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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0:48:18)
湖心岛
12平方公里的湖面,就象一只硕大无比的蝴蝶,静静地栖息在平原上。他坐在小船上,驶往湖心的小岛,仿佛是这只蝴蝶的一颗游走的黑痣。
快到了,快到了,湖心岛近了。她倚立在那棵木麻黄树下,翘首相迎。忽然一阵狂风,莫名的巨浪掀倒了小船,他扎挣着,扑腾着,冰冷的湖水浸入他的血管,她的身影开始飘忽,象一滴血在水面逐渐淡去......
于靖又在子夜惊醒,窗外依旧是一轮白森森的月亮。这一路走来,他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梦。
残夜漫漫,打发的惟一办法是披衣而起,点一盏黄灯,提笔疾书: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叭的一声,一柄青剑削过灯芯,昏黄的油灯应声熄灭。一黑衣长发女子立于桌旁,怒目而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这深更半夜里写字,象不象闹鬼啊?
于靖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才象闹鬼啊。
书呆子,为什么每次都写这几句?为什么不写“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这两句呢?
苹果这样地诘问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尽管她是一个果敢豪爽的女人,但在这样的时刻,总会不厌其烦地教导起来:坐愁相思了无益。与其憔悴自弃,不如努力吃饭睡觉,保重身体,留得青春容光,还怕没有来日相会的机会吗?
苹果跟着于靖已经走了一千余里。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若即若离地跟着他,可他知道,这一路他离不开她。两个冤家,无时不刻在斗嘴,哪天没有斗嘴反倒令他们不安起来。
苹果象一泓不断涌现出快乐的清泉一样,哗里哗啦地叫喊着,嬉闹着。她的圆脸始终绽放着笑奤,一对细眉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不断地扇动出欢歌。
她连骂人也是令人舒坦的。他想。
这于靖怎么这样地傻呢?苹果在勾魂谷遇上他的那一刻,就在想这个问题。
他是一个测字先生,哪里有人,就摆开地摊吆喝起来。勾魂谷,这个土匪出没的地方,当地人惟恐避之不及。于靖跋涉了大半天,在勾魂谷的一处凉亭停下来歇脚。一会,三个强人围了上去,亮出白晃晃的大刀。
他摆开摊子,冲三个人说,一个一个来,说一个字,我来测你们的未来。
一个强人说,哈哈,好,你测得准,就不杀你。
强人甲写了一个“迴”。于靖不假思索地说,你经历了两次牢狱之灾,所幸逃脱,但回头是岸,如果还走老路,必死无疑。
强人甲顿时呆住,但大刀还是架在了于靖的脖子上。“不错,老子是坐过两次牢,你算得很准,不过,老子还是要杀了你!”
于靖闭上眼睛,等那刀落下。也好,这一刀,会省除一生的跋涉,了此残梦。
但听见一声惨叫,强人甲被一箭射中,倒地而亡。
另两个强人大惊失色,测字竟立马应验了,顿作鸟兽散去。
一只紫色皮靴踩在于靖正待收拢的地摊上。于靖仰头望去,只见一女子背着长弓,双手撑腰,调皮地望着他。她的目光炽烈,仿佛黑夜里一支火把,一下子照亮了他周遭的道路,让他感动温暖而有依靠。
浓眉,方脸,慈目,瘦长,这样的男子再平凡不过。可一望到他的眼睛,苹果心中不禁一动,这样深邃无边的黑眸,如碧蓝的湖水深不见底,又如一曲忧伤的长笛,拖住她的心往湖心游去,无法抵挡。
你测字吗?
测。
她用剑在地上写了她名字中的一个字:苹。
于靖微微一笑,定定地盯着她说:姑娘,你不是强人。
哈哈,苹果大笑起来,那我是什么人?
淑女。
苹果笑得弯下腰来,用剑托起他的脸,问道:为何?
于靖纹丝不动,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起苹字来。“姑娘,你头戴草帽,婷婷玉立,这苹字分明是一淑女的经典造型。”
不,我不是淑女!苹果一边说,一边用剑左右两下一挥,于靖的长衫就被割破了两截。
于靖仍屹立着,幽幽地盯着她说,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一淑女。
一句话可以改变人的一生。苹果一听到这句话,就不禁一颤。从此,她记住了这个人。
苹果策马而去。于靖紧紧追随,就象一只吸血的蚊蝇盯在马屁股上,赶也赶不走。
苹果怒嗔道,别跟着我,你走开。再不走,我砍了你。
于靖看着羞红了脸的苹果,哈哈笑道,看你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苹果恼了,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说,别以为姑奶奶不会杀你。
于靖幽幽地看着苹果,那目光就象一注清泉,一点一点地浇灭了苹果眼中的怒火,甚至她的眼睛开展湿润起来,目光游离着,躲闪着。
只这一看,就俘虏了她的心。
也许这就是缘份,无须言语,沉默的时候反而清晰地传导出火一样的柔情。
走到镇上,肚子开始叫唤。两个人为吃什么开始吵闹。
她要吃稀饭和鸡,他却要吃包子和羊肉。各执一词。
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一块吃啊?你臭美吧你。苹果叫道。
好啊,刚才你不是赶我走吗?好,你走吧,我一个人吃包子羊肉。他也叫道。
苹果一楞,硬是没想这小子反过来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呆了半天,就在他正待拐弯不见的时候,猛然一吓,拨腿就追,一把揪住于靖:
想跑?门都没有!我救了你,居然带顿感谢饭都没吃,小气鬼!今儿个你非得请我吃!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取羊肉铺子,吃了起来。
一连向南走了半个月,打闹频繁。忽一日晚上,看着一轮明月挂在高空,苹果默默地看着,想着,脸色愈来愈沉郁。
为啥不开心了?土匪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啊?哈哈。
我是淑女,淑女当然有不开心的时候。
热脸帖了次屁股。于靖倒也不恼,厚着脸皮挤到她的跟前,问到底出了啥事。
你为什么老写那首诗?为谁而写?又到哪里去?
觉得这首诗好嘛。当然是为一个人而写。到南方去啊。
苹果嚯地站起来,悲戚地说,祝你早日找着。然后跨马就走。
于靖拉着马缰,定定地盯着她说,你不能走。
留有何益?松开!
见他死死不放,于靖猛抽皮鞭,一道血痕豁然在目。可于靖仍是一笑坏笑,就是不松手。
苹果实在太气恼了,她猛地一蹬脚踏,马疾驰起来。于靖就象一只风筝飘了起来,随后拖到地上,一身衣衫磨得支离破碎。
再不停住,就要把他拖死了。苹果急停下来,爱恨交加地说,你这个呆子!!
于靖扎挣着,一面憨笑地说:你怎么变野蛮了?告诉你,那诗是抄给你看的。我想带你到南方,我家乡的湖区,那里有一个湖心岛,景色好美,你看到了,一定喜欢……
苹果翻身下马,赶紧扶起他,嗔道,为什么不早说?看我把你害成这样子!
她哭了。
于靖用血迹斑斑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无比神往地说,我总梦见一个女子在岛上迎我,直到这几天,我才明白,那个女子就是你。
微风拂过,月朗星稀,两个紧紧相拥的旅人,从此不再需要语言的聒噪。他们向湖心岛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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