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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卿卿/可离/拂胭脂/醋晓寒/扫尘/月跑跑/慕容九儿/纤绿/白小离/海棠朵朵/北北/楚惜惜/顾几回/慕容可离/(共搜集有217帖,此为第556帖)

(作者:;提交人:狼埔机器人;提交时间:2020/8/4 20:51:44)

狼埔军校第55届『伏天叙事』第四轮D队修禊散文02:处暑[点名避暑@蒲扇](真身慕容九儿,散文)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可能暴雨如注,所以提醒大家,出门要记得带雨伞。有了这把伞,雨来时可以挡雨,太阳出来时又可以遮阳。假如你说阴天可以不用打伞,可是我也听说了,半阴半晴的天气,紫外线辐射强度可能更强。除非是晚上,地球转到背对太阳的那一面。可是伏天里,谁知道哪块云里有雨?万一走着走着就下起雨来,还不得浇成落汤鸡,所以还是带上把伞吧。

伞的种类有很多,但从功能上看,大体可以分成两类:用来遮阳的和用来挡雨的。

从前,伞对于我来讲,只有挡雨的功能。夏天出门最多戴顶棒球帽,大多数时候是头顶着太阳到处跑,所以从脸到脖子再到两只胳膊,经常会被太阳晒成桐油色。L指着我说,像菲律宾人。L还是嘴下留情了,没说我像非洲人。

虽然不用遮阳伞,雨天还是需要有雨伞的。我喜欢用伞面特别大的双人伞,能把两个人都罩住。这大概是最适合情侣打的伞,可是我一个人也喜欢打双人伞,因为它挡雨的效果非常好。我买过一把双人用两折的雨伞,伞面是格子图案的,新买回来看上去就有些旧。那把伞格外重,而且伞柄很长,伞骨比平常用的伞骨多,撑起来时就显得这把伞比其他的伞更结实耐用。

L嫌弃这把伞长得丑,又重。我说,这把伞结实呀,打着它时,风又吹不跑,你忘了那把水晶伞的遭遇?L呵呵直笑。水晶伞是有一回在路上遇到下雨,顺道在超市里买的。水晶伞和平时用的普通雨伞大小差不多,是两折的伞,特别的地方在于,它是用透明雨布做成的伞面,所以叫“水晶伞”。水晶伞自然不能用来遮挡紫外线,所以只能下雨时用。因为伞布是透明的,打着伞走在雨天里,抬头就能看到伞面上摔碎的雨滴,还有被雨水冲涮干净的花草树木,伞下的世界很开阔。可是就是这样一把伞,却在买下它不到二十分钟之后,就寿终正寝:当时有阵大风刮过,伞骨立刻举手,向狂风表示全方位投降。于是一把刚刚还清澈透明的水晶伞,转眼就变成被风雨摧残的喇叭花。

大雨中,手举一把透明喇叭花,人浇成落汤鸡。

……

想想当时的画面,头顶就仿佛有一群鸦飞过……好尴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学会了用遮阳伞。起初只是为了遮阳,后来又开始用有防紫外线效果的伞。不管能不能挡住紫外线,能挡住火辣辣的太阳就行。我买过一把很大的双人伞,伞布外面是深蓝色,里面却是黑色的。据说这种黑是涂了特殊材料,可以防紫外线穿过。不管能不能防紫外线,只说这黑色的伞底,看着都觉压抑。

以前我就问过L,男人在阳光底下打把伞,会不会觉得很奇怪?L想了想说,如果男人在阳光下,是为了一个女人打伞,一点都不奇怪。但男人自己在阳光底下打着伞……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现在阳光紫外线的杀伤力有那么大,三十多度的高温,不只是能把人晒成黑皮,还能晒伤皮肤,火辣辣的好像被剥掉一层皮肤。

我和L每年都要丢几把伞,然后再添上几把伞。我 对伞的颜色和款式都不挑剔,唯独对伞的品牌很介意。我从来不买天堂伞,因为每次看到“天堂”两个字就会想到死亡。L会把雨伞和阳伞分开用,说阳伞雨天用会失去遮挡紫外线效果。我用的伞,直到现在也只有一种,既能用来防晒,也能用来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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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狼埔机器人;提交时间:2020/8/4 20:51:44)

狼埔军校第55届『伏天叙事』D队修禊旗帖(真身慕容九儿,小说)

沫沫,给你讲讲几个小故事:


6岁时,表舅用一副手指拷把我两根大拇指拷在一起,我怎么挣都挣不开,我终于哇地一声哭起来。表舅吃了妈妈一巴掌,才笑嘻嘻地帮我打开手指拷。他用手指挑起那副小巧的手指拷,问我,还玩儿吗?我抽泣着摇头,不要!

8岁时,还是表舅,这次换了一副手拷拷住他自己。他说,信不信我用一根牙签就能把手拷打开?我摇头说不信,表舅马上就用行动证明他没有说错。我呆若木鸡,眼睛对着那个锁孔看了半天,然后拎着那副大手拷追着问表舅,这么简单就能打开,那坏人不是都跑了呀?表舅得意地说,他们哪有我厉害,跑了就再把他们抓回来!表舅的形象在我眼里瞬间高大起来。于是就在8岁那年,表舅用他的实际行动,开启了我人生第一个目标: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只是后来遇到的事,却改变了我最开始的愿望,让我在高考志愿里没有一栏填写和警察有关的学校和专业,甚至连医学院都没敢填报。我承认我怂,直面死亡时,我是真的害怕 了。

第一个故事:

我们学校建在一条马路的东边,校园占地面积不大,但教学质量数一数二,每年能考进重点高中的学生数量能占整个地区中考学生的60%以上。学校的北面开了很多店,多数是小吃店和文具店,里面还有一家叫明月的理发店,我去那里剪过头发。明月理发店很小,进去三四个人时就会显得有些局促。店主也是理发师,是个总是穿包臀裙的女子。她理发的手艺不太好,应付我们这些学生还可以,但是每次路过那家店时,也总能看到里面有几个男人。他们要么是染着头发,要么就是身上有纹身刺青的。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是一群,年纪似乎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

有一天,那个女的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她斜躺在理发店的矮脚沙发里,半截身体搭在地上,脸正对着理发店门口。屋子里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连理发店的门上也有喷溅的血迹。

我当时站在警戒线外,远远看了一眼就跑回家。爷爷总说人死了和睡着时一样,可是死人和活人怎么可能一样呀。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还是非正常死亡。我恨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连沾在那个女的眼皮上的血都看到了,她还睁着双眼,双目无神地盯着我。

后来听说那个凶手抓到了,是经常去理发店的人中的一个,是情杀。我不知道的是,也是因为这次看到太多的血,让我落下晕血的毛病。高中体检时需要抽血,当看到黑红的血液渐渐充满针筒时,我直接两眼一翻,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个故事:

我们家附近有个工厂,工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工人上班。工厂一直生产,厂办也需要有人值班,临时处理厂内发生的紧急事件。厂办就在工厂门口,是个四层小楼。平时值班人员只需要坐在一楼门卫室,看电视读报纸,一般没什么事晚上十点多就能关门回值班室睡觉,第二天还可以休息一整天,所以厂办的人对值夜班的事也都不抵触。可是那年冬天,有个人在值班时,被杀死在一楼厕所里。我没去看过现场,就是听爸爸妈妈说的。

有人猜是情杀,也有人说是仇杀,具体是什么也没个结论。但自从凶杀案发生后,厂里再派人值班时,都要两个人一组。后来厂里厂外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杀人案到现在都没破,成为悬案。

刚出杀人案时,很多人都去厂办那边看热闹。我没敢去,因为害怕再看到死人。

第三个故事:

亲戚中有一家兄弟两个,下面还有个妹妹。兄弟两个都是农民,家里除了有几亩地也没别的收入,家境都不太好。妹妹跟着丈夫做些小生意,收入还算不错。可是妹妹的丈夫把赌博当成爱好,所以妹妹家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好。

这家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父母,按事先商量好的,大哥家里住一年,二哥家住一年。妹妹是女儿,外姓人,不用赡养父母。这样轮换了十几年后,老人不愿意再这样来回折腾,就想要长住一个儿子家,另外一个儿子每年给拿点赡养费。两个儿子也同意,可是就在那年冬天,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大哥家吃年夜饭。大哥和二哥都喝了很多酒,大哥指责二哥不养父母,二哥指责大哥不孝顺,两个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然后当着全家人的面,二哥把大哥杀了。就一刀,直接扎在胸口。二哥说他没想过要杀大哥,可是当时不知道怎么了。

大哥死了,二哥被判了无期徒刑。我当时听着,就觉得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第四个故事:

上初中时,有一个男生,比我低一个年级。他人很聪明,成绩也好,在班里当班长,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可是初二那年的秋天,他上吊死了,吊死在他家后面的一棵树上。那棵树的树干也就只有成人胳膊粗细,挂着绳套的树枝,力气大的人用手都能拗断,可是却吊死了一个人。

他死的时候换过衣服,还在旁边上过厕所,所以他死后浑身上下都很干净,而且连舌头都没伸出来,所以死相并不难看。我后来听爷爷说,上吊的人上吊之前上过厕所,上吊后就不会有屎尿排出来,人才会走的干净。但是,为什么没伸出舌头来,爷爷奶奶就说不清楚了。问表舅,表舅却说,那也要看绳结套在喉结上面还是下面。

经调查他的死因是自杀,但所有人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杀,还死得这样干净,好像事先就准备好了,选这么一天去赴死一样。学校里一直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家里父母对他也和平常父母对儿女的宠爱没什么区别,可是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迷一样的死亡。

我上下学时正好要从他家门口路过。每次一个人从他家门前路过时,哪怕是烈日当空,也会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我,后脖颈都是凉嗖嗖的,吓得我拼命往前跑,只要跑过那段路就没事了。

我一直都怀疑那个学弟的死不明不白,所以他的鬼魂不散,一直都在他家附近徘徊。



/洛水卿卿/可离/拂胭脂/醋晓寒/扫尘/月跑跑/慕容九儿/纤绿/白小离/海棠朵朵/北北/楚惜惜/顾几回/慕容可离/(共搜集有217帖,此为第558帖)

(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0/9/10 0:27:40)

五月吧第426届风云『陈情令』第二轮禁言术贴杀温若寒XY(联合杀)(真身:白小离)

忘羡传说

1、

“别跟着我。”

“唉,你聋了吗,我说了别跟着我。”

“唉唉,我说蓝忘,你读你的书,我走我的江湖,这不好吗?”

“我说了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就揍你了!”

魏羡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拳头,朝尾随他后面的青衫少年呲牙咧嘴。

“是师傅让我跟着你的。”

一丈开外,背着绿竹大书箱的蓝忘挺了挺腰杆,却差点被沉重的书箱后坠仰倒,只好身子又略向前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那老头儿不是死了嘛。”

魏羡双手抱胸,眯起眼打量起师傅没问过他意见就收下的关门弟子。

“师傅死了才更要跟着你。”

蓝忘执拗地坚持,满眼都是“你不同意我也要跟着你走”。

“跟着我干吗?告诉你啊,我可没银子,不管你饭吃。”

这个一根筋的木头,魏羡有点无奈,不管不顾蹲在路边,顺手还掐了根草叶放在嘴里嚼。

“不用你管饭,我有银子。”

蓝忘卸下背后的大书箱,也在一丈开外的地方蹲下,拿袖子抹额头上的汗水。

“你有多少银子?唉,要不你管我饭?”

魏羡吐出一口嚼碎的草叶,嬉笑着朝蓝忘招手。

“过来过来,我是你师兄又不是你仇人,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蓝忘慢腾腾挪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小荷包。魏羡见不得他这副守财奴的模样,一把将荷包抢过来。

“不就是请你师兄吃顿饭吗,这都舍不得。”

打开荷包一看,魏羡欲哭无泪,荷包里面只有几锭散碎银子和几颗铜钱。

“这个死老头子,死了就死了,也不说多留点银子,以后谁养你?”

既然喜欢读书就乖乖读你的书就算了,还偏要跟他闯江湖。想起那个嗜酒如命的师傅,死了还给他留下这么大个儿的麻烦,魏羡就又开始骂骂咧咧。

“我自己能赚钱……这是我给人写信抄书赚来的,师傅他,他没钱。”

蓝忘忙着帮师傅开脱。

“没钱还收徒弟!”

魏羡瞪眼,蓝忘满肚子话又憋回去,他怕这个师兄,从小就怕。蓝忘小时候跟着师傅回山上,第一次见师兄,就看到师兄就跟师傅拍桌子发火,说师傅当初答应过他,只收他一个徒弟。现在给他领回一个师弟,当他是死人?然后师兄就提剑离山出走,闯荡江湖去了。一去七八年,这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师傅去世的消息,才又重返积云山。最终也只是烧几张纸,问几句师傅生前身后事,就又要下山而去。

“师傅留给我这个了。”

蓝忘指了指身后的绿竹书箱。

“几本破烂书,值几个钱?”

魏羡仰头倒在地上,看着蓝色的天空。

“这些都是道理,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道理。”

蓝忘满脸严肃地看着这个潇洒得有些不像话的师兄,他还是有点害怕这个师兄。上积云山之前,蓝忘就听师傅说过师兄很多丰功伟绩,比如说十岁那年打死积云山里的一只花豹,再比如十三岁那年,把山中一个快要成精的树妖给拦腰砍成两截。等到他上了积云山,师兄和他眼中的神仙师傅拍了桌子,然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下了积云山,他心里既委屈又害怕,师傅却摸着他的头说,师兄小气是小气,但师兄也是为了他好,为了积云山好。后来他才知道,师兄下山是为了报仇。师兄的仇家虽说是江湖人,家中却有个修行有成的老祖宗,那位老祖的背后是个仙家门派。师兄想要报仇,又不愿给积云山招来祸端,所以破门而出。

不知道师兄怎么做到的,最后杀了仇家满门,连同那位修行有成的老祖。师傅听说这个消息后,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剑气太盛,恐伤人又伤己。”


魏羡半天没答话,蓝忘有点无聊,就过去把书箱搬过来,打开慢慢翻看。

“跟着我干?也想学你师兄闯荡江湖?”

魏羡忽然侧过身,一只手支着脸颊,不怀好意地瞄着蓝忘那张脸,心里却想着,这小师弟怎么生得比江湖中那些女侠还俊俏。

蓝忘不知魏羡那点儿龌龊心思,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算是回答,就又把视线放回书里。

“江湖好啊,江湖可比山上精彩多了。咱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里有打打杀杀,可也最讲人情事故。哪像山上的神仙老爷们,个个修行得连个人气儿都没了。”

魏羡阴阳怪气地说。他上下打量埋头看书的青衫少年郎,虽然长得还不错,和他魏羡比,就差的那么一点点。但是一副呆样儿,看着就觉无趣。

“幸亏你是拜在老头子门下,还算是有点烟火气。”

想起那个整日喝得醉醺醺的老家伙,魏羡又没好气地补充了句:

“是酒气。”

蓝忘既没有反驳这个才是第二次见面的师兄,说你说的不对呀,山上的神仙餐霞饮露的,可是比江湖上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蛮汉子强多了。也没说师傅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神仙,书上都说了,饮中有仙人。蓝忘盘膝坐在地上,翻看一本不知看过多少遍的书。

见蓝忘不理睬自己,魏羡又仰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淡淡的流云。积云山的云,似乎就比别的地方的云好看。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座积云山,老头子死了,他也不会再回这里来,至于这个小师弟嘛,魏羡又侧过身,依旧一手支着半边脸颊。

“唉,我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蓝忘瞥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书里。

“师傅让我以后跟着你。”

“老头子已经死了,他的话做不得数。我是你师兄,我说了算,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魏羡有点烦燥,他摆摆手,腾的一声站起来。

“不要跟着我了,听到没有?再跟着我,我就揍你!”魏羡晃了晃拳头,转身大踏步往前走。

蓝忘急忙把书放回书箱,再费力地背起书箱,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魏羡突然停下,转身,蓝忘差点儿撞在他身上。

“再跟着我我可真要揍你了!”

魏羡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像积云山中的野兽。蓝忘却梗着脖子,一副你打死我我也要跟着你的犟种模样,一下子把魏羡气笑了。

“算了算了,我算是怕了你了。该死的老头子,说好了只收我一个徒弟,临死还给我留下个拖油瓶。江湖里那些个女侠姑娘们啊,本来都喜欢和仰慕我这个大侠的,恨不能哭着喊着排着队想嫁我。这回好了,带回个拖油瓶,还有谁想嫁我了啊,这日子没法儿过喽。”

魏羡啐啐念叨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蓝忘愣了一会儿,掂了掂书箱,一路小跑跟上去。

“师傅说,既然你喜欢江湖就让你去江湖。”

“是啊我喜欢江湖我就去了,可是你干嘛非要跟着我。”

魏无羡咬牙切齿,师傅这个小弟子怎么跟牛皮糖一样。

“莫非,你也喜欢江湖?”

魏羡转头打量身后的小师弟,丰神秀朗,虽然比他魏羡差了点,也勉强算得上是副神仙样貌。这样的人,就该在山上当神仙。

“我喜欢读书。”

蓝忘闷声闷气的回答让魏羡眼前一亮。

“着呀,你喜欢读书那就留在积云山上读呀。看看咱们这积云山,山势巍峨灵气盎然,那就是仙家洞府。你留在这儿,爱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说不定读着读着,就读出个颜如玉来。到时候来个月下吟对、红袖添香再钻个被窝什么的,那才叫艳福。”

“好是好,可是我要跟着你。”

蓝忘了的一句话,让魏羡不禁想抚额长叹,这个死心眼儿!

“师傅让我跟着你。”

“他让你跟着你就跟着,那他让你死你死不死?”

魏羡没好气地说。

“师傅没说让我死,师傅只说师兄是一把出鞘的剑,剑气太重,容易伤到自己,所以他老人家让我跟着你。”

“跟着我干嘛?当剑鞘?想把我收在剑鞘里?老头子他可真会想。”

“师傅让我护着你。”

蓝忘一脸天经地义。

“就你?护着我?毛儿都没长全呢,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行了行了,你魏大爷我是江湖大侠,看看,有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去吧,赶明儿个也给咱积云山收几个读书种子回来,我看那帮山上的神仙们还敢不敢笑话咱们积云山人脉凋零。”

魏羡用力拍拍蓝忘的肩,曾经他也是个读书郎,只是遭遇灭门惨案后,他跟师傅上了积云山。

“我可以和你一边行走江湖一边读书,真的,我记性很好的,书箱里的那些书,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我可以一边走路,一边背书。”

看到蓝忘满脸执拗,魏羡抚额,只好大踏步往前走,蓝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2、

夜幕四垂,魏羡倚坐在香案前,一条长腿微屈,再懒懒伸出另一条长腿。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剑,随随便便扔在旁边。

蓝忘却盘膝,坐得规规矩矩,一边借着火光看书,还不时地往篝火堆里添着干柴。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他们寻到这处破旧的古庙落脚。不用他这个老江湖如何,这小子就主动去树林里捡来枯枝,生了一堆篝火,还不知从哪捉来只兔子,剥皮洗净放在火上烤。最难得的是,这家伙的书箱里居然还带了盐巴。这顿兔子肉吃的,魏羡觉得自己这次的江湖之行,八成只要坐在旁边当大爷就行了。

魏羡捡起一根长树枝敲了敲蓝忘放在膝上的书卷,蓝忘抬起头满眼迷茫,魏羡噗嗤一笑。

“小子,看得这么认真,把颜如玉都看出来了。”

果然,环佩叮咚香风阵阵,一位白衣丽人扶了青衫小婢袅袅亭亭走进古庙。魏羡急忙摆了个自认为能显得自己更英俊潇洒的姿势,微笑着看几主仆二人。

“小女丽娘,是这山中花仙,慕公子气度不凡,故星夜来见。”

白衣女子朝着蓝忘的方向飘然下拜,后面的小婢也跟着拜了拜,只是拜得很敷衍,一双杏眼咕噜噜瞥向蓝忘旁边搔首弄姿的魏羡,甚是灵活。见魏羡朝她眨了下眼睛,就受了惊的小鹿般急忙低下头。

“既是山中精魅,还不回去山中好好修行。”

蓝忘皱起眉头看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立即泫然欲泣。

“小女自幼便好读诗书,今日偶见公子,仰慕公子气度风华,不知不觉便跟来此处。”

看着自己这个显得有些迂的小师弟被花妖纠缠,魏羡满眼幸灾乐祸,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掺进一脚。

“我说师弟呀,这出门在外的就别不好意思了。你师兄我容貌丑陋,又胸无点墨,想求仙子青眼有加还不得呢。要不你先给这位仙子姐姐写个诗词什么的?等师兄我帮你流传出去,说不定就能流芳百世。”

“师兄也别妄自菲薄,小女身边还有婢女一名,说不上倾国倾城,但还有几分颜色,又生性温柔乖巧,就送与师兄早晚伺候着。”

白衣丽娘娇媚一笑,顺手轻推了一把身旁小婢,小婢一个趔趄,跌坐在魏羡旁边。自己却袅袅走近蓝忘,正欲挨着蓝忘的肩坐下,也不知蓝忘自书卷中抽一样什么物什,伸手拍在白衣丽娘的额前。一声有如春雷炸响,白衣丽娘尖叫一声,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庙门。

“既是山中精魅,就应在山中好好修行,不该出来行此魅惑之事。”

蓝忘起身,正了正衣襟,望向蜷缩在一旁的青衣小婢。

“两位仙师,我,我是人,我是被那个妖精抓来伺候她的。”

青衣小婢抖着瘦弱的肩,哭得呜呜咽咽。蓝忘皱了皱眉,魏羡马上坐起身来,蹲在青衣小婢身边,一边安慰青衣小婢,一边还不忘埋怨蓝忘。

“你说你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又不是我这个江湖人,怎么就这么暴力,出手太狠。可怜那位仙子姐姐哟,还是个花仙呢。唉,可怜,可怜。可惜读了那么多书哟,咋就没学会一点师兄这怜香惜玉的本事。”

蓝忘却丝毫不理会碎碎念叨的魏羡,眼睛只盯着哭得一塌糊涂的青衣小婢。电光火石的瞬间,古庙里再次传出爆裂声,只见青衣小婢身体迅速后退,发丝零乱口角染血身体抵住墙壁,勉强站立。香案前那堆篝火散了一地,零星的火光中魏羡头上脸上焦黑一片,有些狼狈地站在那里。

“蓝忘,你故意的是吧!”

回过神来的魏羡大怒,一拳砸向正在发呆的蓝忘。师门的惊雷决是这么用的吗?没看见他正和那个青衣小婢面对面就差脸贴脸的距离了,他还敢用惊雷决。城门失火池鱼遭殃的道理知不知道?亏你还读过那么多书。读过那么多书还敢用惊雷决,这不是明摆着和他作对还是什么?是嫉妒他比他长得英俊?肯定是了,这小子和那老头子一个样儿,蔫儿坏蔫儿坏的。

怎么转眼间师兄弟两个人打起来了?青衣小婢呆呆发愣,魏羡却在追打小师弟时忽然转过头,朝青衣小婢呲牙笑了笑,笑得青衣小婢心惊肉跳。仔细思量,那个看起来笑得不太正经的年轻人似乎无声对她说“还不走。”青衣小婢蹑手蹑脚退到庙门口,猛然转身,跑出庙外。

直到蓝忘被暴走的师兄打到头丝零乱、鼻青脸肿,两个人才算罢战。其实都是魏羡挥拳在打,蓝忘只是伸出胳膊挡着头脸,也因为如此才更让魏羡生气。就是这张小白脸,勾得那白衣仙子姐姐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魏羡何时受过这等闲气,都是这张脸惹的祸是吧,看我不打烂你这枝出墙的桃花,所以他的拳头才专门朝着蓝忘的脸上招呼。

篝火重新又燃起来,蓝忘鼻青脸肿,依旧坐在篝火旁边看书,魏羡却拿湿巾沾着水囊里的水,对着自己那把剑刃,一点点擦拭脸上的黑印。

“啧啧啧,你这雷法炼得不错呀,不用掐诀念咒就能释放出来,嗯,这一点,比老头子强。”

“我是事先把雷霆引到书签上,遇事只要祭出书签就行了。”

“这也行?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你这书里有多少这样的书签?”

“三四十张?反正是不少。都是积云山上的树叶做成的,每道叶脉都存了一系雷法。唉师兄你干嘛?”

“给师兄几张留着傍身啊,你没听师傅说你师兄我不会这个。”

“听说了,师傅说师兄一心向剑,杀力巨大,只是在修炼的根骨上差了点。”

“就别替你师兄我遮着掩着了,你师兄的根骨哪是差了一点半点,根本就是差了一座积云山好不好。我说小师弟呀,你现在修行到什么境界了,比那老头子高不高?”

师兄弟两个终于能安安心心坐下来说话,蓝忘嘴角轻轻翘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兄是个好的。在积云山上,他就住在师兄住过的那座小木屋,拿着师兄小时候的木剑练剑,听着积云山上那些精怪们说着师兄小时候在山上的糗事,还有山下江湖中传来的有关师兄的消息。那座江湖是属于师兄的,师兄在那个江湖里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连师傅说起师兄时,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容。那时候他就想,以后要和师兄一起,去到江湖上,做一对行侠仗义的游侠儿。

“你怎么知道那个青衣婢女也是妖?”

在篝火旁边举起一枚槐树叶细细鉴赏的魏羡忽然想起一事。

“她身上似乎有一件可以遮挡气息的宝物,寻常人发现不了她身上的气息。”

“那么说你就不是寻常人喽?”

魏羡气笑,蓝忘却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看向书中。正当魏羡以为被自己说中,这个寡言少语的师弟不会再回答时,蓝忘就出声了。

“外面刚下过雨,我看到她脚上的鞋子没沾上一点泥土,白衣丽娘鞋上却有,我觉得那个青衣婢女可能是鬼物。”

不笨呀,魏羡挑起大拇指,然后又朝着蓝忘挤眉弄眼。

“我说师弟呀,你这样可不好。”

蓝忘疑惑地抬头看向魏羡。

“即使是女妖女鬼,那也是女子身嘛,你的圣人不是说过,非礼勿视嘛,你怎么能偷看人家女子的脚。”

魏羡说得一本正经,蓝忘却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一长串差点噎死魏羡的话。

“我也没想到师兄这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大侠,竟然会放过害人的妖魅,莫非是被那青衣婢女的美色所迷?”

魏羡梗着个脖子,半天才说出话来。

“她,有我长的好看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还没我长的好看,凭什么能迷惑得了我?我是感受到她身上并无怨气戾气,不过是凭着些姿色吸取一些阳气罢了,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妖物。那些被美色蛊惑的家伙,自然也不在乎这丁点阳气。”

“哦,师兄自是也不在乎这丁点阳气。”

“你,你你气死我了。哼,以后还是不要跟着我了,管我是被妖精吸了阳气还是性命。”

魏羡气了半天,倒头睡去。坐在旁边的蓝忘翘起唇角笑了笑,再捡几根枯枝填进篝火。


师兄弟两个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一座小镇,镇名陈水。

“这个不错,应该是个老物件,嗯,值这个价儿。这胭脂盒子不错,我是说雕工还不错,可不是说里面的胭脂不错。唉唉,我说阿忘啊,那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看看这个,这个可是陈水香,江湖上的侠女仙子们都喜欢这个。阿忘你要不要买一盒,跟我混江湖用得着。”

蓝忘并不理睬魏羡的胡说八道,只是站在一个书摊前慢慢翻看一本老旧的书籍。摆书摊的是个老者,看到眼前读书人模样的蓝忘,就热情地向他推荐一本本旧书。

喊了半天也不见蓝忘过来,魏羡就凑到蓝忘身边,伸长脖子看蓝忘正在翻的一本旧书。

“不就是本游记嘛,有什么好看的。等你跟师兄在江湖走上这么一圈,不就什么都看到了。”

老者听到魏羡的话,有些不满,也有些鄙视,他向蓝忘说他这本游记已经存世多少多少年了,当年写这本游记的那位早已是大儒身份,如今神像就挂在书院里。他家这本书,虽然不是那位大儒亲手抄写的,却是当年那位大儒入驻林鹿书院时,书院刊发的。即便算不上是孤本,世间到底也是难寻。

魏羡不耐烦听大小两个书呆子的对话,抬头四处张望,一下子还真给他寻到个有趣的地方。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些什么,魏羡急忙一路小跑过去,仗着自己习武多年的身板,强行挤进人群里面看热闹。

看了一会儿,魏羡看懂了,这就是富家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魏羡顿觉得趣,就朝众人挥挥手。

“散了吧散了吧,屁大点事儿,也值当这么多人围观。那个谁家的小少爷,你这是什么眼光,就这么一个身上没二两肉的瘦竹竿子,你也下得了嘴?还有你啊,哭什么哭,本来就不好看,这么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更难看。快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可别在这吓人了。”

突然出现的魏羡一顿指手划脚把周围的人都说懵了,卖豆花的小姑娘本来还是小声哭哭啼啼的,被魏羡一说,愣了片刻,就放声大哭,大有不哭到地老天荒都不罢休的架势。那个正拉着豆花小娘胳膊的富家少爷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本来看着挺清秀的小佳人,如今眼泪鼻涕糊一脸,越发没法儿看了。小少爷嫌弃地松开手,还抖了两下,仿佛手上沾发小姑娘的眼泪鼻涕。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魏羡正满脸堆欢看着他,越看越讨人嫌。

“你谁啊,敢管少爷我的事,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那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来人啊,给我打,打断他的狗腿。”

小少爷发起火来,围观百姓纷纷后退,给魏羡和少爷手下的家丁让出一块地方。哪知还没等退出去几步,围着小少爷的几个孔武家丁已经被魏羡撂倒,连那个小少爷也嘴角乌青眼睛红肿地倒在地上。

发现蓝忘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魏羡双手环胸,朝蓝忘扬扬头,一副就等你来夸夸我的架势。倒在地上的小少爷被鼻青脸肿的家丁扶起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魏羡。

“小子你等着,有你好看。”

看到魏羡转头看过来,小少爷急忙抓着家丁的手,一路瘸着腿跑回去。

“怎么样,你师兄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就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嘛,咳咳,那就算了。”

看到那个哭成一双兔子眼的小姑娘,魏羡满脸嫌弃。小姑娘正默默收拾被打烂的摊子,旁边的人指指点点。看到蓝忘面无表情转身离开,魏羡顾不上在这里摆英雄架子,急忙跟在后面。

“唉唉,我说你去哪呀。”

“找家客栈住下。”

走出很远蓝忘才四处打量,魏羡却满脸贼兮兮跟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我打赌你找不到住的地方,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路边一家茶饭铺子人影寥寥,蓝忘抬腿就要走进去,却被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拦住。

“小店今天不卖吃食。”

蓝忘往店里看去,桌椅板凳擦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明显就在等客人。蓝忘看了一眼店里,再看一眼中年人,看得中年人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不做你生意不行吗?快走快走,别担误我们做生意。”

中年人赶鸭一般将蓝忘和魏羡赶出很远,蓝忘皱紧眉头,低头沉思。魏羡看着蓝忘的模样有点想笑,却又不出声提醒,只一路跟在蓝忘旁边,看着他一路碰壁。

“为什么?”

蓝忘终于忍不住问向那个满脸欠揍模样的师兄,魏羡则是一副“你终于张口来问我了”的如释重负。他堂堂江湖大侠魏羡,可不想像个要饭的一样到处找吃住的地方。

“因为我打的那个人,这镇上的人都害怕那个人背后的势力,所以不敢赚我们的钱。”

看到蓝忘若有所思,魏羡不由莞尔,到底是年轻人。

“这还是厚道的,有那不厚道的,把我们请进去,一包药下到饭菜里面,麻翻了我们送去给那家少爷出气也是有的。”

蓝忘瞠目看向魏羡,魏羡挑眉。

“不信?连我救下的人可能都在怪我多管闲事,那不是一直跟在后面,想来是要看看我们在哪里落脚,好去与那少爷通风报信。”

蓝忘猛回头,就看到那个卖豆花的小姑娘鬼鬼祟祟躲在街角,他皱眉。

“别说是江湖了,你们山上可是比这厉害。这要是在山上,可就是灭门的惨祸喽。”

“不该是这样的。”

蓝忘半天才说出这一句。

“不怪他们,我是侠客,只管救人,救下人就走,他们还要在这里活下去。”

魏羡一脸的无所谓,手按在剑柄上,漫不经心地朝前走,还不忘四下打量周围的店铺。

事情不该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师兄,蓝忘觉得有点儿心酸。

他们在小镇边上找到一处破旧草房,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地上只有一堆干草,到处都是灰尘和霉味儿。蓝忘扬手祭出一张除秽符,转眼间屋子里就变得干干净净。

蓝忘将干草铺开盘膝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干饼递给魏羡,自己也拿出一个就着水慢慢吃。

魏羡手拿着干饼却并不吃,只是似笑微笑地看着外面那个犹犹豫豫慢慢走近的瘦小身影。

“这是我娘让我给你们送来的,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张家的人会把你们抓起来,吊起来打死。”

“小姑娘模样虽然不咋样,现在看着还顺眼。”

小姑娘清秀的脸上写满惊惧,却没忘了她娘嘱咐她的话。魏羡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小姑娘放在门口的那个布包,里面是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却是几个白面馍馍。

算你有良心,魏羡向小姑娘挑了挑大拇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森森的牙齿。小姑娘惊慌后退,像只随时准备跑路的小兔子。

蓝忘站起身,温声安慰小姑娘,小姑娘才稍觉安心,断断续续回答着蓝忘的问题。魏羡心里就有些不满,心想你这小姑娘是不是眼睛瞎了,放着我这么个救命恩人不说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总不至于怕我比怕那个抢男霸女的多吧,怎么我说一句话你就要抖三抖的样子。唉唉,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看着我师弟,我看着都不舒服,怎么师弟你就坦然受之了?说好的非礼勿视吗?一对狗男女,对,就是一对狗男女。

也不去听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反正他魏羡是江湖大侠,不屑做那偷听壁角的事。魏羡朝着手里的白馍开始进攻,一口咬下大半个。

这馍也太不禁吃了,转眼小姑娘送来的白面馍只剩下两个。魏羡想了想,没舍得吃,又用油纸仔细包好放在旁边,抬头看见蓝忘刚好把小姑娘送走。

“不该这样的。”

蓝忘默默嚼着馍,半晌才没头没脑说出这一句。魏羡也懒得搭理这个闷葫芦,伸手伸脚躺进柴草堆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天为被,地为席,星光作烛盏,夜半有虫鸣。我说小忘啊,我辈行侠仗义出剑就行,有不平处铲不平,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依然是那句话,魏羡顿觉无趣,翻个身睡去。蓝忘却默默吃完最后一个馍,然后站起身,也不背书箱,一个人悄悄走出去,再轻轻关上破烂的柴门,急步离开。

魏羡换了个姿势,仰躺着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然后闭目睡去。

真是一场好睡,魏羡想来时,发现蓝忘还没回来。莫非这书呆子真去找那个张家了?不管你是张家李家,胆敢对我师弟出手的,不想活了是不是?魏羡横眉立目,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找那家姓张的干架,结果却看到蓝忘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魏大侠,是老夫教孙无方,做下诸多恶事。幸亏今日有蓝小先生醍醐灌顶,险些铸成大错。”

魏羡一边和张姓老者客气着,一边还不忘斜眼瞄向蓝忘。蓝忘却一本正经,像个读书人的模样和老者引经据典掉着书袋。

“你怎么做到的?”

张家人走后,魏羡迫不及待凑到蓝忘身边,连张家送来的那些精美吃食都忘了动。

“我就是和老先生说了说他家公子在外做的恶事,对张氏门庭的影响。”

被他纠缠得实在不行,蓝忘才回他一句。见魏羡满脸不相信,蓝忘想了想又很认真地加一句。

“事情本该就是这样的。”

又来,魏羡抚额长叹。


“这是云麓书院?”

蓝忘背着沉重的书箱,翘首看向半山腰上影影绰绰的房屋。蓝忘从来没问过魏羡要去哪里,魏羡也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云麓山下。

看到蓝忘眼里难得显现的一丝兴奋,魏羡想,终于可以甩开这个牛皮糖了。魏羡一路殷勤地向蓝忘介绍云麓书院,说书院里藏书如何如何多,书院里的学风如何如何好,书院的夫子又如何如何博学多才,最重要的是书院里的那位山长是他魏羡的朋友,忘年交。

“别说在这小小河中洲,士衡先生早就名动九洲,我去别洲游历时,还经常有读书人问起我们河中洲的士衡先生。”

魏羡说起这个来,也与有荣焉。他师傅算是半个读书人,这个师弟可算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师傅说过,阿忘出身书香门第,不过是家遭横祸为奸人所害,他才被恰好路过的师傅救起带回山上。他当时年少气盛,生气归生气,对这个小师弟还是多看了几眼的。下山游历江湖时,也顺手给师弟报了家仇。读书人就该好好坐在书房里读书,江湖打打杀杀这些事,合该他这样的江湖人来做。

果然士衡先生一看到蓝忘,如好玉者乍见美玉。两个人谈笑风生,让自以为与士衡先生忘年交的魏羡都有点吃味。他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听两个人说话,听着听着就开始打起盹来。

“你这个师兄啊,一直都是这副惫懒模样。”

士衡先生摇头,蓝忘抱歉地朝士衡先生笑笑,喊魏羡起来去休息,自己还与士衡先生秉烛夜谈。

三日后魏羡一个人鬼鬼祟祟下了云麓山。当他走到山脚时,终于长长吐出一口闷气,终于摆脱那块牛皮糖了,要不是他提议说要看看云麓山上那个碑林,蓝忘也不会一时痴迷得忘了时间,坚持就在碑林里住下,拓摹和欣赏那些碑刻,他也不会走得这么容易。是该好好感谢姓陆的那个老家伙,魏羡使劲朝着半山腰上的云麓书院挥手。山道上陆士衡长长叹息一声,转身甩着袖子回到自己的住处,吩咐小童照顾好住在云林碑刻的蓝忘,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魏羡身死的消息传来。在他心里,就没觉得孤身一人出剑一座山头老家伙还能活着回来。


3、

这大概是魏羡行走江湖后第一次驭剑飞行,以往他都是以江湖人自居,因此山上人的手段从来不用。对上那些江湖武人,使用山上术法,他会觉得胜之不武。但是现在他魏羡不是江湖人,也不是大侠,他只是积云山剑客,是来雨雾山报师仇的。

从河中洲到相邻的河西洲,魏羡飞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落到云雾山脚下的一座小镇里。休息了几天,魏羡养足精神和剑意,才开始缓步登山。

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幅山河图,据说是儒家一位老神仙画的。老头子多半只是痴迷那幅画,却不想在这河西洲却引来一场云雾山一场劫杀。虽然老头子仗着那幅画卷拖住敌人才能逃脱,可是自己已身受重创,命不久矣。他强撑着回到积云山,只留下几句话给蓝忘便溘然长逝。

“你说你这个老头子,非抢什么画。现在小命都抢没了,还得麻烦我给你报仇。”

“留着小命多好,有多少画看不过来,非要在一幅画上吊死。你在下面好好想想,到底值不值。”

“那个小师弟,连陆先生都说是有大才,你怎么就不能在积云山上好好调教调教小师弟,非要下山来凑热闹。以前你怎么和我说的,和山上神仙们打架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你又不是神仙,你就是个总也考不中功名的酸秀才。”

“我也不是神仙,但我是江湖人,我是大侠啊,所以为你报仇的事我来。”

魏羡一路走一路念叨,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抬头却看见云雾山山道上站着白色身影。

“我说蓝牛皮,你还没完了是吧,赶紧走走走,别担误你师兄我会仙子会女侠。”

“我要跟你一起上山,我也是师傅的弟子。”

蓝忘盯着魏羡的眼睛说得很认真。魏羡怔愣了一会儿,拍了拍蓝忘肩膀,绕过蓝忘,又拍了拍他的大书箱,才抬脚继续登山。

“跟着我。”

“唉,看来今天我们师兄弟两个要一起留在这里了。”

“也好,说不定那老头子还有残魂留在那幅画儿上面,那样也算我们师徒三个死在一处了。”

“我会保护师兄的。”

一直沉默着的蓝忘,在到达云雾山山门时两眼熠熠生辉,几片符叶祭出,打伤几名雨雾山弟子,也炸散围绕在山门四周的雾气。

“打了小的,大的就出来了,打了大的,老的自然就会露面。”

魏羡朝蓝忘眨眨眼睛,却出乎意料地掣出长剑。云雾山上剑光顿起,凛然杀意自魏羡胸中汹涌而出,手上长剑直接掠向山顶云雾观,然后轰然巨响,白光闪耀。

“可是我等不及,那就直接打到老的。”

魏羡再次朝蓝忘眨眨眼睛,没等蓝忘回过神来,一道黑色身影疾射向山顶道观。

“小辈,找死!”

一声喝斥自山顶传下来,如狮吼虎啸。蓝忘仰头,见山顶处两道剑光如两道闪电,几乎要划破云雾山顶的天空。他知道,其中有一把就是师兄的无忘剑。

师傅说过,师兄的修行资质不如他,但师兄对剑的领悟力却极强,在剑道剑术剑气三条路上都走得极远。如果单从剑道剑术剑气上说,师兄已经足够自己开宗立派。那是他的师兄,他一个人的师兄。

“就是太过锋利,他的剑就是他这个人,过钢易折啊。”

师傅总是这样感叹。

“我会保护你的。”

蓝忘正了正衣襟,再往上提了提书箱,沿着山路一路走上去。云雾山的弟子如今也都围在云雾观前广场上,在那里他们的老祖正与一位黑衣人缠斗,也就没人理会一路上山的蓝忘。

“师兄,果然有大侠风范。”

蓝忘微笑着看向盯场上那场生死决斗。这些年听多了山下传来的师兄的光荣事迹,今天打杀了一位魔道巨擘,明天灭了一群江湖匪寇,不只是在他们这个洲,在别的洲也不时有师兄的讯息传来,令还是少年的他神往。但真正看师兄出手,这还是第一次。蓝忘一边盯着场中飞来飞去的那场打斗,还时不时要扔出几张惊雷符震摄冲过来的云雾山弟子。好在场中二人相斗情势激烈,众人都盯着那场打斗,也就无人再理会这个背着书箱的读书人。

呯然巨响,一个黑影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坠向地面。

云雾山弟子站在远处大声叫好。

是魏羡!蓝忘抿紧嘴唇,手里死死抓住一张金色符箓,却见魏羡借力一滚,两只脚一前一后踩在地面上,却去势不减,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剑修,不错,可惜身体脆弱了点,怕是吃不下老祖这一拳。”

一位青衫老人负袖,仿佛是从半空中一步步走下来。却无人发现,袖子里老人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那就试试小爷这一剑!”

魏羡右手中指食指并拢,点在自己眉心。

“给我出来!”

似是有一道白光生生被魏羡拖拽而出。

“本命飞剑!”

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这座天下还没有哪个剑客能修炼出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要知道剑道一途本就不易,能修出本命飞剑的,还是三千年前有位不世出的大剑仙。这三千年中修剑的人不少,但能成为剑仙,修出本命飞剑的还没听说。

据说本命飞剑更是温养在窍穴气海中,一不留神不等伤人就先自伤,所以能修出本命飞剑,殊为不易。

“以为用本命飞剑就可以伤到老夫?做梦!”

老人长袖一挥,手中祭出一只小鼎。小鼎见风渐长,变得一间屋子那么大,直向魏羡砸来。

唤出本命飞剑的魏羡整个人也似变成一把利剑,化成一道白光向青衫老人扑去。

“师兄我来了。”

蓝忘的声音响起,清风拂过,有细雨沙沙。蓝忘觉得自己似乎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那道剑光外面仿佛附着了一层淡淡的金芒。云雾山顶,像是有千万颗流星一起划过……



尾声


积云山上书声朗朗,一身布衫的少年正在书房里读书。书房的墙上挂着一柄剑,长剑通体漆黑,外有白色剑鞘,剑名:忘羡。

“师兄,我来保护你。”

魏羡仰头喝了一口酒,拿竹板敲了敲正在偷看他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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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0/9/10 0:36:57)

五月吧第427届风云『萌妃驾到』第三轮A组齐风贴杀十八杀MF(A组联杀)(真身:白小离)

那天,我们去寺里听经。

说是听经,实际上到底念的是《楞严经》还是《法华经》,或者是其他什么经文就不清楚了,至少我是如此。想来不是此间信徒,此心也还不够虔诚的缘故,所以只能站在门外,在门外听经。


喜欢听寺里的师傅们一声高一声低,忽急忽缓,极富有节奏感的唱颂。那声音仿佛山涧泉水,清澈透明。不是天籁却胜在祥和。

这喜欢听经,也算是种缘法吧。身在红尘,此心不奢求能得度,但只求这片刻的安宁和喜悦。是喜悦。这看起来似乎和清静无甚关联,却和安宁有染。


平日里在经堂里颂经的不止是寺里的师傅们,还有居士。居士不多,但每次去寺里时都能看见,三三两两安安静静行走在黄褐袈裟间。

丛林寺院的规矩,这个时节里师傅们不再外出,都会留在寺里面研修佛法、静心修行。

居士们也经常来此修行。


站在大殿外,只隔着一道高高的门槛,望见宝相庄严,不敢嬉笑更不敢踏入。这一身红尘烟火气,满肚子的不合时宜,生怕惊扰到那个琉璃世界。

忽然记起宝玉和妙玉那个槛外、槛内人的典故,低头看着隔在槛外不时挪动的双脚,不觉哑然。

同深幽的大殿里不同,槛外人大半个身子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一处明媚一方幽暗,仿佛是一红尘俗世一清静琉璃世界。心里便想着,这算不算就是槛外和槛内?


虽然只是上午九十点钟光景,但天气已经很热,也依然有蝉鸣。与颂经声相比,蝉鸣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偏又胜在不绝如缕,在师傅们颂经的间隙中传出来。仿佛只有一只蝉,又仿佛有很多只一起鸣唱,此起彼伏,很有点坚韧不拔的意思。

久住寺庙里,这蝉也似乎沾染了些微的佛性,鸣叫起来也不觉得如何烦燥,倒愈发显得幽远和绵长,如同禅唱。

古诗中曾有“蝉噪林逾静”的句子,此情此景仔细思量起来,也颇觉有些道理。


庙宇空寂人影寥寥。颂经声虽然不断,蝉鸣亦是无绝,竟越发觉得这庙宇中清静醇和。

殿前疏疏落落植着几棵桂花树。前月来时,桂花尚有零星的几朵,隐隐约约散发着幽香。今次再来,已经一朵都看不见了,倒是枝叶似乎茂盛了许多。

那蝉或许就藏在树间,也或许在那庭院深深的庙宇里。书上说,蝉的幼虫生活在泥土里,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最多的要长达十七年之久,才能返回地面进行蝉蜕。蝉蜕后的蝉寿命也极短,至秋则卒,所以才有“蟪蛄不知春秋”的说法。

沉寂地底多年,只为短短几个月的暴发,看上去颇为不值也颇为短浅。然而佛谒中有“一花一世界”的说法。见识过花开花落,见识过这人世间的朝暮,就也如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知有春有秋又如何,这几个月的“知了知了”叫声,便也是它们的一生一世了。


寺里的蝉鸣稀疏起伏,和着晨课时的诵经声,颇有些禅意。其实到底是听禅,还是听蝉,如我之迂钝,又如何辨得清楚。

《西游记》中借太白金星之口,说凡有九窍着皆可修行,蝉也是可以的吧。虽然这里不是道场,却是檀香缭绕,禅唱悠悠的静地。

而我,是在听蝉,亦是在听禅。


颂经的时间似乎很长,我们到的时候早已经开始,在门口脚都站麻了才刚刚结束,一时人影纷纷,走出大殿。

率先出来的大师傅看上去就是个很和蔼的人。他端着个木盘走出来,木盘上放着几只竹叶粽子,想是哪家居士施的。

他笑呵呵地邀我:“一起来吃斋饭。”

我忙不迭地笑着摇头,有点儿羞涩地略后退几步,让出条道路。

僧人们陆续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位居士迤逦着往斋堂走。几十人走过,竟似没有一点声响。


彷徨许久到底也没有去吃斋,只是听着蝉鸣,一路往来处行去。

如来又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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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0/9/10 0:36:57)

五月吧第427届风云『萌妃驾到』第六轮A组齐风贴杀鲍屈MF(A组联杀)(真身:白小离)

从寺里出来,旁边就是个园子。

园子四周是仿古式的波浪型花墙,墙头铺着金黄色琉璃瓦,古色古香。瓦缝间偶尔会冒出几根野草,在风里招摇。花墙每隔一段距离就留有一处漏窗,能看到园子一角的景色。


或许是毗邻寺庙的缘故,这附近都很安静。即便有宽敞的柏油马路,也很少有机动车经过。行人也都是三三两两,断断续续,来进香或者游玩。

只是略向前走几步,就有聒噪的声音扑面来。仿佛有很多条铁线从钢板上划过,令人牙齿泛酸。寻声四处寻去,不见车来人往,却听前面的人说:“听听,这蝉叫的。”


我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疑惑那声音的来处。抬腿,已经上了进园的台阶,惊散门口几只寻食的野猫。

园子是传统式园林建筑风格,中轴线上有一行甬道直通里面石阶。沿石阶往上走,是一座石碑。甬道左右对衬,人造的景观,两边大致相差不多,无非都是些寻常可见的花草树木。只是放眼望去时,左面除了几棵老榕一方池塘外,却多了十几丛修竹。翠竹荫荫遮天蔽日,夏天时更显清凉,遂向左手转去。前面的人又说:“这蝉叫的声儿这么大,个头儿肯定小不了。”


随口“嗯”了声,抬头四处张望,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像铁线划过钢的声音是蝉鸣。心中还有疑惑,指着浓荫深处并未可见的“蝉”问:“你说这声音是蝉叫?”然后不确定地补充,再问了一句:“就这种像铁丝划过钢板一样的声音?蝉能叫这么大声儿?”

前面的人理所当然地回:“当然了,这里面蝉多呗。”

心中颇多不信,于是四处张望,不曾想前面的人指着虬干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在那可能看到蝉。”

站在树下转了一圈,反向再转一圈,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和寻找,还是没有看见传说中的蝉。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里,年年都能听到蝉鸣却从未见过蝉的真身,这颇有点“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境地。也特地在枝叶、草丛间寻过,或许是对面不相识也或许是根本未见,总之是从未看到过蝉的样子,就好奇传说中“粘杆处”的大人们是如何捕蝉的。

抬头望一望高可参天的大树,不由又怀疑起自己的视力来。可能那些捕蝉的大人们,视力都要强过普通人,不然怎么从这样枝繁叶茂而且高大的树上发现蝉、捕到蝉的呢?再侧耳仔细听一会儿,尚在怀疑:“这是蝉叫?这么大声?”


“蝉多,还大呗。”前面的人抛下一句,已经走过方塘,走进幽篁里。

“大,能有多大?”我嘟囔了一句,犹自不甘地边走边张望,从老榕的浓密枝叶下转进竹影森森,霎时间只觉凉意森林,却也没看到一只传说中的蝉。

也许是地处偏僻,更也许是快午间时分,我们走在那条小路上,竟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倒是那铁丝划过钢板一样的聒噪声,仿佛无处不在如影随形地跟随。


“你看看那不就是蝉?”前面的人走得满头大汗,忽然停下来指着一棵树说。

原来半天没说话,是在寻蝉。

我走过去,站在那棵树下,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瞪大眼睛看,半天也寻不见鸣蝉的踪影。

“还没看见?就在那儿?”

手指一指再指,晃来晃去,大抵是有些不耐烦。我眯起眼,用手指撑住眼尾,努力向上看。

树顶一圈肥大的叶子,叶子下面结着几个青果。成熟的季节还没有到,果子青绿,下面青白色的枝干上爬着一只虫。

是“爬”着,因为它的躯干紧贴着树皮,六足也紧紧抱住树干。


“看到了。”

这么多年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蝉,我有些兴奋。

那蝉果然很大,有寸余长,透明的羽翅,黑褐色蝉身,细巧的脚足紧紧抓住木瓜树的枝干。

生出翅膀的蝉,应该是经过蝉蜕以后的蝉。看模样有点像蚱蜢虫,但蚱蜢后腿更发达,所以弹跳力也强。还有点像蟋蟀,只是蟋蟀腿部同样发达,而且须翅较长。总之蝉便是蝉,它总是与其它昆虫不同的。这么大只的,大概也更容易捕捉。


不觉想起前些年在北京王府井小吃街上看到的油炸昆虫。各种各样昆虫摆在盘子里,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入口,但这里面一定少不了“炸知了”这一味。知了就是蝉,有些地方叫它“知了猴”,其实我觉得叫它“知了猴”,似乎更接地气也更好听,妹妹的扣扣就取名“知了猴”。

古代的读书人曾把炸知了下酒当作是件风雅事,其实在民间,知了是儿童们解馋的好东西;于饥民,则是用来裹腹救命。一只小小的知了虫,虽说肉少,但总算是一道荤腥。蚊子腿儿再小,那也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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