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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61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55:40)

第一轮东区:唐·吉可德(贴杀林菀 ,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31


在英国人欧德烈眼里,他现在脚下所站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民族,每每身边有事发生,他们就会用一种类似欧德烈老家欧洲过狂欢节一般的兴奋扎堆聚集在一起,却只是为了瞧回热闹。安德烈来中国也算有几个年头,却总学不会入乡随俗如当地的人们一般。所以,客栈外已喧嚣尘上,英国人欧德烈却不为所动,依然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然而房门却被一个大力推开,是汪若非兴高采烈地叫嚷着一路闯了进来。
“嘿!欧德烈,不出去那块瞧瞧么?今天有天大的热闹呢。”
“外面那么大动静,早听见了。不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秋后问斩么?”欧德烈用他那独有的分不清平仄怪里怪气的腔调答道:“我不明白,这么残忍的场面,你们却为什么喜欢得津津有味。”
安德烈不为所动,汪若非却仍然兴奋到满脸通红,继续嚷着:“可不是问斩首那么简单呢。今天是凌迟,是凌迟呢!凌迟处决的手段,咱毫州可是有百年没遇见过了。”。
“不去!”
“可是”汪若非却还是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今天要凌迟的人里,有一个可是咱毫州城的名人,您的熟人哦。”
“谁?”,安德烈不禁问道。
“糖。鹿子酱。”模仿安德烈怪里怪气的腔调,汪若非夸张的说道。
“唐?”安德烈一边疑惑着,一边把书合起掖在腋下,开了门上街。身后,传来汪若非得意的声音:“我早说过,依路子江这家伙总捅篓子的脾气,早晚摊上大事,现在看看,果然应验了吧。”




英国人安德烈来中国虽有几个年头了,能聊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毫州汪家少爷汪若非。还有一个,便是毫州漕帮的帮主路子江。
认识汪若非是在毫州城的古玩市场。那时,安德烈才来中国不久。那时,站在汪若非身后,看汪若非跟古玩店老板谈论店内的把件,对那些个把件的色泽、年份,以及这中间的故事如数家珍,欧德烈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不禁上前结交并且邀请汪若非和自己出去淘宝。后来,汪若非提醒自己,这是一块盗匪丛生的土地,安德烈做的却是古董生意,难免为人觊觎,得去家镖局找个武功很高的保镖做伴同行。然而数家镖行走下来,他们发现,毫州镖局提供的都是固定路线的往返护卫,单人护卫的生意,即使有,也是时限规定苛刻,于是,终是悻悻。
遇见路子江是出城前的一个傍晚,在一个家家炊烟袅绕,户户弥漫着饭香菜香的热闹街道,安德烈发现了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躺在街边奄奄,突然善心大开,扔了几串铜板过去,然后看见,十几个一直在街上晃荡的敞襟露怀的大汉突然来到那孩子面前,领头大汉一把抢走孩子才到手的铜钱。此时,街上人流如梭。然而,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过往的行人们,却依然佯若无事般的漠然行过。直到,一名打扮潦倒,镖师模样的青年仿佛从地底下冒出,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拧住领头黑衣大汉手腕,一下卸掉黑衣汉手中铜钱,再一把接住,重抛给街角那瘦弱孩子。
安德烈的耳边,同时传来汪若非惊惧的声音:“这人,这是要找死啊。”
大汉们果然不依,领头大汉发一声喊,十几大汉同时一涌而上。却不想,才近身,眼前突然拳影漫天。一阵大力传来,大汉们又一个个被重新打飞回去,倒落尘埃,挣扎不起。
仿佛欧洲中世纪骑士般英勇无畏,勇敢尚武,安德烈感叹着,突然想到自己身边还缺个伴当护卫。
“ 就他吧!大不了,我出高价请他延长护卫期限。”安德烈想。
然而让安德烈没想到的是,当他向那潦倒的青年表明意图之后,那个叫路子江的青年提出的条件却让他意想不到。
聘金多少,无所谓,那潦倒镖师说,看着给就行。只是,才出江湖的他也去了几家镖局试练,然而终于还是没有镖局肯接收自己,因为好久没有接过镖,所以,他欠客栈房钱已经半月却是无钱支付,要带他走,安德烈得先帮他欠的房钱还上。
“多少?”安德烈问道。
红着脸,潦倒的青年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汪若非问道。
青年摇头。
“三十两银子?”安德烈又问。
青年还是摇头。
“那多少?”安德烈他们问。
“是三吊铜钱。”
“ 什么地方这么便宜?”汪若非惊呼。
车马牙子脚夫轿夫住的十八人大通铺。
这么好的身手,居然没有镖局接收,还又这么潦倒,其中,必有蹊跷。耳边,汪若非又开始絮叨,所以,这人,我们不能要。
然而安德烈决心已下。
“这人,真不能要。”汪若非又絮叨道。
那是才出毫州城后,官道一个僻处,他们看见几十名蒙面人的马队正在攻击一辆来毫州的马车。马车两侧皆已破碎。只有几道刀光,还在破碎的马车前后苦苦相支,却已凌乱。
出门在外,苟安第一,少管闲事,多躲危墙,汪若非急声提醒道,我们退后。
然而,晚了。一道身影已携风急冲过去!是身畔的路子江携着大江大路般磅礴的怒火,独自纵马,冲向那纷纷拨转马头扬刀呼喝的大群劫匪们。
出门行镖的,三分武功,七分交情。向你这样总伸手多管闲事,一路下来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坐地帮派惹多少仇家,怪不得没有镖局敢收你。那日,追上出手赶走蒙面马队连句谢都不要便纵马离开的路子江,汪若非说。然后又转首对安德烈说道:“这人,真不能要。依这家伙的行事,早晚捅出大篓子,连累我们摊上大事,”
见安德烈不为所动,最后,他又说:“安德烈,你一定会后悔的!”
自以为做了件侠义之事的路子江没有想到。才出十多里,一群人数过百的黑衣蒙面人拦住了他们,由于对方人数众多,路子江在对面马队里左突右冲数次皆难突出,终于力竭,落马被擒。然后,黑衣蒙面人们又一涌而上,将安德烈,汪若非也拽下马来捆到结实。
那时,天色已黯。汪若非面色如土,不住在安德烈耳边絮叨,安德烈,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然而就是这时,大片大片马蹄奔腾声突然耳边响起。安德烈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大队大队盔甲分明的大清骑兵刀枪齐举从四面八方仿佛黑潮般迅疾涌来,然后,迅疾淹没。
获救的,被清军仿佛英雄般簇拥着回毫州城的安德烈一行终于明白。原来,刚才那群蒙面人,是天地会帮众袭击轻装回京复命的大清官员狼将军,却不想他们计划周密的事却为路子江破坏,于是再纠帮众,寻安德烈一行泄愤报复。然而,却被狼将军及时发令箭掉周遭军马围剿。听得狼将军的名字,安德烈发现,汪若非和路子江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个,面色苍白,一个,怒火中烧!
“这个狼将军,究竟是什么人?”安德烈问。
“是大清派驻中原专职圈地的官员”,汪若非颤抖着声音说道,“但凡狼将军过处,江南民众不是为清人做奴,就要颠沛流离。稍有反抗,便要血屠半里。所以,狼将军的凶名可止江南儿啼。没想到,现如今,他来到这里……”
这个该死一百次的东西。同时,路子江咬牙切齿的声音也跟着在安德烈的耳畔响起,不知是说的自己,还是说的狼将军。
那夜,毫州无眠。
半夜里,城内清军军营冲天火光突起,然后,杀声整整响了一夜。惊醒的安德烈和汪若非同时发现,路子江不在自己的房里。一直等到天色泛白,再进路子江的房间,他们才看见,路子江把整个身体都裹在被里,恍若熟睡。然而床板下,却有一滴一滴红色,殷然渗落。又等到天光放亮,安德烈两人出门看街上告示,他们才知道,原来,昨天半夜有一武功高强身份不明的人潜入城内军营先纵火引发混乱再出手刺杀狼将军得手,然后强突出营。同时,昨天因伏击狼将军而被擒在军营的天地会帮众,也同时发难,最终,大部被屠,然而天地会毫州的首领林耀升等几人,还是随那身份不明的人一起突出军营,不知所踪。
悄悄捅捅安德烈,汪若非苦笑,我早说过,这家伙一定会捅出天大篓子的。现在,趁事情还未败漏,我们还是跟他赶紧脱清干系。
好吧。叹了口气,安德烈回答道,只是,还是等到他身体康复的吧。






这个路子江终于还是摊上大事了。
还未至正午,十字街心的法场便已到了许多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流,一路呼朋唤友着,从四面八方涌到十字街心汇集成潮。秋日正午的阳光依然浓烈着的倾泻而下,将一张张兴奋的脸上再镀上一层金黄。“醣,镗,镗”,远方,行刑车队奔赴法场的开路锣声愈响愈近。
正午阳光直射头顶的时候,汹涌的人群终于等来了一行车队。中间两辆车上,分别设着一个巨大囚枷,枷里,是两张满面污垢的脸,更有一个笔直的亡命牌从他们后背立于当顶,上面,几行字里,两个大大的红字格外突出的令人触目惊心
——凌迟!
第一具囚枷里,亡命牌上标着“林耀升”名的待决犯虽浑身肮脏不堪,满身镣铐,然而,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澈无比,不见丝毫惧意。然而目光流转,投着第二具囚枷里标上写着‘路子江’名字大汉的时候,林耀升还是叹了口气:“好兄弟,哥哥连累你了。”
“值什么。”路子江却是一声虎吼回去:“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好”人群里,不知是喝彩还是起哄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了。
“再唱一个。”
“再唱一个吧”
“好说,”,将浑身锁链抖得“哗哗”作响,路子江引亢高歌“话说从前,水泊梁山,山上住着一群好汉,反压迫,反贪官,要扫除人间的恶和难。哦哦哦哦梁山,哦哦哦哦好汉……”
午后的阳光更加浓烈,热辣辣的扑向汹涌的人潮,围观人群的情绪也更加热烈起来,不断的嚎出一个一个一声一声仿佛狼嚎般“好!好,好……”。
路子江依然仿佛没心没肺似的,嘿嘿直笑:“这么爱听,那我就再来一段。”
“好!”,‘好’狼嚎声一浪盖过一浪。
这路大江,事到如今了,却还是那仿佛没有一点事情仿佛大江大路般宽畅肆意的性子。
“可是,唐不是漕帮的帮主么?”安德烈疑惑道:“已经是漕帮帮主了,这么还跟天地会的人混在一起?”
“嘿嘿,就是惹事的主呢。无论是现在漕帮的帮主还是从前潦倒的镖师,依他性子,不捅出天大的篓子,他是永远也不会安生的。”是汪若非也跟着赶来了,满面幸灾乐祸的说道:“我们知道,他早就该摊上事的,只是当时没有想到,这路子江不仅没事,后来,赶上狗屎运,居然成了漕帮的帮主。”




毫州清军只以为那个杀狼将军的杀手是天地会人所派,倒是忽略了他们奉为英雄的路子江。安然度过一月以后,路子江的身体也彻底康复。终于有天,路子江耐不住寂寞,一人上街闲逛。因为不放心,安德烈只能拉上汪若非随后跟上。
犹如汪若非说的,这家伙无论在哪出现,都是惹出天大的麻烦。只是这次麻烦的结果,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毫州平遥帮大门正中广场的高台上,突然出现两人多高的来自欧德烈家乡制作的那种透明西洋玻璃展柜。
展柜前,密密麻麻全是前来瞧热闹的看客。
展柜两侧,手按刀剑,负责安全护卫的数十平遥帮众打扮的黑衣人虎视眈眈。
展柜里注满了水。
水里,是一个眼神里充满耻辱和绝望的女子。两条铁链,从她肩胛琵琶骨穿过,一直通到玻璃柜里粗大的立柱上,紧紧缠紧。此时,她浑身衣裳皆被浸湿紧贴身体,露出身材曼妙,在水柜里浮浮沉沉着挣扎。而周围许多看客的眼里,除了新奇,只有欣喜。
看着眼前的一幕,安德烈知道,路子江那泛滥的正义感又要爆发了。由不得心头一紧。却没想到,身畔的汪若非比他还要慌张。一手扯住路子江的衣角,一边用一种安德烈从未见过的紧张,他说:不要去,为你好。这平遥帮虽是初来毫州,却是实力强劲,门下帮众数百,几日便已连灭毫州帮派数家,风头正劲,得罪他们,这毫州城,你就别想再呆了。要知道,他们要碾死你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只是,正义感泛滥的路子江岂是汪若非所能阻挡。手搭腰间刀鞘,一个箭步上前。一刀,玻璃柜裂,水花溅射,再一刀,铁链上,火花激飞。
边上,虎视眈眈的平遥帮众手持刀剑迅疾冲上。
平遥帮大门里,还有许多黑衣平遥帮众疯狂涌出。
围观的人群,惊的炸营。
然而路子江却是身手敏捷,几刀断开锁链,一把扯起水中那身材曼妙的女子,混进混乱的人群,再借着对地势的熟悉,三绕两绕,竟给他摆脱追兵,逃的无影无踪。
也好,看着积水狼藉的街道,汪若非说道,这个篓子精倒是连我们叫也不用叫便自行离开,倒是主动跟我们脱离干系了。
汪如非没有想到,只是几日过后,他们便又看见了路子江。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毫州城城外码头千帆争竞,无数挂着“漕运”大旗的大船在此穿梭不停,还有无数个古铜色大汉络绎着船上跃下,然后,汇集成潮,杀向平遥帮。领头的,正是他们的熟识路子江。
后来,安德烈才知道。那日路子江救的,竟是毫州漕帮帮主洪秀儿。这洪秀儿,因为常年身在漕船,毫州城里,竟无人能识。因平遥帮来势汹汹,毫州漕帮城内势力多受打压。于是亲身潜入平遥帮内一探对方实力,却不想为平遥帮发现失手被擒。平遥帮上下恼其反抗时连杀平遥帮众数人,并且无论如何拷打都坚决不吐露自己身份,于是决定先其装入玻璃柜示众半日警摄城内各帮派再行解决。却不想却为路子江所救。
随着平遥帮退出了毫州,路子江也成为了毫州漕帮的帮主。一个面对着数百敌人也敢出手救自己的男人,哪个女人会不喜欢?于是,路子江成为了那个女子的男人。并且,漕帮帮主常年水上,一个女人也多多不便,于是,路子江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毫州帮的帮主。
此时的安德烈再也不需要再雇保镖同行了。因为,大清的每一个码头,都有漕船的身影。每次外出收购古董事毕,随便跳上哪艘漕船,他都能安全无忧的回到毫州,找汪若非谈谈所收古董的成色,年代,然而,安德烈最喜欢的,还是找路子江聊天,听路子江讲这块土地上的风云故事,武松,李逵,鲁智深,再说说自己欧洲中世纪那些骑士的传说。只是,每次见面,安德烈都爱亲热的唤路子江做——“唐”,因为,在他们欧洲,所有的社团都喜欢称呼自己的首领叫——“唐”。
糖?鹿子酱,偶尔,他们聊天,边上也会有汪若非,那时,汪若非总爱摇头晃脑,模仿着安德烈平仄不分的怪腔怪调。
不好听。路子江总是这样接道,帮我换个吧。
好吧,等我想。






“你不是总说,漕帮势力,遍及天下。”安德烈疑惑道:“你还说,毫州漕帮实力之盛,可是连你们的知府大人都不愿憾其分毫的。”
“比起大清朝,小小的毫州漕帮算什么呢,听说,这次路子江捅的,还是动天的篓子。”手指悄悄的指了指天,汪若非满面神秘的说道:“听说当今旨意派遣京城官员小狼前来安排毫州事宜。因为上次有狼将军被刺前车,所以沿途戒备森严。天地会林耀升只能再邀路子江一同出手,哪知事败,路子江也被人看破行迹,认出是毫州漕帮帮主。我还听说,眼看灭帮大祸即将降临,漕帮上下,全帮恐慌,最后还是洪秀儿亲自下令,齐上手,把自己的帮主绑了送上衙门。”
“镗”“镗”“镗”,三声锣响。
日影西移,午时三刻已到。
刽子手狞笑着手持牛耳尖刀缓缓上前。
安德烈不忍再看,赶紧回头。
耳畔,汪若非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安德烈,你不是答应路子江帮他换个名字的么?这下可省了。”
“其实,名字书上早有了。”沉思着,安德烈抽出了腋下的书本。
“是什么?”汪若非凑过头来看。书面上,是安德烈用中文翻译过来的书名——
“唐?吉可德”





尾声
路子江受刑的时候,安德烈便离开了毫州。
一年以后,因为辨不清一件挂件的年代,他又回到毫州去找汪若非。
然而,汪若非的家里,只剩断壁残垣。
后来,安德烈还是在城里找到了汪若非。那时,汪若非形容枯槁,沿街乞讨。汪若非说,这次圈地,圈中了毫州一半的地皮,他们汪家正好便在其中。他不愿为清人所奴,只能离家乞讨度命。



看着眼前汪若非的惨淡,想着路子江的惨死,英国人安德烈心底,止不住的感叹——
自己现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一个爱扎堆民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总爱一群一群的聚着聊天喧闹,看着凑着热闹。然而,他们扎堆却不团结,对于游离与他们群体之外或者与他们思想格格不入的那些孤独个体,他们总会用一种类似欧德烈老家欧洲过狂欢节一般的兴奋去扎堆着排斥,挤兑,或者嘲笑。然而很多时候他们却不知道,许多时候,最终,那些真正应该被嘲笑的,却是自己。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62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56:36)

第一轮中区杀贴:月落星沉 (贴杀汪在莹,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37


月落星沉

  

  事情得从一件案子说起。

  乾隆五十六年,新春伊始,震惊朝野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尹壮图案终有定论。刑部陈案上奏:“尹比挟诈欺公,妄生异议律”。乾隆皇帝大怒,尹壮图被褫职治罪,判处斩。关顺天府大牢,只等来年秋后勾决处斩。

  同一日,山西首富王家受此案牵连,王家家主、晋商商会长王壁被刑部定罪:伙同尹党,亦勾结贼寇。证据确凿,判处斩。

  不过,当徽州府衙的官兵到达王府时,却扑了个空,王壁早已不知去向。

  

  【风雪来客】

  悦来客栈位于山西与京师官道之间,紧邻山西地界但又归属于保定府。新春刚过,外面三九寒天,北风扬雪。客栈的营生也进入了淡季,基本没有客人。这一天林泉坐在柜台前,一手翻账簿,一手打着算盘。目光时不时扫过客栈门口。

  伙计走上前来说道:“掌柜的,外面风雪大,屋里头有些冷,这个时候估计也没客人了,要不我先关了店门?”

  林泉头也没抬,说:“再等等,说不定会有赶路的客人。”

  伙伴很是听话,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也没再答话,正准备离去,这时大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带着寒气,卷着积雪。

  “店家,可有客房?”

  林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来人竹笠芒鞋,身高颀长。看不清面孔,灰布长袍洗得干干净净。

  “有房,天地人通和,客官要那一种房?”张泉问。

  来客不紧不慢地说道:“四海之内,都是江湖儿女,自然是要人字房。”

  林泉心里一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低声又问:“一人为大,添一做天。我们这里天字房豪华舒适,客官要不来间天字上房?”

  “天虽大,道理却在人间。就人字房好了。”

  “人字贰号房,客官楼上请。”

  

  悦来客栈,二楼,人字贰号房。

  林泉翻身下拜,声音颤抖,激动说道:“天地会朱雀分坛林泉,拜见总舵主。”

  那神秘来客,没有答话,在房内转了一圈,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冷声问道:“林耀升呢?他为何不来见我?”

  林泉抬起头来,说:“青白朱玄四坛,属总舵直接管理,事关重大,此事并未通知安徽分舵。六天前小人便接到密令,要在此迎接总舵主。”

  “六前天吗?哦,那可不是吉利的日子。京城距离这里九百里路程,第二天你们就能收到情报?你直说吧?你是刑部的人还是郑拓的人?”

  一把青锋剑,无声无息的架在林泉脖子上,冰冷彻骨。

  林泉心里清楚,虽然他自己是天地会朱雀坛主,下辖也有两百多人,但是这位主子,来头着实大的惊人,别说一个朱雀坛主,就是十个,人家说砍就砍了,没有任何顾忌。

  黑道上,此人是天下第一帮会天地会的总舵主。他很少直接出面行事,却将一帮江湖豪客治理得服服贴贴,没有二心。

  白道上此人就是号称山西药王、晋商商会第一会长、名震天下的晋商八大家之首王家家主王壁。

  这样的人物,黑白两道之首,要杀他林泉,的确是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林泉半跪在地,从容答道:

  “回总舵主:半月前副总舵主一直在京师,眼看朝堂之中和珅之流,奸党弄权,弄虚做假、蒙蔽皇帝。尹壮图虽奋起直言,但势单力簿。副总舵主恐事败殃及舵主,因此早有密令,在此接应。数日前,我收到消息,尹壮图被关进了顺天府大牢,刑部定罪,总舵主也在其中,干系难逃。”

  片刻,王壁哈哈一笑,神情飞扬,站起身快步前来扶起林泉。

  “好兄弟,辛苦你了!快快起来。”

  二人依桌,分坐两边,王壁摘了斗笠,林泉细细打量,见他剑眉星目,容貌清隽,看起来仿佛二十来岁。这年纪那里是三十有五的人?

  “兄弟,非我多心,虽然切口无误,但你可能不知,不但官家发了我的通缉令,郑拓那厮又暗中雇佣了大量的江湖势力前来追杀。这一路上我可是极不太平,因而不得不小心些,刚才诈你,是委屈了你。为兄向你赔罪了!”

  身为天地会的一舵之主,林泉对这个从未见过的总舵主极度的崇拜敬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总舵主,竟然是晋商八大家王家的主事王壁。六天前接到密令后,他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林泉热血上涌。总舵主何等人物?竟屈尊向自己赔罪,莫说委屈,就是刚才杀了他,他也没丝毫怨言。这可是传说中的他们的总舵主啊,神通通天,本事盖世,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故事,会中哪一个兄弟不能倒背如流?侃侃长谈?对总舵主,谁人不尊?何人不服?

  王壁话刚落音,林泉又翻身下拜,激动说道:

  “林泉愿誓死追随总舵主!若违此誓,天打五雷劈!”

  林泉下了楼,叫伙计收拾闭了店门,打发他去赶紧休息。自己打了一盆热水,蹬蹬蹬端上楼来。伺候着王壁洗去身上的风尘。二人疑心尽去,林泉泡了两杯上好的铁观音,二人边吃边聊。

  “总舵主,你刚才说到,这一路上来的不太平,又说到郑拓,莫非指的是平遥帮郑帮主?此事与他有何关系?”

  王壁展颜一笑,啜了口茶,这才道出了此中原委。

  

  这一切的起因,要从乾隆五十五年说起。

  以和珅为首一干贪党,经乾隆首肯,大力推行所谓“议罪银制”,何谓“议罪银”?往简单里说,就是如果官员犯了罪,可以花银子减免代罪。根据捐银子多少的不同,减免不同程度的判罚。此制一出,天下贪官墨吏,无比欣喜若狂,于是变本加历,有恃无恐,肆无忌惮,鱼肉百姓。

  时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尹壮图,眼见吏治腐败如此,上书乾隆帝,直言此制不利于朝廷。“各督抚声名狼藉,吏治废弛。臣经过地方,体察官吏贤否,商民培养皆蹙额兴叹,各省风气,大抵皆然,请旨简派满洲大臣同往各省察查望。”(<清史稿-尹壮图>)

  几次争论后,尹壮图被派往山西,负责查实官商民风之气。而徽州知府秦之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又是和珅亲系。他先一步收到了和珅的指示,因此准备充分,弄虚做假。尹壮图明知问题不小,却无从查实。正着急间,晋商商会长王壁秘密求见。

  吏治腐败,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山西晋商,天下人都知道,山西多巨富,晋商八大家。徽州知府秦之通,倚靠和珅弄权做势,对百姓更是层层盘剥,工农士商,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此番听闻尹壮图来山西,王壁便以晋商商会会长之名,秘密招集八大家族,将近些年秦之通贪墨的重要罪证,交付给尹壮图。王壁更是直言相劝,和珅势大,不可意气用事,这些材料,可以秘密带回京城,交刑部尚书刘墉,方能一击成功。尹壮图自觉自己的确书生气重,官场之上的倾轧争斗岂能与和坤刘墉之流相比?三思之下,频频点头。

  尹壮图回京,一干晋商等人在毫州等候消息,王壁也暗中让天地会进京打探。却不想新春刚过,便收到密报,尹壮图被褫职治罪,同时竟然牵连到王壁。

  王壁说到这里,停下喝了一口茶。林泉插嘴说道:“总舵主,这些情况,大部分我已在信中知晓。但此事又与郑拓有何干系?”

  王壁笑了笑,风清云淡地说道:“小泉,明日一早,你去白衣津院一趟,帮我传话给明慧大师,就说我王壁邀他,二月初二,法源寺,与他参禅论道。”

  林泉立即应了一声,但心中疑惑更甚,看了看王壁似乎不愿多说,告退后回到自己的屋中,心中兀自疑惑,天下通缉,江湖追杀,总舵主怎么突然要跑去法源寺?参什么禅道?想了半宿不得解,又想总舵主乃非常之人,自然行非常之事。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迷迷糊糊中便睡了。

  

  【白肉火烧】

  第二日天刚亮,林泉赶紧出门,快马加鞭,晌午时分到了白衣津院。小沙弥引着进了客房便去找方丈通报,他也终于见到了这位誉满中原的高僧明慧大师,谁曾想到,他刚刚说明来意,明慧大师爆了句粗口:“王易之(易之是王壁的字)他还没死吗?”

  林泉看着宝相庄严的明慧禅师,口瞪目呆,一时不知怎么答复。

  “也是,若他不想死,能弄死他的人这世上还真没有”。明慧大师自问自答。一旁的林泉满头大汗,更是不知如何接口。

  “阿弥托佛,既然他仍然勘不破,放不下,那就一切随缘了。施主,此事我自会安排,你传话于他,朝局虽稳,但天下乱象已现,一人之力,岂能翻天?即便见到那个人了又能如何?天人有五衰,诸法皆将乱。”

  

  回到客栈,天色将晚。林泉上楼刚进房间,里屋的王壁高声问:“老秃驴又咒我死了吧?”

  林泉答道:“明慧大师的确是这样问过了,不过他倒是同意了二月初二的约定,并且让我给总舵主传几句话。”

  随即,林泉将明慧大师的话一句不差地说给了王壁。

  “嗯,他说的倒也不差,不过……”王壁顿了顿,嘿嘿两声干笑,林泉问:“总舵主,这明慧禅师,他是什么人?”

  “他啊?哦,他是第一代朱雀坛坛主。”王壁漫不经心地说。

  林泉口瞪目呆。

  看到林泉发呆的样子,王壁笑了笑,“他很早就离开天地会了,自已认为杀人太多,厌烦了江湖,便遁入了空门。白痴一个,自欺欺人而已。”

  “原来如此,那……”

  林泉欲言又止,王壁笑问:“小泉还有什么问题?不必如此拘谨。”

  “总舵主,恕我大胆。当年,您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强扶弱。后来与一干兄弟,创立天地会,济苦救穷,扶难助危。组织穷苦百姓,反击暴吏,对抗苛捐杂税。名誉满神州,留给兄弟们无数的神往与崇拜,天地会也终成天下第一帮。这些我都知道,但为什么又突然改去做商人呢?难道,啸聚武林,独霸江湖,弟兄们同生共死这样的生活,您也是厌烦了?”

  林泉大着胆子,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的说了出来。

  王壁又轻笑:“就这事啊?我以为多大的疑问把你憋的。”

  林泉见王壁没有生气,赶紧沏了一杯热茶放在王壁面前,等他说话。

  “乾隆三十五年,那时我才十五岁,真是一段让人值得怀念的岁月。”王壁缓缓推开窗户,只见外面依旧是绵绵大雪,山河一片银妆素裹。纷纷的飞雪似乎是大自然的语言,与万物无声无息的交流,静谧、如水。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突然见王壁这么高的雅兴,林泉心想总舵主必定有番长话要说,因此也不打断,静静的听着。

  “小泉,你去准备三张假面具我要用,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客栈你先交给伙计打理,这一段时间你先跟着我。我这个总舵主刚好顺便考考你这个坛主的武艺,至于你的疑问,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最终你能不能搞清楚,就看你的悟性了。”

  林泉又呆了,他发现,这两天跟着王壁,自己总会被莫名其妙。总舵主啊,你刚才的语气表情,不是要发表长篇大论吗?

  又听到王壁让他这一段时间跟随,想想能得到总舵主的亲自指点,他心里自然是无比欢喜。连忙问:“我这就去安排准备,总舵主,我们要去那里?”

  “京城。”

  

  王壁与林泉二人,第二日天亮就扬鞭出发。

  两人都戴了假面具,王壁是个书生模样,他体形本来就清瘦颀长,再穿上这一袭青衫,清癯隽爽,神态间七分儒雅,三分英武。活脱就是个游历的书生。林泉一身书童的打扮。二人这行头,倒是相得益彰。

  这一日晌午,路过保定府,王壁扬鞭指着保定高声说:“小泉,保定府义春楼的白肉罩火烧,可有年头没尝过了,今天我们就在那里歇息。”说罢,又催马疾驰前去。

  到了义春楼,只见非常火爆,南来北往士商杂客,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二人上了三楼,才稍稍清静了一些。选了个临窗的桌子,点了一份火烧,几个凉菜,一边闲聊,一边鸟瞰保定大街。

  酒楼之内本来龙蛇混杂,二人正在低声说话,蹬蹬蹬又上来一男一女,王壁目光一扫,心中一喜,高声叫道:“董胖子,你也来了!”

  体形略胖的那位男子听到董胖子三个字,身形一震,与女的交换一下眼色,走近前来。低声询问:“易……易之兄?”

  “我就是王壁,董胖子快坐快坐。”王壁不等董胖子答话,又站起身来向那女的抱拳说:“慕阳的救命之恩,还未答谢,请坐。”

  胖子依旧满脸紧张,赶紧四处张望,秦慕阳微笑说道,“相公,直接称呼你为董胖子的,天下间就昭阳先生一人。现在他既然敢在这里露了法相,你又紧张什么,坐吧。”

  一旁的林泉听到“慕阳”二字,再结合眼前这二位人物特点,立即想到这二人的来历:“全兴号”老板、晋商八大家之一董继先及其夫人秦慕阳。

  只是,他从未听到过有人称董继先为董胖子。

  秦慕阳不慌不忙的坐下,抿一口茶,这才开口说话,“即使不用小女子通风报信,想必凭着郑拓的本事,也拿不到先生吧?你倒不如多关心关心璧如姐姐的安危,出事之后,我可一直没有见到她。”

  王壁双目中精光一闪,不疾不缓的说道:“朝廷要抓的是我王壁,又不是抄家问罪,干璧如何事?郑拓他奈何不了我,他更奈何不了璧如。秦之通是你的父亲,难得慕阳你仁义为先,这份大义,我王壁的确佩服的很!”

  秦慕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她的父亲秦之通,结党和珅,这些年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欺商霸道,她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一样。只是她一个女儿家,又能如何?数次劝阻,均被秦之通怒斥而退。甚至差点因此断了父女情份。数日前,她无意中偷听到平遥帮郑拓,向秦之通密告王壁等人与尹壮图的交往,并密谋在尹壮图到达京城后将罪证文书偷梁换柱、陷害王壁的诡计之后,自觉父亲已贪入骨头,丧尽天良,无可挽救,王壁等人虽为商人,但上能团结一致,对抗官府,下能扶危救穷,致富百姓,晋商八大家及亳州百姓,那个不称赞他的人品贵重?就连自己的丈夫董继先,对王壁生意上相互竞争,做人上却是十万个佩服,结为好友。偏偏这个平遥帮郑拓,贪得无厌,为了一已之私利,勾结官府,密谋王家。如此,她自己思量了几天之后,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闺中密友萧璧如,这才有徽州府抓人无果、王壁的离家出逃。

  一直没有说话的董继先,平静一番后,直直的盯着王壁:“昭阳兄,现在全天下都在通缉你,你倒是好兴致,还有心情跑这里来吃白肉罩火烧?好,我承认义春楼的火烧的确美味独特。可是,你……你是如何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是江湖所谓的易容术?果然奇妙。我承认这样的确是认不出来,我也承认你这副样子是很英俊。可是……你又是如何逃离亳州到保定的?徽州府的兵,可是凶悍的紧,可是……”

  董继先唠唠叨叨急急忙忙问个不停,秦慕阳妙目一瞪,顿时不再说话。王壁却哈哈一笑。

  “何止徽州府的,还有刑部的人,郑拓的人,那一个人不想拿我王壁的人头回去邀功?怎么逃离?简单的很,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罢了,还能怎么样?”

  秦慕阳终于不再平静,粉脸大变,董继先更是打着哆嗦,指着王壁,声音压的很低又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你……你竟然杀人?不但杀人你还杀官?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杀人?你是怎么杀人的?拿算盘?琴?呃……棋盘?这……”

  董继先语无伦次,林泉在旁边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吃火烧,董胖子,你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慕阳,你回去告诉郑拓,快则半月,迟则一月,我不仅会毫发无损的回到亳州,而且会取了他的狗头。让他洗净脖子等着。”

  王壁二人,告辞了董继先夫妇,继续策马赶路,这一次二人倒是不徐不急,边走边聊,林泉正借此机会向王壁讨教武学上的一些问题,王壁倾囊相授。雪漫神州大地,大好河山白茫茫一片。王壁来了雅兴,不住的高吟低诵,似乎又回到了江湖上随心所欲的日子。

  突然,身后传来隐隐的马蹄声,林泉脸色一变,二人下马,悄悄躲在一旁密林之中,林泉手里也暗暗捏着兵刃,紧紧盯着官道的另一头。

  未多久,马蹄声哒哒做响,约莫几十骑人马,身穿兵服,疾掠而过,竟未丝毫停留。

  林泉暗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慌乱,轻轻问王壁:“总舵主,看来我们行踪泄露了。”

  王壁良久不答话,林泉侧目,竟然很难得地看到,一向平静的总舵主,双眉紧锁,似乎在仔细思考。

  “从体形、外貌、尤其是骑马的姿势来看,这些人不是官兵。”良久,王壁突然说。

  “不是官兵?那是什么?”

  “廓尔喀人。”

  “廓尔喀?那是什么人?”

  “不是好人,不是中原人。”

  “总舵主怎么知道?”

  “我是商人呀,在西藏呆过很久。而且听过他们的语言,与藏语区别很大。刚才,我听到他们相互说话了。”

  “西藏?藏语?总舵您真是英明神武,见多识广。”林泉此时对王壁是真心佩服。

  王壁哈哈一阵长笑,心情似乎无比爽快。挥马加鞭,向前疾驰而去。

  “赶紧上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我们又多了四成胜算。”

  

  【法源巨变】

  一场大雪过后,南方的天气迅速升温,这标志寒冷的冬天将过,春天即将来临。老百姓们欢天喜地,瑞雪丰年,今年定然有个好收成。而北方的气候依旧较冷,放眼望去,北京的紫禁城,飞檐拱斗,琉璃瓦顶间还积留着不少的残雪。瑞雪是吉兆,这样难得的几日大雪更是祥瑞之兆,但此时偌大的北京城里,非但没有一丝丝的祥和,反而弥漫着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

  今天夜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京城内四面八方,马蹄声骤起,兵勇吆喝声,谩骂声,鞭子抽打的声音,就没有停息过。没过多久,京城突然宣布戒严,九门全封,任何人不得出入,京城里的百姓不让出门,酒肆、客栈甚至包括青楼场地,黑压压的站着兵勇,持枪挂刀,一片肃杀。街道上调动兵马的声音急如密鼓,沉甸甸的气氛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变天了啊,这阵势,和康熙六十一年冬天的那晚一模一样啊,康熙爷龙御归天,九龙夺嫡,八王争权,最后雍正爷龙驭大宝,掌控乾坤,也是这个架势啊。难道说,太平的好日子过久了,这天下又要变了吗?”

  有人担心好日子到头,更有人担心自己的脑袋要搬家。此时此刻,上书房门外,百官站立不安,神色急躁,窃窃私语者,高声喊话者,瑟瑟发抖者皆有,忙哄哄一片,乱躁躁一摊。

  “嘉庆王到。”

  一个太监高声喝唱,声音颤抖,腿脚打软。

  顷刻间齐刷刷跪下一大片。

  一片寂静,两个太监掌着灯笼,引着嘉庆王颙琰快速过来。

  “参见王爷。”

  颙琰沉着脸,冷冷扫了一圈,喝道:

  “国逢巨变,情况未明,一个个如此惊慌失措,面无人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圣人训语,尔等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和珅、福康安、孙士毅、纪昀、彭元瑞留下议事,其它人全部回乾清宫大殿外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离开。”

  “喳!”

  上书房内,颙琰忙问道:“和珅,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查清楚?可有皇阿玛的消息?”

  和珅急忙上前一步,“王爷,还没有皇上的确切消息,不过……不过逃回来的侍卫说,皇上性命应该无虞。京城九门已封,锐健营也将法源寺一带封锁。”

  颙琰脸上怒容一闪而过,“福康安,你今天随驾,又是领侍卫大臣,皇上的安全一直是你负责。你详细说来。”

  福康安跪在地上,详细述说这惊天之变。

  

  乾隆五十六年新年大雪过后,乾隆皇帝也是圣心大悦,二月二这天,在先农坛举行了隆重的耕籍大典,诸事又顺利大吉。瑞雪丰年,风调雨顺,乾隆自然喜上眉梢,礼部尚书纪昀刚宣布完大典礼毕。乾隆便召见了福康安、纪昀、和珅三位重臣。

  先农坛旁边的偏殿中,乾隆在一旁的炭炉上暖着手,一边说话,心情十分高兴。

  “去年这个时节,北京城里一片雪儿也没落,耕籍大典之时,又有耕牛跪于田间之灾兆。当晚,朕在法源寺与智行禅师论禅,那老和尚不识真佛,没有看穿我的来历,妄言道赤地千里,饿殍将遍地,吏治不修,民变起刀兵。结果呢?去年直隶、山西、江苏一带是遭了旱灾,不过我大清江山,国库充沛,朕拨银赈灾,天下归心,那里有饿殍?何处有民变?今晚,朕要再去会会这个老和尚,羞辱一番,治他的妄言乱政之罪。”

  福康安凑上前说道:“皇上既要驾幸法源寺,奴才赶紧先去安排。”

  纪昀、和珅二人也连忙请奏,请求随驾。

  乾坤瞪了福康安一眼,坐下来喝了口茶。

  “你们都不用去了,朕带上几个侍卫就成,便衣轻装,去年朕也是一个人去的,不是也没什么事?法源寺离这里不远,朕又不去显摆天子之威仪,而是要以百姓之身份,与那老和尚好好的参禅论道一番。”

  圣意已决,其它人也不敢再争,福康安不放心,又暗中调派了一百多个大内一等侍卫,化装成百姓模样在法源寺周围保护。山西锐键营、丰台大营皆离法源寺不远,万一出了什么变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朗朗乾坤,乾隆朝多少年,没出现过行刺皇帝的事情了。

  事情偏偏就这么巧,福康安当天晚上刚刚入睡,便被大内侍卫砸开了门,大哭倒地。

  “皇上遇刺!”

  

  颙琰听完福康安的叙述,虽然强做镇定,脸色也一阵阵发白。

  “皇上目前如何?查清楚是何人所为?有多少人?”

  “皇上性命应该无碍,奴才已经详细问过逃回来的侍卫,行刺皇上的,应该是廓尔喀人,人数大约有三百多人。”

  颙琰大惊:“廓尔喀人?怎么会?怎么会是廓尔喀人?”

  “正是廓尔喀人。王爷,侍卫说,这是廓尔喀人自己说的,并且言明,他们并非来要杀大清朝皇帝,而是……”

  “而是什么?快讲!”

  “是来讨债!他们说等大清朝还了债,他们自然会归还了大清皇帝。所以由此判断,皇上性命应该暂时无忧。”

  “讨债!!”

  颙琰怒极反笑,又惊又怒。

  “好啊,好啊,这真是天下奇闻,天下奇闻啊!”

  这的确是天下奇闻。

  乾隆五十三年,毗邻西藏的尼泊尔王国的一个民族,叫廓尔喀(详见<清史稿>),因税重、食盐等事,入侵西藏。朝廷为安定边疆,派理藩院侍郎巴忠、成都将军鄂辉带兵进藏援助,一年之后,巴忠、鄂辉便平定藏乱,班师回朝,乾隆皇帝还大大的褒奖了一番,并升任鄂辉为四川总督,巴忠为驻藏大臣。二人着实风光了一番。

  这事隔才不过一年,朝廷也没有接到西藏廓尔喀人叛乱的战事,然而此时不但祸起,而且还绑架了大清至高无上的第一人,乾隆皇帝。颙琰怎能不惊不怒?

  福康安见颙琰六神无主,迷迷瞪瞪,赶紧又道:“王爷,大事要紧。奴才封锁了京城,但廓尔喀人并未抓到,必须请您的王命旗牌,调动兵马,封锁全国各地关隘要道,水陆运河。兹事体大,不能耽误,也不能声张啊!”

  颙琰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孙士毅!”

  “臣在!”

  “兵部即刻发一道诏书,封锁直隶、盛京、天津、山西等京城周边一带各省、府、县的所有关口。”

  “喳。”

  “福康安!”

  “臣在!”

  “京城内外、皇宫前后一切安防由你统率负责。改朱批,行蓝批。同时,尽一切办法,寻找皇上及这伙廓尔喀人的下落,就是把北京城翻个底朝天,你也必须找到!”

  “喳。”

  “彭元瑞,你带上十名大内侍卫,秘密进藏,调查情况,务必弄清实况,必要时可对巴忠采取非常手段。纪昀,你也带十名大内侍卫,前往四川,传我口谕,密召鄂辉进京。你二人不要耽误,现在即刻出发。”

  (注:颙琰在乾隆三十八年就被密建为皇储,乾隆六十年正式宣布为皇太子)。

  

  【此何人哉】

  一骑快马,在天津卫的青石大街上,急速掠过。

  转了几个路口,在冿门客栈门口,骑马的人甩身下马,进了客栈,也不理前来接迎的小二,自己就轻车熟路,上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总舵主,大事不好。”

  客房内,一个青衣书生,面容清瘦,正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棒着一本《战国策》,认真地阅读。

  林泉见王壁如此悠闲,尴尬地站在那里,又轻咳了几声。

  “小泉,天塌下来了?”

  “总舵主,林泉失礼了。”

  “见到明慧了?”

  “是。见到了,不过,明慧大师告诉我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皇帝被劫了!”

  “嗯,知道了。”

  王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依然悠闲自得神态安祥的看书。

  “总舵主你早就知道了?”

  “嗯。”

  “你……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

  “猜……猜的?”

  林泉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王壁都能猜到,难不成总舵主成神了?

  看见林泉发呆,王壁终于抬起头,合上书,指了指椅子,示意林泉坐下。

  “我本来是计划让明慧暗中安排,我在法源寺见乾隆皇帝一面,他与法源寺的主持智行禅师交谊非浅。智行曾无意中说道,乾隆皇帝今年肯定会再来法源寺,时间是二月二当晚,这一来,智行他自己会有性命之虞。但是那天路上见了廓尔喀人,我便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想必西藏事情已然暴露,这次皇帝恐怕凶多吉少,因此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如赌上一赌,来天津,派你去法源寺找明慧传话。若是我所料无差,今夜定会有所收获。”

  难得见王壁不卖关子,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于是林泉又好奇的问:“总舵主,可是你见皇帝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我和尹壮图的事情。”王壁漫不经心。

  林泉这下明白了,可是,他心里想,总舵主,你这想法也……你也太牛了。

  “明慧还说什么了?”王壁又拿起书来看。

  “大师说,行刺皇帝的,一共约有三百多人,皇帝只带了百十个侍卫,又是微服出行,廓尔喀人刀法诡异,一场血战,战斗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双方死伤惨重,剩下几十人,掳了皇帝就踪迹全无。总舵主,您的意思是,这些人会带着皇帝从天津码头,走水路出逃?”

  “聪明。看来这段时间跟着我,很有长进。”王壁表扬了一下林泉。

  “这也是一步险棋,不过赌中的机率很高。我一赌廓尔喀人只绑不杀,二赌他们一定会从天津出逃,法源寺事变,朝廷必然封锁各地各省的关口,唯有这天津码头,离的最近,也最容易走脱。沿运河走水路,暗中定有人接应,最后拿着皇帝,到达日本国。这第一赌已经成功,运气不错。第二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等消息吧。”

  王壁一副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神态。语气更是水波不惊,平静清淡。

  “廓尔喀人人丁不多,论国力无力与大清国开持久战,乾隆五十三年双方争斗一场,各有损伤,对大清来讲这损失不过九牛一毛,但对廓尔喀人却是惨重。先有盐掺沙、税务重之恨,后有刀兵生死之争。这些都不说,最重要的是,大清王朝,有人把他们当傻子在骗,在哄,在玩!”

  王壁说到这里,又叹了气。

  “唉,天人有五衰,诸法皆将乱。智慧也会被蒙蔽,小人边陲误国误民,堂上君子真伪难辨。天下兴亡,遭殃的都是百姓。奈何,奈何。”

  林泉听到王壁一番感慨,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理,不由黯然。

  “王道不明,我也在是非之中,莫奈何,也得尽一份份内事。至于黑的白的嘛,在我眼里,都是一样。”

  林泉悄立一边,一语不发。屋内安静一片,唯有炭火上的茶壶,嗞嗞水响。

  

  没过多久,窗口悄然翻进一个人,竹笠青衣,对林泉点了点头,看着王壁轻声说道:“到了。”

  林泉仔细一看来人,大吃一惊:

  “林舵主!”

  

  “有多少人?”

  “估计都分散开了,这一拨有七个人,都化妆成了商人,其它的人尚不知晓。”

  “商人?”王壁站起来冷冷一笑,“果然是想偷出国。不过,他们太小看大清了,侥幸得手,还想偷引出国,别说化妆成商人,就是化成灰,肯定都出不了天津码头。”

  “总舵主神机妙算,天津一带的码头,早就被重兵把守,没有福康安与嘉庆王的手谕,谁也出不了,所以偷渡过海是不可能的。不过,据密报,法源寺、京城昨个晚上就全部戒严,他们一伙人能平安逃脱,最大的可能性是手里有官方的印信,而且级别不低!这样一来,还真有可能逃脱出去。”

  林耀辉分析的有理有据,思路清澈。林泉听了,也是十分佩服。

  “你分析的很不错。”王壁称赞了一句,接着说道:“此事若无内应,岂能成功?不过也不难推敲,藏务一事,直接牵扯无非人三人,四川总督鄂辉,此人用兵是个草包,属满八旗,弄虚行假有胆,要说出卖皇帝、勾结外夷断无可能。宗济属和珅一党,但并非藏务主事,西藏事情败露,他最多一个审堰不实,也可以排除。剩下就是巴图了。身为驻藏大臣,贪功邀赏,私自卖地求和。更可笑者,泱泱大国,六部九卿,无数能人,竟无一人识破,乾隆更是不明真相,反而加官进爵。这可是乾隆朝第一大笑柄!欺君、误国。仅这两项罪名,够抄他的九罪了!眼见事发,左右一死,所以铤而走险,犯这弥天大罪!”

  林耀辉点了点头,啜一口茶,“总舵主,巴图这三年来,一直署理西藏政务,他怎能知道乾坤皇帝二月二要去法源寺?而且计划周密,准备得当,几百廓尔喀人如何能顺利进京?”

  “不难推测,有了银子,自然一切好办。巴图每年给和珅及朝中大臣送银子,卖弄个借口,安排几百人进京,不是什么难事。吏治不修,官员腐败,乾隆啊乾隆,三代功业,铸造你这盛世功业。如此下去,大清帝国,你还能繁荣多久?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壁清瘦的脸上,难得再没有笑容,沉重无比。林泉此时,也终于感受到总舵主这悲悯天下的心境,也明白了明慧大师的谒语,朝局虽稳,但天下乱象已现,一人之力,岂能翻天?即便见到那个人了又能如何?天人有五衰,诸法皆将乱。

  林耀辉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总舵主,弟兄们早就安排到位,到时候您一声令下,拿了伙人不在话下。只是这样一来,也暴露了您天地会总舵主的身份。你见了皇帝,心里要有万全之策。”

  王壁伫立窗边,没有答话,沉默良久。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事。今夜的明月,必定不同以往。你们给我准备一叶扁舟,我要海上赏月。你们救到了人,给我送过来是了,妥当此,尽量少杀人、尽量多保全自己的兄弟。”

  “是。”

  “退下吧。”

  王壁一声叹息,眼晴兀自看着窗外,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外夷百年】

  一轮明月,独悬天宇,清辉冷冷。

  海面之上,万物俱静,此景当空,心身俱静。

  一叶扁舟,任自飘流,海面之上,古琴声起,清越悠扬。

  “皇天平分四时兮①,

  窃独悲此凛春。

  去白日之昭昭兮,

  袭长夜之悠悠。

  仰明月而太息兮,

  步列星而极明。”

  青衣飞扬,一身蓑衣,王壁一曲唱罢,黯然伤神。

  “海生明月,此景难得。先生好兴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道,王壁看了一眼码头,岸边一人,约莫五十来岁,略有消瘦,也是一身青衣皂袍,双目威严,神情自若,正望着他。王壁叹息一声,双浆轻划,向码头驶来。

  “山西晋商商会王壁,参见皇帝陛下。”

  王壁正要跪拜行礼,乾隆上前一步扶往身体。

  “朕这回差点做了明英宗,先生有救驾之功,大礼就免了。不过我看王先生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怀才的隐士。”

  王壁笑了笑,“皇上,山野草民王壁,不仅是还是个商人,还是个黑道头目呢?”

  “哦?”乾隆眉头一皱,似有疑惑。

  “王先生还是黑道头目?如此看来,朝廷也没有冤枉了你。”

  王壁哈哈一笑,“皇上,良辰难得,不如上船一叙。”

  

  扁舟之上,王壁与乾隆相对而坐,乾隆仔细打量,见五壁面容清瘦,五官端正,一种达者居于山林的隐者气概,心里先有几份喜欢。

  “皇上,这次受惊,有何疑问?王壁尽悉知晓,请您问话罢。”王壁也在打量乾隆,一国之君,虽已过五十,双目睿智,似乎能洞察一切。虽然受了此番惊吓,但气色如常,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气概。

  “朕最大的疑惑,是王先生你。”乾隆看着王壁,似乎对这个人有大的好奇之心。

  受此惊吓,竟然不问不闻遇刺之事,反而对王壁有了兴趣,王壁晒然一笑。

  “皇上,这不奇怪,王壁的另一重身份,是天下第一帮会,天地会的总舵主。”

  “哦?真乃奇闻,奇闻。王先生可否祥细说说。”乾隆愈发有了兴趣。

  王壁苦笑一声,这才将尹壮图山西被骗、自己因受牵连而不得不再入江湖,以天地会的江湖势力,营救圣驾之事祥细说起。

  乾隆闻言,良久不语。

  “先生的志向,恐怕不至于此吧?既然见到了先生这尊真佛,朕怎能不取些真经。”

  王壁苦笑一声,“皇上的确圣明睿智,才思超卓。”

  乾隆哈哈一笑,“朕在朝堂之上,听了几十年的迎逢之言,都不及先生这一句赞誉之词。如果朕所料无误,王先生必有后话,朕洗耳恭听。”

  “皇上圣明,王壁别无他意,如此大费周折,只为皇帝陛下,进谏几句忠言耳。”

  乾隆面色一正,王壁缓缓说起。

  “中华大地,自三皇五帝,开了我汉族文明以来,外族入侵,也是屡见不鲜。中原百姓,多受其苦,但天下之事,兴兴衰衰,朝代更迭,也是天理循环,人道之规律。然而,魏晋时期,诸侯虽然割据中原,未有统一,姑且不论。自元太祖忽必烈入侵,一统神州,这才是完完全全的外族统率中原。然后,仍未过百年,仅十一帝、九十七载而已。而现在,自清太祖努尔哈赤盛天建国,康熙爷收复台湾,一统中华以来,已一百零十年余!”

  乾隆听到这里,悚然一惊,这才仔细思量,康熙二十年收复台湾,到现在乾隆五十六年,正好一百年零十年!

  “皇帝陛下为天下之子,学习汉化,行王者道,统御神州。历经了康熙、雍正两代累积,故而过了满族的百年之劫。眼下四海升平,万民归心,盛世之景,已有赶超初唐贞观之治。但是,陛下您亦是饱学多才之皇帝,岂不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乾隆猛然站起,喝道:“大胆!”

  王壁却不答话,双眼一片沧桑,远眺大海,语气依旧不卑不亢。

  “当下朝堂虽稳,但吏治不严,官不畏法,更有甚“议罪银”之制,皇帝陛下不知,此法一出,天下官吏,莫不击掌欢庆。如此下去,亡国之日不远矣,尹壮图奋起直言,为国为民,何罪之有?而陛下此番劫数,正不是应了此事?巴忠、鄂辉之流,三年前带兵进藏,贪功怕死,没动一兵一勇,而是私下与廓尔喀人达成协议,割地求和,年年纳贡。然后虚报朝廷,西藏大捷,班师回朝。如此欺君误国之徒,陛下非但没杀,反而升他们的官,赏他们的功。廓尔喀人年初索贡无果,急努之下,这才冒险进京,行拿皇上,意图以此要挟。而此中间的***之事、贪官墨吏之徒,皇帝陛下你真的知晓?你真的明白?”

  乾隆此时,终于不再镇定自若,大惊失色之下,竟无言以答。

  “从来没有人,敢对朕这样说话。”良久,乾隆缓缓说道,背立舟侧,抬头望月,刚才王壁那一番话,的确是震惊了他的内心。

  “若天下人都敢这样如皇上直言不讳,这清平世界,自然就没有贪官墨吏,皇上的千秋大业,何愁不能长兴不衰?皇上,王壁话已至此,这救驾之功,我也不要,我所求者,这天下昌平,这百姓安康,乾坤有私,善恶有断。这些,您都给不了,我送您回岸吧。”

  乾隆上了岸,不远处福康安已带兵疾驰而来,团团兵马围住了天津码头。王壁不再说话,一舟轻荡,离岸而过,远处飘来他清越的歌声:

  “何泛滥之浮云兮,

  猋雍蔽此明月?

  自古天高意难问,

  谁知大道在红尘。”

  乾隆在岸边沉思良久,遥望着王壁远去的方向。

  

  【月逝星沉】

  乾隆五十六年二月,尹壮图从顺天府大牢中,官复原职,圣批:不妨以谤为规,不值加以重罪也。同日,徽州巡抚秦之通治罪,被贬充军。

  同年三月,驻藏大臣巴图,在顺天府大牢,咬舌自尽。

  四月,兵部侍郎褫职处死,四川总督鄂辉,充军。

  九月,西藏廓尔喀人,大举入侵,乾隆皇帝派大将福康安,任平藏大将军,进藏平定叛乱。

  “一番良苦用心,还是没有功成。朝堂之上,奸臣依然舞权,天下酷吏,依旧我行我素。唉……”

  静园山上,王壁与明慧二人,信步闲游,鸟瞰烟雨迷茫的京城。

  “易之你已恢复清白,皇帝没有抄了你的天地会就不错了。老纳早有言:天人有五衰,诸法皆将乱。天道规律,乱世之始,圣心蒙蔽。你一人之力,安能翻天?还是赶紧回去做你的商会会长,收拾收拾郑拓吧。人道之事,与天道相关,人力安能挽回。”

  王壁也谓然长叹,望着风雨飘零的紫荆城,“南国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我身为人子,自然也要尽尽人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从此之后,这大清江山,恐怕又是多事之秋了。”

  

  ①出自九辨-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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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57:13)

第一轮中区:明月西城之红颜旧(贴杀:范若珂 二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40


第一轮中区:明月西城之红颜旧(贴杀: 二区参评)



一.备婚

两场暴雨过后,暑色淡了几分。

“转眼又是一年立秋了啊。”一个姿容淡雅的女子,看着正该是二八年华的样子,明明该是女子最明妍无双的时候,偏偏微蹙着眉尖,眼底分明有掩不住的轻愁流出。

给手上的银杏色的袍子打上最后一个线结,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又再次确定一遍袍子上每一个针脚都匀称,每一处绣线都妥帖,才交给身边的侍儿:“明儿派人送去给我大哥大嫂吧,一场秋雨一场寒,再过不了几日,这些袍子尽可以穿了呢……”

一旁的侍儿忙接过小姐递过的袍子,看着眼前的人儿,可眼前的人眉越发蹙到了一处,眼神也似乎透过身后的碧纱橱窗,飘飘儿已经飘到屋外去了……

侍儿暗暗叹了口气,自打小姐正月议婚至今,这情形,常有发生。现在随着大婚之期的临近,小姐发呆走神的次数也越发频繁起来。

真搞不懂,小姐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呢?听说未来的姑爷是大老爷亲挑的山西汪府的二爷,据说汪家世代经营绸缎生意,这未来的姑爷据说更是貌若潘安,且学富五车,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

侍儿叹了口气,忽然笑道:“小姐,今儿早上崔小姐打发人送来的蜜汁桂花糖藕和芙蓉山药糕,您还没过去道谢呢~”

听侍儿说起崔小姐,这位大小姐才回了回神,不知想起什么,却又略一忡怔,顿了顿,轻轻道:“崔、小姐……是啊,我还没去道谢呢,快去备车吧。”



二.大婚



乾隆五十六年,八月十六。

安徽亳州城。

今年的桂花开的格外好,整个亳州城都沉浸在一片醉人的桂花香中。

晌午刚过,一顿持续了近一个来时辰鞭炮声把整个城中的人们都惊了一下。

街头巷尾都在纷纷谈论着这桩整个亳州城几乎无人不知的大喜事——今日正是亳州汪府的二爷迎娶山西晋商首户 王家大小姐,王壁之妹,王姝之日。

大家都知道,汪、王二家同为晋商。

汪家为晋商绸缎第一家,在晋商乃至于全国的绸缎行业里,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这次迎娶王家大小姐的是汪家的二爷汪在莹。据说此人面容俊美如玉,其心亦清冷孤高如玉,所以圈子里人素来有“玉面郎”之称。

而王家大老爷王壁为晋商商会会长,其妹王姝自小虽养在深闺,却不同于一般家庭那样教养,及至及笄之年,不仅早已才名远播,更不知在哪一日,从什么地方还忽然流传出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王家大小姐居然拳脚功夫了得的话来,这下真真是震惊了整个商界同盟圈。



鼓乐喧天声中,王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了花轿,又是怎样和自己的夫君拜了天地,被安置在这洞房之中端坐。

大红的盖头下,这位王大小姐紧紧握着手中一枚玉环,乱哄哄的脑中里忽然就冒出另一个男子那样温润的笑容。

“他笑容明亮,带着府中一帮小孩儿放风筝……他在府中呼朋引伴,玉带轻裘缓缓走过长廊,笑谈天下……他长衣当风,在梅花绽放的雪夜庭中舞剑,剑势如虹……他运笔如飞,挥毫泼墨……”

他低下头,静静道:“小姝妹妹,天下人对汪公子素有‘玉面郎’之美称,今日将这玉环赠于妹妹,权当贺妹妹新婚之喜,惟愿今后,妹妹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静静端坐着,把这一生遇见他的点点滴滴从头想过一遍:那一年,方始及笄,还是小女孩儿的心思,甩开身边的小丫头想要去看看哥哥口中常说的繁华天下,却恰好遇见离家出走的崔家大小姐遇到危险,被人调戏,自己仗着会点儿拳脚功夫仗义出手相助,最后在一番交谈中成为好友。再后来被哥哥送到京城,客居在崔家,却不想天下居然有如此凑巧之事,当初无意救下并成为好友的姑娘,居然就是崔家的大小姐。

再后来,在崔家日熟,便也见到了大哥口中那个赞誉有加的公子:崔子木。

那该会是这一生最明媚的时光了吧……

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大红盖头下,新嫁娘的眼泪簌簌而落,也不管是否弄花了妆容。

所有人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真若要不管不顾悔婚出逃,这种事她也做不出。

所能做的,不过抱着往日残留的余温,静默无声的过完此后一生。她想起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诗:“人还未老红颜旧……”

此生不过如此。

她渐渐听到从前院传过的脚步声,听到一叠声的人叫着二爷,听着不断有人道着恭喜,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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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58:16)

第一轮东区:一匾难囚(贴杀范若珂,二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51

一匾难囚
  
  一、
  亳州城的早市开得早,每日卯时市集上便有了不少人,大多是一些吃食的买卖。城里的茶馆一早开了门,为喝早茶大老爷们备着方便。
  行走经商,最要不得的便是惰怠。一些大的买卖铺子可能开得稍晚些,可是自带的作坊每日开工也很早。务实勤勉,算是亳州城内商人们的行事准则,亦是陈家的古训。
  陈家乃亳州城内制匾的第一大户。陈老爷不远千里从山西迁至亳州,将声名卓著的“陈家匾铺”带到这里,几十年的打拼也是在亳州立下了根,分铺开到了皖西北、豫东南、鲁西南地区十几个县。陈老爷一生耿直,教导儿子们要务实勤勉,光扬家业。
  而这一日,陈老爷的三儿子,自幼受教要务实勤勉的陈德祥,却又宿醉起晚了。
  陈三少爷堪堪从床上爬起来,一阵的头疼。房间里伺候的大丫头素娟瞧着他醒了,赶忙唤厨房把醒酒汤端过来。
  德祥倚在床上,用了一点醒酒汤,头疼略微好了些,问:“什么时辰了?”
  “回三少爷,近午时了。”素娟伺候德祥多年,自是知道德祥问时辰的意思,低着头又回道:“大少爷派人来过了,听说三少爷还未起,叫您午时过去用午膳。”
  德祥叹了口气,又要挨骂了。
  德祥的生母沈姨娘原是大太太嫁过来带的陪嫁丫头,兄弟家也是为大太太娘家做活。德祥五岁时,沈姨娘得了急症就去了。大少爷瞧着他可怜,便带到主房自己教养。德祥对大哥甚是敬畏,人人都说陈家三少爷在行事绝厉,八面玲珑,在亳州城很是吃得开。却不知他在家被大哥训骂时,就像普通人家犯错的小孩子。
  正说着,外面一人低声诺道:“三少爷,沈厢求见。”
  “进来吧。”
  这沈厢正是德祥生母家兄弟的儿子,长德祥一岁,出生时本叫沈祥。德祥十三岁时,大哥德宇替他将这个母家的表兄弟要来做了小厮,却刚好冲了主子名讳,便改叫沈厢。
  沈厢到德祥跟前行了个礼。德祥看了素娟一眼,示意她退下。素娟出去将门带好后,他轻声问道:“可成了?”
  沈厢点头:“成了。昨天和您喝酒的时候,叫秦老爷瞧了一眼丹儿姑娘,他喜欢的紧,回去就给收用了。只是对我们的事不上心,我等了半日,并不见动静,好在巳时的时候终于放出话来,将商铺那边的人都撤了。”
  “呸!老东西。”德祥闻言,啐了一口,随即摆手道:“罢了,他原也就是这样。”
  德祥就着茶水漱了口,又叮嘱道:“大少爷那边可看着点风声,切莫叫他知道了,他平日最恨这些。”
  沈厢赶忙应道:“哪儿能不知道大少爷的脾气呢?寻物的,送物的都是平日常做的那些,丹儿的事情也一直都不曾叫大少爷知晓。这次属下特地又细细交代过。”
  德祥听着事情成了,心里也轻松,沐浴更衣完便去了主房,想来这事儿解决了,大哥定然是高兴的。
  果不其然,去主房请安用膳时,陈德宇心情还不错。若是往日,他这般宿醉,还没进门,大哥早就该一盏茶砸出来了。今日刚进门,大哥便招呼他过去坐。
  虽是招呼他,刚凑近,陈大少爷还是忍不住皱眉嫌弃道:“瞧瞧你这身酒味!叫我如何说你!”又想起平日里这弟弟最爱去春芳醉里,近日更甚,三天两头醉在那里,原本好好的心情,闻着酒味气道又上来了些,指着德祥训斥道:“日日只知去春芳醉那种烟柳之地!家训家德哪件你放心上的?”
  这话德祥不知听过多少回了,知道兄长心中气他也只是这般骂一骂,便只低头认着。
  德宇见他低头驯服,气也消了大半,也是叹了口气:“次次只知低头不出声,可说了多少次也不见长记性。若真是喜欢上哪个姑娘,赎了身抬回来做姨太太便是了。”
  德祥知这再说下去,又要说到他的婚事上了,赶忙故意问道:“进门看大哥心情还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德宇闻言,不禁撇了他一眼,笑道:“就知道打诨!秦老爷的事,你是知道的,发了拜帖想去请罪也未见着。好在有王会长帮衬,今日可算将人撤走了。”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又有些郁郁:“只是到底耽搁了许多时日,若不是你提前转了部分活计到西边的新坊子里,怕是要耽误不少事情。”
  “那不要紧,新坊子动作还是很快的,并没有耽搁太多。”德祥看了一眼兄长,也知兄长并非不知官府的那些道道,只是他这个哥哥一心只扑在制匾工艺上,性格上又不愿与官府合污,一直以来都多有避让,怎巧这次就撞上了。徽州府衙修缮要重做匾额,原也不是大事。只是时间定的太紧,兄长恐赶出来的品质不足,便婉拒了,谁知就得罪了这位知府大人,几次三番寻了由头来店铺搜扣。兄长性格忠直,这被耽误了生意心中着急,偏不愿走些旁门左道,只求了商会会长帮忙疏通。却不知……德祥想想近日他在外面返转周折,不仅动用了旧友的关系为那个秦知府寻来的美玉,还将他一直养着备着将来打点的丹儿也送过去了。兄长只当是商会会长面子颇大,却不知这些年自己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
  德祥自是知道大哥的脾气,这些子腌渍事自己出手去做也就罢了,并不愿大哥知晓,这一会只是出言安慰劝说:“到底王会长在官府还是有脸面的,这次也算是顺当地过了。只是,大哥,到底行商还是要官府那边多照应的,能不得罪是最好的。若再有下次,便叫几个作坊加点赶工便是了。”
  德宇闻言点头:“我也是如此打算的,到底商人位低,官府是吃着咱们一头的。”
  说话间,厨房膳食备好了,兄弟二人用膳不言。
  
  二、
  陈家在亳州扎根数十年,前些年陈老爷见大儿子也成年,对制匾颇有造诣,便让大儿子陈德宇接手了家业,后来渐渐地将整个家都交给了陈德宇,自己平素便不太管生意的事,天气好时就去外庄小住几日。陈老爷有三个儿子,只是二儿子生性活泼好武,几年前就进了军营。只有三儿子陈德祥,自小由大哥教养,视大哥亦兄亦父,大哥接手生意之后,也跟着他左右打点着帮忙生意。
  年轻人思路新奇,对这老字号的匾业来说无疑增添了新助力。陈德宇接手了陈家匾业之后,推陈出新,规划编整,注重工序规范,将制匾流程标准化。一时之间,陈家匾业达到了一个高峰。
  匾业发展得好,陈德祥便开始动了其他心思。隔三差五的便与兄长提起拓开它业。却每每被兄长训斥,骂他不知发扬基业,整日想些无用的。
  如今秦知府一事,更让德祥觉得拓开它业是当务之急。陈家匾业虽是享誉盛名的老字号,却终究不是民需事业,虽说这几年生意不错,也说不准日后的事情。若是拓开它业,再遇到官府干预,好歹还有其他家业顶着。虽说这两年,德祥自己偷偷在外面置了一点业,连春芳醉里也注了股。只是陈家到底大哥做主,想要拓开它业,也是为了陈家,到底要大哥开口。
  陈德祥一边早早让人在外面留意着其他的买卖,一边思忖着再去和兄长说这事。
  却不想这话茬还没提起来,另一头却出事了。
  这一日,陈德祥还在铺子中对账,听着外面沈厢在门外喊着:“三少爷,三少爷,不好了!”
  德祥听他声音慌张,怕是有什么事,赶紧让了进来。
  沈厢进门堪堪站稳,喘着气说道:“三少爷,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病倒了!”
  德祥闻言,心中一凛,赶忙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病倒了?”
  沈厢也不知该如何说,看着主子略有迟疑地说道:“上次与秦老爷通礼的事儿,叫大少爷知道了!”
  德祥听得这个,大惊,厉声问道:“不是都交代好了吗?怎么还叫大少爷知道了?”
  沈厢见主子疑自己,赶忙解释:“咱们自己的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听说这次这事儿,是,是秦老爷自己说的!”
  德祥神色一沉,秦知府与大哥素日来往甚少,平日里自己打点的那些,虽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事,到底不好说出去,怎么这次竟然自己与大哥说了这事儿呢?
  他沉声问道:“可知具体如何?”
  “属下打听了一下,似乎是丹儿姑娘惹了秦老爷家的太太了,秦老爷看着家里吵便寻到春芳醉,却是喝高了。少爷您知道,官员押妓那是违法的,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秦老爷也没敢走前门,从烟花巷的后巷叫人扶着出来了。可巧,咱家刚好有一个漆料作坊就在那附近,大少爷去办事,这就碰上了。原本这碰上了也没什么,可您也知道,咱们大少爷,大少爷他……”说着沈厢抬头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德祥示意他说下去。
  “您也知道,大少爷这脾气,最见不得贪腐奢靡的官老爷了。所以见着秦老爷,也没请安就要进坊里。也是今日秦老爷喝了些酒,看着就不乐意了,嘴里不干净地骂了起来,可不就,把咱们这事抖搂出来了。”
  德祥听完便明白什么回事了,哼,这老东西喝了几口黄汤嘴便没了把门,把这次送礼的事儿抖搂出来了,怕是还不只这次,以前的都抖搂了罢。这让大哥听到,不气倒才怪!
  想着,忙又细细问沈厢具体的情况。
  到底秦知府骂的是自家的大少爷,骂得实在难听,沈厢只得粗略的又说了一遍。“听说秦老爷骂得厉害,说是大少爷假清高,有何用,还不是,还不是三少爷您一项一项的给他给各县知送着,不然陈家早就倒了。大少爷当时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直直就倒下去了。陈管家赶紧叫人背上马车送了回去。好在,属下过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醒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急血攻心,没什么大碍,给开了几幅药。”
  德祥听着大哥没有大碍,放心许多。想着大哥醒来,应该立刻就会差人来叫自己回去。这些腌渍事,德祥原本想着就让他来替大哥做,做一辈子,莫要让大哥知道,也莫要让大哥沾染。可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果然,不一会,府里便来了个小厮请他回去。
  
  三、
  “跪下!”
  刚进府,德祥就被管家带到内室了。陈管家自小跟着陈老爷,看着陈家的几个小少爷长大,几个少爷也十分敬重他。大少爷一心扑在做匾制造上,性格又比老爷还要耿直,在外经商难免要吃亏,好在有三少爷替他打点着,也瞒着不敢让他知道。陈管家哪里能不知道三少爷的心思,说不心疼是假的,平日里也帮着打点瞒下了不少。
  到了内室前,德祥将要进去,陈管家叫了他一声,低声叮嘱:“三少爷可仔细些,大少爷这是发了大脾气,刚还气倒了,您莫要顶嘴,老老实实认个错。”
  德祥朝他一笑,点头进了内室。刚进去,陈德宇就怒喝一声,叫他跪下。
  陈德宇支退了左右,强撑着身子,一时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德祥在堂下跪着。
  陈家原是从山西迁来亳州的,没有什么祖先牌位可以祭,只在主院设了一间内室,挂着祖上的肖像供后辈们祭拜。
  德祥就跪在这肖像前,他知兄长大怒,不敢多话,只老老实实挺直了跪着。原是尊重祖先,可是陈得宇见他腰杆挺得这般直,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踢了德祥一脚,德祥一时没防,被踢倒在一边。
  “长大了?出息了?”
  “不好好经营家业,偏去学着走这些不正经的路子!送东西也就算了,连人也送,谁教得你这些腌渍玩意儿?”
  “你自小我就如何教导你的?你到底把家训忘到什么地方去了!”
  得祥听着兄长教训,一时却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望着那肖像愣了神。
  
  “今日兄长带你来,是拜祭祖先。从今以后,你与我一起经营陈氏匾业,共承祖上明志,切记家训,勿忘本心。”
  德宇接下了陈家家业,便将自小长在他身边的德祥一起带出来。子孙接手家中事务都是要祭拜祖先,请祖先庇佑的。
  那天德祥第一次进了内室,十三岁尚且不太懂事,只跪着听兄长为他讲陈家祖训,教育他行商虽以利为先,但不可因利忘德,却切不可贪图捷径,不可走旁门左道。那也是第一次,听起兄长说起对陈家匾业的希冀和图想。他们跪在一起请求祖先庇佑,十三岁的少年,与兄长分享了梦想,也在那时为这个梦想努力着,激动着。
  然而,德祥暗自摇头,自己早已摒弃了那些单纯。早在自己兄长第一次被人暗中使绊的时候,他从有心无力到暗中观察其中门道,短短几年,稚嫩的少年已经是在亳州城内八面玲珑,将陈家事务上下打点详细的陈家三少爷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陈家可以顺应市潮,不过是希望兄长少一些烦忧,不过是想那些腌渍只沾了自己的手就好,不过是希望至少兄长再进内室时,还对得起当年的那句勿忘本心。
  德祥听着兄长在耳边训斥,心中苦涩,大哥啊大哥,你总是不懂!如今,这些事情瞒不住,德祥只得暗中下定决心。
  他待兄长骂过一轮,才平静的开口:“大哥,自古行商就位低,打点官府和各路买卖渠道是必须的。”
  德宇撇了他一眼,冷笑道:“逢年过节也不是没有人情往来的,难不成不与他们通吗?亳州城内这么多大家,他们生意可不都做的好好的!即便是通礼的,但终究还是好的多,你怎么偏生要和那般下作的攀上了,送了东西还送人!”
  德祥听兄长说“终究还是好的多”,苦笑摇头地说道:“大哥,难道您还没看出来吗?如今这世道,不通礼是万万行不通的!不说是我们家,哪怕是王会长家也和各州县的官府通着礼节呢!就不然您以为,陈家这些年如何能过的顺风顺水,光靠着逢年过节的一点礼数有什么用!若不是平日里通礼打点,陈家只消吃几次查铺扣货,这名声就没了!若不是通礼打点了各县府,陈家早就败了!”
  “你这个混账!”陈德宇闻言气急,一把将身边的小几都推翻了,险些自己跟着翻了过去,好在德祥及时起身扶了他一把。
  德宇用力挥开他的手,眼中尽是失望,指着他骂道:“原是那个昏庸的秦知府如此说,我当只是外人说说。没想到你也如此想,枉我一直那般教导你,信任你!你对得起祖先吗?你还配做陈家人吗?”
  德祥听着这话,心中紧张,上前要去再说什么,可德宇却如入了魔障一般,只顾低头晃着身子一遍一遍地念道:“你不配做陈家人,你不配做陈家人,你不配做陈家人。”
  德宇转身冲着德祥大吼一声:“你不配做陈家人!”然后抿着嘴平静了一下,唤了陈管家进来。
  “将三少爷逐出家门,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陈家的人!”
  德祥从刚才便心焦不已,却不想大哥真的会说这样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德宇跟前,抱着德宇的腿哭喊了一声:“大哥!”
  
  四、
  陈德祥住在这个小院子已快有半年了,离陈宅不近不远的地方。那天到底还是被大哥赶出了家门,老管家请了陈大老爷回来也没有用,如今陈德宇当了家,陈大老爷劝了几次也没用。陈德宇一直不肯原谅他,陈德祥却也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大约这成了兄弟二人之间的一道心结,两边却都不肯让步打开,陈德祥便一直在外住着。只是三弟到底是陈家出去的少爷,又是在陈德宇跟前长大的,这么间小院子也没几个伺候的,也没些进账。怕他过不好,陈德宇倒是偶尔会差人送些银两。德祥先前在外面置的一些产业有些分红,如今有了大哥给的银钱,又置了一些其他的。只是他乐意装着清贫,每次收了陈德宇送来的银钱都要高兴半日。
  然而这半年过去了,陈家的情况却不大好。几个月来连连传来不好的消息,因为官府插手,这名声说败也快,少了名声也少了很多大客户,生意走了下坡路,几处的作坊都要关了。陈老爷子年纪大了,只陈德宇苦苦支撑维持。
  好在陈德祥早有准备。原从一开始德祥就知陈家若要不倒,必是要开拓新业,只是一直拿不定要如何将陈家引上这条路子。离了陈府之后,德祥到处留意了亳州各家的产业。药材、布匹这样的产业比较多,陈家再做也难,且大哥定不会愿意。
  思来想去,竟没有好的法子。陈德祥愁顿了数日,这问题让一顿饭解决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人团圆,本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的日子。因陈德祥被赶出来,所以,在晚间用膳之前,陈德宇差人送了一份家饭过来。
  陈七娘当年受过陈老爷的恩惠,一直在陈家做厨娘。陈德祥自小便是吃陈七娘做的菜长大的,当时只知道七娘的厨艺好。这一阵子在外面没有吃上家里的饭菜,这冷不丁吃一回才发现,这厨艺绝对是上等。陈德祥动了心思,便偷偷派人传话,让七娘去求了街口处的店铺,只说是自己要开酒楼,待来日若开起来再做陈家的家业。
  这酒楼就这么开了起来,生意红火,座无虚席。酒楼收入可观,一下子解了陈家匾业的燃眉之急。陈德宇忙了许久,又问起陈管家德祥的近况,却只收到一封信。
  陈德宇坐在书房里,手中摩挲着那封信,陈管家说,酒楼生意刚步入正轨的时候,三少爷便回来了一次。陈德祥自知他和兄长的性格都未变,那个心结还在。看着酒楼日日做大,他知陈家已经度过一个坎儿,可他和兄长的关系还悬着。
  曾经结识过几个来山西的商人,书信间邀他去山西,想来也算是归根。几番思量,不若出去游历一番。
  “若是兄长问起我,再将这封手信给他。若是不问,便算了。”
  “三少爷不让老奴通传,自己在院子的桂花树下站了半日,便走了。”
  “嗯。”德宇应了一声,让陈管家出去了,自己翻着那信细细看来。
  
  吾兄安康:
  弟虽居在外,然听闻家中变故,心忧不已。幸兄长终能另兴家业,亦使我陈业另获新生,弟心甚安。另悉二兄今升为安抚使副使,家族之喜也,他日定当为家有所助益。
  然弟不才,在外月余,略查亳州府业之事。若酒楼之利颇丰,兄长可另开钱庄、盐庄等业,应是颇有益处。
  现家中安好,弟欲游历一番,阅尽山水,或可寻得新商业。
  从此山高水远,遥无归期,望兄长多多保重,切勿挂念。
   劣弟德祥敬上
  
  那一日将德祥赶出家门,原也是失望气急,无可奈何。他在外,自己也多方照抚,却原来,弟弟早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远历他乡。
  德宇走出院子,看着院中的桂花树。正是九月,金桂飘香,地上落了些许嫩黄,依稀旧年时光。
他想着前些日子,德祥回来时也曾在这院中站了许久。
  他想着,十五年前,十七岁的少年牵着五岁的奶弟走进这院子。五岁的孩子,上一刻眼角还挂着亲娘病去的眼泪,这一刻便被满院的秋光吸引。庶子无依,养于长兄膝下,一养便是十多年。
  秋风萧瑟,人不在,花依旧。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65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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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郑拓第一轮南区:月落乌啼霜满天(贴杀[月]洪秀儿,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51


[月]郑拓第一轮南区:月落乌啼霜满天(贴杀[月]洪秀儿,一区参评)

月落乌啼霜满天

月落,寂寞啊

1

门,“砰”的一声在他的身后关上,似乎身后的院子完全的与他作别,一下子让他的身体跌入到落日之中。

陈德祥苦笑着挠挠头,耳旁仿佛还传来兄长陈德宇斥骂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兄长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凡事从不会变通,连得罪了知府秦之通都不自知,不以为意,眼看着这两个月生意惨淡,可老兄还是认为这是从商沉浮必然之道,只要手艺出众自然不愁回头客光顾。

没办法跟他讲世道奸诈的道理,更没有办法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地方父母官,这地方父母官自古就是地方权柄所在,罩着你就有你一口饭吃,不罩着你自然有办法让你无处安身,虽然是太平盛世,可商人在父母官眼里还真的除了几个铜钱就剩下蝼蚁般的性命了。



本来陈德祥偷着从账房里拿几千两银票给知府送过去,奈何数额太大愣是被账房先生给告诉了兄长,从小骂自己很方便的兄长自然就一边子曰一边圣贤的臭骂了自己一顿,然后就被赶出家门让自己去反省。

还好离家不远就是一个小酒馆,掌柜的烧得一手漂亮的晋菜,颇合陈家上下的口味,自然就常来吃喝,陈德祥的父亲还曾经邀请掌柜的直接到陈家干活,可这掌柜的直接拒绝,觉得还是自己做老板来的舒服,这也是晋商本色,陈父只得作罢,但暗地里照顾了不少掌柜的生意,也跟这条街上的混混们打过招呼,使得这小酒馆居然几年下来平平安安。

掌柜的有一个女儿叫花千,跟陈德祥差不多年龄,自小聪明伶俐,长大后更是落落大方,陈德祥常常跟她逗趣,但这个花千从没有给他过好脸色,反而对自己的那位铁面兄长陈德宇颇有好感。



这两月陈家的生意不怎么样,小酒馆也跟着倒霉,比之前冷清了不少,陈德祥走进酒馆时候,店小二很是殷勤的打招呼,陈德祥四周寻摸了一下花千的身影,没有踪迹,就好奇地询问店小二,店小二摇摇头,说掌柜的重病在床,花千在家照顾。

看店小二说话有点支支吾吾,陈德祥有点着急,几番威逼诱惑店小二终于说了实话,原来是三天前知府秦之通路过小酒馆吃喝一番后看中了花千,就想带回府中成全点好事,岂料花千也是性格火爆,直接一个嘴巴就贴上了知府的帽子,然后几个衙役直接就把掌柜的打倒在地,还好当时人不多也就没有太多外人看见,秦知府也碍于面子没有过多追究,只是掌柜的却是身受重伤卧床不起。

陈德祥一下子没了喝酒的兴趣,决定去花千家里看看掌柜的伤势。



2

掌柜的虽然只是开个小酒馆,但因为都是晋商帮衬,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偶尔他也做点道上走货的生意,所以虽然住着一个寻常小院,但家里偷藏的金银还是有一点的。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却完全没有寻常日子的精气神,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气愤,总之脸色难看的很,漂亮的花千哪经过这场面啊,只是在旁边不断的流泪,看起来也憔悴不少。



陈德祥倒是见识过这些事情,所以掏出仅剩的一张银票,嘱咐花千带着一个仆人去买点补品,看着身材超级好的花千的背影,陈德祥自然而然的咽了口吐沫,回过头准备用手给掌柜的揉揉胸口,就看见掌柜的两眼死死的瞪着自己。

“掌柜的,我对你家花千没啥意思,您别这样瞪着我啊”陈德祥嘻皮笑脸的说道。

展柜的摇摇头,摆摆手让陈德祥把自己搀扶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三少爷,您要是对我家小女有意思,就是我家的福气了,要不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啊。”

“花千可是对我大哥有点意思啊,我还问过我大哥,看他的样子好像也对这个丫头不错,不过我大哥毕竟还没有正式娶亲,否则把花千接回我陈家陪伴在我大哥旁侧,倒是好姻缘。”

“三少爷,我拜托您件事,就依着您刚才说的,让大少爷把花千接回去吧,我不指望做大夫人,先做使唤丫头,等大少爷娶亲之后就做个侧房吧。”

“这……怕是委屈了花千啊”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德祥还真的是发自肺腑,自己大哥那张铁面跟蜜桃一般的花千在一起还没有个好名分,还真是委屈了这小丫头。



两人刚说到这个时候,院门被踹开了,几个蒙面之人直接闯进来,手中拿着斧头一阵乱砍,整个家里一下子就被砸个稀巴烂,陈德祥刚要去阻止,就被一把斧头顶着自己脖子,陈德祥略微低头就看到蒙面人穿的靴子却是衙役们的官靴,他小眼睛一转就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便也老老实实呆着了。

这个时候一个蒙面人走到床前,低头在掌柜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带人就走了,而掌柜的用手指着蒙面人的背影,一口血吐出来,跌倒在床上。



3

夜里风冷,没有银两也没有吃上一顿饱饭的陈德祥只能往家走去,走着走着被人撞了一下,是个喝醉酒的衙役,撞了自己之后这个衙役指着陈德祥乱骂,还用手拔腰间的刀,但拔了几下都没有拔出去。

陈德祥四周看了看没有人,直接跑到路边拿起一块石头就照着衙役头上拍去,衙役直接倒地,陈德祥一脚一脚踹着倒地不起的衙役,一边大骂着这帮畜生,踹着踹着他也累了,直接坐在了血泊中衙役的身上,突然,他开始哭起来,哭得昏天暗地的。



临离开掌柜的家的时候,掌柜的已经醒了,花千也回来了,父女两完全没有了主心骨,只是一个劲的拜托陈德祥帮忙,陈德祥答应回家跟大哥想想办法,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刚刚得罪了知府的陈家,现在去求知府根本就是自找没趣。

他心里面其实有个主意,可就是这个主意让他觉得自己很肮脏,也正是这个主意让他突然就恨起了知府,恨起了这些当官的。

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再有钱也是老百姓。

这让他觉得很委屈。



大哥陈德宇果然没有给他好脸色,尤其当他听说陈德祥来替掌柜的给他提亲,而且还是让花千给自己做小,直接就火冒三丈了,他直接把这个不成器的三弟叫到祖宗牌位面前,拿出家谱来,翻到家谱背后,上面写着“虽日久为亳人,但世代永与山西人友好,不得反目“。

陈德宇义正严辞的教训了一番陈德祥,陈德祥跪着,听大哥咆哮完之后,把今天掌柜的一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低声说,”你要是不娶了花千,就是把花千往火坑里推“。

陈德宇听完之后愣了一下,许久才说,“这世道自然有王法,不是一个知府就能够只手遮天的。“说完陈德宇就走了,没有搭理地上的三弟。



好像自己很少跟列祖列宗这么近过,陈德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牌位,从小就耳熟能详的知道自己家族是怎么样到了毫州,又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在这个陌生之地开始自己的营生,开始逐渐积累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如今的陈家虽然依然是大家之一,但大哥这样刚正不阿的性格却似乎是在打开另外一扇门,而这扇门内可却不是那么太平。

安静的跪了许久,陈德祥突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的冲着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了起来,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4

”掌柜的,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件事情可没有人逼你“

“我明白,三少爷,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断然不会这样,可我还有一个儿子,还小,还需要在这毫州立足,我千辛万苦劳累这么多年,不想半途而废啊。“

“可是花千,她……”

“放心吧三少爷,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与您无关。我给她服了安眠药,一时半会她醒不来,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掌柜的,这次我陈家无能,不能救助你于水火,但我答应你,陈家必会对你一家不离不弃。”



夜很深,秋风萧瑟时候会有黄叶顺着打更的声响飘落,或许这是文人雅士悲秋的心绪吧,在陈德祥心中,这就是老天爷这个混蛋对自己的捉弄。

他坐在马车上,旁侧就是楚楚动人的花千,他看着这样一个小妹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妹妹,心无比的疼,他很想让车夫掉头而去,但他说不出来,他只是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混蛋啊”他在心里这样骂自己。

离秦知府的外宅越来越近了,秦知府外宅的管家早已经收到了陈德祥的信和一张银票,知道该候着今晚的一场好事。



陈德祥的手抚摸着花千的头发,慢慢的碰到了她的脸,她的眼角,奇怪,怎么手指是湿的,他低头去看,却发现花千紧闭的双眼的眼角淌下来了泪水。

地方就要到了,陈德祥不敢再继续坐在车里,赶忙钻出车厢,跳到地上,秋风凉飕飕的,更让他凉的是分明从车厢里传来花千的话,“你是个混蛋。”

陈德祥,突然笑了。



5

三天之后,同样的一个夜里,同样的一辆马车,同样的陈德祥在同样的地方接走了一个人。

五天之后,陈家的生意突然间又恢复了以前的兴旺,陈德宇非常高兴,特意给每位工人发了一个红包,当然也给了自己三弟一个。

当天晚上,陈德祥喝醉了,不过不是在掌柜家的酒馆;那天晚上他去了一个自己刚买下来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女人等他。



三个月之后,除夕前几天,陈德祥被自己的大哥彻底赶出了家门。

“你不配做我们陈家的子弟,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是大哥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陈府的院门就彻底在他身后关上了。

不远处,掌柜的也关上了酒馆的门,准备带着儿子回山西老家过年。

夜深人静,月落西山。

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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