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 [ 天涯隔壁 ] - 五月吧论坛

　　（一）
　　
　　从酒馆出来，拐弯走入深巷里。方才的烈酒让莫白变得有点晕晕乎乎，步履也飘忽起来，一深一浅地在雪地上走着。
　　
　　急促的步伐追赶她而来，虽然很轻，但是莫白还是能感觉到。待莫白反映过来，冰凉的剑已经抵住她的脖颈，思思寒意沁入身体，蔓延至每一处。好快，莫白不禁感叹。
　　
　　夜很凉，剑比这夜更凉。莫白刚喝了些酒，先前身子还挺暖，出了门暖意就顿时散尽了。
　　
　　若离似乎是闻到了莫白身上的酒味，微微皱了下眉。手上一使劲，那剑已刺破莫白的肌肤，鲜血沿着剑锋滑下。
　　
　　莫白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长鞭，刚想要还手，却看见来人眉心一点红痣。酒劲一下就没了，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她在哪里？”若离握着剑的手没有丝毫松懈，抵着莫白的脖子。
　　
　　“你……我……不能告诉你。”莫白自然之道她是要找滢苒，江湖上人人都在找滢苒。只是眼前这个她，怎么也要找滢苒？她想不清楚，也无心再想，只是在心底默问，她好吗？她，还记得我吗？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若离知道，杀了这个人就可能再也找不到滢苒了。
　　
　　“如果我告诉你，死的就会是你。”莫白不屈不饶，怎的也不愿说出滢苒的下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道理若离再清楚不过。可是，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到滢苒，亲手将她的人头斩落。想到这里，恨意顿时涌上心头，剑又深入一分。
　　
　　莫白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她又怎么会对若离出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瞬间以出现了无计其数种可能，胸口隐隐作痛。
　　
　　剑，恐怕是划破了莫白的动脉。鲜血如注地从伤口涌出，滴落在莫白一袭白衣上。
　　
　　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不知是寒夜麻痹了她的痛觉，还是因为她心口的痛楚远远大于伤口的痛，便感觉不到了。
　　
　　失血过多，莫白脸色越渐惨白。双手地垂下，长鞭从莫白的手中滑落。
　　
　　莫白直视着若离，虽然蒙着面纱，但她很肯定那就是若离。她眉心的一点红痣在空中画出一刀美丽的弧度，莫白无力地瘫软在地，陷入雪地中。
　　
　　记忆里跳跃地红痣，又一次展现在莫白的眼前。
　　
　　若离不知所措地收起剑，呆立在那里，看着躺在雪地里的莫白，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袭白衣，还有莫白那比白衣更加苍白的面容，和雪融在了一起。鲜血在衣服上晕染开来，犹如雪地里开出的彼岸之花，在夜色里肆意绽放。
　　
　　雪还在下，鹅毛般地雪花片片落下，欲盖住彼岸之花的芳华，又在触及的瞬间晕染开来。此情此景，模糊了若离的双眼。
　　
　　若离茫然若失，不知是为了这将要逝去生命，还是为了她可能再也无法寻到的滢苒。她打了个寒战，才意识到原来已在雪里站了好久。太冷了，南方几时有过这样的天气，她想。
　　
　　而此刻的莫白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许多往事记忆，犹如在心底点起一盏烛火，照亮了冰凉了夜，亦温暖了她的周身。原来将死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美好？
　　
　　若离想要离开，然而看着莫白，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叫她怎么都挪不开步伐。
　　
　　我没想要杀她，但是她始终都不说出滢苒的下落，也是死有余辜，若离这样安慰自己。不知怎的，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我是莫白，我是苏莫白，二十年前的那个苏莫白!”莫白用尽最后的力气也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雪，二十年前也是一个雪夜，南方少见的大雪。
　　
　　她，终于带着无法传递的思念，沉沉睡去。
　　
　　（二）
　　
　　“若离，你喜欢花吗？”莫白手里攥着一把小野花藏在身后，是鲜嫩的橘色，只是有些已经枯萎。她侧着小脑袋，凑近在若离面前，直勾勾地看着若离。
　　
　　方才在外头一路狂奔，为了找那些橘色的小野花，寒风吹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的红苹果。莫白跑的满头大汗，短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顾不得打理，只是用手简单刨了记下，就直冲到若离面前。
　　
　　这会儿若离正在专心看书，被突然冲进房来的莫白吓了一跳。
　　
　　若离被送到苏家不过四天，在花园里散步会迷失方向，从书房走到卧房都尚且会走错路，更不用说苏家上上下下百来个人，怎么能分辨得清楚。眼前这个孩子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帅气的短发，一身纯白的裤装沾染了些许泥巴。若不是她细密的睫毛，和精致的五官，若离还以为她是个男孩。
　　
　　“不喜欢。”若离冷冷道，又低头继续看书。
　　
　　若离记得以前家门口载满了橘色的花儿，是娘喜欢的颜色。娘亲抱着她坐在花丛前讲故事的情景，在她脑里挥之不去。
　　
　　她随娘亲一般喜欢橘色。所有的小裙子不是橘色，就是绣有橘色的小花，都是娘亲亲手为她缝制。一切皆成往事。一个温馨美满的家，毁于一旦。
　　
　　莫白脸上写满了失落，只得悄悄地把野花塞进袖子里。她耷拉着脑袋，目不斜视地看若离。
　　
　　“你怎么哭了。”莫白看到若离的眼眶里有莹莹泪光闪烁，仍不住问。
　　
　　若离自顾自地看书，不理会莫白。
　　
　　“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不难过了。”说着，莫白走到若离身边，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
　　
　　又黑又亮的长发，跟滢苒的头发一模一样，莫白暗自想着。
　　
　　若离终于再也仍不住，晶莹的泪一滴一滴滚落。莫白索性伸出臂膀，将若离怀抱在身前，让她哭个痛快，发泄个彻底。虽然她不知道若离遭遇了什么，但是她相信一定是很悲伤的事情。
　　
　　若离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只是有些面熟，似乎是她到苏家的第一天见过。若离不想知道她是谁，她想干什么。她小小的身躯里，再也装不下这样多的哀伤。这一刻，她想哭，想借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不管是谁。而莫白，正巧就在她身边。
　　
　　屋外下起了大雪，天寒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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