我记得五通门的人都被我拍死啦,咋还留了一个?不行,处理了你们以后我得回去一趟,看看把他引出来,不能留后患。”番僧摸着光秃秃、油腻腻的脑袋大叫道。

  “你放心,便是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而且,很快!”

  他的“快”字一出口,十四只觉眼前一花,张乾坤手里几张原本轻飘飘的符纸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射向番僧的脑袋。

  怎料番僧更是了得,一手未动,一只手轻轻探出,先发后至,神奇般的抓住了符纸。

  张乾坤不敢怠慢,发出符纸之后,拉着十四的手扭头便跑。

  番僧起身站在地上,摇着头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为啥总是我要杀你们的时候要跑?不知道我要吃多少小东西才能补回来消耗掉的肉么?”说罢,又从怀中拿出一只老鼠放在嘴里,这才满意的向前掠去。

  他肥胖的身子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最敏捷的鸟一般,脚下几乎不沾地面,旋风一般向着张乾坤奔去。

  

  二十四

  叶晓霜心里担心十四和张乾坤,根本无心恋战,这使得熊焱本来以力量见长的本事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几个回合后,魔法催动,使了几个幻术后便掠进旁边一个洞口,熊炎无奈,只能紧紧跟着叶晓霜逃逸的身影。

  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奔着,叶晓霜焦急,根本来不及看眼前的路,只是凭着直觉越来越往下走。时间不久,只觉眼前一阵光亮,竟是个出口。

  心里一阵欣喜,但出来以后,她的心再次悬在半空。

  

  二十五

  张乾坤的符纸够多,他的力量也够多,但是和番僧实力的差距,同样够多。

  桑伽巴丹几乎是没费什么劲,便把他们追上了,此刻正坐在地上看着他们,手上还不住地往嘴里扔老鼠。

  张乾坤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十四躲在他身后,而十四的身后,是一个断崖。

  竟是绝路!

  叶晓霜一路逃奔,此时竟然也赶到了此地。见此情景,一闪身,挡在了十四和张乾坤的身前。

  “嘿,你小子这次蛮快的啊,怎么样?没得手?”桑伽巴丹笑嘻嘻地问着脸色阴沉的熊焱。

  “这小妞滑的紧,我虽抓不住她,却也没让她逃了。”熊焱有点尴尬道。

  

  二十六

  张乾坤抓紧时间恢复力气,十四死命抓着他的衣服,番僧横卧在地上,用手支着脑袋瞌睡着。

  叶晓霜和熊焱,两个人互相对峙,谁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啊……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打算的?小子,要不我帮你抓了她直接和你入洞房算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桑伽巴丹在一次脑袋差点撞到地上的瞌睡中醒过来,打了个哈欠不满地道。

  “少管闲事,睡你的觉。”熊焱紧盯着叶晓霜,嘴里冷哼道。

  

  二十七

  叶晓霜气势最先弱了下来,绛珠剑微微一动。

  熊炎怎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左手一扬,打出一片粉色烟雾。

  叶晓霜躲闪不及,赶紧后退几步,但仍是吸进去不少。

  “好了好了,收工收工。”番僧看见叶晓霜吸进烟雾,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道。

  “前辈……”张乾坤看着叶晓霜摇晃着身子,急忙问道。

  “今日怕是过不去了,倒是连累了你。”叶晓霜以剑支地,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对着张乾坤歉意地惨道。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张乾坤急道。

  “你走吧,他们要的是我们母女,你有墨门这个护身符,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叶晓霜淡淡道。

  “墨门……我倒是好久没去了,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不过也是被人赶出来了。”桑伽巴丹撇着嘴道。

  “小子,今日之事,你是断然逃不出去的,若是你现在站在我这边,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把那个小女孩送给你。”熊焱指了指十四,得意的说道。

  

  二十八

  叶晓霜胸口突然出现一把刀,准确说,是一段刀尖。

  刀从她后背刺进去,透胸而过。

  十四一声尖叫,张乾坤则闪身站在熊焱身边。

  “唉……可惜了。”熊焱看着倒在十四怀中的叶晓霜叹道。

  “为了大业,不拘小节。”张乾坤正色道。

  十四抱着叶晓霜,看着她的胸口一点点被鲜血浸透,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白衣如雪,血如点点红梅。

  她突然笑了。

  抬起头,双眼空洞地望着张乾坤道:“你为何杀我娘亲?”

  张乾坤摸了摸下巴道:“真正的目标是你,只有擒住你,傅鸿飞才能够为我昆吾宗所用。”

  “那你为什么随我而来?为何不在凤麟动手?”

  “少坛主又不傻,岛上闲人太多,对我们甚是不利。不过,我们正想办法的时候,你的病却给了我们最佳的机会。”

  十四点点头,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她缓缓站起身来。

  “今天,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必须死!”

  一股庞大的,具有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气势陡然散开。

  十四人已经朝着熊焱等人飞扑过去。

  

  二十九

  番僧嘴里嘿嘿笑着,一层黑雾围绕在手上,迎着叶十四冲过去,叶十四双眼如血,冷笑道:“来得好。”,竟然不躲不闪。

  “砰!”

  番僧的手重重地击在她身上,脚下的地面已经龟裂,他的一掌,可以将杨典的师兄弟们拍成肉泥,但此刻打到叶十四的身上,却似泥牛入海,如中败絮。

  “寂灭大法?你究竟是谁?”番僧一击不成,身子急急向后退去。

  “想走?”叶十四嘴里咯咯连笑,尖锐的声音传到番僧耳朵里,使他心神一阵荡漾,竟生不起半分反抗的意思。

  叶十四小手轻挥,,身边立时刮起一阵旋风,洞里一些巨大的钟乳石竟被这旋风卷积起来,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阵阵雷鸣声。

  熊焱还愣在原地,突然从雷声中惊醒,从腰间拿出一根铁棍,在手上转了几圈后,铁棒霍然变成一根降魔杵,杵上绕着几圈火焰,照着叶十四打过去。

  “有点意思”叶十四没有动,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

  熊焱的降魔杵在距离叶十四头顶几分的时候已经停下,他感觉自己像砸在空气中,毫无反应,但杵的另一端发出惨叫,然后便觉得自己的双腿一阵剧痛。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来。

  叶十四一步步走近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没有人可以侮辱我娘亲,即使他是神,我也要杀了他。”

  她的手穿过熊焱胸膛的时候,熊焱的心脏被她抓了出来,随后漫天的内脏如同下雨一般落在地上,兀自冒着热气。

  番僧一惊,刚想往后退,一只胳膊已经被十四抓住,一拉,一扯,一只胳膊已经被生生撕裂下来。

  番僧惨叫一声,脸上如鬼如魅,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青罡转轮,突然冷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盘膝坐在地上道:“你已经魔道融合?”

  叶十四不答话,只是看着他。

  “想不通啊,你既然是傅鸿飞与叶晓霜的女儿,何以她这样待你?难道她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么?即使成功了,你也将变得不人不鬼,若是没成功,你便要受万鬼噬体。”

  叶十四还是不说话,但手已经抬起来了。

  番僧用一只手在地上画了几个圈,随后大声念出一段经文。

  “天龙八部,护佑我身,我为如来,诸法不沾。”

  叶十四的恐怖威压到了他身边,却仿佛隔着一层罩子,压制不下去了。

  他松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叶十四。

  “你的修为太浅,这点手段根本不足以阻止我”叶十四冷笑道。

  番僧坐在地上笑道:“看来邪不压正这句话,你没悟透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就是神。”

  番僧猛地跳起来,掉头便跑,没跑几步,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后背,一坨肥肉还在向前奔去。

  “唉……看来是胖了一点。”

  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一点念头。

  

  三十

  张乾坤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他站在原地,十四的威压将他团团围住,使他连眼皮都没有力气眨一下。

  “你知道么,我是多么地喜欢你?”十四的声音从尖锐变成平静,似乎变回原来的样子,一个及笄之年的小女孩。

  魔性的一面褪去,仙性的一面又主导人格。

  张乾坤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知道么?你知道么?”十四的脸凑过来,贴着张乾坤的耳根喃喃道。

  

  三十一

  张乾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洞窟的,他甚至不敢相信十四会放了他。

  他只记得十四最后的一句话。

  “你走吧,越远越好。”

  

  三十二

  “娘亲,我终究没有舍得杀他。”十四抱着叶晓霜喃喃道。

  

  三十三

  张乾坤,墨门不世出的天才。

  他居然疯了。

  疯得很彻底,疯得很无力。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78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42:33)

第一轮中区:菩萨蛮(贴杀归雨萝,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8:44

菩萨蛮
  

  一

郁星海在见到少女莫娑蛮时神色大骇。



满脸的胡须亦遮不住他扭曲的表情,他眼中的惊诧——饶是认识了他大半辈子的谢春红也未见过。



谢春红于是仔细打量昆吾宗来的楼兰女修。



这少女身段修长婀娜,束双髻,着短袖衫,披肩系在左膊垂挂及地,腰下是轻纱长裙,与寻常的楼兰女子一般妆束。但她以一道薄纱掩了面容,颈上挂着璎珞,怀抱一只七宝玉石琵琶,赤脚行走,又不似热情开放的楼兰女子。



见谢春红望她,阿蛮笑了一下,面纱亦随着扯动。说是面纱,其实轻薄若无,不过覆在她的美丽容颜上,又添几分艳彩。



小狐狸精!谢春红心里暗骂。除了珊彩,她不喜欢任何别的女子,因她们都有可能勾走郁星海。珊彩是郁星海的养女,自小由她抚养。她爱屋及乌,将珊彩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



珊彩也是美丽的,红发与美貌遗传自她的鲛人母亲,只是双腿却像她的人类父亲一样分开站立,并没有鲛人的鱼尾,所以出生后便被遗弃弱水间的珊瑚礁上。二十年前逐浪门从凤麟洲渡往聚窟洲途中发现她,郁星海便将她带回。



但郁珊彩与莫娑蛮是截然不同的美。若说珊彩美得似火,莫娑蛮则美得似水。她未教面纱覆出的眼睛流转,是说不出来的动人妩媚,简直要把望进去的人消溶掉。



谢春红生怕郁星海被消溶,忙推了推他。



郁星海教她一推,倒定了惊魂。他堆起一贯的笑容道:“请诸位贵客移步小站内先宿一宿儿,待明日再去往聚窟洲一探。”他又向昆仑奴摩奥道:“你去将浮槎系住,再检查一番,作好明日起程准备。”



  摩奥领命而去。

自槎上下来的三十余人一并跟着郁星海与谢春红等人往凤麟洲接待站走。因两只浮槎并行而来,众人在槎上已相互介绍。逐浪门、清源宗、万剑宗、昆吾宗四派中几位耆老原就是旧识,众妙宗出行的虽都是后辈,但也有去过凤麟洲的,而其他仙客莫不是纵横东土的知名人士,彼此也都知道。只是此次添了数位年轻人,不仅未乘过浮槎,连出山都是第一回。



莫娑蛮便是其中之一。她从未曾翻越过昆仑山去过荒芜的东岸,更遑论凤麟洲了。凤麟洲在西海最**,距东岸虽有万里之遥,然借浮槎之力也只须半天功夫。浮槎每四年才往返一次,若不是阿蛮新近的功力大增,只怕她还轮不上这次的机会。她随着昆吾宗坛主与几位师兄来到凤麟洲,这时候的欢欣都要从心里溢出来跳上面颊了。幸好她遮着脸,大约没有人瞧得清她脸上似有若无的兴奋。



  “喂!”另一个年轻姑娘也是一般的兴奋,她凑到阿蛮面前叫她。

  阿蛮朝她笑,她认得这貌美的少女是万剑宗的罗霜华。

  “你不觉得奇怪么?”罗霜华近了她身,反而悄声说话了。

  “奇怪什么?”阿蛮倒从来不大关心人,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接待站的站长,逐浪门的门主,罗刹门的魔修。”罗霜华的声音更低了一些,“还有我师叔。他们见到你都是十分吃惊的样子。”罗霜华行在莫婆蛮左侧,她侧过来望着阿蛮,姣美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罗霜华乃是万剑宗中最优秀的女弟子,剑法出众,性情活泼,又见惯江湖中的风雨,可面对这同辈的少女还会紧张。除了乘槎的选拔赛之外,她没有如此紧张过。



  因她方才看到,她师叔傅鸿飞的眼睛曾在眼前这少女身上停留多时。

然而这少女若无其事地回答她:“我又不认识他们,我才不奇怪他们为何吃惊呢!”阿蛮的声音悦耳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毫不近人情。就像她面上的笑一样,与众人隔了道纱,总让人觉得不真切。



  谢春红亦如此觉得。她刻意放慢脚步,走在莫婆蛮的附近,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对话。

当她听到阿蛮这样说时,当即松了一口气,随后却想,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这般无礼。但思及此,谢春红反更安心了。郁星海决计不会对这无礼且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动心,而罗霜华对自己师叔的心意也已昭然若揭,这二人已不是谢春红的情敌。



是以她对她们客气了几分。“二位姑娘若是投缘,晚上可同宿一房。我们接待站的客房都是双人间的。”



霜华未及应,走在她前面的傅鸿飞已停下步子,转头道:“如此甚好。霜华你一个女子跟着我们总有不便。”



傅鸿飞实在是一个英俊的男子,面容虽似不惑年纪,但比年轻人又多了成熟清雅。便是单从样貌上而言,罗霜华迷恋他亦是十分有理由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仍是在莫婆蛮的面纱上徘徊。莫娑蛮接了他的目光,也不退缩,冲着他又是一笑,倒惹得他臊红了面转回了头。



罗霜华见状,暗暗生了气。谁知他离得那么远,竟也能听见后头小声的说话,可见心思全在后头这。她几曾见过他对异性如此,便是他的旧爱叶晓霜寻上门,他亦是不动声色的。不对,今天叶晓霜与他在看到莫娑蛮时都失了常态。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二人与莫娑蛮皆是旧识。



只是这十几年来傅鸿飞都未离开万剑宗见过外人,他又是从何处识得莫娑蛮?是与叶晓霜一起么?霜华边走边想。她为了能与师叔一道往聚窟洲,苦练多时在选拔赛上脱颖而出,却意料不到同行者亦有叶晓霜,亦还有莫娑蛮。



凤麟洲的山路颇不好走,接待站却离海岸有些距离。众人跟着郁星海穿过一片漫长的密林才抵驿站。



郁星海指着一大排树屋道,“这里皆是客房,每二人一间,请诸位自行分配。”他指派谢春红去准备晚餐,又向众人介绍说明了翌日乘槎的事宜才离开。



“这么说,余下直到明日的时间都是空闲的了!”年轻一辈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兴奋嚷起来。



  真是沉不住气!霜华心下笑。

“霜华,你跟着契阔、豪戈与安城去四处看一看,凤麟洲有许多宝贝,但看你们有无造化遇上了。”傅鸿飞与她道。



“那师叔你呢?”罗霜华生怕他私会莫娑蛮或者叶晓霜。



“我与逐浪门、昆吾宗等其他派的门主长老先商量明日的计划。”傅鸿飞说着向逐浪门门主水沛天走去。“你们先去,如若遇事大家一起商量好再决定。”



太史契阔是傅鸿飞的唯一弟子,深得他剑法真传,而豪戈与左安城亦是宗内翘楚,加上罗霜华,已是万剑宗内最有前途的四人了。



  罗霜华见傅鸿飞已与水沛天交谈,叶晓霜与莫娑蛮也不知何在,才肯跟着师兄们离开。

但她不知,傅鸿飞在他们离开之后竟与水沛天一起去见莫娑蛮。



  昆吾宗才出山的女弟子竟有这样大的面子。

  在场的有逐浪门门主水沛天、接待站站长郁星海、万剑宗傅鸿飞和罗刹门魔修叶晓霜,这几人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叱吒东土了。

  

  

  二

先开口的是叶晓霜。“姑娘祖上何处?几时拜入昆吾宗门下?”叶晓霜的美是沾一些尘俗气的。少女阿蛮在昆吾宗不见世面,并不知江湖险恶,故有天真洁净的柔美。而叶晓霜的尘俗气却无可遮掩,她的笑里就藏着对江湖的热爱与疲惫,绝不是年轻的阿蛮所能比拟。



“我不知道。”莫娑蛮的笑仿佛刻在脸上就没有消失过。她说任何话时都是温柔的,然而也都像是没有诚意。



水沛天抱拳道:“莫姑娘长得太像我们几人的一位故人了,所以才来打扰姑娘,想问个清楚。”



“不知几位前辈要问什么?”阿蛮打量四周,古木参天,绿藓遍地,强烈的日头教密麻的枝叶档住,并不大片大片倾泻下来,而是钻了空隙,零星几点映在她面前的几个人身上。着黄裳的叶晓霜得了这金黄的映射,若是美若天物。再看那高大魁梧的水沛天,虯髯上缀着些透明金珠子,双目瞪大,不怒自威。郁星海身量也高,戴方巾着麻袍,典型的术者装扮。傅鸿飞立在他们三人之外,也不看她,只低头若有所思。阿蛮才开始觉得奇怪。



“请姑娘恕在下唐突,敢问姑娘年纪几何?”水沛天继道。



阿蛮一时语塞。不是她不愿意相告,实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二十。”她记得她初来昆吾宗时是天宝四年,而今十六年已过,她竟丝毫没有改变。只恐怕说于外人知道会被视作怪物,故只有以她的样貌诌个数字。



  叶晓霜道:“你是楼兰人?”

  莫娑蛮点头。她有记忆以来便是楼兰女子的衣着打扮,久之她亦以为自己是楼兰人了。

“你去过聚窟洲否?”叶晓霜又问。



阿蛮闻言笑出声来。浮槎四年来回一次,便是去了凤麟洲的人亦未必都到过聚窟洲,何况她这初登上凤麟洲的人。罗刹门的魔修竟问出这没头没脑的话来。



  “姑娘的法器可是怀中抱的这把琵琶?”郁星海近前一步。“请问这琵琶有何来历?”

竟一个唐突过一个。阿蛮笑道,“真不知几位前辈口中的故人与我有多少相似,还得你们一一求证。”这话说得无礼,然而她在昆吾宗内一向无礼惯了,众人宠着她,便随着她我行我素。她把琵琶举起,又道:“这琵琶是我家传之物,生来便不离身。”



“那末便不是了。聚窟洲与凤麟洲间有弱水绕之,鸿毛亦可沉,一个弱质女子若无浮槎是绝不可能渡到东岸来的。”傅鸿飞淡淡说道。他微锁着眉望着阿蛮。叶晓霜察觉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侧过身子,正挡住了阿蛮。



  “话是如此,我几人总不放心。总——”水沛天顿了一下,“总犹疑着是故人再生。”

  “晚辈曾听掌门说过聚窟洲内有返魂草,若是置之死人鼻下,片刻即可重生。”阿蛮道。

“哈哈哈哈。”郁星海大笑,“返魂草只是传说,当世岂真有人见过。便是真有返魂草,那故人也再不能重生。”他说得笃定。



“既如此,却为何还有犹疑?”阿蛮将怀中琵琶换到右手,她连日来的快活心情都要被眼下这几人磨尽。



  最知趣的却是傅鸿飞,他作揖告辞,也不理其他人便走了。

  叶晓霜僵硬笑道:“我也先走一步。”

水沛天与郁星海也各自道别。惟莫娑蛮一头雾水。



“阿蛮。”背后出声唤她的是昆吾宗的分坛主熊亘,此次亦是由他带队昆吾宗四人往凤麟洲。他已年过半百,干瘦而精明。



“他们说我像一位故人。”熊亘虽是坛主,但自阿蛮入昆吾宗以来一直加以照顾,然而这些年来阿蛮仍是从前的样子,他却一年一年老去。而阿蛮不老这个秘密,惟熊亘与昆吾宗宗主知情。因他是第一个发现她并将她带入昆吾宗的人。“熊亘你知道我像谁么?”



“阿蛮,今次去聚窟洲,不知会有什么奇遇。只是于你,却是好事一桩。你将来若还是这副年轻相貌,便可以借说是得了聚窟洲中的宝物所致。”他已为莫娑蛮设想周到。



“我知道。只是我、我这样子,他们适才问我可去过聚窟洲,莫非聚窟洲上有与我相像的人?”说是不好奇,但前四人的态度古怪,阿蛮亦生了疑虑。



“聚窟洲内的一处石洞上有你的雕塑。”熊亘语出惊人。“或者说,你与聚窟洲石壁上的飞天菩萨长相一模一样。”



“飞天菩萨?你竟没有一早告诉我?四年前你亦去过聚窟洲,那时你怎么没有告诉我?”阿蛮笑得牵强。



  “当时我还未知道那菩萨的来历。”

  “那现时你可知道了?所以才说服我勤力练习以取得乖浮槎的资格?”

熊亘不语。他布满皱纹的脸沉默似一株树。



“那你说,那飞天菩萨是什么来历?”阿蛮摸了摸劲上的璎珞。“除了面容,她的装扮也与我一样么?”



“那倒不一样。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先去房里休息,养足气力明早好出发去往聚窟州罢。”熊亘显然是不欲再多说下去。“我再去找找其他人,叫他们也早回来。”



  阿蛮口上答应,但却抱着琵琶往密林去。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这凤麟洲的地面上不是苔藓便是鹅卵,踩着行走十分舒服。阿蛮赤脚惯了,去哪里都不曾想过穿着鞋。她穿过一株株树木,最后沿着湖泊走到一座草庐外。那草庐孤零零地立在水边,看来十分突兀。



  循着月光,她走向前去。

原来隔得近时才发现草庐并不小,约有五六间屋子的长和宽。庐顶上盖的倒是草,不过却是石头垒的墙,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严重密,似浑然天成的牢固。



  阿蛮走到门边。

  门环是两个铜制的鬼首。她拉起来轻轻拍了拍。

  “啪!啪!”

开门的人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侍童。“你是谁?”



“我是东岸昆吾宗里的人,明天要往聚窟洲,初来凤麟洲也不识路,一路竟走到这里来。”阿蛮笑着道。



  “哦,原来是仙客。那先请进来喝杯茶水,我一会送你去接待站。”那少年开了门,只管自己先进去了。“师傅,师傅,我没空给你捣药啦,我要先把客人送回去。”

  “你这淘气,有事就躲!”一把温和的男声道,话语里尽是笑意。

  阿蛮听了一悸,这声音的主人——她想见到这声音的主人。

快走几步,她跟着少年踏入一间药房。



一个白发的男人背向她。他的白发及腰,全无掺杂一根黑丝,白得发亮。他的肩宽而瘦,玄色的长袍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



  阿蛮心里很想叫他转过身来。她想着他若转过身来,长得是什么样子。

他转过身,并不看阿蛮,道:“闻澄,给客人倒茶了么?早些让客人喝了茶回去,迟了路不好走。”



  闻澄答应,一闪就出去了。

剩莫娑蛮与那白发白眉的男子。他趋近阿蛮,双手抱拳道,“未知是哪个门派的高人?在下乃凤麟洲的医师闻仲邈。”



  他的脸微侧着,眼睛茫然,甚至不看眼前的女子。

  阿蛮望着他的眼睛,他竟毫无动容。

  这医师,却是个瞎子。

  

  

  三

  “我是昆吾宗的莫娑蛮。”阿蛮自我介绍道。

闻仲邈听了她的话后竟退了几步。“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我是莫娑蛮,来自昆吾宗。”大约这医师又是认得那位与她相像的故友,阿蛮等着他与他们一样再多问些什么。



  然而闻仲邈却不再问,只道:“姑娘的声音真是好听,连我这瞎子听了亦觉得美妙。”

“你为什么瞎了?”



  “不知道。”闻仲邈道。

医人者不能自医。“哪有不知道原因的?!”阿蛮嚷出来,她突然自心底生了一股莫名的怨气。



  “姑娘请坐。”男子往边上一指,“请姑娘稍候,待劣徒为姑娘看茶。”

  “我不喝茶。”阿蛮坐下,她一直盯着闻仲邈看。

  “不喝茶呀……”他拖长了音,却什么也不说下去。

  药童已端得茶来。

  阿蛮不好意思推却,只将茶边放在口边呼气。

  “姑娘可是孤身一人往聚窟洲?”闻澄问。

  “我与宗内师友五人一道。”

他应了声“哦”,便看向闻仲邈,“师傅,我先送这姑娘回去了?”



“闻澄,你还是去把药搞好再来。我有几句话想同这位姑娘说。”闻仲邈说话的时候总是木头似的没有表情,可明明他的长相又清俊雅致。



阿蛮贪婪地瞧着他。自她见到他起,她就一直瞧着他。是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贪婪,仿佛沙漠中渴水的人见到绿洲一般。



“姑娘既是昆吾宗的人,便该有领队照应。但闻某要多嘴劝姑娘几句。”



  “先生请讲。”

  “聚窟洲凶险异常,请姑娘千万小心。”

这是老话。阿蛮在出发前已听了数十次不止,凡是知道她要来的人总这样同她说,让她跟好队,小心为上。



“姑娘当紧跟师友,不可掉队;若不幸掉队,姑娘只管自己找一处石窟躲藏。”闻仲邈的声音渐沉下去。“聚窟洲到底还能藏人,姑娘若想活命不难,只是到时千万慎重,莫误信他人。”



  阿蛮听得糊涂。这初见面的男子为何要同她说这些?“你去过聚窟洲?”

“是。”闻仲邈道。“我与姑娘有缘,故多说几句奉劝姑娘,但愿姑娘平安归来。”



说得好像聚窟洲是什么毒蛇窟一般。阿蛮轻笑,但笑完她又觉得心凉。“先生这眼睛,便是在聚窟洲瞎的?”



  闻仲邈长长叹了一口气。“是。”

  “为什么瞎的?”阿蛮追问。

  “有一天醒来,就看不见了。”闻仲邈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阿蛮穷追不舍。

  “因为再也不想看见了罢。”闻仲邈苦笑。他平静的脸因为嘴角的扯动而溢出光彩。

“为什么不想看见?这花花世界多么美,看不见多可惜。”



“姑娘尚年轻,也许有一日你会知道,若世上再没有你想看见的人,那么能不能看见都是无所谓了。”



“所以你就看不见了?”阿蛮自椅子上站起,她觉得先前的那股怨气更重了。“竟有你这样不自爱的人!还是医师呢!”



  “呵呵。”闻仲邈道,“姑娘性情,真像闻某的一位朋友。”

  又来了。阿蛮心烦。“她死了不是么?”

“她死了,你怎么知道?”闻仲邈听着声来到她面前,“你到底是谁?”



  烦死了,人人都要问一次她是谁。阿蛮偏不理会,只道:“茶也喝了,我也要走了。”

“姑娘且慢。”闻仲邈唤住她。“我想为姑娘讲一个故事。”



  阿蛮回头,她看见闻仲邈的面容扭曲,与方才判若两人,是什么让他如此痛苦?

她上前挽住他,“先生可是身体不适?我扶先生坐下。”她触到他外袍下的手臂,瘦硬冰凉,就像他蹙起的眉头。



“聚窟洲内有一处聚宝窟,所聚之物皆是世间无价宝,凡是世人所能想象到的东西,聚宝窟里都有。”闻仲邈推开她的手,径自坐下来道。



“呵呵。”阿蛮接话,“我不相信世间会有那样的地方,即便是真的,也不应该是世人所能找到的。我们这些修炼的仙客,也未必有这机缘。”



“姑娘聪慧。那处聚宝窟,实是幻境。进入幻境的人,大多心术不正。”



“但去聚窟洲的人中,又有几个别无所求呢,便是不求世间至宝,也是求无上的法术或者长生不老之方。”阿蛮道。她虽修炼时间不长,却对世人的贪求看得通透。



“聚宝窟内还刻画了飞天神女像,将神女从人到仙的修炼过程画得详尽。据画上所示,神女是吃了洲内的灵芝才得道升仙的。”闻仲邈的表情十分凝重。“在仙客面前,凡间的宝物哪能比得上神仙的生活。于是他们拼命地在聚窟洲内找灵芝。”



  “他们没有找到。”阿蛮插话,她觉得心更凉了。望望窗外的天,今夜没有月亮。

  “是,他们没有找到灵芝。”

  “成仙岂是如此简单,不费功夫哪里能成!”

  “是,可从聚宝窟内出来的人还沉迷在幻境中不醒。他们没有找到灵芝,但找到了神女。”

  “聚窟洲内有神仙?”阿蛮慌了起来。她双手抱紧自己。

  “他们以为那是神女,因为她长得与壁画一模一样。”闻仲邈闭上了眼睛。

  阿蛮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人?

  “他们求神女赐福,求成仙之道,但不能如愿。那神女,根本是不谙世事的女娃娃。”

  “后来,她死了么?”阿蛮颤抖着问。

“姑娘你怎么了?”闻仲邈听出她话里的哭音。



“先生请讲下去。”阿蛮扬声道,第一回她觉得自己穿得太少,内功的御寒术今次毫无作用。



“他们以为神女故意为难,一群人围着她非要求个结果。岂知那神女就是临死也还是不说,竟被他们众人胁迫至死。”



  “她不是神仙罢,若是神仙哪会死呢。”

“他们杀死了她,却还不甘心。”闻仲邈说到这里,双手握拳捶打自己。“他们说既然神女能吃灵芝成仙,那他们也可吃神女而成仙。”



“这太可怕了,他们还是人么!”阿蛮几欲夺门而出,她眼前竟能想象出那悲惨的画面,众人切割着女子的身体,分食着血肉。



“他们吃了她。”闻仲邈伸手去遮自己的眼睛。“他们吃了她,但吃不掉她的头,他们把她的头扔到了弱水里。”



  “沉下去了么?”

  “弱水连鸿毛都浮不起来,何况是人头。”

  怪不得他们笃定说就是有返魂草故人也不能重生,怪不得!他们……

  “故事讲完了。”闻仲邈道,“姑娘请回罢。但愿姑娘的师友不会陷入欲望的幻境。”

  “那与壁画上的神女相似的女子,闻医师原先可认得?”阿蛮重新站起身。

“那女子,”闻仲邈亦站起身来,“她同我说过几句话,声音也如姑娘一般的好听。我从未见过她那样让人欢喜的女子。”



  “因为这世上没有她,所以你不愿意再见任何人?”

  “是。”闻仲邈走到门边。“姑娘可走到外间唤闻澄,请恕我不送。”

  “他们说,我长得与那壁画上的飞天菩萨也是一模一样。”

闻仲邈怔住。



“可是世间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那与神女相似的女子已沉于弱水底,又怎么能够重生呢。”阿蛮拿了琵琶,走过闻仲邈旁边道,“多谢先生告诉我这故事。”她走了出去,门外的闻澄已迎了上来。



  “姑娘与师傅说了那么久的话,现下都好晚了。”药童抱怨。

“你师傅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明的?”



  “天宝四年,我可记得清楚呢,师傅那年收了我为徒,我还以为他本来就看不见呢,原来是去了聚窟洲之后才发生的事。”

“你知道聚窟洲发生过什么事?”



闻澄摇头。“不知道,听说当时去了好多人,回来的没几个,师傅瞎了眼回来,还有现在的站长,听说以前也跟着去过聚窟洲的。”

“还有逐浪门的现任门主,万剑宗的傅鸿飞罢?”

  阿蛮同闻澄边走边说,离开了草庐。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79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42:59)

第一轮南区:无题(帖杀殷林琴)二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8:53

东土晟朝历,天宝二十年,八月二日,周太阴历六月十八,冲龙(甲辰)煞北,宜祭祀、开池、破土;忌结婚、出行、造船。



曰:门前见摄提,百事必忧疑。相生犹自可,相克祸必临。



《冥音录》中又曰:岁摄提,地府当有大变。

时值海潮陡升,荒僻的东土海岸如往年同月一样热闹起来,聚焦了许多一路向西翻越西昆仑山抵西海东岸凤麟洲的修仙者们。



凤麟洲,星红居。老板娘兼厨娘的谢春红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枕首臂上,斜眯着眼,盯着看远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因为恰逢东岸与凤麟洲的四年一渡,官道上拉车的,骑马的,牵驴的,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大热的天气里,远远望去,他们仿似都在蒸腾的热雾里变了形,一截一扭的。以往从来一刻也不肯闲的阿黄则趴在一棵三百年生的梧桐树下,死命地吐着自己腥红的舌头,一动都懒得动。



外面的阳光亮烈刺眼,谢春红瞅了一阵就有些犯起困来。



突然间,传来马蹄急响,如密云行雷一般,迅即逼近,马上一僧一俗。两骑如脱驽之矢,奔行极急。谢春红本以为二者不会在这小客栈里作歇,不意到了星红居前骤止。因勒势过急,两马一齐人立长嘶,饶是见惯风浪的谢春红,也不禁眉头轻皱了一下。虽然内心怔忡,但进门是客,谢春红却又不得不硬起头皮,强打起精神准备上前招呼。



一僧一俗已行入店内。俗者为一少年,弱冠之龄,眉眼之间略显轻佻与狠厉之色,神情相当倨傲。僧者当为一番僧,手持一青罡转轮,着红褐僧袍,身材魁梧,留着一头短如松针的薄发,浓眉浓胡,一双炯炯有神的锐目,一进星红居就神威地睃视店里一遭。谢春红仿似被他这如冷电的眼神击了一下,竟然觉得半边身子也似麻痹起来。一股酷烈而冷冽的冰针好象已戳进她的毛孔里,而后又化作千片烈阳在血脉中炸开。谢春红虽然只是逐浪门中一个不嗜修炼的小小厨娘,但是多年修仙界内各种法术的浸淫,还是让她准确无误地感觉到了此人当为密宗高手。



二人走进店来,找了张靠近门边最干净的位子坐下。那僧人转身大声地问:掌柜的,借问个信儿,去聚窟洲的浮槎何时开航?



他嗓门极大,但好在说话倒也算是客气。只是谢春红因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所以亦愈发客气:回大师父的话,据昆吾宗掌浮槎的昆仑奴摩奥所言,去聚窟洲的浮槎要到八月十五方始启航。说是要等什么人齐了啥的,奴家也不甚明白。



那神情倨傲的少年听到掌浮槎的是昆吾宗的昆仑奴时,从鼻腔中忍不住哼了一声,森冷地道: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坛主来了也不赶紧出来拜见!春红见这少年说话不着甚边际,亦不愿多惹事生非,故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上前倒过茶水之后,就远远地退到星红居的里柜里不再做过多打量。倒是那番僧忍不住劝慰了几句:少主稍安勿燥。想是那昆仑奴尚不知少坛主与坛主前来,不然一定会前来拜见的。



那少年虽然神情极其倨傲无礼,但对那番僧倒也不敢十分放肆的样子,遂静默不语。星红居里的其它客人自二人进店时就一直鸦雀无声,至此见二人只顾喝茶再无别话,也便自行聊了起来,但交谈的内容说来说去也无非还是围绕着这四年一渡的修仙浮槎。



听了一阵客人们的各种鸹噪,谢春红感觉一阵阵的厌烦不断涌上心头。浮槎来,浮槎去,真不明白世人为何一定要固执地去寻这甚么虚无缥缈的仙。百年易过,世事如梦,既有梦就会有梦醒,就会有落空。他们怎么就不肯安份地好好活在当下?



谢春红越想越觉烦燥。都说这聚窟洲有古代修士遗留的各种禁制和秘藏,但是谁也不得亲见。虽然传说岛中人兽石雕如飞天、金刚、独目、凿齿、辟邪、陆吾、白泽、天鹿……分布其间,是求仙访道者首选之地。但一切都只是传说而已,再加上聚窟洲四面弱水环绕,鸿毛不浮,极其凶险,二十多年了,除了那个现在还躺在闻仲邈药庐里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外,一批又一批前去聚窟洲的人再无一个生还。



谢春红无限悲悯地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地呷了一口眼前已经半温的雀舌,慢慢退身回到内屋,关掉了身后一世的喧嚣。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80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43:35)

一轮西区:仙之祭***(贴杀闻澄,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8:58


仙之祭

【期待】

八月,风疾浪高,荒僻的海边山石耸立,三十余名形色各异的修仙者或坐或立,或焦急或悠闲地等待浮槎的到来。

叶十四站在母亲叶晓霜身边,好奇又怯然地偷偷打量着四周。她从石崖上俯瞰海面,陡然一阵目眩神迷,体内灵力紊乱,经脉胀痛。叶十四本想向母亲求救,叶晓霜却只管死死盯着万剑宗的傅鸿飞。那傅鸿飞的画像就在母亲房内挂着,画上扎满了钢针。于是,叶十四张了张口没出声,选择了像以往一样独自忍受痛苦。被封印的魔道两种功法蠢蠢欲动,眼看要冲破束缚撕裂经脉,叶十四却已说不出话来,身子颤抖得像风中落叶。忽然,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头顶,一股温热气息透体而入,瞬间将紊乱的灵力压制下去,体内封印也归于平静。她抬头看去,却是此番同行的灵兽门柳耷。

这一次前往凤麟洲,除了五大门派各自派遣高手之外,只有五人:叶晓霜母子、柳耷、五通门杨典、墨门张乾坤。杨典一门心思要报仇,每天拼命练功;张乾坤太有钱,包揽了五人的途中花费;一身黑衣的柳耷看起来很年轻,神色平和,却有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叶晓霜第一次见他,风情万种地冲他抛媚眼,打探他的底细。他只笑着摊手:“我没钱,带三足乌去寻些点心!”叶晓霜气得险些儿魔心失守,后来便跟女儿说:“此人深不可测,离他远点。”

叶十四感激地冲柳耷弯腰行礼。柳耷微微点头,转过身去。他肩头那只暗金色三足乌却冲叶十四呱地叫了一声。叶十四连忙从包裹里翻出几块鱼干,三足乌扑棱棱飞来三下五除二吞下去,才满意地回到柳耷肩上。

叶晓霜这才斜睨了女儿一眼,冷冷道:“不要乱看。”又继续盯着傅鸿飞,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叶十四赶忙应“是”,怯怯地低下了头。在场那么多修仙者,或敦厚沉着,或精明强悍,或孤傲清高,或飘逸出尘,人性百态,不一而足。只有柳耷风轻云淡,最具遗世独立的仙人风姿。这只贪吃的三足乌仿佛是将仙人扣在凡间的绳索,使他有了一丝凡人的气息。叶十四又悄悄看了他一眼,暗暗替他祝祷,愿他此行能在聚窟洲上顺利找到古修士的传承。

天色暗下来,海浪一声比一声高,海上远远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随潮水涌动,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放大了数十倍,显露出古朴的船身来。正百无聊赖扫视海面的几个人立刻叫起来:“浮槎来了!”

众人都激动起来,纷纷起身,迎接踏潮而来的浮槎。

四条浮槎未靠岸,已有人忍不住掐着御风诀直接跳上船去——正是报仇心切的杨典。船上立刻响起一声惊叫:“喂,浮槎还没靠岸,你怎么先上来了?真没礼貌!”一名红发少女气呼呼地指着杨典的鼻子开骂。

余下四名散修面面相觑,颇为无奈。柳耷不多话,走出两步,飘身而下。张乾坤挠挠头也跟了上去。叶晓霜便也带着女儿上了船。

五大门派弟子倒是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昆吾宗弟子熊焱笑道:“这还没到聚窟洲就抢船。若是进了古修士洞府,岂不要杀人夺宝么?”

逐浪门沈晚舟摇着扇子接口:“不必如此。各人自有机缘,各安天命便是!”

众人会心一笑,依次登船。傅鸿飞被叶晓霜盯了半天,浑身不自在,迅速带领门中弟子登上另一条浮槎。最后,其他三条船反而先满员,逐浪门沈晚舟、水怜花夫妇被分到散修船。

明月在天,海潮将退时分,浮槎满载着修仙者的期待,顺流而归。

【凶兆】

苍茫海域暗礁密布,危机四伏。出了浅海,各种凶猛的海兽便争先恐后地围上来攻击船只,一众修仙者每天在争斗中度过。海上飘摇数日,浮尸千里。

叶十四功力被封印,不能参加战斗,经常被浮槎舵手鲛人少女郁珊彩拉住闲聊。这天她问郁珊彩:“你们来时也是一路打过来么?”

“来时没有危险!”郁珊彩笑得眉眼弯弯,“你们是生人,海兽不喜欢你们身上的味道。”

叶十四惊讶地在自己身上嗅一嗅,道:“没什么味道呀!”郁珊彩笑得东倒西歪。

叶晓霜正杀得烦躁,听到笑声,回首看见女儿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心头愈发火起,喝道:“十四,站一边去,不得大声喧哗!”

叶十四连忙应是,怏怏地走到角落,盘膝坐下。母亲待她甚为严苛,十五年来一直将她当做奴仆使唤,教她练功时更是非打即骂。平时她见了母亲恰如老鼠见猫。最近,她同修魔道两门功法出了岔子,母亲将她功力封印之后,才对她稍稍和缓了一些。

郁珊彩喊了她数声,也不见她回应,忿忿道:“我们说两句话又碍什么事了!”眼看离凤麟洲已经不远,她眼珠子一转,趁大伙不注意,扯了一绺头发,扔出浮槎外。海面一个浪头翻起,将那暗红色的发丝卷了过去。

随后,远处传来一阵轰鸣,海浪陡然升高数尺。海上一物电射而来,过处水浪滔天。那怪物破浪而来,将另三条浮槎撞得东倒西歪,直奔落单的散修浮槎。到近处才昂起小山似的头颅,不断地往外喷吐水柱。那水柱落下来,如同倾泻的瀑布,气势惊人。

张乾坤大叫:“好大一条鱼!”抖手扔出一张雷火符,在大鱼头顶炸开。结果鱼皮上连个红印也没留下。大鱼“噗”地朝他吐了个水泡,砰地一下就将他砸落船头。

“北冥鲲!”柳耷眼睛一亮,“西海怎会有这种神兽?”三足乌呱呱叫了两声,作势欲扑。柳耷一把将它拽回来,笑道:“别动!神兽不在你的伙食范围内!”

“此种神兽不该出现在凤麟洲!”逐浪门军师沈晚舟亦是惊疑不定。

众人如临大敌,手里抓着各种符箓、武器,随时准备进击。好在鲲鱼并不主动攻击浮槎,只是不停喷水,与大家对峙,它的强大气息还吓跑了水中的各种海兽。

柳耷沉思片刻,道:“规则乱了!”

张乾坤从船上爬起来,检视上下,居然没受伤,便又好奇地凑上来:“什么规则?”

“天地规则!”柳耷道,“传说中鲲出于北冥,在北海之极。四海各有神兽统御,不能越界,否则有天劫降下,使神州陆沉。今日在西海看见北冥鲲,说明这束缚被打破了!”

“甭管什么天地规则了!”叶晓霜不耐烦道,“解决这东西才是当务之急!”

郁珊彩见众人犯难,不觉高兴起来,忍不住嗤地一笑。柳耷听得明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面上一红,连忙溜到叶十四身边坐着。

柳耷便道:“沈兄,逐浪门是海上霸主,这北冥鲲就交给你对付了。”

“神兽哪有这么容易打发?”沈晚舟苦笑,忽见柳耷含笑看着船舱,心中一动,转头看见鲛人少女,顿时恍然,急叫道:“阿彩,你过来!”

郁珊彩撅着嘴道:“有事快说!”

沈晚舟无奈道:“听郁星海说,你刚学会一套厉害剑术,耍来看看!”

“爹教我的是刀法!”郁珊彩不满道,“不就是让我打发小鲲走吗?干嘛撒谎?”她皱皱鼻子,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鲲鱼立刻停止了喷水,将身体转过来与浮槎平行,摇头摆尾地跟着游动。

叶晓霜冷笑:“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搞的鬼!”

郁珊彩冲她扮个鬼脸:“谁让你吓唬十四,不让她陪我说话!”

众人这才明白小丫头的心思,之后郁珊彩缠着叶十四东拉西扯时,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离她远远的。

待登上凤麟洲,郁星海听到这个小插曲,惊吓过度,将女儿狠狠训斥一顿,再也不许她上浮槎掌舵。这位常年追求安全第一的老修士并不是怕女儿与这些高手结怨,他心中隐隐觉得很不安,仿佛这次出航会发生什么大劫难。

【陷阱】

在凤麟洲修正了三天,众人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寻宝之旅。神州修仙者六十年前发现传说中的西海二洲,用了三十年才破解聚窟洲的五行阵法,二十年才造出渡海浮槎。最初进窟探险,生还者十不存一,死亡率极高,但每一名生还者都获得了天大的好处,回来后人人功力突飞猛进。富贵险中求——凡人千古相传的至理应用在修仙者身上,同样适用。他们用生命的代价逐渐摸索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近两次探险,生还率已经逼近五成。

浮槎临近弱水,舵手们填进灵石,开启阵法。四条浮槎底部光芒大盛,船身本来吃水就浅,一下子又上浮三尺,几乎是贴着水面向前疾冲。

聚窟洲很小,十余里的石丘一眼就看到头了。小洲中心有一座丈许高的石崖,石壁上开了道石门,推开后是黑漆漆的甬道。众人列队而入。

叶十四幼年犯错经常被母亲罚住在窄小的黑屋,见到这样的环境十分惊惧,还没靠近就止不住发抖。

那傅鸿飞忍不住过来,对叶晓霜道:“地下凶险,你还是让孩子留在外面吧!”

叶十四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她为何关心自己的安危。

叶晓霜怒上眉梢,倏然又敛容笑道:“你关心她做什么?当年你说过,她又不是你的种!”

这个画像被母亲扎了千万针的男子是自己的父亲?叶十四如受重击,脑中一片空白,鸵鸟似的把头往怀里藏。

傅鸿飞面上阵红阵白,咬着牙道:“往事不必多提!不管怎么说,让她跟着我!你一个人护不了她的周全!”

叶晓霜便叫:“十四,过来!你愿意跟他还是跟我?”

叶十四惊恐地看着二人,忽觉体内封印松动,两道气息一绞,脑中剧痛,她大叫一声,掉头便冲进了石门。

柳耷不动声色的跟了进去。杨典早就不见了踪影。张乾坤也亦步亦趋地跑了进去。叶晓霜冷笑着,也追了过去。

傅鸿飞颓然而叹,当年受人挑拨,误会叶晓霜与他人有染,说了许多难听话,又做了些错事,竟使二人从神仙眷侣反目成仇。那时她吃下落胎药,只当她腹中胎儿没了,没想到竟给自己生下了个女儿。他浑浑噩噩地最后一个走进石门,那门便悄无声息地自动关闭了。

迷窟内果然别有洞天。穿过黑暗甬道,便上了一个小型传送阵,五人一批,先后抵达一个广场。场中有无数人兽石雕。上官守静惊恐地在发现了失踪的师父的面容。一种莫名的恐慌蔓延开来,然后所有人都找到了与自己面貌相似的雕像。一股不可抵挡的吸力将众人引入石雕内。

然后,一声沉重的叹息传出来:“人之道,损不足,奉有余。献祭!”

西海二洲剧烈震动,这一次的探险者无人生还。

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个四年之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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