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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大雄/(共搜集有4帖,此为第1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05:07)

[海风九杀一轮精华帖]青龙乱(一)------兔子

006青龙乱(一) 穆云平帖杀白婧绒 8.30

禽兽--兔子--穆云平JS--孤杀


一、

“当当!当当!”

“两剑交击,浑然有声,剑势之快之密,犹若急雨簌簌而下,松涛阵阵涌动,想是两者均用尽了全力。甬道里本便是漆黑一团,视而不见,索性闭上了眼睛倾听。那时正是你父亲独守最后一殿,他于我穆家剑法所悟之深,可算得第一人。但穆隽清真乃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数场酣战之后,竟力不衰气不减,以快剑与你父亲相搏。那时两剑互击,好比琴道名家拨弦,十指甫动之下,七弦并出,有若十万兵甲、狂风剧浪一般。我这一辈子,恐怕也未曾见过如此之快的剑法。然则片刻之后,却再无声息,甬道里一片寂静。”

“然后……便怎样?”

“那时穆隽清已连破龙城九殿,一剑之下,不知伤尽多少好手。但龙城九殿,每殿各有两名追魂使者,穆隽清即便获胜,想来也是伤痕累累,血浴战衣。再加上白婧绒受伤在先,那时已不能动弹,当时我便猜想,穆隽清剑法虽高,未必便能胜得过你父亲。”

“但那一战的结果,却再未有人提过……”

“当时师父尚在闭关修炼,龙城之中,你父亲剑法当推为首。没有人提,是因为没有人见到而已。”

“那你又从何处得知?”

“……”

落日余晖缓缓撒在这少年面容上,映出一张急切的脸。他对面则是一个青布长衫的中年人,三缕美髯飘动之下,形容甚是出尘。两人横坐在楼阁石梯之上,脚下便可俯瞰整个龙城。此时暮色正浓,落日苍茫,这楼阁位于龙城独峰之上,朔风猎猎,满天竟是一股苍莽肃杀之气。

青衫人见那少年满面焦虑,急欲知晓当年那惊天动地的一战,霎时间,种种往事又重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竟是异常清晰。他缓缓抚摸自己右臂上的伤痕,长长叹出一口气,再不答话。顺手拿起旁边酒壶,狠狠朝口中灌去,酒水顺着他胡须滴落在地,点点滴滴,如年华一般的逝去。

那少年见他不答,更是着急,一把握住他手腕,问道:“后来便如何了?我爹可曾将穆隽清击败?他叛出龙城之后,到底又去了哪里?”那青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也不知。穆隽清剑法凌厉之极,当年我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才入师门不久,又怎敌得过他那一招人所拜服的‘怒战八方’?我尚未和他照面,已被他剑势摧伤脾脏,早便晕了过去。”

那少年见他不答,心知再问也是无用,便转过头去,远望暮霭茫茫,满面全是落寞之色,自语道:“穆隽清……穆隽清,他武功真如此惊世骇俗?如此人才,却被逼得叛出穆家,所谓‘自古英雄多寂寞’,古人说话,真是诚不欺我。”他低吟轻叹,顿了一顿,又道:“他如此良才,又为何将他逼走?他愿意娶谁,又碍着旁人了么?难道若非名门正派,便都是奸佞小人?我看那是大大的不见得。”言语中颇有替那穆隽清不平之意。那青衫人将酒壶放下,正色道:“你这话在此说说也便罢了。倘若到了龙城里,再说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被你父亲听见,必然要将你罚到后山,面壁十日才行。”

那少年听他此话,顿时想起自己父亲平日里种种严厉来,不禁吐了吐舌头,道:“宁三哥,这些往事,我也只得问问你,你可千万别和我爹提起,便是大伯那里,我也是招惹不起的。”那青衫人见他害怕,拍拍他肩头,微笑道:“云平,你年纪虽小,又不懂武功,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难得。江湖上的你争我夺、血雨腥风,倒有大半是囿于门户之见。倘若江湖中能少点风浪,倒随了我辈中人之愿了。不过你父亲既然不让你学武,这些道理,也不必和你多说,你只要记住,倘若身怀绝学,却去为非作歹,那又怎算得我侠义中人?到得后世,不免惹人唾骂。即便你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有一颗济世助人的心肠,方不违了我侠义道的本色,那自然是人人敬重的真英雄,好汉子!”

那少年听他安慰自己,心中凄凉,面色顿生黯然,道:“穆家世守龙城,人人皆武。偏偏我身子不好,学不了武功,却要去读劳什子书,龙城里不会武功不会剑法的,恐怕也就我一人了。”言语之中,大有悲切之意。那青衫人知他好好一个七尺男儿,又身在武林世家,却丝毫不会武功,这江湖中年年风云变幻,各道势力争雄夺霸,皆对龙城虎视眈眈,那少年只此一生,恐怕要受尽苦难,顿时心中也颇为难过,却再也想不出言语安慰,只好又叹一声,再喝一口酒。

两人便就此默然。此刻夕阳已落下大半,远处西山群峰之中,云雾霞蔚,处处皆是灿然。青衫人忽道:“今天是初几?”那少年听他问得一问,怔道:“初九啊。”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啊哟”一声,都跳了起来,那青衫人急道:“你怎不早说?今日是咱们穆家扬剑之日,再不前去,恐怕误了大事。”眼看此时已是申牌时分,那青衫人四下一望,道:“还好,应该赶得及。”话罢伸手托住那少年腋下,喝道:“小心了!”腾地纵身而起,呼呼风声之中,一道青影宛如疾电,便朝山脚跃下。

二、

穆千秋冷冷望着校场上四处,只见篝火熊熊,将校场围成四角之形。冷月溶溶,破云而出,龙城弟子皆是斗列阵前,约有千数。穆放、穆菲二人站在下首,再后则是三辈弟子。龙城穆家位列四大家族之一,百年来隐隐已成武林之首,但二十年前遭穆隽清携妻叛逃,一剑尽诛龙城高手,自此穆家元气大伤。近年各方势力渐渐雄起,穆家江湖地位已颇受威胁,于是每逢九月初九之日,穆家便要举行扬剑立威大会,一则是让江湖知晓,龙城穆家仍可立足于江湖之中,二来则是重塑众弟子信心,穆家因高手损失殆尽,剑法内功,多失传人,是以众弟子在江湖中行走对敌之时,不免落了下风。

眼看已过酉牌时分,却仍不见穆云平、宁玉碎的影子。穆菲走到穆千秋身边,低声问道:“叔叔,时辰将至,不如不要等了罢?”此时穆东流正自闭关,龙城上下事务,皆由穆千秋统管。穆千秋见二人良久不来,“哼”了一声,道:“开始。待那两小子回来,老子打折了他们的腿!”他性子严峻,不苟言笑,龙城之中人人惧怕。穆菲见他动怒,不敢再说,当下点头,道:“是!”

此时戌时已至,穆菲向穆千秋点了点头,清啸一声,纵身跃上校场**数十丈长宽的高台之上。他有心卖弄功夫,双脚连踩,好似踏云蹬雾一般。众弟子见他上台之时,衣袂挥洒,俊逸风流,纷纷喝一声:“好!”此时校场上共有千人之数,这一声喝彩,颇有雷霆万钧之势。穆菲脸带微笑,将前襟一拂,他本便是个俊朗青年,这一下更显得长身玉立,翰逸神飞。台下喝彩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他待得众弟子稍静,朗声说道:“诸位师兄弟,今日是九月初九,乃是我龙城扬剑立威之时。我龙城穆家承蒙江湖上同道抬爱,创下这数百年来的基业,以一柄青龙剑守护灵兽,江湖中提到我穆家之时,人人纷纷说个‘好’字,那是何等威风!如今江湖乱世,风云迭起,我穆家扬剑立威,好让江湖同道知晓,这一柄青龙剑,上诛邪魔,下斩奸佞,我龙城穆家,方当万世,千秋霸业!”他语音清亮,这一翻话侃侃而谈,且用内力送出,竟能压下场中千人之音。这最后一个“业”字,更是如龙啸虎哮,直拔苍穹。

此时只听“砰砰”数声巨响,半空之中火光绚烂,亮如白昼。穆菲早吩咐了弟子在外放起烟火,那烟火是高手匠人精心制作,数道紫烟激射上天,满空浓烟之中,竟排成一个大大的金色的“龙”字。那字体之大、之精、之奇,在校场上看来,竟与皓月齐辉,煞是夺目。

众人纷纷高声叫道:“龙城穆家,天下称霸!龙城穆家,天下称霸!”这八字由千人一起喊出,声音又整齐划一,当真气势磅礴,如雷贯耳。穆千秋见众弟子群心臣服,诺大一个穆家,被自己治理得井井有条,他日重振龙城,称霸江湖,再也不是望而却步,心中不由甚是得意,不禁拈须微笑。他素来不露笑容,这番微笑,可谓是高兴到了极至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称霸什么江湖?穆家当年没被穆隽清杀得一干二净,早该烧香拜佛了。青龙剑早失,如今却来立什么威,可笑啊可笑!”这声音本自不大,但说话者也一般用内力送出,虽非穆菲那般清亮,但字字入耳,显是说话者内力非同小可。

众弟子听见此话,纷纷大怒,四处寻找说话之人。穆千秋双眉一振,蓦地向前两大步跨出,厉声喝道:“哪一个不要命的胡说八道?”他这一站,白须拂动,身形凝重,真是神威凛凛。穆放在他身旁,低声道:“叔叔,有人来捣乱啦,先看看再说。”穆千秋知这侄子素来沉稳多谋,当下点点头,再不说话,双目如电,只冷冷注视来人方向。穆放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哪一位英雄驾临蔽处?未克远迎,多有得罪。”他这番话也一般的用内力远远送出,穆千秋心道:“放儿内力日渐深厚,话音浑厚有力,相较菲儿,又胜过许多了。”

过得片刻,只见场外徐徐走来三人。当先一人身材高瘦,身着一袭白袍,脸若金纸,神情似笑非笑,手中摇着一把纸扇,形容古怪之极,想来适才说话便是此人。第二人却是个身型魁梧的大汉,但见他双眉斜飞入棱,两眼精光斗射,满面精悍之色,太阳穴高高鼓起,身形凝重如渊,一看便知是位内外兼修的高手。第三人却身着黑色斗蓬,脸上扣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却用层层白布裹住。

穆千秋与穆放见那三人前来,互望一眼,心中都道:“这三人可真是奇怪。那瘦子适才说话,内力不俗,想来定是位内家高手。那大汉更是绝非易与,只是最后那人,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三人竟敢如此前来,相必是早有所备。今日一战,恐怕在所难免。”又想到适才那瘦子讲到“青龙剑”云云,手中更是捏了一把汗。

那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众弟子纷纷大怒,其中有人按捺不住,冲上前去,抽出腰刀,戟指喝道:“你不要命了么?竟敢来龙城撒野!”那瘦子斜斜瞟了他一眼,冷然道:“凭你也配来和老子说话?”话音未落,只见那瘦子厉爪倏张,一把扣住那弟子顶门。那人是龙城第三代弟子,在江湖中也可算得一把好手,被他如此一抓,竟毫无还手之力。只听一声惨呼,那弟子头颅竟被那瘦子抓破,只见鲜血狂涌而出,那弟子双目瞪圆,满面灰绿之色,头上赫然五个又深又黑的指孔,立时气绝。众弟子见他露了这一手,均是瞠目结舌,均觉那瘦子这一爪,也不如何之快,但却就是让人躲避不开。那瘦子哈哈一笑,昂首便行。众人不敢再阻挡,竟让出一条路来。

那瘦子走到高台之下,向着穆千秋三人略一拱手,道:“你便是穆千秋罢?”神情中大是不屑之色。穆千秋见他初来,便痛下杀手,年纪又不过三十来岁,竟然直呼自己名字,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怒极反笑,道:“老夫便是。这位小哥,有何指教?”那瘦子抬了抬下巴,道:“如此便好。听说今日是你穆家扬剑立威之时?”穆千秋“哼”了一声,不再答话。穆放见这瘦子讲话时刻紧扣这“剑”字,心中疑虑更甚,抢道:“正是。这位英雄,我穆家扬剑立威,从不邀请外人,这便请罢。”那瘦子方才杀了他穆家一名弟子,他竟视若无睹,这番话,可谓已经客气到了极至。

那瘦子哈哈一笑,蓦地纵身跃上高台,竟比适才穆菲还要高出半丈之多,轻功高低已一目了然。穆放见他跃上台来,生怕有变,喝道:“英雄留步!”立时抢上前去,左掌夹风拍出,便攻向他下盘。那瘦子见他掌来,竟于半空之中一个扭腰,折扇挥出,戳向穆放肩头“巨肩穴”。穆放微微闻得扇风中略有香甜之气,生恐扇中有毒,斜退一步,左手无名指、小指倏收,已成爪势,朝他手腕拿去。那瘦子微“噫”一声,折扇收回,也是一般的一掌拍出。穆放见他右掌未到,风势已及,心中便是一凛。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交,穆放顿时退开三步,那瘦子却轻飘飘的着地。他二人于顷刻之间,跃起、出掌、挥扇、变爪、相击,各自露了一手极高明的武功,只看得众弟子目弦神驰,轰然叫好。

穆放胸中顿时气血翻涌,只觉一股寒气从掌心突地而至,直抵胸腹,心知那瘦子内力确较自己为高,这下倚高相击,自己已受了内伤。当下忍痛道:“血凝神掌?好阴毒的功夫,你是……你是……”寒毒攻心之际,只觉胸中如叠块垒,竟然连话也说不出了。那瘦子好整以暇,折扇一挥,展了开来,扇上竟画着一个血淋淋的骷髅,凄冷月色之下,极是可怖,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上官洛哲。”他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三、

这上官洛哲乃是无忧宫的二宫主。无忧宫地处南僵僻壤,神秘之至。宫主海扣月长年隐居,无忧宫在江湖上的名头,多由上官洛哲打下,传闻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血凝神掌”,阴毒无比,打遍西南五省,绝无抗手,武功之高,当世真是敌者寥寥,如今他竟然亲身前来,想来无忧宫对穆家必然有一番极大的计谋。只不过上官洛哲武功已属一流高手境界,他身后那二人,自来到场中,未发一言,只怕留有更厉害的杀着,更是让人心惊。

穆千秋见他自报家门,再看穆放时,一张脸已是盈盈绿色。不禁抢上前去,握住穆放脉门,缓缓送出一道真气。穆放只觉叔父真气沛然纯厚,那道阴寒之气逐渐消逝不见,心中暗道:“叔叔内力浑厚之极,有他压阵,自然不惧这上官洛哲。只不过,那青龙剑……”想到此处,只觉兹事体大,倘若被人揭破,那江湖中必然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再也不敢往下想。

上官洛哲见穆放顷刻之间脸色由绿转白,再由白转为润红,显是内伤已然大愈,也知穆千秋内力不凡。只见穆千秋走上两步,冷然道:“我穆家扬剑立威,和你们无忧宫有何相干?你杀我一名弟子,自己留下一根手指,老子放你走路。”上官洛哲轻摇折扇,道:“穆千秋,你张口扬剑,闭口扬剑,我倒要看看,你拿绝世的青龙剑,如今是在何方?”穆千秋听他提到“青龙剑”,面色一变,道:“青龙剑乃上古神剑,凡夫俗子,哪能轻易得见?你想见便见,未免太不把我穆家放在眼里。”上官洛哲冷笑道:“恐怕是你穆家早便遗失了此剑,拿不出来罢?没有神剑,这龙城,可要挪一挪地儿了。”

穆千秋面色铁青,厉声道:“好大胆的小子。你要见青龙剑那也不难。先胜过老夫再说。”话罢双掌一拍,凛然生威,气势肃然。众弟子听他此言,纷纷叫道:“杀了这狗贼!”声势雄壮之极。上官洛哲道:“要胜你,恐怕也不难。不过倘若你交不出青龙剑,那又如何?”穆千秋厉声喝道:“且看你有没有命见到罢!”话罢右掌划圆,便是一掌推出。他与上官洛哲尚离有三四丈远,但这掌一发,上官洛哲便觉掌风扑面而来,割得脸上生疼,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暗道:“这老儿内力果真雄浑之极,今日若不是有备而来,未必便能胜得过他。”

只见穆千秋掌势浑厚,拍向上官洛哲面门。上官洛哲哈哈一笑,身如鬼魅,便即退后,道:“穆老儿慢来,与你对敌之人,可不是我。”穆千秋微微一怔,只听一声低喝,上官洛哲身后蓦地闪出一人来,身形魁梧,正是那一言不发的大汉。穆千秋见他这一站,心中暗自惊道:“这人一喝一站,如渊停岳峙,凝意守中,绝不可小觑了。”他未等招式用老,左掌倏翻,已成利爪,顿时拿向那大汉肩头。不等那大汉格挡,右掌早出,五指箕张,又扣他手肘。这一式是他生平武学之中的得意之作,叫作“震天十三路鹰蛇搏”,这路掌法,集擒拿、点穴于一路,端的是厉害非常,众弟子见他甫出此招,纷纷叫好。穆放心中却道:“这上官洛哲分明有备而来,此刻却未曾叫破,倘若叔叔将其三人立毙场中,自然是最好。只不过……”眼睛瞧向那蒙面人,只见他抬头望天,对周围之扰攘不闻不见,手中仍是紧紧握住那白布包裹的长剑,面具之下露出双目,隐隐颇有温润之意,显然也是一位登峰造极的人物,穆放心中不禁忧虑更甚。

那汉子见穆千秋掌来,竟是浑若不见。说时迟,那时快,喝彩声中,穆千秋两爪凌厉,已拿出他臂膀。这路掌法一旦拿住敌人,便如附骨之蛆,叫人再也拆解不开。穆千秋见他竟不格挡,心中疑惑早生,这一招便未用老。只觉那汉子肩头微微一沉,右掌反扣,一勾一带之下,也拿住了穆千秋的手肘。穆千秋见他随意拆解,便能破自己招数,虽说自己并未用老,但此人武功之高,确已了然。心中微微一惊,斜退一步,小臂微摆,已脱了那汉子钳制,喝道:“兀那汉子,报上名来。”

那汉子并不答话,双目好若铜铃一般,直直瞪着穆千秋。上官洛哲在旁笑道:“穆老前辈,此人叫作息危,荒夷粗人,空有一身蛮力,武功可谓粗浅之极,你老前辈须当提携后辈,指点他两招罢。”穆千秋知这息危武功高强,不过却也不愿在口舌上落了下风,冷笑道:“空有几斤力气,便想来挑了我穆家么?今日便教你有去无回。”当下略一沉吟,心中已有计较。

息危见他退了一步,便不再攻来,昂首道:“你,过来。”只听他全身骨节噼啪作响,有若几面羯鼓同时敲击一般,这外家硬功,实是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穆千秋冷冷道:“毛头小子,目无尊长。今日断你一臂,再作后话。”话中狠意甚浓,分明也说给了上官洛哲听。上官洛哲微微一哂,并不答话。此刻息危已待不及,猛地大喝一声,欺近身来,两掌齐发,竟激得四周空气呼呼作响,再看他脚下青砖,已被踏得粉碎,穆放二人见他如此神力,心下骇然。

穆千秋知息危内外兼修,加之天生神力,竟练成这极上乘的外家功夫。他在龙城之中,若以剑法而论,便是连穆东流也颇有不及,此时敌人并未执了兵刃在手,若他用剑,不免给人说了大占便宜。他见息危掌来,有若翻江怒涛一般,心中已有破敌良策,当下右手两指倏骈,竟以指作剑,身形飘动之中,已然刺向息危右臂的“曲池穴”。这以指为剑,剑势雄浑,剑招轻灵,正是他以穆家剑法为本,悟出来的一套“指剑”。

穆家剑法,经数百年来穆氏子弟千锤百炼,各代均有增益,在江湖中可算得第一。穆千秋少年学剑,便有极高天赋,且穆氏殿堂之中,武学典籍浩如烟海,他潜心龙城三十余年,将各类剑谱瞧了个遍。便是在他行走江湖之际,倘若与人对敌,敌人剑法不论高低,他都一一想出破敌招数。剑道于他来说,早便到了体随意通之境。加之他内力深厚,到得后来,草木竹石,均可伤敌。他骈指为剑,正是以极高内力逼出剑气,是以他双指虽是肉体,但此刻凌厉程度,实不下于钢刃利锋。

息危见他指力未到,自己穴道上便是一滞,心知倘若被他戳中,一条臂膀可谓再无用处。当下只得收招,他动作也当真奇快,不待穆千秋指到,左爪翻拿,便来扭他手腕。他于外家硬功浸淫颇深,这一式刚猛霸道,绝难抵挡,正是擒拿中最绝妙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谁料穆千秋清喝一声,腕抖步斜,右手立时翻动,双指已然向里,如此一来,便好似息危自己将手掌送来待他刺入一般。

须知高手用剑,自是意凝其中,体随心动。但无论削、劈、刺、抹,总受了那七尺长剑之制,在方圆径尺之中,不免微觉窒滞。但穆千秋以指为剑,自然不受此限。倘若他此刻使的是一柄长剑,那息危此招既出,他于片刻之中,绝计不能回刺,但那手掌不过尺余,真是灵便之极。息危武功虽高,但终是蛮夷,于武学之理上不免所悟有限。只知去破他剑招,却未想到穆千秋此“剑”,短得不能再短,恐怕世上再难找到第二把,终是吃了大亏。

只听“噗”的一声,穆千秋两指剑气如虹,已然刺到息危掌中,剑气锋锐,息危右掌顿穿,惨呼一声,脚步立时凌乱。穆千秋心中恼他三人伤己弟子,又出言不逊,手下再无留绝,只见他双指戳、点、扣、刺,剑气四纵,径如霜雪,息危全身上下鲜血四溅,衣衫尽碎,在空中飞扬不已,犹若被利刃在周身割下皮肉,形容惨不忍睹。

此刻月色如水,篝火烈烈,穆千秋一声长啸之中,一指戳向息危眉心,只见鲜血激射而出,息危高大的身子颓然倒地,就此气绝,再无声息。龙城众弟子高声叫好,千人一起喝彩,颇具声势。穆放二人见息危身死,悬着的心,放了大半下来。

上官洛哲本想息危内外兼修,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由他来战穆千秋,即便不能获胜,也可拼个两败俱伤。但见息危被穆千秋以一双肉掌击毙,心中骇异,心道:“这老匹夫剑法竟然如此高深,倘若与他对敌的不是息危,而是我,此刻恐怕也早已不敌了。”息危是他手下杀手,殊无情份可言,见他身死,倒也不如何悲伤,只是己方少了个强援,不免略有心慌。但他毕竟有备而来,当此时稍整心神,厉声大呼道:“你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这一声其响破庐,有若鹫号,实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穆千秋数招之内便击毙息危,心中正自得意,猛地听到上官洛哲这一声大呼,便是一怔。只这一怔之下,便觉身后风声飒然,一股极凌厉的剑气扑地袭来,浑厚宏大,势道骇人,他顿觉自己后背须发衣襟,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丝丝断裂,不由得回头一望。

只见那蒙面人站在身后,一剑徐徐挥来。那剑上白布,犹自未解。

这股剑势,穆千秋熟得不能再熟。这二十年来,日日夜夜想的便是如何破解此人剑招,此刻这人亲至,二十年前那场惨败,更如利刃割心,分外清晰。

——他这一生,从未有如此败阵。

便在这电光火石间,穆千秋已拔剑在手,剑随人至,一声厉啸当中,夹带着无穷的怨毒。

——“穆隽清,二十年前一剑之仇,今日要你加倍偿还!”

四、

二十年前,龙城穆家在江湖之中,可谓威名甚隆。城中好手尽出,独领江湖数十年,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穆家自穆东流以下,人人精通剑法,皆是使剑高手。但始终敌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少年。

那少年原是穆氏嫡出,五岁时便开始学剑,十三岁上,便已登一流高手境界,以一人一剑,练挑太湖上三十六座匪寨,诛匪二百四十七人,端的是名动江湖。十七岁,四大家族联手袭击墨家,那少年手执一柄寻常木剑,连摧墨夺天“九宫十二门”的机关,剑下先诛墨氏护法七人,再伤墨余恨、墨御,败墨夺天。墨家自此一蹶不振,各种机关巧术,自此失传,虽说是因四大家族联手屠戮,但终其因,却是因为这少年只以一柄木剑,击得墨家剑法溃如蚁堤。自此墨氏后人再也无心学剑,机关密术也抛诸脑后。

那少年自墨氏一战,在江湖中可谓是威名远播,人人都知道,龙城穆家有一位少年英才,武功剑法,已臻化境,却年不过二十。如此一来,又有谁敢去捋穆家虎须?其时说龙城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亦不为过。

然则那少年在二十岁上,却不知为了何故,竟携妻叛出龙城。四大家族十八追魂使联手相抗,被他一一击败,时穆东流闭关修炼,穆千秋执掌龙城,与那少年快剑斗快剑,四剑相交之后,便被那少年所伤,穆千秋自负剑法高深,却在四招之中,便败在敌手,终生引为奇耻大辱,是以从未与人提起。经此一役,穆家精英尽损,元气大伤,在武林中地位一落千丈,那是后话了。

而那少年的名字,却永远禁止在龙城内提起。只因他带给龙城无尽的荣誉,也带来无穷的耻辱。

他叫作——穆隽清!


便在一刹那间,种种回忆顿时在穆千秋脑中映出,此刻身前这面具人,身材颀长,隐隐有穆隽清当年模样。穆千秋念及旧事,怒火丛生,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蓦地刺出,先削他胁下,剑过三分,随即变招,长剑依旧递出,直指那人眉心,左掌则斜劈向他肩头。这一路剑中夹掌的功夫,正是穆家剑法中极为精妙的招数,唤作“峻岭横空”。想那龙城之中,山脉连绵蛰伏,群山纵横交错,峭壁绝屻,云罗而列。穆千秋当年败于他手,心中烦闷,上得群山游览,那时正值旭日东升,霞光流彩中,竟被他悟出这一套剑法来。这套剑法以穆家剑法为基础,剑中带掌,掌中藏剑,剑势凌厉,掌力浑厚,招数又甚为繁琐,非内功深厚者不能为。穆千秋二十年来,凭这套剑法,不知击败了江湖中多少英雄好汉,今日再逢大敌,丝毫不敢怠慢,是以上来便是杀着。

这一剑去势甚疾,离那人额前不过三寸之时,那人手中剑随意一挥,只听“当”的一声,穆千秋长剑旋即被荡开。虽说二十年不见,但穆隽清毕竟余威尚在,穆千秋恐他反击,收剑撤掌,长剑顿舞,护住周身,剑势之周密,恐怕泼水难进。

那人却并不追击,只见脸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中间吱吱呀呀的裂开一缝,只听“卡”的一声,那面具裂成两半,跌落在地。面具下的,竟是一张清俊的面孔。

那人见面具裂开,脸上微有异色,不过片刻既恢复如常,也不以为意。他轻轻抖落身上黑色斗蓬,露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衣袖上尚有两个补丁。穆放等从未见过此人,只见他四十左右年纪,剑眉星目,双鬓已然斑白,形容甚是清矍,想必年轻之时必然是一位美男子,但却满面愁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穆千秋见他并不追击,横剑在手,厉声道:“穆隽清,你已早非我穆家之人,还有脸回来么?”那人穆隽清默然半晌,淡淡道:“我只道适才那一剑能把你挡住,未料到你剑气却已割破我的面具。二十年未见,你剑法竟然一精至斯,想是下了不少苦功。”穆千秋冷冷道:“我剑法如何,你稍后自然知晓,今日你竟敢踏入龙城,难道你忘了当年许下的誓言么?”穆放等人听了半晌,方知此人原是龙城叛徒穆隽清,龙城之中虽禁谈此人,但二十年来,两人早听得此人生平事迹,心中均是骇异。

穆隽清并不答话,缓缓仰头,此刻暗云涌动,有若铅垂,已然瞧不见月光。他低低叹了一声,道:“誓言?我曾立下终生不入龙城的毒誓,否则当受万剑之苦而死……不过那又如何?婧绒早便不在人世,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话到此处,提起手中长剑,伸出两指缓缓抚摸,满面皆是爱怜之色,脱口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语音凄然,甚是动人。这首诗乃是晚唐诗豪李商隐之作,看似咏瑟,实是伤情怀古。李商隐早丧佳妇,到得晚年之时方觉思潮甚浓,更忆华年。穆隽清少年得志,名动江湖,实是再无难酬之愿。但此刻廿年已过,爱妻早逝,自己又流零江湖,形消骨立,不知所依,只觉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又有何用?此刻方知李商隐当年心境,不觉脱口吟出这两句诗来。

穆千秋听他此言,纵声大笑,道:“白婧绒那小贱人死了?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当日老子那一剑重创她脾脏,便是大罗金仙也救她不得。那贱人妖媚入骨,蛊惑人心,惹得玉碎这孩子为了她自废一臂,让我好端端一个穆家四分五裂,真是死有余辜!”其实当年若不是穆隽清叛出龙城,以他绝顶武功,加上穆千秋的狠辣手段,穆家称雄江湖,绝非难事。穆千秋自觉智珠在握,心中那一番雄韬伟略,不知几度计量。只是后来突变卒生,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了。王霸雄图,尽付诸东流,他心中有若切骨之恨,是以言语之中,颇是狠毒。

当年穆隽清叛出龙城之际,携妻一剑独闯龙城九殿,将四大高手十六追魂使一一击败。但即便他有通天彻地之能,既要连败追魂使夺路而出,又要保护妻子周全,那也绝难办到。白婧绒助夫心切,几次舍身相护,终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但以穆隽清之武功,倘若冲出殿外,以深厚内力为她疗伤,性命自是无碍。那时到得最后一殿,正是穆千秋把守,他心计狠毒,知道若将白婧绒毙于剑下,必然扰得穆隽清心神大乱,自己方可得胜。于是便以极重剑气摧伤白婧绒五脏六腹,穆隽清狂怒之下,四剑之内将他击败,但终因血脉相连,不忍痛下杀手,于是携妻飘然而去。但穆千秋那一剑委实太过威猛,事后他遍寻良药,苦访名医,终难救得白婧绒的性命。

此时穆千秋重提旧恨,话音一落,只见穆隽清浑身颤了一颤,想到爱妻惨死,全仗此人所赐,愁容萧萧的面孔,突地变得狰狞,大喝一声:“住嘴!”声音几若兽嗥。只见剑光一闪,恍如白练,那柄一直在他手中,由白布所缠的长剑,顿时炸裂开来,白布丝丝裂裂,尽散在半空之中,露出一柄满身青郁的长剑。那剑脊上雕刻着一条青龙,目如铜铃,须如钢髯,五爪伸缩之间,神情狰狞,正在云中肆意敖游。

正是江湖中传言的第一神兵——青龙剑!

这一剑刺出,古意苍然,竟有雷霆万钧的力道,劲风过处,声如裂帛,穆千秋满头白发尽被掠起,眼看那剑以龙游九天之势来袭,满腹的剑招剑法,竟找不出一招可以抵挡。此刻他心中万念俱灰,叹道:“罢了!罢了!当年我伤他妻子,激他狂怒,他便是如此一剑向我刺来。这许多年来,我为求一胜,苦练剑法二十年,想不到这一剑竟一如当日,我仍是躲避不开。”顿时只觉自己二十年来苦心孤诣,皆成泡影,当下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便在此时,猛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一声大喝:“别伤我爹!”穆隽清这一剑于盛怒之下刺出,那是何等的力道,霎时间,却见半空之中蓦地跃来一个少年,手着一柄寻常青钢剑,不由分说,便往穆隽清剑上一挑。穆隽清这一剑去势之疾、力道之猛、拿捏之准,实是登峰造极、妙到颠毫,江湖中恐怕鲜有人能够抵挡。但那少年呼喝、跃起、出剑,一气呵成,手法也是极快,竟与穆隽清青龙剑同至,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那少年手中长剑已然折断,剑气波动之下,只袭得他重重摔倒在地。但便这一阻,穆隽清已感虎口顿麻,剑势顿时偏了。穆隽清撤剑回步,心中大惊:“我二十年隐世不出,竟不知江湖中已有这等高手?”

只见那少年翻身爬起,两步赶到穆千秋身旁,急声问道:“爹!您没事罢?”穆隽清这雷霆万钧的一剑,竟然于他毫发无伤,只不过摔了个跟斗而已。穆千秋此刻心中骇异,实不下于穆隽清,又惊又喜之间,颤声问道:“我……我没事,你没事罢?”伸手去探他脉门,却是一平如常,并无异状。

此刻沧月如钩,蒸腾云间,远山苍茫,更如兽脊,天下地下,处处皆是苍洌肃杀之气。凄冷月色,洒在那少年身上,只见他手握着半截断剑,满面惘然之色,浑不知自己适才抵挡的,竟是这江湖中如神一般的人物!

那少年——正是穆云平!


穆云平 帖杀 白婧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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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11:31)

五月二杀〖织梦传奇〗——[梦]司徒礼

1-15 第一轮杀帖 或是妙策

一、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日天色正暗,浑云四涌,朔风猎猎,满目尽是晦暗肃杀之色。

青袍青年口中呼喝,手中长剑不停。剑法中刺、点、削、劈、扫,诸般精要,尽数使出。十丈见方的院子里,只见他青影洒动,四处腾挪,长剑激得四周空气“嗤嗤”作响。

与他对敌的是个长须老道,灰布道袍上随意打了几个补丁,手中执着柄寻常青钢剑。那青年剑法再疾再猛,那老道总是随意挥洒,便将之化于无形。那青年长剑如狂风暴雨一般刺劈削砍,只听“当当”声疾响,老道手中之剑,已然将被削断成四截。

那老道惨然一笑,随即跳开,道:“罢了!老夫败了!”那青年回剑入鞘,拱手道:“小子不过仗了兵刃之利,若要论真功夫,与一眉道长可差得远了。不过咱们讲武论剑,若使了别的兵刃,倒不符这个‘剑’字。”话罢哈哈一笑,顾盼之中,甚是得意。

那老道一眉淡淡道:“司徒掌门不光剑法超群,见识亦也不凡。适才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哪。”那青年听他话中有刺,哼了一声,再不答话,昂首走到院子边上。他身边稀稀拉拉站着数人,此刻全都围拢上来,纷纷赞道:“掌门师哥剑法高强,那老匹夫怎是对手?”“是啊,输了自然要卖两句场面话,掌门师哥素来谦虚有礼,让他一让,也是无妨。”那青年听了这些奉谀之词,淡淡一笑,也不说话,抬起个青瓷胎白雕花茶杯,缓抚杯缘,却不就饮。

便在此时,对面人群中忽地冲出个人来,几步便跨到场中,高声喝道:“司徒礼,你不过仗着那柄青龙剑锋利,有本事过来和我一拳一脚见过!”声如雷举,中气甚足。那青年司徒礼微微皱眉,向身旁人问道:“此人是谁?在此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失了礼数。”他身旁是个留有短须的精瘦男子,低声向他道:“此人叫作赵良,有个外号叫作‘铁金钢’,是铁拳门的掌门,在山东一带很有名头。铁拳门属少林旁支,外家功夫很是硬朗。不过此人生性憨直莽撞,不难对付。”司徒礼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场中,笑道:“赵大哥有何见教?”

那赵良身型魁梧,和司徒礼一站竟比他高了半头有余,瞪着个铜铃似的眼睛,粗声道:“我看不惯你占一眉道长的便宜,因此要和你抛下兵器,一拳一脚见招,手底下见真章。”他也不等司徒礼回答,将前衫襟子扎在腰带里,两脚蹬成箭步,双拳一错,作势要上。

司徒礼微微一笑,道:“赵大哥,咱们几派千里迢迢的来到北京,所为何事?”那赵良未料到他当此关头,会如此一问,怔了一怔,答道:“这还用问么?咱们是来比剑夺帅的。”司徒礼问道:“那咱们比剑夺帅,又所为事?”赵良道:“这事天下群雄哪个不知?如今那‘暗夜’杀手作恶多端,为祸江湖,咱们比剑夺帅,决出统领,便合力围攻,你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到底比不比?”

司徒礼拱手道:“请了!咱们比剑夺帅,可不是比武夺帅,倘若赤手空拳,死上蛮干的话,岂不是惹天下英雄笑话?再说那暗夜杀手,人人使剑,连少林了缘大师、武当一眉真人都说那几人剑术高超,咱们若不将剑法学好,以剑败剑,又有何面目自称‘武林七剑’?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难道阁下的见识,要远较了缘大师、一眉真人为高?”他口才甚好,一时雄辩滔滔,赵良一介粗人,又怎能敌得过他?只听得他瞠目结舌,不知所言。

司徒礼见他答不出话来,心头暗笑,又道:“倘若赵大哥真有率领群雄,一清江湖的豪情,大可拔剑出来,与小弟一分轩轾。小弟若是不敌,甘心奉赵大哥为首,但赵大哥这般胡乱冲上来,又成何体统?身为一派掌门,岂不是让大伙儿笑掉了大牙?”他话中机锋暗藏,竟直指赵良作不成掌门,赵良愈听愈怒,大吼一声:“老子先劈了你!”话罢竟劈面一掌击来。他于盛怒之下击出此掌,掌力何等迅猛,司徒礼与他相距不过丈余,眼看便要被击得脑浆迸裂。

忽听一声佛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赵施主不可动怒。”话音未毕,赵良只觉眼前蓦地多了一个灰衣老僧,他收势不及,猛听“啪”的一声,那一掌击在那老僧干瘪瘪的胸口,雄浑掌力竟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赵良大惊失色,生知自己莽撞,险些闯下了大祸,吓得冷汗如豆,涔涔而下。司徒礼却笑吟吟地不为所动,道:“多谢大师相救。”

那灰衣老僧向司徒礼点头道:“老衲这可多余了,司徒施主武功高强,胡施主这一掌,可绝难不倒你。”司徒礼拱手道:“大师慈悲为怀,不愧为得道高僧。”那老僧合十为礼,口颂佛谒,道:“阿弥陀佛,在老衲眼里,众生皆是一般。”他又转头向赵良道:“赵施主,怎可一怒之下便施杀手?倘若要与司徒施主比试,那去拿柄剑来即可,咱们说好了点到为止,绝不可伤人。”赵良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一甩手,怒道:“这盟主你们谁爱当便当,老子做不了,也不想做了!”话罢转身向自己门中众弟子道:“走罢!还嫌不够丢人么?”当下率领众人,即便离去。

那老僧了缘乃是少林派掌门,今次比剑的公证,他见武当派一眉道人败于司徒礼之手,又见赵良心知不敌离去,当下高声说道:“在场的各位英雄,还有谁向司徒掌门挑战的?”连番问了三次,均是无人作答,想来众人一畏司徒礼确然剑术高明,一则是怕了他那口断金切玉的宝剑,是以均不出声。

当下由少林、华山两派作了公证,司徒礼顺利夺得七派盟主之位,当手举黄皮大旗,高喊“诛灭魔道,围攻暗夜”,众人均心悦臣服的时候,他心里尽是说不出的豪情壮志。

二、

夜色里,大雨倾盆而下。一行人马奔驰正疾。

正是七派新晋盟主司徒礼一行。他日前夺得盟主,召集群雄,畅谈诛灭“暗夜”大计,众人献计献策,大陈成破利害,终于商定于三月后再于华山聚集,终七派之力,覆“暗夜”于手。司徒礼身为盟主,自然义不容辞,先行去往华山筹备。

哪知行了一日,到了河北涿州境内,竟下起了大雨,他吩咐众人将雨具取出,四处寻找避雨之地,半晌方探得前方有一座破土地祠,众人人困马乏之际,听闻有地方避雨,心中大喜,纷纷策马疾行。

到得破祠,只见门庭败落,檐断梁坠,与之站在空地淋雨,并无二别。众人心中恼丧,只得控辔再往前走。走了半晌,大雨呀然而止,云头渐散,缓缓露出一弯冷月来。前方正是一片树林,只听寒鸦复号,夜静如眠,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密。

便在此时,只听远处遥遥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由远及近,不过柱香工夫。司徒礼眉头一皱,心道:“此刻赶路,不知是友是敌。”侧耳倾听,来者也不甚多,共有五人之数,心中稍定,他拔剑在手,当下吩咐众弟子静侯不前。

过得半晌,果见五骑疾驰而来。暗夜冷月中,见那五人皆是身披黑色斗蓬,带了斗笠,看不清面目。五人驰马到司徒礼跟前,问道:“你便是那个什么司徒礼?”言语之中,甚为无礼。

司徒礼心中有气,暗道:“我身为七派盟主,便是少林、武当掌门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你这五人什么来头,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当下说道:“我就是。几位有何指教?”

那五人听得他说话,一时间竟然哈哈大笑,纷纷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司徒礼见他等如此无礼,心中大怒,强忍道:“几位言语之中,还请放客气一点!”话到最后,已然声色俱厉。

只听“镪锒“几声,众弟子听得司徒礼发怒,纷纷拔剑在手。中间那黑衣人傲然道:“要打么?那也好,爷爷我手中之剑也要喝喝人血了。”司徒礼见他身型魁梧,声音洪亮,想来内外功俱臻一流,不由猛地想到一件事,惊声问道:“你们……你们是?”那黑衣人纵声大笑,道:“不错,司徒盟主,我们正是你要找的‘暗夜’五杀!”话音未落,右手中突然闪出一柄长剑,左掌于马背上一按,顿时腾空跃起,一剑指向司徒礼左肩。

这一剑来得迅猛,剑尖微颤之下,正指向司徒礼左肩“合谷穴”。此刻虽说骤雨初停,冷月当空,但这树林中处处皆是参天巨木,林中自然深黑。这黑衣人一剑刺出,穴道、力度,拿捏得分毫不差,剑法之精,可见一斑。

司徒礼既能夺得七派盟主之位,自然也绝非庸手。那黑衣人说话之际,他早已凝神防备,此刻对方一剑袭来,他再不答话,深吸一口气,身子也不如何动弹,于马背上便是一招,手中长剑便如白虹经天,已然刺出。这一招连消带打,包含他神鹰门数十年的精妙功夫,讲究的是绵密繁复,周而不绝。

只听“当当当当”四声疾响,暗夜中火光四溅,两人于顷刻之间,已然交了四剑。那黑衣人四剑不中,身子一晃,已然稳稳坐回马背。甫一交手,两人均是惕然心惊,一个暗道:“这司徒礼不愧为七派盟主,我这四剑狠辣谲变,一击不中,便刺他穴,于这夤夜之中,他气定神闲,居然招招挡开。”一个心道:“此人剑法疾猛,认穴之准,妙到颠毫,当为暗夜五杀之首。一个已如此难缠,要是五人齐上,我神鹰门今日岂不是尽数毙命于此?”

话到此处,两人皆是一般的心思,各自大喊一声:“大伙儿并肩子上!”只听众人嗔目大喊,十数个神鹰门弟子,已和其余四个黑衣人斗在一起。人群厮杀之中,司徒礼和那黑衣人冷眼相望,按剑不动,鬓边竟淌下一滴冷汗。

三、

半月后。

安亭。怀素居。

了缘手执黑棋,于平位落了一子,笑道:“道兄,这一记如何?”

他对面那老道青衫白发,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大师这一子落得极妙,不仅突袭中原,反是西北边垂之地尽落于手,贫道输了。”

了缘抚须笑道:“道兄可是真的认输?可别像诈那司徒礼一般,反手一剑才好。”那老道哈哈大笑,道:“大师出的好计策!”

两人正自说话,从门口匆匆走来一个虬髯大汉,一进门便大声道:“两位真是料事如神!料事如神!”抬起桌边茶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那一眉老道瞥了他一眼,笑道:“赵掌门可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那虬髯汉子赵良笑道:“果不出大师与道长所料,暗夜五杀于半路伏击司徒礼,结果两败俱伤。司徒礼力竭身亡,神鹰门全数覆灭。”

那一眉道人闻言面露喜色,道:“那暗夜五杀呢?可都死了?”赵良笑道:“死了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两人话到此处,相视大笑。一眉道人道:“司徒礼这小子死有余辜,若不是想寻一个挡箭牌,让他与暗夜五杀斗个两败俱伤,咱们便坐收渔翁之利,他尚以为贫道真个不如他!”赵良笑道:“那日道长自己用内力将剑震断,我是看出来了的。”话罢又道:“暗夜五杀尽数死了,咱们这便前往其总舵,收拾烂摊子,到时武林盟主一位,还不是一眉道长同了缘大师的?”

二人兴高采烈,谈笑不绝。却未看到了缘袖袍一拂,于两人茶碗之中,投下了一点东西。此时天空中晴日绽放,一扫阴霾,投下二人长长的影子,了缘面露微笑,手捋长须,含笑不语。



帖杀 [梦]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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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16:14)

五月二杀〖织梦传奇〗——[梦]司徒礼

2-17第二轮杀帖:或是打斗 ……

恍然间,黑气犹如海胆一般张了开来,不禁割得吴浩天面上生疼,他心中一凛,暗道:“神鹰门气数殆尽,人心向背,各路高手皆已死于我手,又哪里窜出如此一人来?”他心中虽惊,但手上却不弱半分,双剑齐出,一剑指向司徒礼左肩“大突穴”,一剑反手回撩,刺向来袭那人,正是“魁星一十九式”中的一招“大漠明驼”。

这“魁星一十九式”是他毕生所学之精华,他自十二年前被天下第一杀手易刀废去武功、再得天遁心诀之后,生平便不再研习其他武学,将司徒玉尊所传尽数忘却,却将天下剑术尽数融到这一十九式剑招之上,是以强如钟灵、唐茹婷、萧忆、陆菲菲也尽数败于他手,这一招“大漠明驼”,讲求的是瞻前顾后,两不相失,端的狠辣得紧。想那大漠之中风沙满天,明驼依旧不畏,昂然前行,那便是敌人招数再强再猛,却也总有空隙之处。

司徒礼见吴浩天剑来,也不招架,哈哈一笑,道:“老子不和你龟儿子耍了!”即便退后。吴浩天心知他素来号称“拼命三郎“,即便打不过,也绝无遁逃之理,心中满是疑惑,正当此时,只觉反手那剑猛地一震,几乎拿捏不住,他心中大惊,立时向旁闪去,背后那人也不追击,待他立定。

此时城外杀声震天,无数士兵如同潮水一般向安亭镇涌去。只见人潮涌动之中,来人一袭青纳道袍拂动,满头白发如雪,胡乱挽个道髻,面容却不过三十上下。左手横握住那一柄阔剑,面色虽是颇为憔悴,但气度丰神,端的是飘然出尘,不是易刀是谁?

吴浩天甫见易刀,心中便是一凛,他自信如今已是武功天下无敌,但因数十年前数番相斗,屡次输在他手里,生平最忌便是此人,此刻一见,心中又惊又怒,更是分外眼红,当下长剑一撩,颤声道:“你……你还没死?!”原来他当年手推易刀落下山崖,那山崖深不见底,云遮舞缭,想到易刀如此摔落下去,必然粉身碎骨。他处处连环设计,是以精明如易刀,也不禁中计,但他终于失算了一环。

--那便是易刀身具真武神剑!一个以刀为名的杀手,真正拿手的却是剑!

真武剑剑锋之利,可谓旷古绝今,坚如金石,也如砍瓜切菜一般。易刀当日被他推落悬崖,只觉耳旁风声呼呼大作,眼睛再也睁不开,即便他武功高绝,此刻也不禁心慌意乱,只得将手中真武剑,随意在峭壁上乱刺。

谁料那真武剑委实太过锋利,这一刺竟尽数没入峭壁之中,易刀下坠之势,顿时缓了许多。势道一减,他脑中顿明,立即将长剑抽出,右脚在剑身上一踏,身子立时向上窜了数丈。他依此法,竟慢慢从峭壁上爬了上来。不过饶是他轻功高强,到得崖顶之时,也面如死灰,筋疲力尽,倒地不起。但这一条命,终是寻回来了。

易刀见到吴浩天满面狰狞的模样,满腹恩仇又涌上心头,十二年前大漠狂沙之中,篝火闪烁跳动之际,群狼环伺之侧,白雪琴替他挡的那一剑……

少年青涩,痛失爱侣,易刀再也无心过问江湖之事,他隐居华山之颠,潜心修道习武,终于悟出了一套以柔克刚的功夫,功成之日,不禁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神功既成,心中恩怨情仇又尽数涌了出来……

贴杀萧忆

本贴对司徒礼使用千年人参汤


/野兔大雄/(共搜集有4帖,此为第4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25 15:17:45)

五月二杀〖织梦传奇〗——[梦]司徒礼

3-01[第三轮杀帖]或是江湖

一、

已过了五月,太阳也懒懒的收起他的光芒了。我毅然的站起来,向着白嫂点点头——大凡来酒馆喝酒,总是要对伊点头的,然后便将十个铜钱一字排开。然而白嫂却依旧大声地说:“哎呀,礼少爷,你是要去城里做大生意么?”我茫然的不知道如何来回答,若说作生意,我又哪里有本钱?然而我去到城里,大约可以谋些事来营生,伊有个脾性,若是同伊说话,伊不将事情弄清楚,是绝不肯放你走的。

这回却很奇怪的,伊见我不回答,将伊的蓝布围裙系得更紧了,絮絮地说:“所以我说了,读书,总是好的。礼少爷命生得好罢,有书读,城里穿长袍的先生,哪个不是没有读过书的?我虽然未见过,但孩他爸是知道的,他爸的船,载过不少……”伊的目光,渐渐的暗淡下来,于是我无心再听伊讲下去,仿佛有鬼似的,白嫂大约是不知道,伊的老公,我要杀的。

于是酒馆外几人人便围拢起来,低低的议论,却又用目光来剜我。我是不在乎的。同样的人,大抵都是不同命罢,我读了书,拜了孔二,会写得“以合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依次又学了剑,音律,那种人——哪里会懂得!即便是我要做的事,他们也是不懂的。

我手里可是有剑的,单说这剑,便须得研究上一阵子,更何况用剑来杀人,恐怕是听也未听过的。旁人的目光,未必便使我犹豫,倘若犹豫的话,那学剑的十七两二钱银子岂不是白费?我是没有想过要杀谁的,然后白嫂却总在身后偷偷的看我,恐怕也知道我杀了伊老公;周围的人,恐怕也料到我会去杀他们,然而未必……事上的生物,荒谬地活在世界上,然而讶异自己形骸的存在,无论如何,我是决定要忘却的了。

镇上的天空慢慢的卷起云来了,安亭的空气不似别处,午后来闻,尽是血淋淋的味道。于是我也无心再喝酒,匆匆向几个熟人拜别:“啊……要走了……过些日子再会……”

“礼少爷……发达,然而我们……”
“说哪里话……都是同乡……”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我急忙的往家里走,猛地撞到一个人的肩,却是白嫂,伊的目光切切的向我看望来,我没有回答,回头望一眼,议论我的几个人,已经模糊了。


二、

却说司徒礼系了包裹,提了那口金鲨皮软剑,拣了个济楚阁儿,略吃些酒肉,却见一个妇人奔上前来,倒头便拜,司徒礼大叫道:“白家嫂子,缘何便拜洒家?”再看那妇人时,颇有几分姿色,有阕《西江月》为证:

腰缠麻绳玉带,腿着扫帚热裤,
腋下散发动人味,
挤出几圈肉肚。
脸上烟熏红唇,胸前一块破布,
大乳突起未遮住,
非主流惹人怒。(金圣叹批注:诗不通律格,词未解平仄,疑后人伪作,憾甚!)

那妇人泣道:“大官人若救得奴家性命,便是重生父母!”司徒礼道:“你且说与洒家知道,洒家方好行事。”那妇人拭了泪眼,莺莺燕燕站起来,道:“官人面前不打诳语,奴家本不叫白嫂,奴家姓唐,名思雅,东京人氏。早先因家中受了袁督师的连累,便着落在风尘里,作了头牌。哪知此处有个高洋大官人,见奴家有几分资色,使了几千贯铜钱,收了奴家作妾,要夜夜占奴家身体。他夜里发起性来,百十人近他不得,奴家自幼体弱,险些儿送了性命。那高大官人又不知从何处得了秘本,要捉奴家寻欢,奴家吃不过,方才逃将出来。倘若被他拿到,如何作得清白!须得大官人相救!”

司徒礼大怒道:“可还有王法么!我早先闻得把高洋使得一手好枪棒,尚作条好汉,却有心同他结拜,原来那厮恁地歹毒!那贼厮鸟,且让洒家前去寻他,教他吃洒家五七刀去!”话罢把桌子一脚踢倒了,把酒食果品尽数洒在地上,将酒保唤来,道:“你且与我备十斤熟牛肉,筛几碗浑酒,洒家割了那厮鸟头,你与我剁成肥瘦两包肉,洒家下酒便了!”那酒保见他形容,犹如太岁一般,哪里还敢答话,那妇人相劝不住,便由他去了。


三、

浓云如铅,冷月似钩。司徒礼背负长剑,正在林中疾步而行。松涛涌动之中,只听“嗖”的一声,身后风声飒然。他久游江湖,多有历练,心知必然有敌以暗青子招呼,当下也不回头,反手便是一掌。他掌力汹涌而出,那暗器未及近身,早便失了准头,司徒礼不等它落地,右脚斜刺里踢出,那暗器被他雄浑力道一踢,顿如电光火石一般,向林中射去,呼拉一声响,已然没入林中,只见扑腾飞出几只寒鸦来,乱羽四凌。

只听林中有人赞道:“司徒先生好俊的身手!”话音虽轻,但字字清晰入耳,显是说话之人内力颇为了得。司徒礼双眉一轩,朗声道:“是哪一路的好朋友?用这铁莲子来招呼在下,可太过客气了。”他话音刚落,只见林中徐徐走出个人来,一袭青袍,头着方巾,形容甚是清矍出尘。

那青袍客见他神色疑惑,施然一笑,抱拳道:“久闻‘神鹰一剑’司徒先生大名,未料缘悭一面,今日得会高贤,实是不胜之喜。”司徒礼心中恼他暗器伤人,略一回礼,道:“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罢了。不知阁下高姓大名……”那青袍客笑道:“在下正是高洋。”司徒礼心中一凛,暗道:“此人便是高洋,他既知我要杀他,却夤夜来访,必然身有后着,我决计小觑不得。”果听高洋道:“我听闻司徒先生要来取在下性命,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先生,还望先生不吝告之。”司徒礼见他说话颇有礼数,冷哼了一声,道:“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自己做的好事,何须用我来说?既然你寻上了我,那么再好也不过了,咱们便在此地一分高下,你划下道儿来罢。”话音未毕,只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剑指下首,剑锋微颤,正是他成名绝学“七十二路夺命追魂剑”的起手式。

高洋见他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当下微微一叹,道:“既然先生非要取我性命,在下却也不能平白让先生把头给割了。相劝不成,惟有一博。”话罢缓缓从衣袖中抽出一只镔铁判官笔来,道:“那在下便以这只铁笔,来会一会先生名震江湖的‘夺命追魂剑’!”

司徒礼点头道:“好,那我进招了。”手腕一抖,长剑倏地刺出,这一剑平直而刺,看似简单,但却包含诸般后着,中可追击,不中则可守,讲究的是“周而不散,行而不断,如潮之举,似雷之发”。高洋知他这套剑法甚是繁复,招式连绵不绝,凌厉狠辣,当下凝神注视,手中那只判官笔,如箭在弦,扣而不发。


四、

剑!

剑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柄剑,而是一道闪电,一种伟大!

司徒礼绝不是一个大意的人,但他的手臂已经垂落,鲜血慢慢从胸口涌了出来,他的鲜血,本该和眼泪一样珍贵。

因为他再也无法使剑,这对他来说,比死更加残酷!

然而高洋也已经慢慢倒下,与司徒礼相比,他倒是显得更可怕些,因为鲜血已经从他喉头喷出,就像绽放在春天的火红的花朵。

司徒礼冷冷的道:“是你?”

“是我。”他背后响起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和它的主人一样,美丽而骄傲。

司徒礼道:“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相反,我觉得它很滑稽。”

那女人道:“是的。想杀他的人,未必也只有我一个。”司徒礼道:“世界上笨的人很多,但绝没有人笨得像我一样彻底的。”

那女人道:“你的剑杀了他,而我的剑则杀了你。”

司徒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死我,你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女人道:“因为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司徒礼道:“什么事?是因为我杀了你丈夫?”

那女人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知道,我的剑,一直以来都比你的快。”司徒礼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笑了笑道:“也许是。我输给了你,是在于我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那女人声音中仿佛涌出了无尽的悲哀,道:“你是说我的心中也有剑?”

司徒礼缓缓的道:“因为——你本身就是一把剑,一把美丽得能杀人的剑。”

那女人不再说话,缓缓的把剑从司徒礼的胸前抽出。

有时侯,死亡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五、

《女人心如剑》

Rap:单车上 你的美丽在 闪耀

而我却不 知道 你一笑 我 就傻掉

有人说你的笑容是把剑 在书写着 格调

奶茶总像诗歌一样 美妙

yeah~check out
I can kill myself now

宁愿死 你的爱 我要

唱:我总想要一点爱,而你却总是太坏

耍赖 什么都做得出来

咖啡冲不走情怀,旋转木马在等待

伤害 总在我心里徘徊

REPEAT

注:本段纯属作者自发感慨,与全文并无直接关系,更不涉及任何穿越情节。


六、

昏黄的月色中,斗室之内,一灯如豆。枯老的手拿起了一本册子,封面上模糊写着《百晓生兵器谱》。那只手翻开第一页,用笔蘸了饱饱的墨,在第一行的“司徒礼”上,墨迹淋漓地重重划了一道,却在旁边书写着一个新的名字——“唐思雅,阳郡太守女,少聪慧,善剑器,七步成诗,犹有捷才,时乡邑有生赞之“昔有武曌当空,未如唐女一剑”。崇祯二年,其父因崇焕一案故,籍没拘禁,女为华山高某所虏,以妻之。后女剑法愈精,化名白嫂,匿于肆坊,时坊间多剑侠,女尝获益。后女以色诱,一剑毙司徒礼、高洋。噫!有女性烈如此,当为兵器谱之首。唐龙泣记。”


贴杀 [梦]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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