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血族不需要睡眠，通常也不会感到困倦，但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刻，仍然是守卫们最松懈的一刻，彻丽·苏·提卡凭借自己特殊的天赋，安然潜入了沃特拉城的地下通道而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看起来我最近也有点无聊啊……”找到厨房的时候，她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作为沃尔图里最高等级的专属守卫之一，居然这样子偷偷摸摸，给那些低级守卫知道了，大概会当成笑料吧……不过，或许自己该提醒凯厄斯给城里的防卫系统升升级，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让人偷袭了都不知道……
一面想着，她推门进了厨房——说实话，在一座吸血鬼的城堡里，有一个设施如此齐备的厨房，而且里面的食材貌似还都是刚换的新鲜货，该算是件很叫人诧异的事情，但彻丽并不显得如何惊讶——大致清点了一遍食材之后，她开始忙碌地为烹饪做准备。
“欢迎回家，苏。”身后传来阿罗轻柔的声音。
“您可是吓了我一跳，纳凡特大人。”彻丽转身向阿罗行礼，“看来，守卫们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疏忽大意。”
“偶尔恶作剧也算一种难得的乐趣。”阿罗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对了，这里准备的东西还合你的意么？希望敏特侯爵没记错你习惯用的东西，否则，我又该听到海蒂一整天的抱怨了。”
“关于这一点，您完全不用担心——侯爵大人不会犯错。”一面说着，她把煎锅放到灶台上，“还是老规矩么？”
“当然。”
“那不许偷吃哦。”彻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这我可不保证——苏，你知道的——你做的东西太诱人了。”阿罗的声音透出一种轻快的意味，那是绝少有人听到过的，带着些许俏皮和轻松的语气——就算是三千年前，帕撒拉神的大祭司也更习惯用严谨而稳重的态度来应对一切，这常常叫人忘却了他真实的年龄。
彻丽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热，这样的语气让她想起三千年前，想起还是人类时的一切——第一次见到安吉鲁时，他们还都很年轻，刚刚成为光明神官的少年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还记得那时他用玩笑的口吻表示对于彻丽未来丈夫的嫉妒，因为那将是世上最有口福的男人……她轻轻叹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煎锅里的食物上，“很快就好。”声音轻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几分钟之后，彻丽把煎锅里的东西盛到盘里，“汤还要一会儿才好，要我先帮你调杯酒么？”
“不用麻烦了，我在斋戒。”阿罗微笑着回答。
彻丽的动作突然停顿，斋戒？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的确，自己刚才都没有注意到，阿罗眼里的血色非常淡，淡到几乎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棕灰色，那是她喜欢的颜色，但却不是什么好兆头——没有特殊的原因，凯厄斯不会由着他这样。“最近又出什么事了么？”彻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担心。
“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请不必担忧，提卡小姐。”回答的人并不是阿罗，那样冷漠而礼貌的语气，只会属于一个人——林德曼·敏特，或者，应该说是，凯厄斯。
彻丽没有回头，“侯爵大人，我想听实话。”说着，她右手握着的锅铲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一边挥去，“安吉鲁，我说了不许偷吃啦！”虽然语气带着点嗔怪，手上却是毫无力道。
这样的速度当然不可能打到吸血鬼，阿罗顺势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用玩笑地语气道：“我也说过不保证的，苏。”
彻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撇到凯厄斯的表情，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联想，随即，她便听到阿罗轻轻的笑声，这才想起他还握着自己的右手，急忙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说出来！”
“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阿罗松开手，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份宠溺。
凯厄斯微微皱了下眉，“纳凡特大人，我有些事想和您商量。”
“侯爵大人，您就不能换个时间谈公事么？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彻丽小声抱怨道，有些人就算过了三千年还是一样的工作狂外加没有幽默细胞，真是……无趣。
阿罗笑了笑，“我去会议厅等你——不过，林德曼，我觉得眼下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事比苏回来更重要。”
“您可真是高看我了，纳凡特大人。”彻丽无奈地摇摇头，抱怨归抱怨，她也多少能感觉到，这表面风平浪静的沃特拉城里，酝酿着一些危险的因子。她没阻止阿罗离开，只是淡淡地看向凯厄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凯厄斯转开目光，不去看她，“没什么。”
彻丽回身懊恼地敲了下锅子，“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永远不肯让人看透……你不觉得这样很累么，侯爵大人？”
“苏，有些事，最好别问——如果可以让你知道，安吉鲁刚才就说了。”凯厄斯的声音听来还是那样安静而沉稳，带着种洞悉一切的波澜不兴，“你不属于这里，所以，也不需要追究。”
彻丽叹了口气，“是，我是说过，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沃尔图里，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你和安吉鲁。但是，在我心里，这儿是个特别的地方，是个有家一样感觉的地方——三千年来，虽然我一直都在不停的流浪，但沃特拉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无根的浮萍，因为在我累了、倦了的时候，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凯厄斯，“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么？”
“苏，我和纳凡特大人都感到棘手的事，即使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凯厄斯也在看着彻丽，就算是说出如此直接刺耳的话，他的语气还是平静的毫无起伏，彷佛不过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彻丽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这是事实，如果连银狐的智慧都束手无策，又怎么能期望像自己这样平凡无奇的人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她讨厌这样，讨厌这种无力感——也许，当年，应该和姐姐一起去学习魔法，那样，或许现在她会变得有用一点……“这算是你的逐客令么，侯爵大人？”半晌，彻丽闷闷地憋出一句。
“你想多了，苏。”凯厄斯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他朝烤炉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小心你的甜点，别烤焦了。”
“哎呀，差点忘记了……”彻丽惊叫一声，匆忙跑过去打开烤箱，托出一盘精致的小蛋糕，“幸亏没烤糊，不然阿卡丽娜又该抱怨了……咦，说起来，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她呢？”
“她和罗兰娜都不在城里。”凯厄斯淡淡地答道，随手拈起一块小蛋糕，“巧克力香草？倒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啊？”彻丽愣了愣，这种时候，诺斯公主和塞维鲁小姐怎么会都不在城里？还是说，她们有什么特殊的任务？“我当初可是被你的口味吓一跳呢——这种甜腻的味道通常是小女孩才会喜欢的——真想不到看起来冷冰冰的侯爵大人居然爱吃那么甜的东西，让人想忘记都很难。”彻丽半真半假的调侃道，尽管很好奇两位夫人的去向，却并没有追问，因为她确信凯厄斯不会告诉她详情。
对于彻丽的玩笑，凯厄斯只是不置可否地沉默，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让人难耐地尴尬，彻丽走到灶台前，掀起锅盖，小心地搅了搅，又加了些调料进去，低声道：“你要不要先试试汤的味道？”
凯厄斯微微摇头，“不用了，我想也是时候去会议厅——不该让纳凡特大人久等。”
彻丽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巴，迟疑了一下，才道：“有件事，我以前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选择纳凡特大人做为主君？”
“苏，我只是遵从宿命罢了——说到底，银狐家族不过是受命运驱使的棋子。”
彻丽怔了怔，她听出这句话里的无奈和忧伤，这是三千年来，她头一次听到林德曼·敏特用这样近乎软弱无力的口吻说话。或许命运真的是神明所设下不可逾越的鸿沟，那个在她记忆里几乎无所不能的男子，面对来自神祗的诅咒一样无能为力。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9-22 12:14: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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