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5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8 10:29:20)
第三轮中区:亳州义商(帖杀:安可夫 二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27 21:28:13
明月西沉,亳州城北,一条巷口朝南的横巷中,却有一座宅院,灯火通明。宅子不大,装饰也算不上奢华,若不是门旁蹲踞着的两座高竟达丈的大石狮子,很难想象出这样一座宅子会是城中富户的居家之所。
宅子的主人,姓王名壁,在亳州境内算的上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亳州有这么一句民谣:亳州城,八大家,商发迹,赚大钱,王药王,实力强,百业兴,利为民,城北有事就找他,仗义舒豪大善人。
当时正值大清国由盛入衰之际,盛极一时的康乾盛世将大清推向了巅峰,也不可避免的陷入阳极阴生这一亘古不变的天道循环之中,嘉庆、道光两朝,官场腐败现象更是屡禁不止,于商于民都深受其害。
这一夜,王宅的一座偏厅内,两个人在烛光下喁喁地说个不休。
这两个人一望而知是一对父子,那位年轻的男子因争执而面红耳赤,一双执着的眼睛倔强的紧盯着老人的面庞。
那是一张略显削瘦而十分坚毅的脸庞,灰白的发须为这张坚毅的脸添上了几许岁月的风霜。
“父亲大人,您就听孩儿一声劝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世道昏暗,官欺民弱,咱家的生意也不如以往,朝廷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说话之人正是那年轻男子,王家长子,王莫为。
“混账,我王家礼义传家,岂可做那无义之事!”
“可是,父亲,秦大人那里……”
“秦之通嘛”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嘴角略泛苦涩,提起这秦之通,他心中便难免有气,为官一任,庸碌无为,只知敛财,祸害了多少乡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几声,接着道:“赶明儿,备份厚礼,送到秦府!”
“是,父亲大人,那孩儿就先行告退了”王莫为见无法改变父亲心意,只好作罢,在他的心中,其实很不赞同父亲如今的行为,他自小被视作是振兴家族的希望,一直以振兴家族为己任,可是如今父亲的做法,在他看来,无疑是错误的,甚至可能会让整个家族面临倾覆的浩劫,他实在不明白一直以来英明神武的父亲为何会有如此莽撞之举。
“等等!”脚还未跨出门,身后传来了王壁的一声疾呼,王莫为停了下来,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改变心意,心头不由一喜。
“让莫卿去吧!”
王莫为糊涂了,王莫卿是他的弟弟,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弟弟的品性,家中大小事务,他这个弟弟是从来没有打理过半点,终日流连于花街酒巷,是城内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二弟,哼哼,他也能办成事儿?父亲莫不是老糊涂了!”王莫为心中思道,当然也只是想想,整个王家,王壁有着绝对的威信,即便此刻他心中不以为然,也不敢有半点违逆。道了声是,转身离去。
随着王莫为的离去,屋内陷入长久的静默,只有窗外桂花飘落的声音。半晌后,王壁身后一声长叹:“王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屏风后走出一人,颀长身材,一袭青衫,卓尔不凡,正是天地会安徽分舵舵主林耀升,只见他面色发白,嘴角乌青,显然是重伤未愈,但他往那一站,身形如长枪挺立,自有一股惨烈的悲壮扑面而来令人慑服。
“你怎么出来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还没好呢?”王壁皱了皱眉头,虽有不悦但语气中无不透露出关心的味道。
“无妨,些许小伤不碍事!只是兄弟我在这养伤怕是要连累王大哥了!”林耀升拱了拱手,由衷叹道。
“林老弟哪里话,近来这八旗圈地闹得民怨沸腾!朝廷无道,百姓凄苦,林老弟高举义旗,为百姓奔走,那是大英雄,大豪杰!王某佩服,如今,老弟尽管在这养伤!官府那里王某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不用放在心上!”
突然,一声轻微异响,划破夜空的静寂。
“谁!”二人俱是警觉之人,不约而同窜出门外。出了门,只见院内四名黑衣人各提一把钢刀,一边各二,中间站着的是一名白衣人,这五人脸上蒙纱,虽看不到半点表情,亦给人一种森冷逼人的感觉。
白衣人的一双细目,正望向林耀升,目光冷峻,他冷然开口,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感情:“都说林舵主是铁打的汉子,没想到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孬种!”
“是你!”林耀升脸色倏变,拳头捏的格格作响。
“仇人?”王壁在一侧轻声低询。
“是朝廷的血滴子!”林耀升低声应道,他俊目中冷芒暴闪,陡然扬起了手:“我这一身伤都是拜阁下所赐,若不是阁下趁人不备,暗下偷袭,凭阁下身手,岂能伤我?”
白衣人像没听见,不但没回声,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林耀升的话声提高了些,冷哼道:“既为抓我而来,战又不战却是为何?”这一声冷哼正是怒火中烧,威势非凡,即便四位黑衣人精熟武艺也不由后退了几步。
只见白衣人眉头微皱,似乎对同伴的后退之举不满,他不疾不徐的向前迈了几步,突然停下,开口发话,话声依然清冷,不带任何感情,听在耳里直让人头皮发麻:“林舵主此举是在学三国时当阳桥上的张翼德吗?”他轻蔑的哼出一声冷笑:“你还不配!”
“你!”林耀升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便如此,也被白衣人那句“不配”气的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举掌便要向前攻去,却被王壁拉住了手臂,他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只听他微微笑道:“林老弟,莫要上当,这位姑娘是在激你呢!”
“姑娘?王大……老爷,您是说他是个姑娘?”林耀升先是一惊,又细细打量一番,平添几分惆怅,心思起伏之间险些错语。
白衣人见被识破,也就坦然承认,语音一转,虽依然清冷,但声音却是清脆动人:“素闻王老爷清名,却怎么与匪人结交?”
王壁朗声笑道:“姑娘是在与老夫玩笑吗?亳州知府秦大人铁面无私,他的治下哪里有匪人敢在这亳州城内放肆?”
白衣人叹道“我为官,官捉匪,王老爷还不明白吗?”
王壁双目如电,望向眼前白衣人冷冷讥道:“笑话,老夫身边之人面目可见,一身正气,反观姑娘却是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这官匪二字从姑娘嘴中说出怕是难服人心吧!”
“你……”白衣人沉默了片刻:“早就听说王老爷年轻时候文武双全,为一时俊杰,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玉手轻扬,遥指林耀升道:“此人是否匪类,待我擒下问过知府大人,立见分晓!”
“知府大人何在?”王壁笑了笑,指了指林耀升道:“此人是否匪类,老夫不知道,但老夫知道,在老夫眼前的,是一位病人,老夫既称药王,于药理之道也略知一二,面对病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白衣人身后一黑衣人突然闪出,刀尖遥指王壁大声喝到:“兀那老头,言语不知轻重!待得朝廷拿人,这窝藏钦犯之罪足令尔府上转眼全灭!”
王壁长声吟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的两句诗,表达了自己要和石灰一样,不怕艰难、不惜牺牲、坚守清白的决心。王壁年纪尚轻时,对这位英雄尚书极是钦仰,时刻以其为楷模。经商数十载,亦不忘清白二字,是故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明辨黑白,在民间备受推崇。此刻面临危境,自然而然的吟了出来。
白衣人白玉般的右手轻轻一挥,那黑衣人躬身退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看来王老爷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与我等为敌了?”说着便慢步逼近,她身后四人身形晃动,顷刻间将二人围住。王壁见这四人身形凝重,显然非易于之人,心头一惊,不露声色道:“不敢,但正如姑娘所言,如今匪人横行,姑娘若是在这深夜,蒙面用强,老夫虽已年迈,也会拼个鱼死网破,护我府上周全!”
被王壁这么一说,白衣人也自觉理亏,秀眉轻蹙,心想:“这老儿说的也是,我所行之事,多半机密,今日来他府上,虽有擒匪之责,但苦无根据。王家毕竟是大户,他若真要以死相拼,我这身份势必暴露,恐将有负皇恩,失了监察之责!”她心中愈益恼怒,林耀升武艺超绝,远胜自己,若非前番偷袭,也很难将其重创,如今他重伤在身,这是擒他千载难逢、绝无第二次的良机,错过了今日,日后待他把伤养好再想擒他,怕是要难于登天了。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她计上心头,冷笑道:“王老爷不觉得奇怪吗?这王府上下百余号人,今日却让我等如入无人之境?”她这番话只是虚张声势,想予人一种大局在握的感觉,王壁纵横商海数十载,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他强捺住神色有些激动的林耀升,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老夫府内夜间冷清惯了,能得姑娘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府内人等哪敢出来扰了姑娘雅兴?”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一声清啸,顷刻间,王府上下灯火全灭。
白衣人心头一惊,原以为府内人等早已熟睡,林王二人不过是板上鱼肉,此刻方知自己等人才是瓮中之鳖,“若是这老头一声令下,今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吧!”她心思百转,强作镇定,道:“今夜却是我等叨扰了,还盼明日知府大人那里,王老爷还能如今夜一般……哼哼”
她一声冷哼,腾身一跃,刷刷几声,消失于黑夜之中……
此刻却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林耀升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望向王壁的目光满是钦佩:“原来王大哥早有计较,兄弟我未能沉住气,险些……”
王壁摇了摇头,道:“林老弟,你错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那女子迟疑片刻,怕是已然洞悉”此时,已然离去的白衣人腾跃之际,猛然停下,大叫道:“不好,上了那老匹夫的当了!”原来王府之人早已熟睡,之所以灯火俱灭并非人为,不过是府内按时燃灯,蜡烛同时燃尽而已,王壁久居府中,规矩全由他定,其中蹊跷自然知晓,这又哪里是白衣人所能了解的?只是他心中有些疑云未解,突然灵光一现,想到林王二人身后屋内烛火同时熄灭,不合常理,才发觉失策!“大人,是否回去擒下二人?”紧随其后的一黑人问道。“糊涂!深夜遇袭,岂有不加强防卫之理?着人盯紧王府,明日将王壁藏匿逆犯人之事报于那秦之通,他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一路向南奔去。
王府中,王壁正耐心向林耀升解释,半晌,林耀升方才恍然,躬身拜道:“今日若无王大哥运筹全局,兄弟我怕是已然被擒!”王壁慌忙扶起他身子,思虑了片刻,道:“今夜倒是安稳了,以那女子心智,断然不会折回,只是明日,怕是要委屈林老弟在府上操些贱役了!”话毕,他转身举头望月,月色下,他背向林耀升,看不见他的脸,谁又知道那双眼中此刻流露出的担忧呢?他在担心什么?林耀升也许知道,可是……
翌日正午,清风习习,王府内院,亳州知府秦之通怒气冲冲的在庭内来回踱步,“老王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全亳州城,就你家事多。通匪,你知道通匪这罪有多大?叫本官如何能够保你?”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身后站立的衙役们古怪的翻了翻眼,心道,他们这位大人可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生财机会啊!秦之通可不就是这般想的,若果真通匪,王家财产尽入他手,若无通匪之意,这王壁不备上份厚礼,他还能宽待了他不成?王壁立于一侧,听得他这么一说,脸色立时铁青,只听他续道:“不过,你与本官相交多年,你的为人本官是再清楚不过的,通匪想必老王你是万万不敢的……”说这话时,秦之通双眼有意无意往王壁身上瞟了一瞟,只听王壁战战兢兢答道:“大人明鉴,定是那些人胡说八道陷害小人!绝不可信!”秦之通摇了摇头道:“不然,若是旁人举发,本官倒也不为然,只是这状告之人与你关系甚密,却是不得不计较啊!”王壁寻思:“听他这么一说,高发之人与我相熟,却是何人?”他心中纳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便有人为他解疑了,只听秦之通道:“老王啊,别怨本官不信你,熊柏霖你应该清楚吧,亳州八大商家同气连枝,他的话,你说本官是信呢还是不信呢?”就在这时,一位衙役走上前来报道:“大人,王府上下一干人等已然清查,除王家二子不在府内,其余人等均已在册,并无逆犯在府!”秦之通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良久,突然问道“老王啊,昨夜贵府离去之人是谁?真是令郎?”王壁先是一怔,隔了一会儿,怒骂道:“这个逆子,准是又去了烟雨楼!”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大人,哎,家门不幸呐!我王壁一生清白全误在了这混账逆子身上,平日里我让他多和大人走动走动,学习学习大人学问道理,他倒好,一不留神,就往那,就往那……”他痛心疾首,不停捶打着自己胸口,仿佛要将自己胸中不满锤平,秦之通乍听走动二字,心头不由大喜,虽未形于颜色,语气也逐渐放缓:“世侄也是年轻心性,王世兄不要怪他哩!”他挥了挥手,示意衙役撤离,道:“今日衙内还有公务需要处理,改日再来叨扰世兄啦!”王壁慌忙相送道:“大人公务要紧,待小儿回来定要责小儿负“荆”请罪”!”二人会心一笑,这一刻,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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