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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16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6:05)

林思远

[C1区-29-4-5]与你同行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19:15:46 [只看该作者]

与你同行




清晨的驿道上,时雨背着干粮袋跑得气喘吁吁。转过一个弯,他瞅见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喊道:“哎,小兄弟!你等等,我这有包子!”





那孩子转过身,乜他一眼,“做什么?”





时雨从袋子里掏出个肉包子,递给他,“给,吃吧,还热乎着。”





那孩子接过肉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谨慎地咬下一小口,当即又呸呸两口吐在地上,把手中包子一扔,鄙夷地说:“呸!小爷我餐风饮露,神仙似的人物,岂能吃这等腥膻之物!”





“你,你怎地!真不识好歹,糟蹋粮食!”时雨涨红脸,瞪那孩子一眼,俯身捡起包子,吹去尘土,把咬过的那一层掐去,小口咀嚼着,继续走路,再不看那孩子一眼。





“哟,小胖子,生气啦?你去哪啊?我跟你同路!”那孩子却来了兴致,跟在时雨身后,兀自说个没完。





时雨不理他,只是埋头赶路。今日路程遥远,要在日落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其间,要趁白日穿过结界外的黑山小道,丝毫不能耽搁。





“我知道,你是好心。你真以为我是馋这肉包子吗?我是看不上那摊主挤兑人的嘴脸,想讹他一笔罢了。谁知,你竟会买下这包子。谢过啦,小胖子。小爷我真的不饿。”





时雨看这孩子边说边走,速度飞快,神色如常,便知他有几分法力,对他的话就信了几分。





“小胖子,你多大?叫啥名?我看你是个修行之人。一定的。寻常小孩可不敢走这山路。自然,小爷我就更不寻常了。哎,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我没聋也不哑。别喊我小胖子。我叫时雨,时辰的时,雨天的雨。”





“哦,时雨,蛮好听。我叫望岳。就是远望泰山的意思。泰山你知道吧?去过吗?看样子你是头次出远门吧?哎,你走那么快干嘛?你是害怕前面那个小道吧?甭怕!有望岳小爷在,就几个小妖不敢动你。”





时雨看见前面结界处悬挂的红绳,停下脚步,对望岳说:“小兄弟,你没事就回去吧,前面出了结界,可不是闹的。”





“瞧不起谁呐?结界外怎么了,小爷我哪里都是来去自如!我今个偏要走一走这条路了!”





“这不是玩的!没事你就赶紧回家,你爹娘不担心吗?”





“我没家。”





“……那也别跟着我啊。小兄弟,我还要赶很远的路。咱们后会有期。”





“谁跟着你啦!这路你走得,我就走不得吗?小爷我,也在赶路!”





“当真?你也要走条路?好吧。那你跟紧我了,我会抓牢你的手。咱就一直走, 别搭理两边,那可都是妖怪,切记!”时雨特意加重语气,仔细嘱咐望岳。他见这孩子正是淘气的年龄,怕他在黑山小道分了心,走岔了路,那可不是普通人能一时半会儿绕出来的。





“你多大啊,怎这般老气横秋,啰嗦!”





望岳嗖一下跳出结界,朝时雨打个手势:“上!跟紧小爷我,保你一路平安!”





时雨也跨过结界,一把抓住望岳的手,“走,别朝两边看。”





时雨拉着望岳,脚步不停,“我十二了。奉师命下山,要到边陲小镇去。”





“那我也去边陲小镇。听说那里有甚宝物现世?”





“不知道。师父说,这一路就是我的修行。嘘,当心了——前面转过弯,要专心走路。”





拐过弯,道路陡然变窄,只容二人并肩而行,两边树木遮天蔽日,夹杂其间的灌木也是郁郁葱葱。虽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小路上却是昏暗一片,勉强能辨清脚下道路。阴风阵阵,寒气森森。时雨握紧望岳的手,加快脚步,目不斜视,一路向前。





耳旁忽然传来娇媚的女声:“小相公,走那么快干嘛呀,要不要尝尝我的果子?”接着是一串咯咯咯的娇笑。树林间飘来几个白色的身影,不停盘桓在时雨二人周围。一只血红色长甲尖利的手伸过来,掌心托着几只同样血红的樱桃。时雨不理会,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拉着望岳急速行走。





白色身影忽的消失,空余几缕黑发尚在空中飘荡。又传来几声鸟鸣,扑拉拉挥扇翅膀的声音,黑色的巨鸟擦着时雨的耳梢掠过。望岳瞅瞅自己的肩膀,喊道:“喂,你们可别乱拉屎!”嘴上虽这样说,望岳的眼里对这巨鸟的幻相却颇有留恋之意。霎时,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鸟啼、蛙叫、蜂鸣,各种鸟兽昆虫的叫声一齐响起,乱糟糟一片,令人心绪烦乱。更有乌压压一片小咬在头顶盘旋,让人望而生畏,只觉恶心难耐。





蓦地,一切琐碎的声音和虫影全部消失,万籁俱寂,除了脚步声和喘息声,时雨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静,太静了,静得耳边产生嗡嗡嗡的巨大回鸣,这幻听声似远似近,像一个黑洞,吞噬人的专注力的黑洞。比刚才的嘈杂更加使人分心。时雨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扣住望岳的手,仍是脚步不停。一旁的望岳也卡了壳,瞅瞅时雨,乖乖跟着他迈步。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艳——光脚丫的哥哥哎,你啥时候来——”时雨忽然扯起了嗓门。





望岳吓了一跳,随即就哈哈乐起来,“你还会唱酸曲儿呐!”





“跟放羊娃学的。”





“好听!接着唱呀。”





“不会了……”





时雨反复哼着这一句歌。不知走了多久,脚下土地突然一阵翻腾,远处传来雷鸣般轰隆隆的声音,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紧接着就是一个闪在头顶炸响,胆小的人会情不自禁捂住耳朵。





“别怕。都是幻相。只管走路就是。别松手!”时雨大声叮嘱。





“嘁!小爷我何曾怕过!赶紧吧,赶紧走到驿站。我怕你是要虚脱了……”望岳担心地瞅了瞅身边的时雨,他的额头不停渗出汗珠。





“不妨。”时雨抬起空着的那只胳膊,用袖口擦去额头的汗珠。





不知又过了多久,电闪雷鸣全都消停下来。身后传来一个老婆婆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哥儿,行行好,给口吃的吧,老婆子饿了几天啦。”





时雨从干粮袋中掏出一个肉包,也不回头,直接扔给了后头。后面是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胃口真好,牙口更好。”望岳不忘吐槽。





“还有吗?小哥。老婆子垫下肚子,怎的更饿了。”





时雨又扔一个肉包。





“你这是买了一屉?”望岳问道。





“嗯,我把你打翻在地的那屉包子全买下了。”





“……大气!”





扔掉最后一个包子,时雨大喊一声,“跑!”拉起望岳快跑几步,一齐跃过了悬挂红绳的结界处。





时雨松开拉住望岳的手,手心早已汗湿。他用袖口擦了擦汗,长出一口气,“好险。”





“就这……你是真没见过世面啊。”望岳翻了个大白眼。





“我是头次下山。”时雨有些心虚。之前不停走路的时候不觉得,这走了出来,才发觉膝盖一直在打颤。





望岳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时雨的肩头,“老兄,前路漫漫,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呢?且让我陪你一程。”





“当真你也要去边陲小镇?此去路途遥远,开不得玩笑。”





“小爷还能骗你不成,真个啰嗦。我是看你实诚,才和你搭伴。你若不允,各走各的!”





“小兄弟莫要生气,是我啰嗦了。我是怕你家人担心。”





“都说了我没家。小爷我独闯江湖,自在惯了。不是刚才看你是真心待人,我才懒得搭理你呢。给句痛快话!乐意你就点个头,不乐意就一拍两散!”





“乐意!走吧,前面就是驿站。”别看时雨啰嗦,一旦决定了却也果断。





天色已是黄昏,二人进了驿站。吃了晚饭,躺在大通铺上,听一个中年大汉吹牛。那人喝多了,满脸通红,打着饱嗝剔着牙吹嘘道:“走南闯北,吃过见过!是人是妖,一眼分晓!”周边响起几声嗤笑。能到这里住店,都是赶了远路而来,自然是吃过见过。“怎的,不信?哎——就说那边两个小孩,一个是人,一个是物!是个什么物捏?就是块大石头!哈哈哈哈,咯!”大汉打了个嗝。“哈哈哈哈!”一连串笑声跟着响起,也不知是笑大汉,还是在笑望岳。





“你他娘才是个石头!臭杂碎!”望岳涨红了脸,腾起身子,紧盯那大汉。





时雨翻过身,挡在他身前,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它个石头还用睡觉!扯吧!哈哈哈!”





望岳蹭地起身跳到大汉跟前,踹起一脚,却扑了空,反被大汉一指定住,栽倒在铺上。那大汉又是一指,望岳现了原形,一块半尺见方光溜溜的石墩。那大汉将石墩轻轻一托,朝窗外一丢,“歇一晚,明天你再变回人形吧!小子,长点教训!”





“你!你欺人太甚!”时雨怒了,憋红了脸指责大汉。





“嘁,人,人在哪?哈哈哈哈!”大汉翘着二郎腿,剔着牙,斜着眼打量时雨,“你这小孩细皮嫩肉的,没见过多少世面吧?连个石头都分辨不出。嘁!莫不是你看他长得秀气,想娶回去做媳妇?两个小子……哈哈哈!”





四周响起一阵暧昧的笑声。有看笑话的跟着起哄,故意哈哈大笑拱火的;也有不爱热闹的离得远远的,却也在偷眼瞟着时雨。





时雨自小长在山上,所交之人除了师父和师兄弟,就是纯朴的山民,何曾听过这样的野话。又是天生的随和性子,更不会和人吵架,哪怕气得浑身打颤,圆脸憋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指点着那大汉,只是“你,你,你”,再说不出一句整话。





驿站主人闻声而来,喝止了大汉猥琐的笑语,又将时雨拉出房间,说道:“小兄弟,莫气,跟一个醉鬼计较啥?明早你那伙伴就能变回来,赶路要紧。”





驿站主人的老伴又说:“你这小兄弟,是头一次出远门吧。那个石墩……哦,那孩子也是个不懂规矩的。这住驿站的只能是人,妖自然是进不来,灵物也不能住店。本来嘛,一个物而已,在哪儿不是呆着,何必住店……”





驿站主人冲老伴使个眼色,将话头接过来说道:“我们是看你俩还小,料定住一晚也没啥大事。谁知,那个酒鬼却来找晦气!可也没有为一个物而赶走人的道理。这样,今晚,你就住在这小屋,明早等你那伙伴变回人形,你们再上路。”





时雨这才明白住驿站的规矩。他谢了驿站主人夫妇,交了一晚的住店钱。默默走出房间,在窗根底下找到石墩,小心拂去尘土,用干粮袋兜住,背在身后。也不住店了,连夜上路。





驿站主人追上去强塞给他几个馍馍。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说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他老伴在一旁悠悠道:“别小瞧那孩子,那可是地仙之体。”





时雨趁着月色爬上一道山梁,找了块平坦避风的地方,放下望岳,又吃了个馍,和衣躺下,打了一个盹。待他醒来,天色微曙,眼前是变回人形的望岳。





“你都知道了。我是块石头。”望岳抱膝而坐,神情恹恹。





“嗯。”





“你早就知道了?”





“嗯。过黑山小道时就知道了。你没心跳,幻相都是冲着我来,不缠你。”





两人沉默了。





“你是修行之人吧,头次下山?”望岳打破静谧,问道。





“嗯。我是地仙一脉。这次下山,师父说,是我的修行。我笨,总不能悟道。师父说,下山历练一番就悟了。”





“你不笨。你有师父教。”





“师父说,我太容易相信。凡事要用脑子想,不能先动了感情。我这种徒弟,是最难悟道的。”时雨凝视着东面峰峦之上的五彩朝霞,叹口气。





望岳指着东方说道:“东边是泰山,是我老家。”





“泰山人杰地灵,你也生得灵秀。”时雨看着望岳秀气的脸庞,深眼窝长睫毛,鸭蛋脸型,像个女孩。





“我是块石头。”





“万物皆有灵。”





“你从小就在山上,你见过爹娘吗?”





“没。我是师父抱上山的。”时雨摇摇头。





“我是块石头,没爹娘……你知道吗?是一只鸟教我做人的。不,是教我做鸟,她把我当成她的娃了。真是一只笨鸟。”





“哦?”时雨并不感到特别稀奇,照他看来,凡事皆有可能,自有一番道理。





“那只鸟在石头边孵蛋,赶巧我变成人形,把她的蛋全碰破了,她就以为我是破壳而出的小鸟。真笨。我这么大的身形,怎的能是她的娃?可她不管,还四处叼来小虫喂我。”





“谁吃这些?小爷我得天地之灵气,餐风饮露。我将那些虫子当她面都丢了,是告诉她我不吃这些,可她还是成日东飞西跑,四处觅食。再后来,我丢虫子就背着她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这样,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忍心。”望岳挠了挠头皮。





“觅食间,她还会叼来几朵野花,我也跟着采来花朵,将这些花儿拼成好看的图样。她就蹦哒到**,叽叽喳喳像在唱歌。一个光屁股小孩跟一只叽喳不停的鸟,围着一堆花儿傻乐。你说,是鸟傻还是我傻?”





“从小,我也是这么跟小猫小狗玩的。”时雨也跟着傻乐起来。





“我长得飞快,功力日益增强,能踩着小云朵玩耍了。自然,比不得你们悟道之人,飞不高也飞不快。可她呢,以为我是小鸟在学飞,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围着我叫个不停。我又不懂鸟语。”望岳的脸上浮现笑意。





“那日,我正踩着一朵云。忽的飞来一只老鹰,朝我俯冲下来。我打个响哨,想吓跑老鹰。其实我根本不怕它,它不是我对手。就是逗逗它。”





“谁料,那只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要命地向老鹰扑了过去。那可是比她大三四倍的老鹰!她的翅膀被老鹰啄伤了。我从鹰爪下把她抢了出来。”





“她飞不起来了。一只鸟,若不能飞,只能等死。自然我可以治好她,可还没等我出手 ,她就用那只好的翅膀拂了拂我的胳膊,像爹娘在拍娃的头。她够不到我的头。她支棱着断翅,挣扎着挪到悬崖边,扭头看我一眼,就一头扎了下去。”





“天……”





“我都来不及救她!她怎就那么笨,什么都不明白!寻死倒快!”泪水模糊了望岳的双眼。





“她怕连累你,她把你当成了她的娃。”





“在黑山小道看到巨鸟的幻相,我就想,要是她能长这么大就好了。就不会有老鹰来欺负她。她也能拍拍我的头。可惜,她就是一只寻常的鸟。还是只笨鸟。”望岳把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哭出了声。





时雨伸出手,想摸摸望岳的头,迟疑了一下,最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终于,望岳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肿着眼向光辉灿烂的东方望去。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望岳和时雨沐浴在温暖和煦之中。





“就说,万物皆有灵。”时雨喃喃道。他似乎体会到什么了不得的道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清楚地明了那个道理。





又过了许久。





时雨站起身,拍拍屁股,扎紧干粮袋,说道:“走吧,要赶路了。”





望岳点点头,跟着站起身,蹦跳着几步就跨到时雨前头,“快点!你可太慢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山梁上走远了,一个跳脱,一个沉稳。清风拂过,送来清脆的歌声: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红艳艳——光脚丫的哥哥哎,你啥时候来——”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17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6:30)

宋思慕

[C1区-29-4-6]藏妖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19:24:48 [只看该作者]

藏妖










妖界的十万大山与人界接壤,和地处人界东北角的万仞山一衣带水。修行之人想进入妖界就必须经过万仞山,而在数次双界大战中,万仞山也首当其冲,是抵御妖族进攻的第一道坚实的壁垒。


前几天下大雨,万仞山大弟子魍魉又只身一人前往十万大山杀妖修行。回来时,除了照例给师弟们带了些妖肉、妖下水、妖丹等土特产,他背上还多了个圆鼓鼓的包袱。包袱皮裹得严实,上面还用符文加了封印,没人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二师弟风无影看着那神秘的包袱,手心直痒痒,他甭管里面有什么,只想偷出来看看。如果里面装的是奇珍异宝他就收下,如果是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再还给师兄便是。


风无影一路跟在魍魉后头,双眼盯着那包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师兄聊着,就是不问包袱里的东西。直到魍魉家门口,他才用手托了托包袱,问道:“师兄,这里面是什么呀?”


魍魉转过身来,把包袱放在地上,抬脚踩住了一角。他从怀里掏出几颗上等的妖丹来,递给风无影说:“特地给你留的。快回去吧,我脚下的东西跟你没关系。”


“那你让我看一眼呗。”风无影接过妖丹放进怀里,突然仰头望向魍魉身后,好像看到什么似的,说:“——哟,师父。”


“啊?”


魍魉正回头,风无影抬脚便去踢地上的包袱。可那包袱被符文护着,坚若磐石,踢得他脚趾骨仿佛开裂了般,钻心的疼。


魍魉见了幸灾乐祸道:“老毛病犯了是吧。”


“师兄,你就让我看一眼吧,不然我管不住这手啊!”风无影单脚立着,心疼地捂着受伤的脚趾头。


“滚!”说着,他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万仞山山脚下有座房子,在它的方圆几里内没有任何人家,风无影就住在那里。以前这里是个不小的自然村落,还挺热闹,但自从风无影搬进去后,周围的人家就陆续搬走了——因为谁家都被他偷过。风无影每次从万仞山上下来,在半山腰上望着自己那孤零零的房子,总有一种遗世独立的苍凉和悲壮感。他往往还会感叹一番:“有个伟人曾经说过:‘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这天夜里,风无影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觉。魍魉从十万大山带回来的包袱仿佛长出了两只手,一直轻挠着他的心。好歹也算睡了会儿,但浅浅的梦里净是是自己潜入大师兄屋子里,有惊无险地偷出包袱,然后将里面的宝物据为己有的画面。他噗嗤一声笑醒了,睁眼一看,自己还在床上躺着呢。


“嗐,走吧!”


风无影翻身下床,从衣柜中挂着的十几件夜行衣中随便挑了件穿上。他走出家门,从空中引来一阵风,托着自己往薄雾弥漫的万仞山上去了。














魍魉盘腿坐在万仞山顶上,直面十万大山,脚下是万丈深渊。天气燥热,他褪去了密不透风的上衣,露出健硕的上半身来。只见他脖子以下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布满刺青,那些诡异怪诞的图毫无规律和章法可寻,它们甚至称不上“图案”,反而像不懂事的孩子在纸上胡乱涂抹出来的东西。它们代表着每一个被魍魉炼化的恶鬼。


魍魉脚边躺着个男婴,他嘴里衔着拇指,正睡觉呢。这个婴儿便是魍魉在十万大山中,用包袱皮裹着带出来的。至于他是谁的儿子,从哪儿来,又叫什么名字,魍魉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这是个妖,妖便是恶,就得杀。可当魍魉捡起孩子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错失了杀他的最好时机吗?


平日里的十万大山,是孕育万恶之地,是凡人们的禁区,也是修真之士的修罗场。但今天,魍魉望着那一望无垠的山林,它突然褪去往日里死气沉沉、危机四伏的模样,成了月光下一片生机勃勃的山林。


正值夏夜,那沟壑纵横、重峦叠嶂的群山之间无不传来鸟叫虫鸣。温和的季风自东向西而来,亿万棵树木翻腾枝叶,窸窸窣窣地回应着它的轻抚。猛兽在风中惊醒,恼怒又慵懒的低吟声逆风穿过树林,在山谷里回荡着。群鸟怪叫着穿过山腰间的一抹抹细长的薄雾,从这个山谷飞到另一个山谷。一只猿猴孤零零地站在小山头上,呼啸着、跳跃着,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山林里散着点点银光,那是藏在树阴下的湖泊和溪流。月亮上头的云彩被风扯碎盖住了月光,天地间蒙上一层阴影,繁星愈发明亮起来。


他眼前的一切那么司空平常,却又是他无数次望向十万大山,无数次穿梭于其中,也不曾发现的。


突然,婴儿翻了个身,眼看着就要掉落悬崖。


“让他就这样掉下去吧。”魍魉心想,那宽厚的手掌却早已将孩子抓了回来。“唉!”他长叹口气。


月亮又出来了,魍魉穿上衣服,扛起孩子往住处走去。











风无影有万仞山上每一道门的钥匙,他进入魍魉家自然是轻而易举。但走到门口时,他发现屋里亮着灯,里面传来突突的滚水声,一丝丝香味正从门缝里漏出来。


“师兄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啊。”他心想,可又不愿意就这样回去,索性敲了敲门,发现魍魉不在家中,于是他便推门进屋了。


魍魉的房子不大,里面只有一间卧房和客厅,中间用帷幔隔着。他不会做饭,自然也不需要厨房。但今天他在客厅里搁了个火炉,炉子上摆着口大锅,锅里煮着什么,腾腾雾气弥漫整间屋子,阵阵香味惹得风无影直流口水。火炉旁的桌子上摆着块砧板,上面码着一堆堆切好的葱花、姜丝、蒜末、辣椒和各种辛香料。风无影打开锅盖一看,里面炖着鸡,看锅壁上那一圈水痕,这鸡汤起码炖了半个时辰。


“师兄,我帮你尝尝咸淡吧。”风无影捡起扣在桌子上的大汤勺,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嘴边,使劲吹了吹,正要吸溜一口试试汤温,身后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一着急,把勺子里的鸡汤全送进嘴里,汤还滚烫着呢,从口腔一路烧到了胃里。风无影有苦也喊不出声,只能含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淡了!”


门外的人开始喊人了:“魍魉大哥,你在家吗?我看你灯还亮着呢。”


风无影听出来,门外的是宋思慕,他凑到门口,静静地听着动静。


“魍魉大哥,今天月色这么好,咱们去山顶赏月吧。”


风无影本想就这么默默地站着,让宋思慕以为屋里没人,然后离开。但一听刚才这话,他可就不干了,快步走进卧室里,学着魍魉的声音道:“你是谁呀?”


敲门声应声断了,门外的人回道:“我,宋思慕。”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作甚?快回去吧,被别人撞见了可要说我们的闲话。”


“咦,鸡汤的香味!魍魉大哥,你在里面做宵夜吗?也让我尝尝啊。”


“没有没有,这是晚上喝的鸡汤,味道附在衣服上还未散去而已。”


“你糊弄谁呢,都飘出来了。”


“你来找我就为了喝完鸡汤吗?”风无影话锋一转,问她道。


“当然是为了双修之事啦。”宋思慕娇羞道。


风无影怕笑出声,捂着嘴,身子乐得哆嗦起来。“那你——”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去找我师弟风无影吧,他一个人住在山下,修行起来也方便些。”


“他,一个贼?”


“贼怎么了?贼也能偷心呀!”风无影没控制住,破了音。


门外的人好半天没有回应,风无影又凑到门口,门却被暴力推开了,正好撞到他脑门上,当时就起了淤青。


“好啊风无影,我说今天魍魉说话怎么怪怪的,原来是你在里面!”宋思慕站在门口气冲冲地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风无影揉着脑门回头望了望,一个大步跨到火炉边的桌子前,拿起砧板上的菜刀,说:“当然是做宵夜给我师兄吃啊!他刚从十万大山回来,累坏了,要喝鸡汤补补。”


宋思慕进屋转悠了一圈,又打开锅盖瞧了瞧,里面果然炖着鸡汤。她上下打量风无影一番,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你还穿夜行衣啊,也不嫌闷得慌。这方圆百里内,哪个家里少了东西,不是第一个就想起你来?”


“嘿嘿。”风无影把头套摘了去,“这是我对这份职业的尊重。”


“你大师兄呢?”


“我这就去找他来。你看着点鸡汤啊。”风无影搓了搓手,装模作样地走出了屋子,顺便还拿了点屋里值钱的小玩意儿。


他刚出门,和魍魉撞了个正着。











魍魉,风无影,宋思慕三人围坐在客厅里,桌子中间躺着个婴儿。婴儿旁摆着菜刀和各种调料,桌脚旁的炖着鸡汤的大锅突突作响,里面的水快煮干了,漏出一点焦味。


“大师兄,你看你早告诉我包袱里是个小妖,我今晚不就不来串门了嘛!”风无影仔细端详着婴儿说道“现在好了,这么小一点,还得三个人分着吃。宋思慕你等会儿就多吃点鸡肉吧。”


魍魉把菜刀递给风无影:“来,你杀了他下锅。”


风无影抓起菜刀,在婴儿身上来回比划着,迟迟不肯下手,嘴里说道:“这家伙胖嘟嘟的,肉都叠在一块儿了,我找不到下刀的口子啊。若偏了几寸,煮出来就不好看了。要宋姑娘不你来吧,你总比我们大老爷们要细腻些。”他把菜刀递给宋思慕。


“你不是只让我吃鸡肉吗,鸡肉都已经下锅了。这妖不是给我吃的,我凭什么动手?”


“那咱直接下锅生炖吧!”风无影放下菜刀,一手托着婴儿,一手掀开锅盖,作势要把他放进锅里。魍魉不禁抬头望了孩子一眼,张嘴要说什么,却又扭过头去。风无影思忖片刻,又说道:“呀,水都快干了。你们等会儿,我先加点水。”


“真麻烦,把他烤了得了。”宋思慕提议道。


“那你来。”风无影把婴儿递了过去,“谁提倡,谁动手。”


“这……”宋思慕接过婴儿,双手不知所措地换着抱他的姿势,逗得他咯咯直笑。宋思慕也跟着笑了,情不自禁道:“诶,他笑了!”


“好,趁他高兴,赶紧宰了,这样肉不会酸。食堂的大师傅教我的。”


“那你来。”宋思慕又把婴儿递还给风无影。


“我不来,我只是个贼,又不是屠夫。”


“你偷东西时的狠劲可比屠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你来。”


“我师兄喜欢会做饭的女人,你来!”


“行了,我来吧。”


魍魉把砧板上的调料一股脑儿倒进锅里,接过婴儿,把它搁在砧板上。他一手摁着婴儿的小肚子,一手拿着菜刀,猛吸一口气,手起刀落!


“师兄!”


“魍魉!”


风无影和宋思慕不约而同地抓住了魍魉握刀的手,他们还发现,在刀快要斩向婴儿前,他就收了力气。


锅里的鸡肉糊锅了,屋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宋思慕把魍魉手中的菜刀拿了下来,风无影端起炖锅,把火炉中的明火吹灭了,里面还剩些忽明忽暗的炭火。


“师兄,你忘了,你也是师父从死人堆里捡来的。”











魍魉也是个孤儿。


他的记忆只能追溯到年幼的自己穿行于一片片尸山血海之中的时候,仿佛他本身就是死人堆里长出来的。饿了就吃点尸体身上的干粮,困了就在尸堆下面吹不到风的地方睡一觉。他与苍蝇乌鸦为伴,与野狗秃鹰为伍,眼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暗红色的。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鬼,带着最原始的本能,不辨方向地向前走着,身后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稍微长大一些后,他就完全靠战后的战场和死人吃饭了。他总是跟着战争跑,收集死人身上的值钱物件,然后拿去村镇上卖。但很少有人会收那些东西,大多数人都嫌它们还有魍魉本人晦气。人们骂他是幽灵,是恶鬼,是行尸走肉,胆小的离他远远的,胆大的就用石头砸他,用树枝抽他。不管对面是大人还是小孩,每次他都还手,以一敌多,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后退半步。从此以后他便觉得,死人要比活人可爱的多。


后来,他走到了万仞山附近,亲眼目睹了妖人两族的大战。他不管谁输谁赢,只盼望双方能早点打完,好让他战场狠狠的捞一笔。


就是在万仞山脚下打扫战场的时候,魍魉遇见了何镇海。


老头嘴里叼着烟斗,头钵里的烟草忽明忽暗的,正像此时魍魉眼前那炉中残留的炭火。











刺啦一声,风无影在烧干的炖锅里又添了水,正好没过锅里的鸡肉。接着,他拿着筷子挑出烧焦的鸡肉,往炭火上吹了口风,火又燃了起来,不一会儿,炖锅又开始突突作响。


“可别糟蹋了这锅鸡肉。”他说。“师兄,你就留下这孩子吧。你看咱们万仞山上都是些什么人,有你这样的恶鬼,有绝命毒师,有我这样的贼,还有——”风无影看了看宋思慕,改口道:“还有我这样的贼。咱山上也不缺个妖嘛。”


“可他毕竟是妖啊。”魍魉说道。


“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就不明白他是妖吗?如果他妖性不改,到时候再杀了也不迟啊,咱还能多吃些肉。”


魍魉沉默了。


风无影把炖锅端了起来,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婴儿,冲宋思慕说:“来,腾个地方。”宋思慕将孩子抱起,忍不住逗了逗他。


风无影放下锅,四处看了看,问魍魉道:“师兄,你这怎么只有筷子,碗呢?”


“我屋里就那几个碗。”魍魉望了望门口的柜子,“咦,我出门之前还摆着呢。”


“我想起来了。”风无影说着,自然的从怀里掏出刚顺手拿走的三只琉璃碗来,摆在桌上。“师兄果然阔气,用古董吃饭。”


“你这也不够啊,咱们有四个人。”宋思慕道。


“他吃得了吗?”风无影拿起筷子往锅里伸去。“我先吃了啊。”


“别着急吃啊,给孩子取个名字。”


“四个人吃鸡肉,只有三个碗,他没有碗。就叫‘无碗’好咯。”风无影在口腔里来回地倒腾着滚烫的鸡肉,含糊地说,“可算吃上了,真香!”


“这算什么名字啊。”


“就叫吴忘吧。”魍魉也端起碗筷来说道,“口天吴,‘忘记’的‘忘’。也算是有名有姓了。”


“好啊,就叫吴忘。”风无影又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那你做他的养父,宋姑娘做他的养母。我吃个哑巴亏,做他干爷爷吧。”


从此以后,万仞山又多了一名叫吴忘的弟子。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18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7:02)

南秋

[C1区-29-4-7]瘦成你的名字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20:00:28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一个充满暧昧的夜晚。


空气撩着细雨暧昧,杨柳拂过鼓楼暧昧,路过的女子暧昧,连远处的万仞山,都毫不要脸的暧昧着。


性本空山,这是一个关于暧昧的故事。


主人公,剑阁小贱男——剑十三。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一面记录“山川、河流、爱情”的镜子。至于何去何从,就看琴瑟和鸣的造化了。


--------------契子





【壹 剑十三其人】





万仞山峰顶,一男子在练功。


他叫剑十三,相貌稀松,但谋略过人,传言是剑阁未来的掌门人。


但蹊跷的是,剑阁如此人物,却不擅长使剑。对此他说:“剑主分两种,要么仙风道骨老头,要么阴柔小伪男。老子顶天立地,铁器得趁手,大砍刀吧。”





眉眼撩他者众,但他最爱的,却是鬼话门的妹子牧青。


那么,鬼话门何种来路?一位叫慕容白的老巫婆,率一众门下创立的帮派,门址断崖法华寺,平日于玉琼镇算命,以换取生活费。剑十三爱上的牧青,就是慕容老巫的小跟班,负责打理门下事物。


关于两人之间爱情,十三曾写过一首歌,才艺骚情的那种。歌词只有八句:亮出你的小腰,我封你为妖;描上你的细眉,我带你逍遥;牡丹花开去,该骚就去骚;云端歌声来,该撩就去撩。”


牧青听了这首歌,瞬间把持不住,立表失身想法。此时,他随即正襟危坐:妹子,这事不能急,得明媒正娶。老子也算剑阁少主了,别整成盛大且壮烈的渣。


这首歌,的确艳惊了剑阁,不断有妹子前来讨字。但十三心中,只能盛下一个牧青。





十三春了,此事一传出,妖魔仙鬼都惊了。出身剑门贵族的大男孩,不该爱上鬼话门的女子。


必须承认,十三是块武料子,自创的“我π刀法”干练劲道。为什么取名“我π”,唯独他亲爱的知晓。π=3.14,意喻“山巅忆思”,每次山巅练功,都忆思着那个叫“牧青”的女子。





关于“我π刀法”,剑阁内部有着极大的争议。


“我π刀法”第一次亮相,是在剑阁每年一度的武功秀评选上。说起剑术,总会浮现“仙气飘飘、刚柔兼备、气韵洒脱”的想象。剑法也极为丰富,劈、刺、崩、点、撩、挂、格、挤八格律动,各种绚目花样。


“我π刀法”则不然,以拙见长,捡到到只有“砍、扫、挑”三种技法——从上至下,迎头一刀,砍死就结束;若不成功,腰身横扫一刀;若再躲开,则刀口朝下,瞄着对手裆部向上一挥。


刀有多沉,剑知道。剑遇砍刀,可谓书生遇猛男。一刀下去,一剑相格,剑嘡的一声就崩了。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手里基本就擀面杖了。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场景:现场的官评分为两派。一派卖艺派,讲求博大精深的艺术性,好看即情操;一派卖身派,专注实用即美德。两派争论不休,各自粉丝分根参战。一时间,最好看的不是选手,而是官评和掐架。后人谓之“群杀”!





关于“我π刀法”,并非毫无技艺,技艺体现在“吼”上。


每刀下去,剑十三都会大吼一声“我π”,以声壮志,以声助威。习武者都知道,带出刀着怒吼,格外势大力沉。凡是与剑十三交锋者,不知“我π”的含义,倒都听成了“我呸”,一刀一呸,一呸一刀,呸呸剑断,尊严各种受不了。从此,剑阁上下再无人愿意与十三切磋了。





失去了对手的刀客,尤其孤独。


于是,十三时常流窜外域,专找地痞悍夫打架。他的斗殴生涯里,三招致胜成为常态。关于傲娇战绩,他有着另类的感悟:3.14,山巅忆思,牧青好性感,我想举高高,爱情的力量很无穷。


有爱情加持的刀法,不但可以剁人,还可以剁掉对手的欲望,失去欲望的人注定行尸走肉。可以这样说,“我π刀法”的强大威力,更多体现在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消灭上!


玉琼镇上,凡是走路摇晃的人,多是剑十三决斗中的受害者。





后有一位本土诗人,写了首《如梦令》贴在城门口,隐喻告诫斗狠者,千万别与剑十三斗殴,后果可怕。词是这样写的:


喜丧不见鬼路,死活只肖刀酷


黄泉无斗狠,清泪沾襟红露。泣渡,泣渡,奈何桥边一畜。





作为十三的小心肝,牧青不知他斗殴的意义,但知他斗殴的目的:


一不为钱,二不为誉,三不为显摆,只为憋足劲儿大吼一声“我π”或者“3.14”,怜字潺潺小浅唱,足矣。


连老丈人、法华寺的知空大师都纳闷:十三,名字虽好,但不如13更契合他的气质。





【贰 寻爱路上·山口】





漫山的花开了,风轻适合出行,刮刮胡子,去看看我的爱人。


剑十三打定主意,离开剑阁几天,温柔乡里度个假。背上大砍刀,启程牧青的住处——断崖法华寺。


沿坡而下,哼着“亮出你的小腰,封你为妖;描上你的细眉,带你逍遥”的原创歌曲。歌声有故事,海阔天空是犬马,情窦初开的剑十三,就像这座万仞山,挺着高高的胸脯,霸波尔奔向玉琼镇。





湖边,遇见了发小月翎。


月翎是个妖精,真身红腹锦鸡,艺名缥缈孤鸿,万仞山唯一的鸡精,不是做菜的那种。月翎递过一杯茶:十三哥,天热,喝杯茶,我亲自料理的。


十三一饮而尽,咋摸着赞到:好喝,鸡精弟弟的茶果然好喝,婊里婊气的味道,很了解哥的味口嘛。


接杯子的工夫,月翎贴近十三耳边说:剑阁知你去会小情人,特地派人来拦截你,就在前面,小心哦。


十三呵呵一笑:他们的剑都被老子断了,何来截我?


月翎捂嘴一笑:不不,截者是武功秀的官评,一位叫罗衣,一位叫钓客。





果然,谷间,相遇了。


罗衣正色喝到:阁内事物不打理,少主为何急色匆匆。


钓客一脸严肃:阁主有令带您回去,门不当,户不对,咱们万仞山的客卿宋思慕不香吗,天生媚骨不说,还正在寻双修道侣,少阁主,别让妹子哭着喊矜持好吧。阁主还说了,你和牧青妮子,要么一拍两散,要么蝶虫梁祝栖枝荒野





不提爹还好,一提就来气。每提起儿子,阁主总喋喋不休爆赞:我儿子嘛,咱阁里的三好学生。别人问起何为三好,阁主就回到:好个球,好个毛,好个锤子。


三好学生名头的影响下,十三的小迷妹们,纷纷做了很多首饰,比如球型的耳钉、羽毛的发卡,锤子有些难度,就人人腰间别上一把。该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月翎,全身毛被薅了个精光,一度披着狗皮示人。


十三蔑笑:回去转告我爹,他儿是条汉子,注定要把春光拿下。


刚要拔脚,再被拦住去路。“我π!我π!我π!”十三摘下大砍刀连续大吼。罗衣数了数,前后七七四十九声,便低语钓客:亲,撤吧,这数字貌似有超度的属性。


终于出了谷口。隐隐听到钓客自语:我啥时也能有个妹子呢。





【叁 寻爱路上·玉琼镇】





去断崖法华寺的途中,有一位重要人物,值得十三拜会。


那就是牧青的师父,鬼话门掌门人慕容白。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长。于牧青而言,慕容白一生为母。


鬼话门的崛起,源于乱世乱像。


五界纷争,最痛苦的就是镇上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慕容白原为财主家的小妾,后来家道没落,深懂堪舆的她召来牧青、如幻、寒玉笙、冷月几个孤儿,拉起了鬼话门的杆子。





作为一个独特的存在,妖、魔、仙、佛、道界,都很买慕容的面子。


原因很简单,他们搞不懂鬼话门是个啥玩意,貌似和五界都沾边,又远远高于五界。尤其鬼话门“生我何用?不能欢笑;轻我何用?不减狂骄;灭我何用,复生诛杀一切帝”的招牌,佛觉如来,道觉老子,妖魔觉不敢惹:这厮估计很暴躁,时刻想杀生的样子,保持艮P的距离吧。


其实,慕容白,包假如换的人族。





但在十三眼中,鬼话门就是个骗子团伙。


这一点,慕容白很清楚。措意,牧青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十三必须接纳她的家族。牧青负责帮主起居,不算命,不是骗子,加之剑阁与鬼话门历来无仇,未来慕容也算半个岳母,十三应承了。


巷尾,慕容白的挂摊。


我要娶牧青。慕容白未做理会,只说了句“陪着我坐会”。


天色已近黄昏,冰凉的余辉,映照着青石板,屋檐下的鸟窝摇摇欲坠。有钱人家点起的油灯,显得少许阴森。一枚落叶从头顶飞过,十三伸出了手,想接住,怕它摔疼。叶子巧妙的躲过。十三自言自语:我想让它回到树上,愿用一切去交换。不知道为什么,他涌起了莫名的伤感。


你悲伤了。慕容白说道。


与你何关。十三说。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一褴褛老妇走过来,朝慕容白鞠了个躬:我没有钱。


无需,请说。


仙人,我儿子出走半年了,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


慕容白拿起挂布,为老妇拭干泪水,然后装模作样问清了八字,给出了卦辞:恭喜你做奶奶了,你儿子在北方买了大房子,八年后接你回家。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老妇欣喜若狂地走掉了。





十三目睹骗局。反问道:你不怕八年后折了老人的心吗?


慕容白:你看,这里行走的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充满悲伤。这乱世,能活多久不知道,但这八年,她起码还带着希望和快乐。


十三怔住了。她又道,夕阳西下,你就不要再添最后的哀伤了。这人间的最昂贵,莫不过让别人活在希望里,即使谎言。


十三若有所思,对着天空喊起无数“我π”,又跪地连磕响头。岳母大人,你是哲学系毕业的么,从今起女婿服你!


孩子,记住,容我即容她。


告别岳母,连夜赶往法华寺。牧青在等他。寺主持知行和尚是老丈人,更不可怠慢。临行前,慕容白递过一个锦囊,诸葛亮那种,危急关头打开,里面藏着办法。





【肆 寻爱路上·法华寺】





凌晨时分,抵达了断崖。


不想夜扰,十三就近住了下来。醒来时,阳光明媚,练了一趟“我π刀法”后,一身光芒直扑崖顶法华寺。


路上,香客、尼姑、和尚络绎不绝。果然佛家圣地。





在剑阁,在万仞山,十三认为,山只是“我π”的发祥地。


偶尔的消遣,就是砍断同门的剑,分食他们的理想,孵化一群游走鸭。


而在这里,山却成了十三的图腾,感受如此美好。


秋天的金黄里,一片绿叶就如漫长一生。山间瀑布,淋湿着俗人的心,不浪不漂,不痒不骄。古色长亭背负着期许,为大山点燃了亘古的百岁灯。崖顶的法华寺,晨钟禅鸣,秋风忘记了萧瑟慌张。


浪漫必须要有的。把她眉头摊开,各种啵,反复啵,光天化日的啵,以收藏我们的蜚短流长。





嗷的一声,甚至没容转化为“我π”,十三失足掉进草沟里。


再嗷的一声,此叫非十三,是一苍老雄浑的声音。搞什么搞,老衲撒尿都能遇见意外,阿弥陀佛哪去了?


屁股生疼,低头一看,骑了一颗秃头。十三赶紧跳下,双手合十:大师,我想打听个人,您可认识知行大和尚?


啊,知道知道,施主有何贵干?要我带你去吗?


十三也傲的一声,兴奋的来了个后空翻,背上的刀柄狠狠砸向和尚。又一声摧枯拉朽的嗷,和尚被扇出了草沟,关键是,草沟外面是更深的草沟。


十三赶紧跳出去,扒开草丛,和尚痛不欲生踩中一个兽夹,幸好只是个兔夹,劲道弱。和尚站一瘸一拐起来,精神极为铿锵。当然了,换你被这样夹一下,也一样很铿锵。


上了山路,和尚羞涩告知,那是个双夹,有兔子啦,拿回来补补腿伤啦。十三恍悟,和尚根本不是撒尿,而是在收放捉兽夹子。





走进大殿,披上袈裟,法会开始,安排十三禅房等待。


那一刻,十三方知这个酒肉和尚,就是牧青的爹、自己的老丈人。


约莫两个时辰,知空和尚溜了进来,示意十三安静。只见他飞快脱下袈裟,换上农夫打扮,扣上遮颜的帽子,再用麻布裹住兔子,一看就是惯犯。和尚拉着十三的手,低语道,“走,女婿,后山烧烤去。”





所有的伤心都在酒后,果然。


和尚谈起了往事。曾经,他也是个赤条条的直男,只是牧青娘去世那天,为表达对爱情的忠贞,当着全村老少,发下了出家断欲的誓言。热烈的掌声只在当场,第二天他就后悔了,但还是锣鼓声中,被族人送进了法华寺,活成了现在的道貌岸然。


那你直男的很彻底吗?十三问。


还行,也弯过。和尚继续倾诉道:后来,我下山化缘,遇到一位叫小白的女施主,漂亮得很萝莉,我忍不住动了俗心,犯了色戒,时常下山和她厮混。心里话,床单里我们是相爱的,床单外也相爱。再后来,我做了大方丈,地位变了,大家都盯着呢,实在无法禽兽下去,只能断了联系。


你还爱她吗?


爱!老了才明白什么是爱。若能重逢,我定辞掉方丈的位子,和她过人间烟火去。话语间,浊泪两行。





看着如此懂爱的老丈人,十三心怀憧憬,趁机提出想带走牧青。


浊泪两行,顿时变成四行,多出的两行来自鼻孔。哇的一声,老丈人无法自持:不行,除非你入赘断崖!老衲本来就寂寞,再把我女儿带走……你看你看,老衲手背都长老年斑了……不行了,我要去撒尿了!





如此僵在了这里。这期间,大半兔子下了老丈人的肚子。


一筹莫展,十三又练起了“我π刀法”,边舞边唱“亮出你的小腰,我封你为妖;描上你的细眉,我带你逍遥”的小情歌。一张纸条掉落,十三猛得想起,这是鬼话门慕容白送他的锦囊。


打开一看,内撰遒劲小楷:


读给你老丈人听——秃子,爱有归栖,放牧青一条生路。眉间印,琉璃腰,小白玉琼镇等你。许你个特权,想干什么都可以!





那抹苍生、那霎苍海、那穷山尽。原来是她!十三惊呆了。


那段曾经、那身妖媚、那缕憧憬。原来她还爱我,老丈人惊呆了!揉了揉眼睛,抢过锦囊一字一句,然后自言自语:真的么,真的干啥都可以?可以举高高吗?可以耍流氓吗……没空理你了,打辞职报告去了啊。


不远处,一盏油灯亮起。渐行渐近,她在灯光里。


喂,女婿,赶紧把牧青领走,烦了我二十年了……老丈人丢过来一根绳子,吼道:她若不听话,捆走也成,床下还有个大麻袋。





【伍 花枝烂颤】





后来,十三没再回剑阁,带着牧青,寻了一座有的山水的村落。


这就是我的爱情故事,剑十三就是我,坚定的闷骚者,裸行的梦想家,


苍岭、雪原、渡口、庙宇、街头巷尾,专横的偷心贼,巴巴的清鸦傲骨,活生生的日子一路烧到长空。


就是这样的时光,日起日落,岁月流长,掠三魂游弋,做她的绝世英雄。


我种了五亩地,闲时村口一蹲,看妖孽红妆;她放了七头牛,桂花丛中,沐浴芬芳,从此改名牛桂芬,摔杯逼问我爱不爱他……





最后,顺祝群杀所有玩家,在风声虫鸣的爱情里,与我们一起,活成世间最帅的渣。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19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7:23)

破霄


[C1区-29-4-8]抉择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20:07:23 [只看该作者]

这一天,时尘带领五六个师弟去野外狩猎,补给门派所需。

一行人遇到一头耗子精,身长八尺,张牙舞爪,极是骇人。


耗子精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看到来人,暴躁异常,不由分说的张口血盆大口,露出钢铁般的牙齿,滴着口水朝一行人咬下。


时尘见这害虫挥舞的双手已有半截化成人形,指甲上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远远看上去,像被门夹出的淤血一般,知道此害虫修为不浅,除自己之外,几个师弟无人可敌。于是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跃开相避。


耗子精这一咬威势惊人,但章法甚乱,击在众人原先所处的位置上,登时炸出一个大坑。


众人大惊,心想,这一下若是打在自己身上,早已魂飞魄散。


那耗子精一击不中,越发暴躁,张开长爪朝众人挥舞扑去。


有三人掣出长剑相迎,叮叮数响,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耗子精皮糙肉厚,无异钢铁,竟无视长剑锋芒。


领头的时尘冷哼一声,右手剑诀一引,长剑出鞘。他剑诀变幻,那长剑圈转如意,泛着幽幽耗光,朝耗子精激射而出,登时在皮糙肉厚的耗子精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耗子精似乎没有知觉,还待继续扑上,忽然间,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轰然倒下。


众师弟纷纷称赞:“师兄剑法了得,任他多厉害的妖怪,也难当师兄神剑一击。”


人族虽生活在保护罩中,能有效抵挡妖魔入侵,但想要提升修为,须得食用精怪血肉,是以隔三差五便有队伍外出狩猎,同时采补日常所需。


时尘是散仙一脉中的佼佼者,每次轮到他领队,便有不少人想跟着躺平,类似这种剑法了得的夸赞,时尘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他谦然笑道:“这耗子精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搏斗间毫无章法,否则,以它修为,我若想杀它,至少得百招以后,绝不可能一击必杀。”


这一次收获甚丰,时尘心中也很高兴,想着收拾完了,时间尚早,还可去摘些香椿芽回去,给师父当下酒菜。


师弟们笑呵呵的夸赞一番,正要去解刨猎物,忽然脚步细碎,一个冷冽的女子声音喝道:“不许动那妖物!”


几个女子疾行而至,说话的是个冷若冰霜的白衣女子,气质出众,当是几人的领头。


这一句话来得很是突兀,以时尘的性子,也微感不悦,眉头微微一皱,下一瞬间又舒展开来,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白衣女指着耗子精的尸体道:“这妖物被我门中秘法伤了心智,否则以你们几人,如何制服得住?”


这话十分蛮横无理,一个高瘦的师弟忍耐不住,反唇回击道:“若非我先放了一臭屁,熏到这妖物,凭你们那劳什子的秘制泡爪,又岂能伤到那妖物?”


白衣女秀眉聚拢,她生来洁癖,十分讨厌男子,认为世间男子都是粪土不如的腌臜,而这腌臜又口吐粗鄙之言,一瞬间竟然动了杀意。


旁边一个青衣女子拉住她手臂,摇了摇头,冲时尘几人道:“各位师兄,我们为了抓这妖物,费了不少心机,最后仍被它逃脱,我大师姐因此而恼,并非针对各位,还请原谅。”





她话声轻柔,语意又是客客气气,时尘几人先前的不满登时消了。时尘道:“我先前也察觉这妖物不对劲,原来是先中了几位姑娘的秘法,却也难怪了。不如,大家平分了这妖物吧。”


青衣女喜笑颜开,万福道:“那就多谢剑阁的几位师兄了。”


时尘愕然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们是苏宝山白云谷的弟子,并非剑阁中人。”


那青衣女心思聪敏,见时尘几人均是剑客,又能在片刻间斩杀耗子精,如此修为,当是剑阁中的佼佼者,是以点破身份,好拉近双方的关系,本是好意,却不料猜错了,十分尴尬。


白衣女道:“我当你们是剑阁中人,尚且给几分面子,却原来是一群散仙,那可对不住了,这妖物全归我们。”


时尘脾气再好,这时也忍耐不住了,森然道:“姑娘好狂妄的口气,便是尊师慕容先生,恐怕也不敢小瞧天下散仙吧。”


他已经认出几个女子的身份,正是人族四大势力之一,姽婳门弟子。


他猜得没错,那白衣女是姽婳门大师姐如幻,青衣女则是三师妹冷月,二人带领几个弟子外出狩猎,费了好些心机才引出这头耗子精,使用姽婳门秘法伤其心智,被时尘几人捡了个现成便宜。


大师姐如幻娇喝道:“凭你一个散仙,也敢对门主不敬,我便杀了你,你家长辈师父也不能对我怎样。”


冷月不料自己的自作聪明,竟然惹出一桩祸事,赶忙劝解道:“大家同是人族一脉,如今身处妖魔之地,应当同心协力才对,不可起了内讧。大师姐,散仙中也有了不起的人物,比如白云谷的云横前辈,师父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


云横乃散仙中最强者,已至地仙修为,天下少有抗手,便是四大势力的掌门人,也有所不及。但散仙一脉,地仙已是极致,几乎没有飞升成真仙的可能,这便是他们看不起散仙的原因,一辈子只能活在九州大地,修为再高,最多不过称霸九州,哪比得上飞升成仙,超脱凡俗的逍遥?


但自古以来,飞升之人何其稀有?即便是真仙一脉,大多数人还不是生老病死于九州大地?可是甚少有人明白这个道理,都不自觉的以为,真仙一脉,必定强过散仙。


冷月抬出云横的名头,是想提醒师姐,眼前几人,正是白云谷的弟子,真惹出了云横,那可不是好玩的。


如幻也非无脑之人,一经提醒,立刻明白,正要嘴硬两句,忽然轰隆声响,天雷大作,数道闪电朝东北方不远处齐齐劈去。


这天地之威,惊心动魄,眼见之人,尽都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忽然,如幻激动道:“那边有人在渡劫!”


她毕竟是姽婳门大师姐,所知甚博,激动之余,惊惧暗生。此地渡劫,当是妖魔一类无疑,倘若成功,妖魔再添真仙,反馈回来的念力,足以产生大批高手,十分不利于人族。


一念及此,她招呼冷月道:“三师妹跟我来,其余人原地守候,不可妄动。”


时尘也是青年一辈中的厉害人物,这时也想通了关节,带上一名师弟,紧随其后。


四人恐遭殃及,不敢御剑而行,心急火燎的朝东北方奔去,只见好大一片树林中烈火熊熊,树木被天雷劈击,烧成一片。


火势汹涌中,一只庞大的雪白狐妖正施法抗衡天劫,背后九条尾巴如粗大蟒蛇般当空狂舞,竟是狐妖中修为顶尖的九尾狐一脉。


四人被眼前生平仅见的异像震撼,大气也不敢出,无论是狐妖还是天劫,都非他们所能抗衡。


如幻轻声道:“我认得她,她是苏静然,妖族中了不起的大高手。“


说到此处,又有些疑惑,正要开口,时尘接道:“不错,这不像真正的天劫,而苏静然的修为似乎也未到瓶颈,无法引动天劫。”


如幻是个识大体的人,不然也做不到大师姐的位置,此刻四人处于同一阵线,她已不如先前那般厌恶时尘二人,见时尘也看破了关窍,不禁对其另眼相看。


只见苏静然和天雷抗衡良久,天雷数量越来越少,终于消散。苏静然松了一口气,变回人身,是个十分妖艳的美女。


她一脱身雷劫,立时察觉到四人的存在,冷哼一声。


时尘警觉,暗道不好,这狐妖的出手一击,必然猛不可挡,此刻无论逃跑还击,都已不及,冷不防一道闪电去而复返,劈中了苏静然。


原来天雷早已生成智慧,眼见不敌,假意散去,待苏静然松懈,回马一击。


天雷之威,何等厉害?便是地仙中了,也非死即伤,苏静然浑身一颤,口中鲜血狂喷,好在这仅是一道天雷余威,不然性命不保。饶是如此,非三五百年,不能恢复修为。


时尘和如幻都已看出便宜,当真是天助我也,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苏静然冷哼道:“小辈尔敢!”


右手挥出一道真气,雄浑之极。


四人大惊,万想不到妖狐重伤之际,仍具如此修为,不敢硬接,齐齐退后。不料,那真气只推出数尺,便已枯竭,再看苏静然,早已不见踪影。


狐妖一脉,最擅迷惑人心,苏静然已无战力,却还是吓退了四人,远遁而去。


如幻跺跺脚,恨声道:“可惜让她跑了。”


时尘微微笑道:“那倒未必。”


说着,掏出一个罗盘,其上有一根指针,是指南针?


时尘解释道:“这是捉妖定位仪,九尾狐妖妖气很重,即便相隔很远,也能被定位。”


几人大喜,时尘当先而行,三人紧随其后。


良久,四人来到了人族势力范围,时尘疑惑道:“狐妖穿过保护罩,去了我们的地方,这,这怎么可能?”


保护罩是人族绝顶高手以念力布置,倘若有妖物闯入,立刻惊动人族高手。寻常妖物,派出就近修士对付即可,遇到大妖,那就得高手亲至了。


苏静然此刻已受重伤,万万不敢挑衅人族高手,但她确确实实穿过了保护罩。


四人不想太多,立刻跟进,过不多时,来到一处小村庄,远远便望见村庄上方光华大盛,是村庄保护罩正在和外力抗衡。


来到近前,只见苏静然正悬在当空,一道道法力狂攻保护罩,想不到这段时间内,她竟已恢复了不少修为,只是不知道她来到这小村庄到底意欲何为。


眼见保护罩光华越来越淡,四人不及多想,各出绝学,朝苏静然攻击而去。


苏静然此行有重大图谋,被四个小辈阻拦,心中恼怒,双方斗在一起,村庄保护罩内,不少村民正在围观。


苏静然一身修为实在太高,哪怕此刻只剩下一两层,也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四人本想拖延到人族高手前来便可,哪料到这许久也不见动静,眼见不敌,时尘高声叫道:“退回保护罩内!“


另外三人不及多想,跟着他退到了村庄保护罩内,苏静然继续攻击保护罩。


时尘道:“我已知道那狐妖必是蒙蔽了先机,人族高手不会得到感应,此刻只能自救,这一村人的性命,全都在我们手中了。”


如幻恍然道:“狐妖以秘法蒙蔽了先机,不料适得其反,却遭到天意感应,引来天雷。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对付不了她。”


时尘道:“我想狐妖蒙蔽不了多久,她是企图在这片刻间达到目的,所以重伤之躯,还敢冒险闯入此地。我们不用击退她,只需阻拦她进入村庄即可。家师曾传过我一门防御的功夫,叫岚山阵法,咱们四个人实战,或许有用。”


当下,口说比划,将这一套阵法的精要说了,他师弟是同门,很快领悟,如幻和冷月也是出类拔萃的青年高手,悟性很高,用不了多久,四人将这一套阵法学会,立刻闯出保护罩,施展岚山阵法,和苏静然抗衡。


这套阵法的妙处在于防御之时,阵中之人的力量可互通,布阵之人越多,防御之力越强,此刻四人施展阵法,等同于十六个高手一起防御,初时还有些生涩,并肩战斗片刻,已颇为契合,苏静然再也无法攻破四人组成的阵法。


她心中十分焦急,如时尘所料,蒙蔽先机乃逆天而行,不仅惹来天劫,也持续不了太久,若是无法破掉四人防御,此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斗片刻,苏静然身后忽然冒出一根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四人以为她要借助尾巴之力,增强攻击,不料那尾巴只一现身,倏忽间化成一道流光,竟然穿过了保护罩,不知去向。


原来村庄保护罩已非常薄弱,苏静然以尾化针,竟穿过了保护罩,再出来时,已卷了个妇女,而且肚腹隆起,显是怀有身孕。


那妇人凄然道:“救救我的孩子!”


呼声一闪即逝,整个人被尾巴卷着朝远处飞去,绝不停歇。


冷月道:“师姐,咱们若不救她,必死无疑。”


如幻又岂能不知?但眼下如分出一人去救那妇人,岚山阵法威力大减,恐怕不能抵挡苏静然的攻击,阵法一破,身后数百人的性命都交代在这里了。但见死不救,日后亦会成为一桩心魔。


四人这才明白苏静然的歹毒用意,内心煎熬,阵法松懈,险些被苏静然所乘。


时尘喝道:“大家守住阵法,这时候也只能舍小取大了!”


苏静然幽幽的声音传入四人耳中:“见死不救,这便是你们人族的所作所为吗?我看跟咱们妖魔也没区别。”


时尘怒道:“妖魔休得蛊惑人心,那妇人便是死了,也是你害的!”


四人之中,以冷月最为痛苦纠结,倘若光是一个妇人的性命,她还懂得取舍,但妇人临去前那句:“救救我的孩子。”像一根毒针般刺入她心头,痛苦不已。


冷月咬牙道:“对不住了,我得去救她!”


再不看三人,朝流光逝去的方向追去。


四人去其一,岚山阵法威力大减,苏静然得意大笑,手上攻击一刻不停。


更为可怕的是,三人每抵挡一下攻击,人族这边固然是拖延了时间,而苏静然的实力也多恢复一分,料不定某一击便能破去阵法。


再僵持一阵,岚山阵法越发成熟,苏静然已在蓄力,企图寻找时机,一击破阵。


此番大斗,时尘和如幻借助阵法,以意识传递了不少修为心得,俩人都受益匪浅,如能逃过此劫,日后修为必定节节高升。


忽然,苏静然喝道:“给我破了吧!”


她蓄力已毕,要做最后一击,冲破阵法,但那阵法已三人一体,人虽被冲开,阵法竟然不破。


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她左手冲开三人,右手随至,击碎了保护罩,这一下,如虎入羊群,瞬间撕碎了几个村民。


本来,她只为达到目的,并不想伤人性命,但她先遭天劫,再历经一番苦斗,心中不满,须得宣泄,否则于修为不利,这是他们妖族的法门。


村民呐喊奔跑,徒劳无功,待时尘三人回过神来,一村之人,已三去其一。


岚山阵法防御良久,时尘已领悟其真谛,此刻见苏静然滥杀无辜,不禁怒发冲冠,忽然间一剑劈出,迎着苏静然攻去,竟然将阵法反守为攻。


天幸岚山阵法始终未破,这一剑上带着三人的防御之力,相当于九个高手的全力出击,威不可当。


以时尘此刻的境界,万万施展不出如此大力,他剑到中途,猛然间福至心灵,借助这股大力和怒意,领悟了下一层境界。


他竟然临阵突破了!


这一突破,岚山阵法威力大增,远胜先前四人,差不多等同三十六个时尘合力一击,非同小可。苏静然只感锋芒逼近,砭肌蚀骨,大惊之下,已来不及躲闪,而以此刻修为,亦无法抵挡。


他临阵经验尚在,霎时间剩下的八条尾巴齐出,化为八道防御,抵挡剑光。


这一剑无坚不摧,剑光影中,一道道防御被击破,终于暗淡下来,此刻苏静然还剩下最后一条尾巴,恼怒异常,恨恨道:“此仇不报,绝不飞升,小子给我等着,他日必上白云谷登门拜访!”


话音中腾身而起,飞逝而去,瞬间不见。她若一心逃跑,即便只剩一尾,也非三人能追到。


强敌已逝,时尘一口气松了,整个人登时软塌下来。这是他临阵突破,便施展全力的缘故。当下赶忙运功调息,如幻则为其护法。


不久,冷月带着那孕妇返回,但孕妇浑身是血,满脸憔悴,肚子已不如先前鼓起。


见到眼前的景象,冷月已想象到刚才发生的事,深深自责。


如幻道:“三师妹,若非这位师兄临阵突破,你将看到我们三人和全村人的尸首。以你轻重不分,回去定受责罚。”


冷月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大家,但,但……”


连说几个但字,不知该说什么。


时尘调息完毕,摆手道:“事已至此,大家也不必苛责,见死不救本就是我人族大忌。所幸,人已经救回来了。“


经此一战,如幻对时尘万分佩服,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当众指责冷月,但回去后的责罚,就非她所能控制了。


冷月叹息道:“人是救回来了,但孩子终于还是没保住。”


大家早已料到,安慰了那妇人几句,妇人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神情却甚是淡然。


几人帮忙收拾了村庄,埋葬无辜村民,人族高手终于感应到气息赶来。


此地是万仞山势力范围,由于狐妖厉害,所以是万仞山祖师何镇海亲至。


如幻暗道糟糕,何镇海向来瞧不起姽婳门全是女子,但在万仙大会上,展现的实力却稍逊慕容白,因此两派平日里甚有过节。


何镇海身材高大,国字脸不怒自威,他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喝问道:“狐妖呢?”


如幻心中不满,但在何镇海面前,不敢发作,何镇海甚不耐烦,再次问道:“狐妖呢?”


忽听一个缥缈的女子声音传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诗意是极好的,奈何何掌门不能与之匹配。”


如幻大喜,听出这是师尊慕容白的声音。


何镇海哈哈笑道:“老子最烦你们文绉绉的那一套,藏头露尾,好不痛快。”


慕容白此刻尚在万里之外,只不过推衍先机,感应到弟子身处之地,这才传音震慑何镇海。


只听她继续道:“你以一派掌门之尊,却来欺负我的徒儿,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何镇海道:“行啊,那我这就上姽婳门找你慕容白说理去!”


他已感应先机,大概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姽婳门弟子决断错误,致使半村百姓惨遭屠戮,自己稳占道理,说到哪去也不怕。当即施展无上法力,带着二女腾空飞行,快如电光石火,片刻间来到姽婳门。


万仞山掌门造访姽婳门,本是大事,又牵扯到自家弟子,慕容白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了门中高层长老,迎接何镇海。


一群人在大厅上坐定,何镇海道:“是非曲折,就由你弟子自己说吧。”


如幻得到师尊允可,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面对当世两位掌门,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慕容白秀眉微蹙,倘若此事仅自己知道,那可尽量从轻责罚,但何镇海来势汹汹,显然要以此为把柄,杀姽婳门的威风。


沉思片刻,她向冷月说道:“冷月,当时你为何选择去救那妇人?”


冷月道:“冷月出身青楼,自小受尽屈辱,长大以后,毫无悬念的成为其一分子,更是如处炼狱,若非天可怜见,身怀慧根,又被本门发现,更得以拜在师尊门下,可说苦尽甘来。我也曾有过孩子,不知是哪个客人的,但也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打掉,我深知那种痛苦。我是得救了,但谁去救那妇人呢?当时,我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如果没人救我,此刻我还在苦难中挣扎,所以我必须去救她。”


慕容白早就清楚冷月的出身,她故意让冷月当众说出来,是想让她舍大取小的抉择显得更为合情合理。待她说完,便自然而然的借口道:“如此说来,这也不怪你。何掌门,我徒儿终究是救人,而非害人,我看也不必太过责罚了吧。”


何镇海讥笑道:“对便是对,错就是错,有何因果可言?那许多百姓都是因为你弟子决断错误而死,他们受我庇护,我便有理由向你姽婳门讨个公道。”


慕容白见他不肯罢休,于是说道:“依何掌门之见,我该如何处置?”


何镇海道:“本来嘛,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越俎代庖,但你既开口,我也就勉强答应。依我看来,理应处死!”


慕容白冷冷道:“何掌门真是不客气,死罪未免太重了吧。”


何镇海道:“以她一命,偿还五十余村民的性命,还算便宜她了。”


慕容白无法决断,只得道:“本门处决亲传弟子,事关重大,还须门中长老一起决定,还请何掌门稍等,我们开个内部会议。”


当下,慕容白把冷月带了进去,冷月道:“师尊不必为难,还请处决冷月。”


慕容白叹息道:“此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无论如何决断,姽婳门今日终是埋下了恶因。”


冷月不明其意,慕容白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上辈的恩怨说起。你可知这何镇海的父辈是谁吗?那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


此言一出,冷月啊的一声,只听慕容白继续道:“几百年前,我们父亲出身草莽,两人都极爱喝酒,也因酒相识,结成莫逆。后来,两人各自出门学艺,临行前皆立下鸿志,将来必闯出一片天地。”


“果然,若干年后,两人都学成了一身惊人艺业,我父亲的名讳叫做慕容翼,何掌门的父亲则叫何叶飞,在年轻一辈算是翘楚,当时修仙界称他们为北翼南飞。”


说道这里,微微一笑,看起来似乎是将这段往事说给冷月得知,实则忆起亡父,不胜怀念。


“二人成名之后,并没有忘记昔年交情,反而更加惺惺相惜。某一次,二人万里相约,来到何叶飞的家乡姑苏。两人买了一书包的酒,带上烧鸡,没有施展修为,而是一步步爬上了姑苏的城头,痛饮一天,直至深夜,竟都喝得醉了,大吵大闹,合唱笑傲江湖曲,被附近的居民冲上来痛扁一顿。”


说起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趣事,慕容白和冷月都抿嘴而笑。


“后来,两人组成了一片势力,商量着结成帮派,大伙儿都推举家父为主。何叶飞当时没说什么,独自喝了一顿之后,竟留书出走,去了妖魔横行的十万大山。“


“原来,他早就在嫉妒我父亲了。家父自小家境殷实,而何家是农户出身,受人白眼,虽和家父结成莫逆,但他打心底自卑,由此衍生妒忌。成名后,大家都说北翼南飞,将我父亲排在了他前面,更是十分不乐意。直到推举帮主时,大家都选择家父,终于忍受不住,远走他乡。”


“若干年后,何叶飞返回人族,家父大喜过望,立刻拜其为副主,但何叶飞神情冷淡,却说要在帮内推行妖魔的生存法则,那便就是弱肉强食。他说妖魔所以强大,正是因为此法则,人族若要胜过妖魔,必须师夷长技以制夷。”


冷月道:“倘若人族也奉行弱肉强食,那与妖魔何异?自身已成妖魔,又如何胜过妖魔?”


慕容白大感诧异,不料冷月有如此见识,惊喜道:“当年家父也说出了类似的话,但何叶飞不以为然,要当众挑战家父,证明他的理念是对的,因为这些年里,他一直在十万大山中以妖魔法则苦练。”


冷月迫不及待问道:“结果呢?”


慕容白道:“何叶飞修为大进,两人大战三天三夜,家父也只险胜他半招。家父见他已走入妖魔之道,存心要点醒他,故意以言语羞辱妖魔之道,要他知耻而后改。“


“当时,何叶飞一言不发,既不认错,亦不顶撞。家父无法,只得放他离去。不料,养虎为患,当夜,何叶飞闯了进来,大肆屠戮,帮众无人可敌,待家父赶到,已死伤过半。”


冷月惊呼道:“这何前辈已成妖魔,非我族类。”


慕容白接口道:“不错,他的确已成妖魔,眼见敌不过家父,立时遁走。家父已在心中发誓,必大义灭亲,手刃妖魔,哪容他逃脱?一追就是几十万里,终于结果了他性命。”


“家父痛苦不已,解散帮会,从此不理世事。若干年后,一男子在人族崛起,终成人族四大势力之一,这人便是何叶飞之子,万仞山主人何镇海。”


冷月恍然,怪不得万仞山和姽婳门向来不对付,原来有这么深的恩怨,那可不是比武落败那么简单了。


慕容白道:“所以,我今日若不处置你,何镇海可趁机发难,旁人也不能说什么。若真将你处死,固然白丢你一条性命,更是遗祸无穷。”


冷月不明就里,听慕容白解释道:“你本身无错,只不过你的抉择并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你必须舍小取大,却忽略了局中人的感受。说到底,你是救人,而非杀人,门中弟子若见我处置于你,今后谁还敢见义勇为?全都明哲保身了,如此一来,我门中之人,岂非正是落入妖魔之道吗?”


冷月倒吸一口凉气,倘若人人见死不救,长此以往,人族必成自私自利的妖魔,何镇海是想借助这个因头,在姽婳门中施行其父的妖魔之道。万万想不到,其中竟蕴含如此狠毒的诡计。


冷月担忧道:“师父可有法子破局?”


慕容白道:“我有一计,只不知是否可行。那九尾狐以秘法蒙蔽先机,不惜身受雷劫,亦要深入人族,我猜,那必是异宝现世的缘故。那小村子中,或许蕴有先天异宝,十分珍贵,你若能找到,送与何镇海,应能免去一劫。”


冷月愕然:“那岂非白白便宜了他?”


慕容白笑道:“秘宝现世,必然引起争斗,姽婳门与万仞山实力相当,谁也别想先夺走宝贝。何镇海今日是想一箭三雕,我当真小看他了。”


主动让出宝贝,恐怕是破局的唯一法门,何镇海从一开始就算准了这点,慕容白此刻才想通,自愧不如。


冷月哽咽道:“因弟子之故,致使错失灵宝,弟子愧对师门。”


她知道先天灵宝非同小可,万仞山得了灵宝,此后必将稳压姽婳门一头。


慕容白道:“大家争斗起来,鹿死谁手,尤是未知。何况,灵宝再珍贵,终究是死物,如何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儿?”


慕容白将甘愿让出灵宝的信息以意念传递给何镇海,便让冷月前去小村寻宝。


几日后,冷月心情复杂的重返小村子,其时正当午后,小村子里却一片死寂,冷月心感异常,警惕的走进小村子中,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小村子里全都是尸体,不是之前被狐妖杀死的,而是新增的尸体。


冷月强忍恶心,循着尸体过去,一路上东倒西歪的都是,来到尽头,只见一妇人哈哈疯笑,正将手中刀自一男子身上抽回,鲜血溅了她一脸。


那妇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冷月惊骇不已,见那妇人正是日前所救的孕妇。


妇人舔了舔刀口上的血迹,哈哈笑道:“你不明白是吗?“


冷月警惕道:“你,你是狐妖?”


妇人道:“我不是狐妖,大家都叫我乔大妈,是这里的村民。”


冷月道:“那你为何杀了你的族人?”


乔大妈道:“因为他们该死,他们害死了我的两个孩子,难道不该死吗?”


冷月狐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乔大妈道:“那时候,附近几个村子在闹瘟疫,你们修道人钻研了一种苗子,服用后可抵抗瘟疫。”


冷月知道这件事情,当时瘟疫传播很快,若非有修士甘入险地,查明疫情原因,从而钻研出抵抗药物,人族恐将有灭族之祸。于是点头道:“那是妖族的诡计,幸被人族识破,就算你孩子感染了瘟疫而逝,那也是妖族的罪孽,怪不到村民身上。”


乔大妈摇头道:“那倒不是。你知道吗?药物是由你们修士分给各村,再由村长分配给村民。“


冷月也摇头,她是大派弟子,自有修为抵御瘟疫,不需服用药物,这等小事,却也不知。


乔大妈道:“不多日,大家都分到药物,唯独我家没有,我夫君是个泥瓦匠,只知道埋头苦干 ,加之性格软弱,全家都靠我操持。没法子,我只得去找村长,原来,村长这个畜生,早就觊觎我的美貌,竟想以此要挟我就范。”


冷月见她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跟美貌二字毫不沾边。她是青楼出身,对村长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不禁可怜这妇人。


乔大妈道:“为了一家性命,我别无他法,正要就范,冷不防我孩子走了进来。原来他自小就爱跟我出门,这天我没带他,他就悄悄的跟着我,就像做游戏那般,寻个开心。见到了孩子,我心中反悔,拼死抵抗,争斗中,村长将我儿子推倒在地,竟然撞死了。”


说道此处,她放声痛哭,事情虽已过去多年,每次想起来,乔大妈都心痛不已,冷月忍不住走上前去,轻拍她背心。


乔大妈继续道:“村长见事情闹大,这才给了我药物,恩威并施,想让我守住秘密。我知道,即便我说了出去,大家也不会相信的,因为村长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是个牲口不如的东西,你没帮他们抵挡妖狐,那是对的,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救。”


冷月叹息一声,内心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乔大妈道:“我只能编了个谎话,我那恶毒的婆婆怪我没看好孩子,整日对我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我夫君倒体贴我平日操劳,但也不敢忤逆母亲。那几年,我过的苦不堪言,直到我怀上第二个孩子,那恶婆子态度才有所转变。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第二个孩子也被他们害死了。”


冷月道:“你第二个孩子分明是妖狐所害,怎能怪到村民头上?”


乔大妈冷笑道:“那日妖物尾巴飞了进来,本不是掳我,而是我旁边的一个男子,他身体健壮,竟然将我推了过去,送给妖狐,你说,这等损人利己,该不该死?”


冷月不料其中尚有一段关节,沉默不语,乔大妈道:“没话说了吧。是福是祸,那也难说,我被妖狐掳走,那妖狐似乎知道我心存怨念,在我身上留了一丝神念,便是这一丝神念,令我报仇雪恨,一出心中怨气!”


冷月道:“你当妖狐传你神念,又是安的什么好心吗?若非她迷惑于你,你即便报仇,也不会杀人如麻,你已被妖狐同化了。”


妖狐诡计多端,早已提前布局,留下后路,即便自己走了,也要借助这妇人之手,寻找灵宝。


乔大妈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大仇得报,你是修士,你要拿我换功劳,那也由得你。”


冷月看着乔大妈状若癫狂,人性正在被妖魔之道慢慢取代,一时间不知该杀该留。


每个人都有抉择的权利,是否值得,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的道理,又如何能通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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