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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1帖,此为第16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38)

暗潮(写手:[珑]阿斯兰,真身:萌新)

烈日高悬,万里无云。


在大夏帝国的皇都燕京,此时的帝王朱由信正在侧卧在最好的梨花木做成的躺椅上,身后的宫女用力扇着风,小太监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红彤彤的瓜瓤水灵灵的,泛着诱人的光泽。

“咔嚓。”咬一口,又脆又甜,看得一旁的宫女太监喉咙蠕动,朱由信指着一叠侍卫方才带来的纸张,命令小太监念。


小太监拿起流传最广的大夏官方报纸,题目赫然写着八王爷回京述职,然后内容就是对其的功绩的称赞,什么八王爷战功显赫,大夏的守护神等等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只是回京述职是对于寻常的老百姓不会起来什么波澜。至于那群读书的呆子们,想必又会说什么八王爷遭到新皇的猜忌之类的言论。呵呵,朱由信想到这,随意把啃了半截的西瓜扔到地上,命令一个宫女捡起来吃了。


宫女不仅不能拒绝说一个不字,还要装作感恩戴德夸张的动作捡起来狼吞虎咽最后把瓜皮都要咽进肚子。这宫女为了掉在地上的西瓜,把自己的漂亮的脸蛋干净的纱裙弄脏,还要露出一脸谄媚。


这就是权利的奇妙,那群书呆子说来说去,议论来议论去,不就是为了分点自己的权利吗,那个李公公真是便宜他,真应该把他多弄弄几道…刑罚。


此时的他的脸上时而疯狂时而阴沉,阴晴多变,袖袍一抖,猛然扫视身边伺候的人,发现别人都没发现,他咳嗽一下,示意小太监接着念下去。


伴君如伴虎,小太监手心粘稠,汗液黏在纸张,他接着念来下去,昨晚的发生的事情不可避免出现在上面了,玲珑使调查的结果也在上面。


新任的玲珑使在述职的路上被神秘人袭击,城防军赶来支援被其肆意斩杀,后出现用剑老者将其击退。重要的是神秘人怒斥陆家冤案。这意味着陆家案以及‘倒李案’又要重新翻案。那么,会不会还有人牵连其中,就不知了。


朱由信站起来身,哈哈哈哈大笑,爽朗之极,一会儿觉得这个被袭击的玄家少年郎特别有意思,一会儿又觉得居然有人敢重新提及‘倒李案’,难道死的人不够多?负手一声断喝:“来人,召来隐龙卫到上书房来。”声音陡然力沉有力,如晴天霹雳,慵懒的昏昏欲睡变为一只伸出利爪的真龙。隐龙卫穿着黄色锦绸子做的衣服,后背上刺着凶狠的鸢鸟。

……..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在玄七的脸上,他的眼睛里塞满了眼屎,眼睛沉重怎么也不想睁开。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他觉得他的身体已经缓和了好多了。


三天前的晚上发生的事,他历历在目,他和侍女菜菜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冒着宵禁的风险,去玲珑门报道,途中遇到神秘高手袭击,差点命丧当场,还好授业恩师及时赶到将袭击者击退。自己又被玲珑门抓住,一番杀威棒打得他皮开肉绽,新伤加旧伤,还好习武的底子在硬是挺过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女仵作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洗了清白。


只是为啥不受上司的待见呢,还是对于我的考验?尤其是女仵作对自己的灵魂之问,自己除了在‘玲珑志’看过一些奇案要案之外,还真是没什么破案的经验,不得不承认是纸上谈兵。


师傅在我离开的时候就问我,为何要选择去玲珑门,自己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破案很有意思,又能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众人皆醉,我独醒。那般酷炫。


可惜他现在全身如同石头,一动不动。


范筱穿着紫色的官服威风凛凛站在‘问心堂’中间,长老姬无双站在带领一干人马居于下首位置整整齐齐站立,竖起耳朵听从号令。


范筱转身神色沉重告诉众人,今日要去教坊司查案,随即把案件扔到姬无双的手里。


姬无双没有一丝拖拉,随即带人就出去了。


这些人刚刚离去,传奇人物盛琳琅走了进来,见到那么多的人出去,就随口问了一嘴。


范筱对着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女仵作倒是没有隐瞒,随即简单把事情说了出来。


盛琳琅倒是对于什么陆家冤案和什么‘倒李案’不敢什么兴趣,只是听到这一切皆是新来的玲珑使引起的,不由得感叹‘这小子倒是不简单的’,随即把自己想要问的事和范筱说了出来。


本来范筱以为她要问关于新来的玲珑使的事,她对玄小七的灵魂之问,范筱也是知道的,这个俊俏的少年只可惜姓玄。和自己还有些渊源。不料她却是询问后天去闺蜜沈月家要随多少礼钱。原来好闺蜜的爹在昨日病死了,丧葬将在后日举行,她要去参加。


这么简单的事,对于不通世俗的盛琳琅就有点困难了。


太难了,盛琳琅面无表情看着范筱,两只手搓着衣袖。


范筱拿手指戳她的额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呢?


不用了,盛琳琅躲开范筱的挑逗,在问明具体的事情之后径直走。一个玲珑使去一个寻常百姓,那不骇死人吗?谁还敢去沈家吊丧呢?这范筱分别是拿自己说笑,好了,以后这三天都不和她说话了。不和她说话。她努力迈开脚步,走路居然带出一阵风。


这沈家在数代沈家先人的努力下,总算是有点像样的产业,一个赌坊,一处当铺,一个酒楼,更是在燕京的外城置办一处宅院。当代家主更是兢兢业业把家族的赌坊直接迁到靠近内城的地方,也算小有名气,‘大兴赌坊’。只是劳累过度,不久就病患缠身,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留下一子一女。


身为仵作的她也对医术会一点,就询问手下人玄小七的住处,便在下人的引导下到了其住处停下脚步,踌躇半天,还是离开了。


不远处的范筱悄摸摸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注视着在玄小七门口停留片刻就走的盛琳琅,而后自己也甩袖离去。搞得手下人一脸的迷茫,不知道怎么开罪范大人了。


屋里的玄小七看到窗外一道影子闪去,矮下身子慌忙躲到旁边,身影敏捷好像不似身负重伤的人似的,原来这厮早些时候预防有意外发生,提早吞服了‘严师傅’赐予神丹‘九转金丹’,至于床上之人,是他学到异术,影分身之术,只是对于自己的身体负担太大,他一天之内只能使用一次。当然啦,此异术只能有一道分身。


通过他的观察,他隐隐觉得玲珑门多有诡异之处不可久留,是行事不得已小心为之。


见门外没有动静,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又听了一会儿,才推开门出去,出门的时候,他早改变的容貌,身上穿的是玲珑门衙门特有的官服,低级的玲珑使身作的白衣,身后一只凶狠的猛禽,一只大号的白鸢,栩栩如生,龇牙咧嘴,好不威风。


所有和见面和他遇到的人都没有怀疑,他顺利混出去,还顺带的打听了盛琳琅的去向。旁人见眉目清秀,还以为是盛姑娘的仰慕者。


从昨日遇袭,到现在,玄小七都觉得一股子阴谋味道已经朝着他和他身后的玲珑展开了,他揉揉鼻子。坐在一处闹市中的茶馆,这里来去有许多的人,其中行脚的商人就不少,他可以打探情报。


他端起粗瓷器的杯子一饮而尽,扭头看向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娇媚的姑娘,伸着圆圆的脑袋,头上用红色的丝带扎着鬓角,身上的红衣是新换的,带着刚刚熨烫过的味道。这不是菜菜吗?我没通知你来吧??


菜菜是玄七的丫鬟兼青梅竹马兼同门师妹….玄小七只希望她没有跟来,昨晚遇袭,差点连累她,还好严师傅暗中保护,现身将恶人击退。


“办案怎么可以少了我菜菜呢?“听到她的她还要说下去,玄小七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大案要案的气息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千万别把话本‘玲珑志’的主人公代入!


原来涂老写的‘玲珑志’里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带着丫鬟侦破各种大案要案的故事。


“办案岂是胡闹?”玄小七把菜菜子拉到一旁,吩咐其一些事情:让其回到玲珑门,观察门中的动静,再用玄家特有的联络方式进行必要的信息传递。


燕京是座仅次于江南的大城,独有的魅力之处是古来许多文人留下的诗句,道路两侧被栽种许多的柳树。


“这位仁兄,可是触景伤情?思忆故人?”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看向来人。那人长得甚是俊秀,头戴纶巾,一身书生气让玄小七生出亲近之意。

“听闻兄台的口音不是在燕京之地的人士。”玄小七微微欠身行礼。


“鄙人生于水泽之地,江南之乡。”那人说。


“燕京繁华,祝君畅游。”玄小七有事要办,虽心生好感,有结交之意,只好作罢,拱手行礼离去。


萧无言看着离去的玄小七,腰间悬挂着玲珑身份代表的玉佩,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去买早食的沐无晴走回他身边隐约听到他说,可惜天下的豪杰都被玲珑门收于囊内了。随即他们拐过几处巷子,来到一处住宅,旁边隐隐藏放着一盆开的鲜艳的花,具右搁置。这是天和会的燕京的秘密藏身之处。


玄小七也拿着一份官报漫无目的打开看了,这皇帝让八王爷回京作甚,难道‘倒李案’刚刚结束,皇帝又要对自己的叔叔动手了?最后的报纸还交代了八王爷的住处。居然是外城的偏隅之地。另有用意?精读玲珑志,可不是代表你能破案了,他油然想起师傅的墩墩教导。


扑通,他撞到一个男子,男子长得清丽可人,顾盼间有几分风情,他把对方拉起来,捡起掉落的古琴,这位…玄小七无力开口,这位兄台实属雌雄难辨啊。


还好对方也没多计较,只是应诺一声就匆匆离去。玄小七望着其离去的方向竟然是教坊司,鄙夷道,教坊司卖屁股的生意都做啊,京城们这些达官贵人可真是什么口味都有。


阿斯兰捶了胸口,平复心情,这才敲门,怀里视为珍宝的乐器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你也站住了,过来跟我们一起走。”菜菜子刚刚溜到后门,就被姬无双叫住了。


“办案人数不够,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菜菜撅着嘴接受被迫营业。


于是,众人来到教坊司,没有找到陆浅芷,把此地调集人手控制住了,竟然发现户部尚书在嫖娼。为了顾及朝廷脸面,姬无双派来两个护送离开,其中一个是玄小七的护卫丫鬟菜菜子。菜菜子心里碎碎念,今天我这是被谁安排了,怎么不给喘气的机会,撸起袖子,说完还得干活。护送嫖娼人员回府。其实也是种监视。户部尚书也明白,有把柄,他老实的很,一路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经过一番的简单的询问,与之亲密的画绝的拾画和义兄阿斯兰皆言不知其去向,只是服侍过陆浅芷的丫头们说户部尚书的公子是这里的常客,经常到陆房内过夜。


没有新的突破,姬无双留下几名暗哨,其余人撤走回到玲珑门向范筱回复。而姬无双想起自己的一个好友,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曾经的花魁,现在是燕京柳叶巷青坊的幕后老板,暗地里却做着情报生意,燕京和江南两地不少的探子都在她的掌握。有人还说,她是南北厂遗留的棋子。


这些个好事的人,姬无双嘿嘿一笑,推开阁楼的门,如果没有意外的事发生,兰若就在里面了。嗖,一锤子袭来,朝着面门擦过,他躲过去一看居然是熊芊芊,冤家路窄啊!


熊芊芊个子不足一米四,但浑身使不完力气,相传她与姬无双有段感情纠缠。


此时她收了劲,强行搂住姬无双,姬哥哥既然来了,晚上就别走呗。


我找兰若,你把她 怎么样?


醋意大发的熊浅浅听后搂得更紧了,讨厌啦,你是人家的。不许提这个贱人。

…….


兰若人呢?我要办案。


先把人家办了,我再说。


嗯,好吧。


于是房间发出不可描述的事情来。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1帖,此为第17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38)

天衣(写手:[珑]梅姨,真身:茲)

《天衣》


“天衣呢?”

沈星前脚刚踏进后堂,即厉声喝问。

“天衣……”管家正畏缩之间,沈星的目光已如刀锋劈至。

“天衣……丢了……”

“混账!”沈星一巴掌扇过去。“丢了天衣,可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还不快安排去找!!!”



陆吾县位于西北,成片的桑林为这里的豪族和商贩带来巨大的收益,同时也使得农户的劳役繁重异常。

陆吾县西,有片叫下都山的山脉,山脚大柳村的人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两年前,从京城来的沈家要在下都山寻找天蚕,才让这个村子成为西北、甚至是天下江湖人窥视的宝地。

今年的二月,沈家迎来了一个主子,于是人们就总能看到管家沈义意气风发地往来于村庄。

“天衣千色,妙无经纬。轻如薄雾,灿若星辰。入水不湿,著火不焚。君王以服,即身成佛。”七月的天气闷热异常,沈星丢下手中的笔,把《妙法正念经》合上,命仆人拖过一张躺椅,正要到竹下乘凉,才闭上眼歇一会儿,就听见一声炸雷,他连忙睁开眼,天空依旧是一片晴朗,于是他又躺下,拿着蒲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沈义疾奔进院,大声喊着:“少爷,少爷,不好了!”看着沈星正躺在躺椅上,忙退后一步:“烟花作坊炸了!”

“你说什么!”被惊起的沈星连忙随管家奔向作坊。

硝烟味扑鼻而来,爆炸处的火还没有扑灭,被炸的尸体压在废墟下,几个受伤的工人正互相包扎伤口,沈星看着起火的作坊,一脚踹向长工,“这是给皇上万寿用的烟火,你们就这么给我毁了?”

那名长工吃痛倒在地上,露出背上被火燎焦的大片伤口。沈星嫌恶地皱眉,挥手让人搭走,又接过沈义递上来的帕子。

“您到陆吾县这半年,越发的仁慈了!”沈义点头哈腰地说。

转身看着一脸谄媚的沈义,沈星道:“我身边不要没用的废物。”沈义心领神会,赶紧示意手下全部处理。看着沈星微微地点头,沈义凑前问道:“烟火没有了,您觉得这次拿什么来做寿礼的先礼?”

半年来的计划安排眼看被打乱,想到这一点,沈星叹了一口气:“下都山里好像有一种长脚的鱼能爬到岸上?不过......”

“小的也听说过。”沈义连忙附和。

“那些鱼一离开那片林子就会很难养活,陆吾到燕京来回就要两个月的时间,进贡死物总是不行的。”沈星似乎对沈义的附和不太满意,皱眉道。

“老爷是派你过来找天蚕衣的,之前已经一再催促,怎么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沈星质疑的目光逼向沈义。

沈义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有一些消息,听这边村民中的老人说,那是天蚕洞里的天蚕丝所做。曾有人从山里带出些天蚕丝,不过这些人都在半年内就暴毙了,生前他们又不肯说出天蚕洞的位置,所以至今也没人知道天蚕洞的所在。”抬头看到沈星怀疑的目光,沈义赶忙又低下头,“就算再出钱请当地村民,他们也都因为害怕神仙惩罚,不肯进山取丝!”

沈星冷笑道:“你就不会雇些城外的流民?”

“少爷!现在已经是盛夏,蚕已经不吐丝了。要雇流民,也得等来年春天。”看着沈星眼中冒出的怒意,沈义连忙跪下。

“我爹叫我过来就是要在十月前办成此事,难不成因为你的无能,我们沈家连寿礼也要换?”

“您息怒,爷,我现在就去布置!”

“一年又一年,既然是洞,洞中温度总是不会有多大变化吧,你就不会现在进山去试试?”沈星的怒气已经快压到沈义脸上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你这什么表情?我说错了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找!”

沈义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找来了三百多流民。

“大老爷,天蚕是天神养在下都山的,天衣是神人、仙人才能穿的衣服,如果不是君王亲临,别人是当不起这个的!”

“我这就是给圣上选的寿礼!”沈星漫不经心地说。“圣上是天选之子,你们难道是不肯尽心吗?”

“大老爷,我们都是凡夫俗子,碰了神仙的东西都会死的!”

“让你们碰,也是你们的福气!如果圣上满意,少不了赐下恩赏,你们妻儿老小几辈子都不愁吃喝。”看静默不言的人们,沈星冷笑一声:“但谁若是不去,就是对圣上不敬不尊,这就是下场。”

流民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沈星一掌抓出,正在和沈星对话的男人胸口瞬间多了个大洞,那男人好像不相信一样看了看沈星,然后倒地毙命。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手中捏着滴血心脏的沈星,沈义连忙劝说着:“去山上最多只诅咒一个人,家人还能活下去啊,以后不愁吃喝,赶紧跪下谢恩!”

人们大眼瞪着小眼,谁也没有再说话,沈义接着说:“一人预支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停留在陆吾县的江湖人听说了沈家重金悬赏寻找天蚕丝的消息,也纷纷赶到大柳村。宁静的山村突然热闹起来。

剑亦秋看着和往日大不一样的村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在他正坐在牛大壮家的石槛上,听着人们的议论声,思绪则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直到牛大壮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从里出来时,他才起身。

“你也要去山里找天蚕丝?”

听着牛大壮的问话,剑亦秋摇了摇头:“我一个猎户,靠山吃山,可不想去送死。你去不去?”

牛大壮抬头看了看剑亦秋,他扶着的疯娘却赶紧抓着牛大壮的手,“不要,我们不要天蚕丝!”

牛大壮低声安慰惊恐的娘,又接过媳妇送来的粥,一只手端起给娘。

“你那只手是怎么没的?”剑亦秋很好奇一年前偌大的个牛家,怎么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了!牛大壮喂饭的手顿了一下,听见剑亦秋又问道:“你娘怎么会疯的?”

“你吃,你吃,吃了不哭。”疯娘伸手去擦牛大壮眼角的泪水,又把碗推到牛大壮的身前,如果不是牛大壮躲闪及时,粥就会倒他一身。

“你可千万别去找天蚕丝,”牛大壮推开疯娘的手,“真得会死人的!”

剑亦秋略加迟疑,“山里情况我也很熟,可从来没有遇到一只天蚕。”

牛大壮苦笑了一下,看剑亦秋提起箭袋朝着和进山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沈星越来越着急,到第十五天,沈星的耐心就已经用完,再听到来报说上山的人又空手回来时,他的怒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少爷,这么多人搜山搜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找不到啊。”

沈星的目光从大山转到流民们的身上,他们划破的衣服、受伤的手脚、身上的气味都让他莫名觉得烦躁,寒冰与火焰在他的眼中交替着。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的冲到前向沈星求情:“大老爷,大老爷,我们可能已经受到诅咒了,但求您放过我们的家人呀!”

沈星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卫把刀架在一个孩子的脖子上,那人连忙跪下:“老爷,您饶了我的孩子呀,他什么都没有做!”

“找不到天蚕丝,你们就一起去死!”

人们的哀求声,掩藏了山里传来的恐怖风声。侍卫手起刀落,孩子的头滚到了地上,被吓住的人群停止了哀求,沈星皱了下眉,重复着:“要不就找到天蚕丝,要不你们全部都去死!”

一个头发全白、瘦骨嶙峋的老人扒开人群,跪下问道:“我知道谁能找到,求您能不能开恩放我回去?”

沈星嘴边露出一丝笑意:“那要看消息是不是可靠,消息如果是假的,你……”

“真的真的,”老人眼里的希望被惊恐代替:“牛家知道天蚕洞的所在,三十年前,牛家就是靠天蚕丝起家。”

“牛家?哪个牛家?”

沈义低声说:“就是住在庄子旁的大户牛家。”

“他知道怎么找天蚕丝?”

“牛家一不种地,二不养蚕,养活一大家子,听说就是他老爹偶尔进山采丝。”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老人,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饿得揭不开锅的牛家听说是受到一个江湖人的指点。”

得到天蚕丝的下落,沈星心情好转,他又看向身边的沈义:“为什么你来了两年,都没打听到这个消息?”

“开始时,他们都说没人能找到天蚕,我就信了他们。”沈星连忙嗫喏着分辩,“毕竟是有赏金,我想如果他们知道,谁会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



下都山并不险峻,但绵延千里,高有万仞,不知名的参天的古树一直往山里漫延,曾有爬上山顶的人告诉人们:山的那边还是山,看不到尽头。

但此时,跟着牛大壮进山的人们终于知道,山里有什么了,一只双眼发红,满身尸臭的怪物抓着一个人,就把他的胳膊卸了下来。沈星的侍卫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吓住,不知如何是好,当看见林子里又冲出来几十个时,他们开始也纷纷后退。

“少爷,是丧尸!”沈义的牙齿在打颤,“有一年,我和老爷进深山就遇到过这些东西!”

看着胆小如鼠的沈义,沈星推开他:“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就怕了?”

但当沈星看着远处一个人被两个丧尸分抓着手脚,直接被撕开,五脏六腑流了一地时,他的心里也略有些寒意。

“少爷,真的很可怕,不行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沈星很想再看看侍卫们能否挡下丧尸,于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侍卫们正在苦战败退,却因为一位猎户模样的人加入而改变了局势,看着猎户刀光闪处,就有好几个丧尸断了脖子,沈星莫名地觉得有些兴奋,推了一把沈义,“你们都上,本少爷不会有事。”

沈义连忙点头,冲出去砍了几剑,又折回头喊道,“少爷,你说是不是神仙派这些丧尸来守天蚕丝的?”

“胡说!”沈星否定了沈义的说法,“《拾遗录》里说了,丧尸是邪术,是练魔功的人才养得出来的!”

“可能是主子被人杀了,这些丧尸才不受控制!”

沈星指着猎户,问:“那个人是谁?这么骁勇!”

“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猎户,叫剑亦秋,据说武功非凡,本来想引荐给您做护院的。”

“很像我爹身边那些修仙的,”沈星满脸的不以为然:“等这边事情了了,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做沈家的护卫,和我回燕京。”



夜晚,大壮把饭放在屋外门口。

“孩儿啊,你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行呢,我偷了神仙的东西,会把噩运带给你们的!”大壮背转过身,屋里的疯娘看着大壮偷偷藏下的天蚕丝:“大壮!我好恨呀!”

“娘!”大壮的声音有些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好好地过日子,还要被他们欺负?”疯娘喃喃自语,像是要自己记住所有的委屈:“大丫被逼死,又逼死老三和老五,我都忍了,可是为什么,老天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你已经被撕去了一只胳膊,为什么老天还要逼你去偷天蚕丝!为什么呀!”

听着屋里哭天抢地的泣音,牛大壮使劲地拍着地:“娘呀,娘呀,您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入冬的燕京,花街上仍然莺歌燕舞。

沈星坐在院子里,手里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摆下之后又拿了起来。

“沈义!”旁边的沈义赶紧凑前。

“这次万寿,献上天衣,你说圣上会赏赐我们沈家什么?”

“千两黄金?”沈义试探着问,看到沈星摇头,赶紧补充:“万户宅田?”

沈星又摇了摇头。

“一座城池?”看到沈星的笑意,沈义觉得自己猜得靠谱了。

“很晚了,你退下吧。”

望着沈义离去的身影,沈星的眼中满是鄙夷。

“一座城池?”不,这只是第一步,然后是一郡!一国!天下!我沈家数代积累,富甲天下,为什么要给别人下跪?他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天元。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1帖,此为第18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38)

无归(写手:[珑]范筱,真身:姜采辰)

无归


江南的春烟雨朦胧,空气里潮湿的像是要拧出水来,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许云哲正在桌案前起草着一封奏折,字斟句酌删删改改后,他默读一遍点了点头,正欲誊抄,却发现砚里的墨已用尽,他伸手取过墨块,上面已经沾染了薄薄一层水雾,弄得新上任的江南提刑按察使一手脏污。


千里之外的京城,阳光照耀在皇城的屋脊上,一片金光灿然。金銮殿内的皇位上,坐着年轻的皇帝朱由信,大殿外的阳光只能照进殿前,停留在他脚下,他整个人都隐没在暗中,看不清模样。只是却无人敢轻看这位年轻的帝王,继位不过两年,他就扳倒了横行朝野十数年在朝中盘根错节的李公公,又扶持了一大批新人上位,其手段老辣决绝,让一批老人新人都不敢造次。


只是,此时的帝王似乎有些不开心。


纤长的手指捻着封皮翻开了御案上的奏折,一声轻哼从年轻帝王的薄唇中溢出,“又是参江南提刑按察使许云哲的折子,这已经是第几封了?”


没人敢答帝王的话,不管是前朝老臣还是新人,谁不知道许云哲乃是帝王的心腹,从幼时起便陪着他一同腥风血雨中走过来,却不知为何得罪了苏阁老,监察御史一个月已经连着参了他二十几次。


苏阁老双手拢袖眉眼低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早有监察御史上前,参许云哲在江南沉迷温柔乡,与江南的盐商牵扯不清。


“真有此事?”帝王的口吻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皇上,那江南第一大盐商南家的大小姐,据说都与许云哲谈婚论嫁了。”


“够了!”帝王忽然将眼前一摞奏折摔落,“退朝!”


朝臣们犹如得了大赦一般安静而快速地退去,苏阁老退到殿门时,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那张如古井一般的脸上,牵扯出一丝笑容。


帝王看着安静空旷的金銮殿,忽然想起两个月前,苏云哲跪在御前的模样。


“连你也要离开朕?”年轻帝王那张总是苍白的脸上此刻泛着因暴怒而产生的红潮,捏着奏折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朝中有苏阁老统领百官,臣留在京中已经不能做什么了。”许云哲虽低头跪着,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帝王看了许云哲许久许久,不知内心在想什么。


许云哲虽是文臣,却一身武艺,也亏得他身手了得,才能在那么多年李公公的暗算中保护得朱由信安全。他跪了许久仍是巍然不动,只能看到他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你抬头,看朕一眼。”帝王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


许云哲慢慢抬起头,视线却只落在朱由信的胸腹之间,不再上移,“江南私盐泛滥,朝廷多次派人均无收获,臣愿为陛下效力。”


“朝中还有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废物?就只你去才行?”


许云哲的视线又回到了帝王脚下,“贩私盐利润巨大,人都有私心,只有臣无家无业,没有牵挂。”


无家无业一句似是刺痛了帝王的神经,他的身体忽然一颤,双唇微颤,半响才缓缓挥了挥手,道:“好,那朕封你江南提刑按察使,赐你遇事可先斩后奏之权。”


“谢陛下,臣必不负所托。”许云哲重重叩谢而出,视线始终向着地面。


许云哲已磨好了墨,写完了奏折。江南的潮湿粘腻总让他不习惯,感觉衣衫总是湿乎乎的,来江南查私盐案已经两月有余,虽然江南铁板一块,盐商和本地官员沆瀣一气,却仍旧是露出不少破绽。


以前在京中总听说江南富庶,如今他可算是亲眼见到了,江南就算是个五六品的官员,也住着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蓄着私奴和美妾,一场宴席的花销就能抵得上他许云哲半年的俸禄。本应进国库的钱就这样被他们肆意挥霍,不管百姓死活过着自己纸醉金迷的日子。


只是,人拥有的越多软肋就越多,就越是怕失去,想要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很是容易,许云哲已经获得了不少线索,可还缺关键一环——这样长期且大量的私盐贩运,这样整个一地官员的贪腐,若上面没有靠山,是万万不可能的。


许云哲早猜到靠山是谁——苏阁老苏建定。李公公一手遮天的那些年,苏建定不显山不露水在朝堂上默默经营,因倒李一案立了大功而青云直上,几年间这朝堂上有半数的新人旧人,都与他脱不了干系,隐约便成了第二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公公。


许云哲自告奋勇要当这把尖刀,抓住苏阁老贪墨的铁证。一面是出于公义,另一面,却是他自己也不愿直面的私心。


当初的少年玩伴如今已是天子,他渐渐变得许云哲都认不出的模样,冷酷无情、深藏不露、将所有人都视作棋子。许云哲只觉得从前熟悉的那个纤弱却执着的少年,如今已被那张宝座渐渐倾吞,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他无能为力,只能做出懦弱的选择——远离。


南晴婉又送来了食盒,看着少女将一盏盏的燕窝、鹿肉、野鸭还有各色新鲜果子摆满了桌子,许云哲只觉得无奈。


“在下不会吃这些东西的,还请姑娘回去吧。”


南晴婉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认真地摆放着,道:“听下人说你一夜未睡,当然要补一补啦!不然对身体有亏的,这次我特意吩咐做清淡了,很好吃的。”


“在下身体健壮的很,不劳姑娘关心。”不管许云哲拒绝了多少次,这个江南盐商大户的长女总是锲而不舍地来。


许云哲开始以为她是替父来打探消息,碰了钉子自应该回去,他万万没想到,看上去柔弱温婉的江南女子,怎么如此的……彪悍。


门锁了就撬门,将门用重物抵住就爬树翻墙进,日日都要将这个沉重的食盒带进来,就算次日看着未动一筷子的食物,仍旧不放弃。


“喂,我知道你是来查私盐的,小女子有线索奉上,按察使大人想看看么?”南晴婉忽然凑上来,贴在许云哲耳边小声说着话,武人的身体本能差点让许云哲一拳挥出去。


许云哲急忙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百姓有举报之责,小姐若有线索,留下便好。”


南晴婉莞尔一笑,道:“我只给你一个人看,你要亲自跟着我去!”说罢,她就拎着食盒几步跑出了屋子。许云哲为查江南私盐和官员贪腐案方便,并未住在官邸,这院子老旧院墙低矮,许云哲看着大小姐跳上院墙利落跑了,心中琢磨她一身溜门撬锁的技艺,不知是跟什么人学的。


一夜未睡,许云哲腹中早就饿了,桌案上的食物又实在香甜,闻得他食指大动。许云哲从袋子里摸出一个馒头准备垫垫肚子,打开包着的荷叶一看,馒头已经发霉了,这江南的梅雨季还真是可怕。


许云哲想着今日诸多事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江南事了,也算是还了他十几年的交情,如此也便可两清了吧。他想,能功成名就退隐,去做个无名无姓的江湖游侠,也不错。


许云哲看着眼前漕帮的少帮主秦苍,少年还带着几分稚气,却一脸的志存高远,倒是让许云哲想起来一个人。


“你说有线索要报给本官?”许云哲审视着秦苍。


“大人,江南盐商暗中贩卖私盐,贿赂朝中官员,这江南一地的官儿们几乎都是盐商在养着。”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盐商往来都留有账簿。”秦苍偷偷观察着这位大人的脸色,想着如何继续和他谈判。


许云哲内心一喜,他查了两个多月,事实如何大致已清楚,怎奈没有关键证据。“账簿何处?”


秦苍看许云哲反应,心中一喜,急忙到:“这账簿盐商们自然是严加看管,等闲人看不得。”


许云哲看他不再继续往下说,心中了然,“你想要本官给你什么?”


秦苍急忙道:“漕帮被官员和盐商们压榨的惨,兄弟们终年劳碌只能吃的一口饱饭,一旦病了老了就没人管,小的不才,身为少帮主,不得不为兄弟们考虑。”


许云哲一笑,不过是想寻个后路,求个靠山。


“若你能提供有用的东西,本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秦苍说要为许云哲提供账簿,却将他带到了一艘船上。江南水多,大大小小的船也多,这样一艘半旧的花船在河上毫不起眼,许云哲倒是不怕秦苍有什么恶意,杀害官差的罪名还是很大的,而且他自幼习武,一身功夫不差,自信赤手空拳也打得过三五个壮汉。


许云哲万万没想到的是,堂堂盐商的千金小姐,会出现在这样一艘花船上。


南晴婉一身男装,长发束起,她倒是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腰带一扎更显得身材妙曼。她面前的案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见许云哲进来了,她给空杯斟满了酒,道:“大人,你终于还是来了。”


许云哲被眼前的事情弄得有些迷糊,他看了看南晴婉,又回头看了一眼带自己来的秦苍,问:“南大小姐,你这又是在唱哪出?”


南晴婉伸手将酒杯递向许云哲,道:“大人何不喝了这杯酒,坐下来慢慢听?”


南晴婉的故事算不上新鲜,不过是穷小子遇到大小姐,被招赘后靠着岳父成了一方首富,却使见不得光的手段害死了发妻,娶了新妇。发妻唯一的女儿决定要报复冷血无情的父亲,毁了他的事业和人生。


典故里总说故剑情深故人难忘,却不知故人心易变。


许云哲人生前20年都活在谎言和欺骗中,周围所有人都是心生九窍的怪物,他也养成了一副看着豁达随和,其实谁都不信的性情。


此刻他看着南晴婉,在评估眼前这个男装丽人的可信度。


“你待如何与我合作?”


南晴婉笑起来,她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洒在地上,道:“盐帮贩运私盐的证据,贿赂朝中官员的账簿,我给你,你要让老头子失去一切,永不得翻身。”


在酒水完全渗入船板之前,许云哲就点头了:“可以。”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南家之事,在下定不会让姑娘受到牵连。”


南晴婉却不急,她看着许云哲,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郑重,换上了娇俏的笑容:“我还有个要求,大人要娶我。”


许云哲并未喝酒,却觉得自己被酒水呛到了,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有些愕然:“为何?”


看许云哲那张木然的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南晴婉颇有几分得逞的开心,“老头子没了家产也没了,我身无分文,你不娶我,难道要我流落街头?”


南晴婉一副本应如此的模样,一时之间让许云哲倒不知如何回答才是,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道:“那,在下可尽量为姑娘留下一份家产,保姑娘一生无忧。”


“不够不够。”少女摇着头,道:“我娘唯一放不下心的事情,就是我的终身大事,你娶了我,我娘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许云哲也不知这少女是说真的还是说笑,她刚才只言片语间就决定了要毁灭自己的家族,此刻却一副赖着他的样子。


“多谢姑娘错爱,可在下已心有所属……”


“哈哈哈,我就说他这么大个人,还独身一人,肯定有问题,你还非死缠烂打,被人拒绝了吧!”一直看热闹的秦苍大笑起来。


南晴婉难得地绯红了面皮,将酒壶冲着秦苍丢过去,“多嘴!”


有了南晴婉和秦苍的帮助,事情变得出乎预料地顺利。南老爷在发妻死后又娶了一妻一妾,府上还蓄养了许多美姬,却并无一子。年龄渐大体力衰退之后,不得不让南晴婉接手了部分生意。


南晴婉用心钻研,几年下来已经将南家明里暗里的事情弄了个清清楚楚。私盐生意光贿赂本地官员是不够的,暗中送往京城的才是大头,哪些是南家送的,哪些是其他盐商送的,哪些又是南家以地方大员的名义送给朝中大员,清清楚楚。


事情越查,许云哲内心越惊,本以为打掉了大夏最大的蛀虫李公公,提拔了那么多新人,这污浊了许多年的朝堂上下能见到一缕清明,却没想到这天下从未变过。光江南一地,一年偷运私盐逃掉的盐税,就占朝廷一年收入的十一之数。


看不见的危险,也在逐渐靠近许云哲。被下毒的鸡汤,涂了毒药的书册不断出现在他周围。许云哲苦笑,若不是那些年他寸步不离守着朱由信防李公公暗杀,练出一身辨毒识毒的本事,此刻怕是坟头草都寸长了。


可是苏阁老将手伸的这般长,那人一向心思缜密,在他眼皮底下搞贪腐提拔心腹,他居然不知么?


奏折写到最后,许云哲不知想到了什么,在空白处写下一句——天下清明,百姓安居,君尚记否。字迹潦草,与奏折正文工整的小楷完全不同。


朱由信将手上奏折重重丢在地上,力气之大带翻了茶水,泼湿了御案上所有的奏折纸张。


“你居然怀疑朕!大胆!放肆!”帝王的冷静在他身上消失了,他一双薄唇气得直哆嗦,纤长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御案上的东西一样一样丢出去,发泄着愤怒。


宫人此刻没一个敢上前去,真龙之怒,谁敢?


偏偏有人敢。


信使战战兢兢送上加急文书的时候,心中也是一万分的害怕,怎奈文书上一缕红色羽毛,那是万分紧急的东西,他必须亲手送到帝王手中。


信在帝王手中展开,帝王还带着余火,不过片刻间他就冷静了下来。


——江南提刑按察使许云哲,不知所踪。


帝王下旨严查江南事宜,有了账簿,江南官员和盐商一个没跑全都下了狱,苏阁老告病在家,不过几日身染重疾不治而亡。只是刑部几乎用遍了所有的手段审了所有的人,也没问出来江南提刑按察使许云哲到底去了哪里。


春日暖,繁花美,不思归。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1帖,此为第19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38)

局(写手:[珑]许云哲,真身:魂兮)

炭火翻落,掌柜的一巴掌狠劲儿拍在魏端的右颊,被寒气冻得红生生的脸,五个指印慢慢凸显。

魏端狠狠地瞪了掌柜一眼,刚想发作就被掌柜揪着耳朵,一脚踹进厨房。掌柜也不管魏端愤怒的眼神恶狠狠地说道:“死瘸子,还不快去把碗洗了。”

“我……”

魏端刚开了口,掌柜就拿眼神将他的话杀在腹中,垂了头,灰溜溜地进了后厨。地上的大盆里摞满了碗碟,魏端叹口气乖乖地刷起了碗,他知这次别想再从掌柜手里借到一文钱,况且自己的工钱都预支到了明年的三月份。

三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碗刷了一半他猛地站起身,想去寻回魏靖,告诉他没钱。可一想到爹娘临终的嘱咐无端地熄了火。终于把盆里的碗刷完,又协助掌柜关了店门,已是深夜。魏端长叹了口气,行了礼向掌柜告辞。

黑夜中魏端的长短腿更是深浅不一的踏着黑夜显得越发孤寂,掌柜摇了一摇头从柜中摸出一物抛在魏端的脚底喊道:“小瘸子,算你明年的工钱。”

魏端捡起是一粒碎银大致有七八两重,虽说离魏靖要的三十两还差许多,但一向抠门的掌柜能这么大方,也算意外之喜。连忙转身谢了掌柜,掌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快滚,明儿不许迟到。”

许是怀里揣着银子,魏端心里敞亮了几分,连一向瘸着的脚也轻快起来。今夜已晚,明要起个大早先把这块碎银给魏靖送去,少是少了点,但总能解燃眉之急。

魏端赶往书院却扑了个空,且被告知魏靖已几日未来。魏端只觉得自己的步伐走得越发艰难,昏昏浩浩从书院出来,丝毫没注意自己撞上了人。

“找死。”被撞那人一脚将魏端踢翻在地,骂骂咧咧地说道。

“我……”魏端还未说话,又被那人踢了踢脸嬉笑道:“魏二快来,是你那瘸子大哥。”

“这人不是我大哥。”魏靖从后面走出并不愿正脸看魏端,低头说道:“我哥是江南漕帮的少帮主,又怎会是这副窝囊样。”

“噢。”那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魏端和魏靖,这才背着手向书院走去。离去时还不忘向魏靖嘱咐道:“别忘了三十两银子。”

“雀哥放心,别说三十两,三百两也拿得出手,定不会耽误雀哥的好事。”魏靖媚笑道。

“知道就好。”

一行众人跟着雀哥进了书斋,魏靖更是献媚的赶在众人前面开了大门,雀哥进去时揉了揉魏靖的脑袋,这才心满意足的迈出了脚。魏靖跟在雀哥身后,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奴才相,让魏端极为心疼,却也一言未发,默默地起身走到了书院旁的一条小巷子里。

果然没过多久,魏靖便急匆匆地寻了过来。一把夺过魏端手里的银袋,打开看后瞬间变了脸,说道:“不是说好了,三十两。”

“快过年了,我想再给三妹做身新衣。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

“行了,家里穷我知道。不过这次雀哥答应我只要我付得起三十两,就帮我在神机营寻个职位。”

“阿靖,爹娘都希望你能好好读书。”

“别给我提爹和娘,要不是你……”

“阿靖。”

魏端的一声怒喝吓回了魏靖的后半句话。魏靖也知自己失言,评心而论,爹娘去世后,魏靖这个大哥也算是合格。虽是富贵不比从前,但也没缺过自己于三妹的吃喝,更是靠打零工供自己进了书斋。

“行了,我知道。不过是去神机营寻个文职罢了,我记得这辈子都不碰刀剑。”魏靖不耐烦地说道:“雀哥说了,神机营的空缺也不是随时会有的,三十两要尽快。”

魏靖走后,魏端又独自站了许久,若是在漕帮兴旺时,三十两不过一顿饭的开销,而今这三十两还差一多半,去哪里寻?

空中又零散飘起了雪花,魏端长长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昔日的富贵已成云烟,现在也挺好的,魏端安慰自己道,若二弟真在什么神机营寻了职位,也能补贴些家用,那时便有钱带花儿去看看眼睛。想到三妹魏端的心里满满的暖意,比起二弟的叛逆,也唯有三妹魏知花更贴心。

魏端家在城西的一处草房内,因为离城越较远,魏端每日去酒楼要花费许多时间,但好在地方虽远,房租却便宜。天气寒冷,魏端的一只脚也不方便,去的路上更是颇费时间。但一想到家中的三妹,脚下不由自主快了几份。

“花儿,瞧哥给你带了什么。”魏端在门外兴奋地喊道:“你最爱吃的桂花年糕。”

屋内并未像预期那样传来魏知花的欢呼声,魏端推开门,瞬时傻了眼,一把剑横在魏知花的脖颈上。

“放开她。”魏端双目怒视,眼里几乎喷出火光,抄起屋后的一根长棒持在手中怒呵道。

“不想她死就扔了。”那人盯着魏端手中的棍子说道。

“放开花儿。”

“哥,我没事。”唐知花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道:“叔叔给我梳了辫子,好看吗?”

魏端这才注意到三妹的头发被精心地扎成了双髻,脸上也比往日整洁了几分。

“好看。”魏端说道。心里却是满满的愧疚,三妹是个瞎子,平时自己又在酒楼帮忙,很少顾及她,更别说帮她梳辫子这种小事。

见魏端手中的棍子掉落在地,那人再也憋不住,大声的咳嗽出来,一大滩血迹落在魏知花的衣裙上。

“叔叔你还好吗?”魏知花虽看不到,但感官却异于常人,她扶住那人又道:“我大哥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我没事。”那人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略带歉意地说道:“弄脏了你的衣裳,真是抱歉。”

“哥,你还不快去请郎中。”魏知花急得直跺脚,魏端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人命关天,看那人也没害三妹的意思,便依照魏知花的意思去请郎中。

好在掌柜给的银子,给魏靖之前私留下了一两,本想着给魏知花做身新衣服,现在倒便宜了面前的病鬼。魏端对面前的男子恨得牙痒,可魏知花执意要收留。魏端不忍拂了妹妹的意思,便认命地抓药、熬药、喂他服下。

几日后,那人转醒,只是身子依旧不大好。说几话便咳个不停,那人让魏端称呼自己为老秋。魏端自然知道这是个假名,老秋对自己不信任,但魏端也不在意,家里虽穷,但每日从酒楼提回来的剩饭剩菜也够三张嘴的吃食。况且自己常常不在家,老秋每日都会为三妹梳上一个新发型,有老秋相陪,魏知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这几日与老秋相处,魏端也渐渐喜欢上这个话不多的男人。今日酒楼的生意格外地好,魏端也跟着忙到了深夜,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掌柜今日除了酒菜还给了半壶客人喝剩的酒。

几杯酒下肚老秋的话也多了起来,对着魏端说道:“瞧你也是个练家子,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魏端苦笑,将手中的酒饮尽,说道:“人生何处不江湖?”

“好一个,人生何处不江湖,当浮一大白。”老秋大笑道:“不过,昔日漕帮少帮主秦苍也算得上一条汉子。”

魏端一惊,心知老秋已识破自己的身份。只是漕帮已成昨日黄花,今日只有魏端和弟妹,再无秦苍。

老秋见魏端不答话,也不强迫他。竟手中的酒杯一掷,起长剑又道:“虽是武功尽生,生而为人也不该如此沮丧。承蒙你兄妹多日来照顾,今日不如教你几招防身。”

老秋说完,举起剑便在院中的空地比划起来。剑招舞得及慢,接连三次才收了剑,老秋笑道:“你可看清。”

“剑神亦秋果真名不虚传。”

“你认错人了。”老秋大笑着进了屋,说道:“过几日我便要走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魏靖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来得人是魏靖,魏端这才想起,因为老秋的事,自己已经五六日没去看魏靖了。

“三十两,拿来。”魏靖略带恼怒地说道:“雀哥说过了今天,就再也不管我的事了。”

“没钱。”自打上次寻过魏靖之后,魏端总觉得雀哥并不可靠,况且家中也真是再无余钱。

“没这三十两,我也不活了。爹临死前怎么同你讲的?”魏靖不依不饶地问道。

端儿你以后要照顾好靖儿和花儿,特别是靖儿一定要考取功名,光复我魏家。

阿爹死前的话又落在魏端的心中,他的眼前一阵血色,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在漕帮内改革创新又怎会遭坏人利用,爹娘死于非命,漕帮也因此解散。对于二弟魏端心里多得是愧疚,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魏靖该还是无忧无虑的漕帮二少爷。

“爹呀!娘呀!靖儿命好苦,大哥他、他不管我了。”魏靖见要钱无望,竟拍地大哭起来,活脱脱地一副无赖相。

魏端怕惊动屋内的花儿与阿秋,怒呵道:“别哭了,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魏靖见要钱有望,便止住了胡闹,喜滋滋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拍身上的泥土,凑在魏端的耳边说道:“大哥,我听人说我们家住了一个江湖人,带着一把好剑,值几十两银子。”

魏端狠狠地瞪了魏靖一眼,当初漕帮遭人陷害,阿爹身陷牢狱,可恨朝中无人,这才使阿爹喊冤而死。自己带着年幼的弟妹,几翻波折在燕城安了家,更是将二弟魏靖送入书斋,指望他能考取一官半职。

魏靖被魏端吓得不敢多话,临走时还不忘了再次叮嘱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银子凑齐。魏端无精打彩地进了屋,别说是三十两,此时就是三两银子自己也拿不出。

“拿去。”老秋将手中的剑扔给魏端,说道:“我留着也是无用,当了吧。”

魏端一惊,不知老秋的用意。一时间愣在那里,只见老秋又说道:“江湖已远,留着也无用,也算是对你们兄妹这几日的谢礼。”

“决定了吗?”

“心愿已了,江胡之大,何处不安身。”老秋笑道。

“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不如等我回来,醉上一场。”魏端拿起拿,边走边道:“是把好剑,应该能换上壶好酒。”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落在院内,阳光正好。两个时辰后魏端提着一坛酒回到小院,小花已经备上了几个小菜。一张简易的案桌放在院中,许是心情放松的缘故,两人的酒也喝得格外的高兴。

“钱送去了。”

“嗯,还得多谢你。”

“谢啥,既然决定退出江湖,那剑也就无用了,不如送你解了困境。”

“决定了?”

“决定了。”

……

那一场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多亏小花的照料。魏端醒时老秋还没有醒,小花绞着袖细声细气地问道:“哥哥,可不可以让秋叔留下。”

魏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妹妹,想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于小花手中。小花不解其意,魏端这才醒悟过来,小花眼已盲,哪里看得到纸上的通缉令。

“小花,秋叔有更重要的事,以后空了再来看你。”老秋不知何时站在了魏端的身后,抽走小花手中的纸,温柔地说道。

老秋看罢通缉今,盯着魏端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魏端无言以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秋不再多说,转身收拾起行李。倒是小花哭泣不停,老秋收拾好东西,摸着小花的头,安慰道:“傻孩子,别哭,叔以后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小花扬脸问道:“拉钩,骗人是小狗。”

老秋伸出手认真地与小花拉了钩,小花这才破涕为笑。拉着老秋的手说道:“秋叔,再给我梳次头好吗?”

光线透过窗棂打在屋内,魏端斜斜地站门口。他从未想到老秋会有这样好的手艺,小花的头发在他手里温顺而听话。

爹娘去世时小花才九岁,初时常哭着要爹娘,后来大了也变得安静。魏端对小花满是愧疚,若不是他爹娘也不会死于非命。可是这次他也只能狠心地拒绝小花。

老秋,原名剑亦秋。沈家护院,二年前沈家满门被灭,老秋被列为第一号嫌疑人。几次追捕都被他逃脱。后来江湖上传出沈家之后以被灭门皆因得罪太守萧让。十天前,朝廷下了新的通缉令,剑亦秋刺死燕京太守萧让后逃逸。

魏端对老秋虽是敬佩,却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冒险。漕帮解散后,他更是知道了亲人的重要。江湖、朝堂的纷争已经远去,现在他只想保全一家人的平安。

小花的辫子还未梳完,外面已经围满了官兵。领头的正是雀哥,雀哥大呼小号的指挥着众人将院子围了严丝合缝。叫嚷道:“剑亦秋,还不出来投降。”

老秋愣了一下,未曾答话,耐心地将小花最后一个辫子梳完,又扎上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这才缓缓起身,一把抽出魏端手中的纸,摊开后又狠狠地砸在魏端的脸上,大步出了房门。

老秋抓起屋后的长棍,一通乱扫,但棍子哪里比得上用熟了的长剑,对方人又多,很快被生擒。老秋恶狠狠地嘲魏端吐了口吐沫,眼神中满是嫌弃。魏端的心神在那一瞬仿佛被掏空,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一定是认为我出卖了他。

就在魏端失神地那一刻,小花从屋内跑了出来。挡在老秋的面前哭道:“秋叔是好人。”

“噢。”雀哥饶有风趣伸手抬起小花的下巴说道:“魏二,想不到你还有个这么标致地妹妹。”

“雀哥,花儿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魏靖跪在雀哥的面前说道。

魏端这次注意原来魏靖也跟着来了,一定是他告得密,一脚踹在魏靖的身上,大吼道:“滚。”

魏靖自知理亏,不敢和魏端争论,又往前几步抱着雀哥地腿又道:“你老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花儿。”

雀哥鄙夷地抽出腿说道:“你算什么狗东西。今日大爷忙着去衙门交差,就先放了你一家窝藏要犯之罪。”

雀哥带着一行人走后,魏靖自知理亏,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放在魏端面前。魏端斜眼一看,将那包银子狠狠地砸在魏靖地脸上,魏靖头上被砸出一个大包,倔强地盯着魏端说道:“义气有个屁用,爹娘为了那人,身陷牢狱,最后不一样被抛弃。”

“你……”魏端气得十指发抖,却知魏靖说的是实情。昔年,自己因年少气盛得罪帮中一位长老,被人诬陷扣上贩卖私盐的罪名,多亏江南提刑按察使许云哲大人查明真相,还自一个清白。后来爹娘为报许大人的恩惠,暗中帮其查江南盐税一案。后来,许大人失踪,而爹却被诬陷为杀害许大人的凶人而丧命。

魏靖走后,魏端默默地将院子收拾干净,凌乱不甚的院子恢复了原样,只是地上大片的血迹却抹不掉。魏端想起老秋离去时的眼神,更是一阵悔恨,虽说老秋不是他告发而被抓,但若不是自己将老秋的剑拿到当铺换了银子,老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魏知花哭哭啼啼了一天,魏端不知该从何劝解,终于等到第二日魏知花恢复了生机,却再也不理会魏端。老秋一向待魏知花如亲生闺女,家中只魏知花和魏端两人知道老秋在此养伤,魏知花认定是魏端告密,让雀哥一行人抓了老秋。

魏端看到魏知花冷漠的态度唯有苦笑,他若不顶了这个锅,也只能供出二弟。二弟那日早晨回来要银子,怕是早就得到什么风声,而自己当天当了老秋的剑给他送钱,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二弟一向巴结雀哥一行人,又怎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几日来魏端的脸愁成了一团浆糊,小花心中有气,自打老秋被抓走那日便不再理魏端。魏端每日陪着不是,想尽办法逗小花开心。魏知花虽知在老秋被抓走这件事上,魏端的无能为力,神色缓和了几分,只是依旧不愿和魏端说话。

这日,魏端得到了一桌客人的赏赐,虽说只有十个铜板,心想着也够给小花买块年糕。一下午都想着这件事,不等下工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去,怀里揣着热腾腾的年糕,满心的欢喜。

“花儿。”还未进院子魏端便大声地喊了起来:“快瞧大哥给你带了什么。”

花儿未曾应声,魏端推开门,热血冲上脑门。床上的魏知花尤如一具死尸,发髻散乱,衣衫已被撕成碎片,下体流着大片的血迹。

“花……”魏端撕心裂肺地叫道。魏知花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任由魏端为她梳洗、穿衣。魏端将小花哄睡后,拎起门后木棍就出了屋。

魏端在城中转了一圈,终于在城西的一家妓院里将雀哥堵了个正着,魏端擒着木棍上前,不过三两下,便被雀哥一行人制服。雀哥抓着他的头发府在他耳边道:“你妹妹的味道还真不错,你这当哥的没尝过吧。”

魏端气得双目赤红,怒吼道:“我要报官。”

雀哥大笑:“报官?你有证据吗?”

雀哥说罢又从后面拎出一人,将那人推到魏端的面前又道:“魏二,今天我可曾去了别处?”

“没、没有,雀哥今日一直在倚春院快活。”魏靖摇头说道。

“哈哈……”雀哥大笑。

雀哥心情大好,招呼着众人离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说道:“魏二今天日多谢你款待,神机营的职位归你了。”

魏靖大喜,正欲追着雀哥离去。被身后的魏端抓个正着,魏端丝毫不给魏靖辩解的机会,一路上几乎是将魏靖拖回了家。回到家两人皆被房梁上的尸身给震惊了,小花死了,上吊死的。

魏端拿起菜刀要砍了魏靖,终是没下去手,厌恶地说道:“滚。”

魏靖自知理亏,跪在魏端的面前说道:“大哥,我怕雀哥找你们麻烦,才请他去的妓馆,小花的事我、我真不知。”

“滚……”魏端大叫,手中的菜刀甩出,几乎命中魏靖。魏靖知现在多说无意,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朝小花的尸体叩了几个头,离去。

魏端将小花安放在床上,守了她一夜,直到次日才醒悟过来小花已死。望月楼的掌柜也急匆匆地推开门,先是一愣后又拽着魏端的衣袖大叫道:“魏瘸子你快走,昨天魏靖刺杀雀哥,已被被乱刀砍死了。我听人说雀哥还要带人杀了你。”

魏端一脸麻木,掌柜气得直跺脚,却也不敢久留。只得叹口气匆匆离去。魏端捡起地菜刀,来到雀哥的住处,魏靖的尸体被随意丢在门口的小巷内。魏靖一脸杀气,几位家丁也不敢阻拦,喊来了雀哥。

“死瘸子,够胆识。老子正在寻你,你到是自己送上门来。”雀哥一声令下,家丁蜂拥而上,魏端很快被打个半死,雀哥手持利刃正在砍下时,被斜道里冲出的黑影救了下来。那黑影速战速决,只为救人。雀哥的一干手下本就是乌众之合,倒也真被黑影杀出一条血路将魏端救了下来。

魏端醒后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酒楼的地窖,救他的赫然是终日阴沉着脸的掌柜。魏端大哭,质问掌柜为何要救自己,如今这情形倒不如死了。

“昔年漕帮何等威武,帮主秦锐更是不惧权势,不惜得罪苏阁老一党,救助江南百姓于水火。”掌柜冷冷地说道:“想不到他的后人如此懦弱。”

“那又如何,爹被捕入狱进,可曾有一人为他站出来说话?”魏端失神地说道。他永远也忘不了,父亲临刑前绝望的眼神。自古官官相护,自己尽心培养魏靖也正是想他若有功名在身,也护得一家人平安,又可有朝一日能为父亲沉冤昭雪。

“许云哲许大人呢?”掌柜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好歹有你们为他收尸,而许大人至今生死不明。”

魏端一愣,未曾接话。三年前,他并不叫魏端,而是江南漕帮的少帮主秦苍,漕帮一向以水运为生。而水运最大的赢利为贩卖私盐。爹秦锐一向正派,不肯与私盐贩子为伍,因此得罪了李公公一党的苏阁老。而许云哲正是皇帝钦点的江南提刑按察使,奉命追查江南盐税一事。

江南的势力本就错综复杂,漕帮虽是第一大帮,但帮中依旧内耗严重,秦苍年少,满腔势血欲改革帮内制度,改善漕运工人的生存环境,羽翼未丰哪里帮中一干老人的对手,不但被人利用,更是被扣上私自贩盐的重罪。多亏许大人出手,查明了真相,还秦苍了清白。秦锐为回报许大人,也为还江南盐业一个安宁,与许云哲连手查江南私盐一案。事情刚有点眉目,许云哲就失踪不见,而最后一个见许云哲的正是秦锐。秦锐背负着杀害朝廷命官的重罪,被斩首。

“而今新皇登基重启‘玲珑卷’,若是有苏建定与江南盐商勾结的罪证,不但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也可以报了你弟妹的仇。”

魏端沉默不语,带着弟妹隐命埋姓这么久,为得就是听从父亲的话,远离朝廷纷争。而今弟妹皆惨死,父亲的话还是对的吗?魏端迷茫,掌柜也知此时强逼无用,悄悄退了出去。

楼上的雅间,一人正在等着掌柜,见他来,便先开了口:“怎么样,事情成了吗?”

掌柜摇头,那人又笑道:“也是,安逸了几年,秦少帮主已无当初的热血了。”

“秋大人,属下不解,上面派我守了秦家兄妹十几年,为何到今日才想起这枚棋子?”

“昔年许云哲搜集当朝阁老苏建宁与盐商勾结的账册,还未曾送出就死于非命,漕帮帮主秦锐也因此失到牵连成了替罪羊,可那本账册却不翼而飞,上面断定在秦苍的手里。派你来此,也正是怕账册落入他人之手。而今新皇登基,苏阁老的气数已尽,这本账册便是关键。”

“为何三年前,不逼迫秦苍交出账册?还需要大人亲自出手。”

“时机未道。”那人摇了摇头,又道:“漕帮虽已解散,但昔年秦锐的余威还在,若是能借此机会,一举收复秦苍也是件好事。”

“秦苍看来不过是一介废人罢了,哪里值得涂老你亲自设局将他逼入死路。”掌柜又说道。

“你懂什么。若不是我用老秋的身份接近秦苍,将他引入死局,又怎么会激发他心中的怒意。账册虽然重要,但江南漕帮散落在外的万余帮众都要靠秦苍去收伏。”

掌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涂老又道:“等着吧,不出今晚秦苍一定会去寻账册,前往玲珑门。”

另人意想不到的是秦苍一夜未归后,竟又来到了酒楼。掌柜不知秦苍所来何意,劝他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而秦苍略带固执地说他要见老秋。

掌柜心中一惊,不知秦苍是何意。略带小心地说自己会帮他救出剑亦秋。秦苍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块碎布,扔在掌柜的面前,说道:“把老秋交给我,账本归你们。”

掌柜认得这布条正是涂老接近秦苍一家所穿的面料。只是这事由不得他做主,只得先稳住秦苍一面向涂老汇报。

黄昏时候涂老来到酒楼,身着玲珑门特有的暗红色绵衣,秦苍见到涂老双目血红,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道:“花儿受辱那日,你可在。”

“不错,我在。”涂老沉思片刻说道:“可惜没救下花儿。”

“你混蛋。”秦苍大叫道:“亏得花儿那么相信你。”

涂老沉默,十天的相处,那个女孩他亦是打心眼里喜欢。不然他也不会在接到属下密报雀哥领人去秦苍家时急匆匆地赶去。去时已晚,雀哥领着众人已走,小花满身的血污,他刚把魏知花抱上床,便听到魏端回来的声音,只得匆匆割断魏知花手中抓着的衣衫,躲了起来。

“你不是老秋,老秋不会看着花儿受辱的,你是究竟是谁?”秦苍这时才注意到涂老身上的官服。

“玲珑门长老涂秋声。”涂老说道:“账册给我,我帮报仇。”

“不。”秦苍大叫,从怀中一把菜刀扑向涂老。涂老还未有动静,旁边护主心切的掌柜一剑刺向秦苍。秦苍嘴里冒着血泡,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喉咙中发出:“是你欠花儿。”

秦苍死了,掌柜虽是莽撞却也护主心切,涂老并未过多的怪罪。只是秦苍临死前的那句话,在涂老的脑海中不断的翻滚,那个花一样的姑娘,是自己害了他。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本账册竟在秦苍的身上。涂老的心里极为震惊,从一开始秦苍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雀哥那群人也该除了。”涂老背着手淡淡地说道。

掌柜点头。

一个月后,燕京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张灵雀因杀人、强暴幼女等数十项罪名被问斩。而在此时,朝廷上更是发生一件大事,苏阁老被查出与三年前江南提刑按察使许大人失踪案有关,且利用手中权利,操控江南私盐贩卖,盐税一案得以彻查。昔日漕帮秦锐与许云哲失踪一案无关,得以昭雪……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1帖,此为第20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38)

谁见陌上人如玉(写手:[珑]拾画,真身:红笺)

谁见陌上人如玉



楔子

画莺啼梦破栏杆。杏花微雨江天。

白衣拂满一身烟。洗了琴弦。

已是清音杳杳,春风飞渡秋千。

青青陌上又经年。不见人还。



一,天晴日,死尚书


天佑三年,动荡的京城刚刚恢复一片祥和宁静,晨光熹微,早市上的叫卖声渐渐的多起来,人们的生活似乎也渐渐形成了一种良好的秩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街道似乎也日益繁华起来。

只是,这风云变幻之下,真的是一片祥和宁静吗?

这天底下有多少事都是包裹在华丽的外衣下,根本看不清真实的样子。

阿斯兰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

其实这一夜他本来也没有睡安稳,慕夏的天气忽而暖忽而凉的。见垂着纱帘的窗子外已经很光亮了,索性起来了,半倚在枕榻上,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秦尚书被杀了,这事是真的吗?”

“当真,今早就传开了,都已经惊动刑部了。”

“那我们兰公子岂不是少了一个大靠山?”

“嘘!什么大靠山,嬷嬷说了,叫我们说话都小心点,这事恐怕还会连累到我们教坊司呢。”

“为什么?”

“要连累也只有里面那位吧, 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行了都别在这儿瞎扯了,回头有叫你们说话的时候。”

几个丫头口中的兰公子,便是闻名教坊司的乐师阿斯兰。而户部尚书秦原便是教坊司的常客,常年以听曲为名往来教坊司,不知暗地里都干些什么勾当。

阿斯兰闭上眼睛,冷哼了一声,微扬嘴角,日光透过窗子半照在身上,愈发显得俊秀的脸庞轮廓分明,风姿绝美。

什么尚书,不过也是个登徒子罢了,平日里装着一副不问世事闲云野鹤的样子,内心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否则,如何能坐上这尚书的位子,死了岂不快哉。

对于户部尚书秦原,在阿斯兰的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恨意。

这股恨意,大抵从进教坊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天启初年,那年阿斯兰十三岁,原本过着前呼后拥父疼母爱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夜之间,父母,家人,下人,全都不在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阿斯兰幼小的心灵,阿斯兰一遍遍的呼喊,但却没有人来。

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但这个梦却是如此的真实且绵长,在阿斯兰的心里刻下了一道道伤痕。

体弱多病的阿斯兰在一间昏暗的没有床的屋子里昏睡了几日之后,便被带到了教坊司。

后来听人说,男丁本来是要被流放的,因为阿斯兰长得清秀俊美,被当成了女孩子抓进了教坊司。再后来,因为阿斯兰从小习得一手好琴艺,教坊司的嬷嬷便没有拆穿他,偷偷留下了他。但嬷嬷的收留也没有让他看到人世间的光明。他明白他只不过是从一个地域又逃到了另一个地域而已。

他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也知道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在昏睡的那几日里,他明白了什么是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孤独。

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嬷嬷对他好一点,他只有努力弹琴。靠着一手琴技,他才勉强支撑着在教坊司的日子。

他变得沉默寡言,冷眼看着出入教坊司的所有人,从别人脸上,看世间的纷纭。哪怕受到别人的欺负,他也只有默默承受,恨在心里。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个可以听他诉说一切的最疼爱他的母亲已经没有了。

没有快乐,没有光亮,他不知道,他想知道,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会在这教坊司里孤独终老去。

而唯一的安慰便是,他还可以弹琴。

琴乃知己,琴音乃心声。而这世上,没有人能听懂他的心声。

因为曲子弹的好,阿斯兰渐渐成了教坊司的头号琴师,争相闻名而来教坊司听曲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白衣拂弦,春风染眉。琴音绝世,一曲红绡不知数。阿斯兰的名声渐渐便在坊间传开了,人们都称之为兰公子。

因为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又有种女儿家的优雅和拘束,更有甚者称其为兰美人。

便再也没有人记起他的名字和身世,只记得兰公子,兰美人。

来教坊司听曲的,大都是达官显贵,这其中也包括户部尚书秦原。

阿斯兰每每在这些官场中人之间徘徊,久而久之,也略看懂了一些官场事。他们这些人的尔虞我诈,故作风雅,在阿斯兰的眼里,都非常恶心。但他又不得不去逢迎这些人。

有时,他也会被当做他们的怀中美人,被轻薄。而随之而来的反抗,也只会换来一个耳光和一顿臭骂。虽说是有了名声,到底只是一个入了教坊司的贱籍之人而已,又能指望得到什么样的尊重呢?

这让阿斯兰变得越发的沉默隐忍,那些来自达官贵人们的羞辱,那些来自教坊司的嘲讽,就连一个小丫鬟也会笑他不像个男人。

所有的阴霾,都像是捆住阿斯兰的枷锁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

这些年的身不由己,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是等我老了?还是等我的手瘸了?再也不能弹琴了?

阿斯兰不知道答案,但很想知道答案,他是那么的渴望被救赎。




二,曲有误,秦郎顾

那是在秦尚书的生辰宴上,阿斯兰受邀去宴席上演奏曲子。

乐师受邀奏曲,本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阿斯兰像往常一样,端坐在演奏席。

凤指一滑,鹤指轻勾,琴音婉转,像泠泠流水般从指尖倾泻。也只有在弹琴的时候,阿斯兰才能够泰然自若,如入无人之境般。

他端坐在那里,是那样出尘,与人世间的花光柳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便是秦尚书的公子秦宾。

半曲奏完,阿斯兰抬腕略收声,即将弹下一叠,一抬眸看见席间坐着一个浓眉星目的男子,那专注的眼神,不由得让阿斯兰心里一忡,左手按指不小心按错了半个徽位。

半个徽位不打紧,一个上滑音,阿斯兰又给正回去,故作镇定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再也不敢抬眸。

一曲毕,仍旧获得满场的赞誉和掌声,尤其是头一次见到兰公子的妇孺们,皆对兰公子的俊美和才情钦佩不已。

盛誉之下,阿斯兰反而内心有些失落。他试着抬眸,席间的男子剑眉星目,瘦削的面庞,薄薄的朱唇紧闭,面容间透露着些许严肃和傲慢。

觥筹交错间,听见有人唤他秦公子。莫非这就是秦尚书的公子秦宾?相比于秦尚书,秦宾倒更显得像闲云野鹤般。

这个人,方才会不会一直都在专注的看他弹琴?

阿斯兰正想着,忽然,秦宾抬眼,两道如星火的目光正好投进阿斯兰的眼里。

阿斯兰赶紧垂眸,不紧不慢的收了琴,准备离席。不料有宾客劝再来一首,阿斯兰推脱不过,只得在秦宾的注视下,又弹了一首曲子。

不知为何,秦宾的眼神会令他如此不安。不是那种危险的不安,而是阿斯兰心里并不清楚,秦宾到底是因为他曲子弹得好而如此认真的聆听,还是因为秦宾如所有世人一样,因为他一张俊美的脸才如此专注的聆听。

曲毕,阿斯兰便借口身体不适,急忙离了席。

这便是阿斯兰和秦宾的第一次相见。他总觉得,那日席间,只有秦宾一个人才是认真听曲的人。

几日后,阿斯兰收到了来自秦宾的请柬,邀请阿斯兰去清风酒楼赴宴。

这个秦宾真有意思,想约我们兰公子,直接来教坊司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约到清风酒楼呢?来送请柬的丫头如是说。

有意思的人才做有意思的事,阿斯兰笑着告诉小丫头。

如约来到清风酒楼,雅席间,酒桌上没有上菜,靠里的几案上却摆着一张棋盘。

见阿斯兰来了,秦宾站起身,长身玉立,绣着花鸟纹样的浅灰蓝色的衣袍看上去一尘不染,手微伸邀请阿斯兰入座。

看了看秦宾那双深邃的眸子,阿斯兰嘴角微扬。

早听闻秦公子棋艺了得,难不成今日不是约我吃饭,而是约我下棋?

饭自然是要吃的,先来一盘助助兴。

随即二人便一黑一白,方寸之间显身手。

很显然阿斯兰并不是秦宾的对手,甚至是很弱,一局终了,阿斯兰笑道,秦公子为何不直接去教坊司,这样赢了岂不是更有面?

秦宾一愣,锐利的目光扫到阿斯兰身上。

我自认我的棋艺还不需要在兰公子身上找面儿,我虽爱下棋,但我约兰公子下棋也非是为了棋,只是我不喜欢教坊司那个地方,那里,没有好人。

那也包括我吗?

当然,不包括丰神俊朗的兰公子。

何以见得?

因为你会因为见到朋友而紧张弹错音。

一句话如惊雷般,在阿斯兰头顶轰炸。定定的看着秦宾,阿斯兰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所以那一日,他是听出我弹错了半个徽位,他懂琴,也懂我。这种感觉好生奇怪,我应该兴奋,应该喜悦,却为何会感觉更加不安了呢?

阿斯兰什么也没说的跑出了清风酒楼。

小跑着回到教坊司,清风酒楼到教坊司的路并不远,但阿斯兰好像跑了很久一般。他感觉路的尽头并不是教坊司,而是光明。

边跑边回想着秦宾的话。朋友?朋友是什么?我阿斯兰哪里有什么朋友呢?

但事实是,到如今为止,只有秦宾一个人听懂了他的曲子。这便是所谓的知音吗?

自此之后,阿斯兰便像一个痴情的女子期待着情郎一般,期待着能与秦宾再次相见。

而秦宾真的是从来不去教坊司,但是秦宾会带着阿斯兰去游湖,去爬山,去庙会,去很多地方。去看落花飞雪,去看云卷云舒。

也会教阿斯兰下棋。都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方显本事。而秦宾偏偏喜欢和阿斯兰下棋。他总说,人生如棋,你可以算到眼前,却总难算到未来,世事变幻,兴许顷刻间,便可以从天堂坠入地域。

这话倒是令阿斯兰深有感慨。

阿斯兰不解的问,秦公子,你为何从来不叫我弹琴给你听。

秦宾回答,因为我想让你变得快乐之后再弹琴。

我不快乐。

是的,秦宾说的对,我确实不快乐。

回想教坊司的点点滴滴,确实是不快乐,从入教坊司的那一刻起,阿斯兰就已经告别了快乐,只留下哭泣,伤心,灰暗,忐忑,不安,以及人生的失落。

我庆幸自己是个男子,不至于沦落风尘,却又恨自己是个男子,不能像其他男子那样,伟岸的活着。

想着想着,一滴泪淌出来,又滑进去。

所以秦宾是懂我的,懂我的琴的,阿斯兰常常想,他是不是遇到了这世上唯一的知己。

有知己的感觉,原来是如此奇妙,时时刻刻脑海里都会想到他。




三,隔年恨,经年误


如秦宾所说,教坊司没有好人。也没有好事。

身处教坊司,这些年听了看了很多本不该知道的事,诸如张大人家的小妾怎么死的,李大人是如何勾搭上王夫人的,刘大人如何贪污,朱大人如何行贿,世间种种污浊的事,都能传到教坊司来。

而阿斯兰迷惑尚书公子的事也传开了。有人说秦宾之所以从不来教坊司,就是怕被父亲撞见,有人说阿斯兰比女人还会勾引男人,更有甚者,说秦宾都是为了阿斯兰才一直不娶亲,气坏了秦尚书。

世间最大的恶,莫过于人的嘴。

阿斯兰很苦闷,但令他苦闷的并不是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而是关于他听到的另一个消息。

当年家中之所以被抄家,罪魁祸首,便是当朝户部尚书秦原。这位尚书大人,墙头草,两边倒,天佑元年,新皇继位时,很多党争之人都相继倒台,而这位尚书大人也没有在新政权下倒下,可见秦原的手段不是一般的高。

为什么有的人做了坏事,还能每天如此逍遥快活,而我却要成为别人取乐和笑话的对象。

连续几日的失眠,矛盾,憎恨,煎熬着阿斯兰。他恨,他恨那些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他恨教坊司,他不愿意一生的时光都埋葬在教坊司。

这种仇恨的种子,也许在刚踏入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埋下了。

而现在最令他痛苦的是,秦原是秦宾的父亲。

他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样一种纠结痛苦的局面,他唯一想到的便是,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个让他走进地域的人。

被这残酷的真相折磨了一段时日之后,阿斯兰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那天秦宾一如往日的约见阿斯兰。

阿斯兰穿着一身白衣,系着白发带,抱着琴的样子,眉如远山,靥如桃花,白衣不染尘,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看着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秦宾,阿斯兰幽幽的问,他们都说,你久未娶亲,都是因为我,是真的吗?

你觉得是真的吗?秦宾反问。

阿斯兰呵嗤一笑,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与这无关。

与什么无关?

与男女无关。与你是这世上最令人心动的人有关。

阿斯兰有时候想,如果他真是一个女子,或许就不会做今日这个决定了,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为了爱情而舍弃仇恨,与秦宾过上有名无分的缠绵日子。

但可惜事与愿违,他是个男子,一个背负家仇的男子,他总要做点什么,不然何以立于世?

月光静静的倾泻在阿斯兰脸上,俊美的面庞显得越发的清冷。

今夜,我想去你家,为你弹一首曲子。

你确定准备好要弹了吗?

我确定。

来到尚书府后,秦宾说,我们还是下棋吧。

呵,你还是不听我弹曲,你这人是有病吗?我是乐师,你不听我弹曲,那找我做什么?

因为棋能拨开迷雾,棋能让我们渐渐看透真相。秦宾很镇定。

阿斯兰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了,但他此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心像有无数根琴弦一样在缠绕着,纠结,痛苦。

虽然有些生气,但阿斯兰还是默默的执出棋子。他有什么可生气,这世上最卑微的人不是我自己吗?我有什么资格生别人的气。

不管秦宾做什么,到底,秦宾是这个世上唯一给过他快乐的人,我便做那舍命的红颜,陪君子下棋又何妨。更何况,这兴许是最后一次陪君下棋了。

棋局未定,秦宾抿了一口茶的功夫,便倒下了。

阿斯兰早在秦宾不注意的时候,在秦宾的茶盏里撒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蒙汗药。

秦宾睡着了,睡得那样安静,阿斯兰伸手轻轻抚了抚秦宾的脸颊,抚了抚哪啊纤长的睫毛。

今日此后,余生相见,或许便再也不能坐在一起下棋了,若有幸,希望你我各自安好吧。

离开秦宾,阿斯兰偷偷去寻找秦原的房间。




四,琴弦断,两相负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昨日你害我全家,今日我手刃仇人,这一切,就像戏文里写的一样,令人唏嘘不已。

阿斯兰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每日强装镇定的依旧见客,弹琴。

教坊司的日子依旧过着,哪怕他杀了秦原,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过去的事,早已成定局,他又能改变什么?到头来,依旧是,日日笙歌日日酒,醉倒不知已黄昏。

教坊司,终究是走不出去了。

阿斯兰或许也料到会如此,但至少不必再日日为仇人赔笑,不必再看见世间那张最虚伪的面孔。而同时,他也失去了世间那个最懂他的人。

昨日,负责调查大案的玲珑门也已经来过了,所有与秦原有关的人都被问了话,阿斯兰也不例外。

阿斯兰早有准备,当日他交代了一个小丫头扮作他的样子在房间睡觉,这样,所有人都说案发当日他在房间睡觉,没有人知道案发当日他去了哪里。

这是阿斯兰早就想好的脱身之策,虽然暂时奏效了,但阿斯兰心里还是很不安。

他不安,或许案件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连累了那个小丫头怎么办?

他不安,或许秦宾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而此时的秦宾一定在恨自己。

他原本想着,在教坊司其实可以有很多机会杀秦原,但他不能连累整个教坊司,毕竟教坊司还有着跟他一样可怜的人,

他原本想着,反正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教坊司,自己也不必苟活,败露了便败露了,或许死了才能真正摆脱。

然而此刻的他,却忽然发现,和秦宾在一起的日子,原来是那样美好。想念一个人,原来是一件令人如此愉悦的事。

想着秦宾看着他时眼里有星星的样子,想着秦宾锦缎玉袍玉树临风像春风一样拂进他心底的样子,想着秦宾温声如水泠泠在他耳边问他,你快乐吗?

而越是美好,他越觉得,命运一定会夺走这美好的一切。就像当初夺走他的家人一样。似乎对于命运,他已经完全妥协。

而断送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可就算他不杀秦原,他与秦宾又能如何?秦宾也终有娶妻生子的那一天,除了教坊司,这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一个乐师。

可我真不想此生终老教坊司,我想要回家,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但我想,此生终是回不去了。

云烟绝弦处,爱恨两茫茫。

不几日,玲珑门又来人了,这一次,他们是直奔阿斯兰而来。

阿斯兰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比以往都淡定。

着一身清羽白衣,系一根长长的绣带,黑发如瀑披于身后,干净清秀的面孔,眉如远黛含烟,眼如秋水盈波,睫如扇羽轻扫,鼻尖微翘,朱唇不点而红,两靥如初开的桃花般,未傅粉而觉娇羞。

阿斯兰走出来的时候,神态异常自若。

好一个兰公子,兰美人,果真绝色。

玲珑门的玲珑女使范筱如是说,然后便命人把我带到了玲珑门。

我果真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只不过不是家,而是那个昏暗的没有床的屋子,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恐惧,有的只是一心赴死的决心。

也没有小时候的恐吓,他们只是不断的问话,问我案发当日睡在我房间的是不是个丫头,问我案发当日出现在尚书府的女子是不是我,问我是不是秦宾带我进的尚书府,问我是如何杀死了秦尚书,问我为什么要杀死秦尚书。

阿斯兰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唯一没有回答的,是他的真实姓名。

如今,这个姓名,这个身世,还有什么必要告诉世人呢?反正也即将随着我的尸骨被尘土掩埋了。

曾几何时,阿斯兰是那么希望活着,活着离开教坊司,找一个相知相惜的人,一起相依相守,白头偕老。

如今,只剩下满怀的回忆。

没想到的是,带着这份回忆,阿斯兰还能再见到秦宾。

秦宾出现在玲珑门的监牢里,秦宾还是那个秦宾,那个看着阿斯兰的时候眼里有星星的秦宾,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疲累,微微皱起的眉头,大抵是为尚书之死操劳的。

声音中有一丝微微不易察觉的颤抖,秦宾对阿斯兰说,我之所以对玲珑使供出你,是因为我相信杀人者肯定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阿斯兰背对着秦宾,呵呵一笑,无所谓,这原本也是你该做的。

说完这话,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到头来,真的是如戏文里一般滑稽,为什么他偏偏是秦原的儿子。我无法放下家仇家恨,他应该也同我一样,放不下杀父之仇吧。

曾经还希冀他是我的知音,我就是俞伯牙,他是钟子期。

而当我用琴弦勒死他父亲的那一刻起,这根断了的弦,便像断了的风筝一样,已经没有了牵绊,已经连不起我和他的心。

琴弦断,知音绝,君与我,两相负。





五,云风清,莫相负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斯兰等着被公然处决,却一直也没有等到,等到的只有一个小玲珑侍。

玲珑侍打开牢门,你可以走了。

阿斯兰惊愕不已,我可以走了?

玲珑侍将错愕中的呆滞的阿斯兰拉出来,关上牢门,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走?走哪里去?我怎么可以走了呢?我不应该被秋后处斩吗?

玲珑侍打量了阿斯兰一眼,没见过像你这样,还希望被问斩的人啊。能活命就赶紧走吧。说着,玲珑侍快步离开了。

阿斯兰跟着赶出去,恰巧碰见玲珑女使范筱,拦住问道,大人为何放了我?

晴阳下,长时间的囚禁让阿斯兰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依旧眉目如画,只是脸色显得苍白了些,下巴上隐隐冒出来的胡子渣也丝毫不影响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这竟是个男人?玲珑女使范筱不禁发忡,这么好看的男人,我都快要爱上了,难怪秦宾会如此的用心,看来坊间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了。

咳咳,忘了告诉你了,范筱清了清嗓,正色道,那个秦原并非是被勒死的,他是死于中毒,南疆奇毒。所以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明明把他勒死了。阿斯兰有些不可置信。

范筱一边挥手一边说,你力气太小了,勒不死他,我还有公务在身,更多细节你去问秦宾吧。

留下一脸错愕的阿斯兰,伫立在晴日下。

今日的天气确实格外的好,阳光明媚,照得阿斯兰有些睁不开眼。

他该去哪里呢?回教坊司吗?他不愿意回到那里,这些日子,教坊司的人也没有来看望过他。去找秦宾吗?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去找秦宾呢?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京城大街上,经过了清风酒楼,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过去了的,便再也回不去了吧。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城,城外风光无限好,初秋的骄阳照得人心微暖,柳色还没有完全褪去,荷叶还在池塘里擎着慵懒的伞盖,溪水夹杂着岸边的草叶,渐渐浸湿了鞋底。

走得累了,阿斯兰在一棵树下的大石头上坐着,靠着树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似乎做了个梦,梦境里烟雨濛濛,有个人长身玉立,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来,为我挡住头顶的风雨。我轻声呼道,秦宾!秦宾!

阿斯兰从梦中醒来,一把油纸伞下面,一张脸上,剑眉星目,嘴角含笑,头顶的青丝垂到阿斯兰脸上,撩的阿斯兰的脸痒痒的。

睁开惺忪的眼,眼前正是秦宾。阿斯兰唬了一跳,这不是梦?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就下了雨,初秋的天气果然善变。

看着那满眼的星光,阿斯兰有些错愕,有些不敢直视,鼓足了勇气才问道,尚书大人真的不是我杀死的吗?

不是。

那他为何会中毒?

秦宾微微垂眸,这个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若想听,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你只要相信,我一直相信你不是凶手。

为何?我明明那么恨他,那么想杀死他,即便我没有真的杀死他,可我的目的就是杀死他,阿斯兰终于正视着秦宾的眼睛。

但现在结果是你没有杀死他,这就够了。

秦宾的语气一直很缓,缓缓的温柔,能安抚阿斯兰的情绪。

虽然你有满腔仇恨,可你的骨子里是充满着善良,所以你不敢杀人,而且,你的手段很拙劣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你给我放了蒙汗药。

被拆穿的阿斯兰有些羞愧,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看透似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让你下棋吗?

见阿斯兰不再说话,秦宾继续说到,因为我想让你对我有一些正确的判断。很多事,我们都需要多推算几步,才能看清他真实的样子。

棋如世事,胜负难料。秦宾不愧是棋绝。

所以,我是被你算计了吗?阿斯兰反问。

秦宾坦然道,你说是就是吧。

那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教坊司?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我何时……?

没待阿斯兰说完,秦宾继续说道,你不是没有回教坊司吗?你不是已经走出来了吗?你不是已经跟我在一起了吗?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斯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子,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秦宾坚持要彻查秦原被杀一案,当时他还参加了殿试,一甲进士及第,获得榜眼。又协同几位翰林院学士一起上书彻查了当年兰家被冤案。至于秦尚书到底系何人所杀,暗处的仇家,实在牵连太多。故而秦宾又辞官解印,也不愿再掺和于纷争之中。






尾声

阿兰,你看这是什么?

阿斯兰看见秦宾抱了一张琴进来,置于新买的雕花桐木琴桌上。

这是?鸣泉珮?

阿斯兰惊诧的望着秦宾,你从哪里得来的?

鸣泉珮是当年父亲为我从一位老琴师的后人手里高价购来的一张已有百年的琴,从六岁开始习琴一直到十三岁,当年被抄家的时候还以为已经家毁琴亡了,没想到居然被秦宾找到了。

摸着那熟悉的琴弦,阿斯兰眼中缓缓滑下两颗泪。

从前我觉得你的琴音里有仇恨,所以我不希望你多弹,但是现在我想听了,你以后要多弹与我听,就先弹那首《画堂春》吧。

秦宾此刻似乎有些难得的雀跃,说完仍念道:

画莺啼梦破栏杆。杏花微雨江天。

白衣拂满一身烟。洗了琴弦。

已是清音杳杳,春风飞渡秋千。

青青陌上又经年。不见人还。

阿斯兰整个人呆在原地,你如何知道这首《画堂春》?这可是……

当年阿斯兰少年成才,不仅琴艺了得,于诗词上也颇有造诣,作了这首画堂春,并谱曲演唱,也不知何时被秦宾听了去。

所以,秦郎,从那个时候,你我就已经种下了缘分吗?

秦宾拉过阿斯兰的手抚在自己胸口,你问这天底下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一个乐师,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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