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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泪湿青衣/骨小感/(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1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0:08:51)

老试杀帖一张……然而来五月之后就没用过了……

今天是你走后的第十三天。
对着青铜紫镜中那日渐憔悴的面容,我挥舞的手停在弦上不知去向,那纤纤十指玉肤凝霜之下,隐隐有黯淡的蝴蝶斑纹浮上。
青春就这么随你老去了。你象欣赏完花开美景的文人,在花落的时节飘然而去。只剩下秋雨飘摇下独自在落红飘零里哭泣的我,无法回头,不愿回眸。
“小姐,有客人移船欲求一见。”
侍婢的指节轻轻扣在檀木门上,剥然钝响似敲落古井的青玉,回忆在涟漪中泛开所有的嘻笑泪水,恍惚间,那一衫青衣晃然,十年已远。
“小姐?”
“嗯?啊,你去回一声,说我这就出来。”
收回神,我的笑容悄然逝去,收敛衣裙,将不知何时而下的泪水拭尽,重贴完花黄,移步出厅。暗红的宫灯在风里随意摇摆,倒映在水中那一轮如同泪眼的半月之中,红色的残影曳然,如思念不来空余桃雨的三月赤愁,只是现在已经是九月的天了。
画舫的前门被浔阳江的夜风悠然送开,一袭青衫飘飘然踏上船来。虽然同来者尚有三五人之多,但不知为何,我的双眼只能停留在这青衫随风之上。
浓酌秋月之后的懒依卿怀,春阳野草之上的含羞簪花,眼前无处不是这青色在自在飞扬,破碎开的是旧年情怀,破碎不开的是妾心古井。
青衫客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我的泫然:“月已中天,本不应打扰小姐清梦。只是方才与几位好友听得一曲幽怨动人九转回肠的琵琶,似是自小姐画舫处而来,私心极慕。故此厚颜求见,多有冒昧,尚望小姐宽恕。”
毕竟不是你呵!虽然风采略似,可是以你的疏懒清狂魏晋秉性,又怎会如此拘泥俗礼?
微微叹一口气,我一面万福一面客套:“拙指怎敢辱君耳,这位先生客气了。”
“小姐过谦。仙纶美焉,动心碎魄,抑郁不解直可挑我等眼泪,怎可与凡品论之?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姐愿否。”未曾想,这个青衫客的眼睛居然如此年青,深情蕴涵里极深的沧桑与跳动的热切如此矛盾的调和着,这个人究竟是谁?我的心里不仅一热。
轻轻嘱咐了侍婢一句,侍婢应声而去。我回头答道:“先生但讲无妨,小女子力有能及,必当如愿。”
青衫客笑了,唇角轻轻一扬,三缕美髯无风自动,他居然笑得如此好看:“只是想请小姐能再为我等弹奏一曲,如此,今夜无憾。”
我也笑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的皓齿粲然春花齐放,不过,多半已经没有了罢:“小女子适才便是差侍婢去取琵琶了,此处无酒,只好以旧曲招待。”
等待之间,青衫客很好奇的询问了我的一些事情。
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不想隐瞒。
因此他知道了我的过往一切,十三学艺教坊,十五名成第一部,十八九的血色罗裙翻酒污,二十多的艺老色衰……除了一件事情,你应该能猜到的,那就是你的存在。
我把自己变做一个商人妇,我把今天的愁怨变做商人重利轻离别。
因为他的笑容和你如此相似,因为你的清吟不断回想在此夜彻风之中,因为我发现只要心念中有你一丝的浮现,我的心便会痛如对岸的枫叶,血红欲滴。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笑容隐退,如海的眼眸中有几丝痛楚暗暗浮现,莫非,他也被抛弃了么?
气氛眼看就要僵硬了,如若不是侍婢琵琶的恰好送到。
轻轻抚摸着琵琶的玉颈,温润的手感丝丝沁入。只有它,一直以来陪伴着我,无弃无离,相依始终。收敛起心神,我和我的琵琶要开始唱歌了。
五指轮动之间,旧日情怀伴随着琵琶的呜咽不断不息。
开始也许是为了调节气氛,我的琵琶还能铁马铮铮,珠落玉盘。可是我渐渐发现,琵琶已经不再听我的调遣了,我正在被它控制。
曾经的辉煌无限,现在的冷月孤灯。我的琵琶正在替我倾诉一切。
不知何时我得泪水簌然而下,我的浓妆被泪痕慢慢洗净。
因为,今晚有一个人让我愿意倾诉。
……
五指划拨,四弦无声。冷风摇曳起寒江中的月影,回过神的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失仪,正羞愧不已。
抬望眼,却愕然的发现满座倾泪。就连听了我琵琶无数遍的侍婢此刻也是泣不成声了。
他呢?他有没有被感动?
急急忙忙的找去。我看见一拂被泪水湿透的青衫和一双无限悲伤翻涌的眼睛。
然后,我听见了我一生中最不能忘记的三个字
“拿笔来!”
原来,一个女人的谎言就能成就一部美丽的诗篇。


/长泪湿青衣/骨小感/(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2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1:24:00)

[第一界风云游戏]古龙之七种武器第三轮长生剑送别CHERRY

长生剑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拔剑,收剑,回鞘,转身,一地落枫乱舞。 “长生剑…………” 半声嘶叫在背后嘎然而止。我摇摇头,一扣中指,在病马上摇晃而去。这是我的第九百九十九桩生意。而长生剑则是我的武器。长九尺,宽三寸,这狭长而锐利的剑和我一样,纵然饮尽天下鲜血也总是清清亮亮,无喜无忧地摇荡在这浊浊尘世。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长生剑同时也是我的名字。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记不清自己的真实姓名了。无数次的血腥搏杀之后都能毫发无伤站立着的我,对自己的印象慢慢只剩下了这三个字长生剑。

“扑” 一声钝响敲在我的心口。冷冷看着眼前惊愕莫名的刺客,我把一枝短剑拔出心脏,几滴黑红间杂的鲜血刚渗出我的长衫,就被晚风立刻吹干成一个阴暗的印子。 “怪,怪物!” 夺路而逃的刺客,仓皇奔驰在枫林之间的背影在落红翻飞之中居然有凄美的感觉。尤其是当她看见眼前忽然出现的我,那瞳孔之中无尽绝望的黑色实在是美丽极了。看着眼前这张被恐惧扭曲了的脸,我的笑容越发温和,似有期待得挺起了胸脯。果然,咬牙切齿的她奋起所有力量,一剑劈来。 “扑” 还是一样的一声钝响,剑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停在我的胸口。被劈碎的长衫在风中飞敞开来。我终于看见眼前人崩溃的绝妙画面。不容易,正常人对着我这个非腐非朽,隐隐泛着血红色的躯体,不精神错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 纵然带着黑色面罩,我也能看出,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而美女惨白的嘴唇和颤抖的声音都可算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东西了。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我柔声告诉她: “昆仑九重天上有虫名为血仙,凡是被移植进脑的人,从此都将不老不死。而我,就是被一个尼姑用自己的血仙虫救活的僵尸。那么现在换你告诉我,是不是薛老板指示你来得。” 也许是因为我的温柔,她慢慢镇定下来了。点点头: “是的,他告诉我,一旦你得手,就杀了你灭口。” 我惋惜的叹了口气: “果然。你也是为人卖命,活得不容易啊……” 我的言语未断,她的眼光中瞬间有火焰燃起,急切的抓住我的手,声音又开始颤抖了: “那么,放过我吧!我愿意服侍…………” 后半句话被淹没在喉咙的鲜血中。我慢慢从她的脖颈中抽出长生剑,悠悠的接上刚刚的话 “……所以,早一点托生吧,那是最大的快乐。”

一扣中指,我摇上一直在旁边喘息的病马。长生剑轻轻一挥,身后枫叶簌簌然然飘落,冷红渐渐将那具刺客的尸体覆盖。不用回头我都能想像银白月光下,她白皙冷漠的脸在红叶中安然睡去的柔和。嘴角升起一个嫉妒的微笑来。死亡,这真的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了。我选择做杀手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想透过别人的鲜血来感受这自己感受不到的静寂。长生…………何等寂寞无聊呵。对了,她刚提到薛老板么?便去会会吧。

(未完待续)



/长泪湿青衣/骨小感/(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3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1:24:16)

绝代双骄风云第三轮:拼命占便宜狂歌挥别燕南天FY

便来唱吧

“砰!” 场上巨响震过,尘气飞扬。 邀月沉水一般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怜星的脸已经被痛苦折磨的扭曲了,燕南天眸中阴晴闪烁,犹豫要不要抢上一步看看分晓。 “呵呵!” “哈哈!” 两声大笑在尘烟中飘起,一清朗,一疏狂,矫然若两道惊龙直起,震慑了所有人。 清风乍起,芳草如茵之上,石屑草灰慢慢散尽。 两个身影慢慢自朦胧中傲然立起。 江小鱼仰天长笑! 花无缺仰天长笑! “便来唱吧?” 江小鱼收住坏笑,一抹调皮在嘴角浮起,热切看着眼前的花无缺。 “便来唱吧!” 花无缺底下头,长发在风中飞扬自在,淡然而应。 “便来唱吧!”

风云在天地上聚合离散,苍狗白衣变幻,不知道千年万年不知道来去始终的自万民头上掠过。 在鸟飞花落都入不了,情歌哀曲都听不见的荒峡里,却有一些骄傲狂妄,热切飞扬的歌声。 唱歌的两个人大声的呐喊,激烈的大笑。 谁也不相信,就在刚才,彼此还在用寒彻的剑互相指向。 谁也想不到,就在过往彼此为了同一个女孩子在深夜里痛苦流泪,互相憎恨。 谁也不能预料,这两个人在一刹那之间,确实看见互相眼中最真挚的光芒。 …………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罢!

没有头尾,忘记因缘,泯灭了一切的仇恨和悲哀。 欢喜是无谓的,痛醉是无谓的。 只要歌唱! 放开了所有心胸,放弃了所有矜持。 只要歌唱啊! 不再计较前后五百年恩怨翻腾,不再理会身前身后利禄名声。 也许他们要的,只是一次痛痛快快的歌唱!

歌声在夕阳荒峡上飘扬,落日随着一起同醉。 歌声在天地间回荡,沧海随着一起欢跃。 歌声在每一个旁观者心里敲打,用尽一切力量。 顾人玉轻轻挽起张菁的手,涨红着脸放声大唱,张菁含羞回眸,随板轻合。 慕容九枕在黑蜘蛛肩上,微张檀口,声若蚊蝇,黑蜘蛛用力搂住,仰天长吟。 燕南天盘膝坐下,放剑于膝上,欣慰的大笑,笑声中狂歌而起。 苏樱早丢却了一切矜持,一把挽住江小鱼,欢跳而歌。 铁心兰痴痴呆在当场,泪水簌簌而下,口中喃喃不已。 没有停歇的歌声越来越嘹亮,在无数的和声中掀起无数的波浪。 仿佛走过无尽黑暗的隧道后,那些泻下的阳光。 仿佛自梦魇的夜色中爬起,那些清脆的黎明。 歌声敲打在每个人心里。 让一些东西破碎,然后让更多的东西喷涌而出。 有哪些放不下,有哪些看不开? 有哪些不能放在歌声灰飞烟灭? 从来天下事,无非爱恨愁。 邀月脸色如铁,阵红阵白,手颤抖着慢慢举上。 怜星轻轻拽了拽邀月袖子,摇摇头,张开嘴,慢慢的,一声声的轻哼起来。 歌声激烈着,毫不停歇着。 怜星又拽了拽邀月的袖子。 邀月微微张开了口,音乐便随之飘了进来。 然后,再也不能停止。 歌声再也不能停止。 所有的声音再也不能停止。 便来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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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拼命占便宜狂歌挥别燕南天FY



/长泪湿青衣/骨小感/(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4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1:24:38)

第41届衣锦还乡第二轮疯语迷衣命丧锦衣轻裘(刺)

迷衣:

这两天忙着加班和赶稿,所以没有马上给你写信,很对不起。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做临时抱佛脚的事情,所以总是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已经很久不给任何人写信了,无论是手写的还是键盘打的,所以现在想起以前刚上网的时候,收集过很多自己觉得很漂亮的信纸,现在它们都已经丢失了。不过还是觉得相当快乐。也许只有你,才能让我有这种怀旧的感觉。

我以前常去的那个网站早已不存在了,虽然我承认它有过令人怀念的快乐时光,可是现在,我并不会怀念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更何况,不是常说结束是新的开始吗?那里只是属于那一段时期的网络生活的,我的、以及当时在那里的那些朋友的,共同的那一段网络生活。曾经很畏惧“过客”这个词语,现在才明白,所谓“过客”,其实并不是那么值得伤感的,当时的快乐如果已经足够。而总有一些东西、一些人会留下来,延续或者重逢(比如我跟你),还有一些东西、一些人会加入,带来新的快乐,这些留下来的和新加入的,使生命不至滞陷于过去,已经足够令我欣慰。

给你写信感觉真好,因为毫无负担。虽然也许你并不关心我去过的地方怎样,你只是关心我怎样,但是所有我想到的我都可以对你说。我知道你不会觉得我啰嗦。

现在常常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不过我也无所谓,我已经不想再累着自己,为了一些有的没的、虚空的东西。生活其实很简单,养活自己,赚钱让自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仅此而已。所以现在,工作和玩,成为我生活的主要部分,网络上的感情与人际关系,我不再看重,也不必太看重。而现实中,我想我几乎不存在什么感情与人际关系。只有你,你是不同的,我不想把你归入网络或现实中的任何一者,你就是你,我们的关系,超然存在。

我不知道怎样的生活才算完整。有过一次爱情,但也许用灾难来形容更加合适。它改变了我很多。让我开始从内心深处不再相信很多东西。也不是在一瞬间的,那些感觉像水一样慢慢地淌着,淌到何处便占领了何处,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偷梁换柱地改造着我。

有一段时间几乎患上抑郁症,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感到快乐。我觉得自己的头上悬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重物,我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随时都有可能。除了疼痛和屈辱,当时我一无所有。

我还是那么爱玩风云,想起风云,我就会像小孩子想起玩具一样快乐。我还是每天上网,但并不流连,只是做一些必须的事情。网络上的人群已经不能带给我多少快乐,我只是喜欢它的快捷、便利以及信息量。美丽精致的东西,我现在已经很少收集什么,不再有以往的热情与贪心。有时候看到了,感叹一番,重又放下,并不想占有。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们会丢失,就像我丢失了曾经那些好看的信纸。也许我比过去豁达,但同时,也比过去“无情”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我自己事先也没想到。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你在哪里,做些什
么,为什么做,和什么人在一起。生命是聚散无定的,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互相——touch,联系、触碰、打动,怎么理解都可以。然后,谢谢你给了我的文字肆意的机会。

轻裘

刺客锦衣轻裘帖杀疯语迷衣



/长泪湿青衣/骨小感/(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5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1:25:12)

第41届衣锦还乡第三轮善解人衣命丧锦衣轻裘(刺)

酒和铁

我已经老了,而你,却永远年轻着。
我已经醉了,而你,却永远清醒着。

一 古老的荒原张开他狰狞的嘴,吞没了最后一条路。
残阳冷冷披在我的身上。晃晃了手中的酒壶,“嗡嗡”的闷响提醒我,它已经干涸了。我颤抖得看着眼前杂乱的藁草,终于抑制不住,撕开沙哑的嗓门,放声大哭。
冥冥中,有微渺的啸声传来。
那啸声虽然细弱,却始终不断绝,和在越来越烈的夜风中,神妙一如天籁。
座下羸弱老牛苍浊的眼珠忽然有了点亮光,摇了摇它笨重的脑袋,费力的转过蹄,拉着痴醉的我向啸声方向行去。
颠簸在这苍茫的荒野中,啸声带着我穿过了亘古沉默,任英雄小人在其上翻转的山川;穿过了白骨四抛,战血未干的野草;穿过了这权谋阴诈的尘世,来到了它的主人面前。
我在这个叫做孙登的隐士前虔诚的跪下,那些缠绕我无数年的疑问困惑自胸中纷涌而出,迫切的寻找着解答。
然而,隐士一直沉默着。
我急切的等待落在了空气中,失望如酒意直直撞上来。这隐士莫非除了美妙啸声一无所长?狂妄的习气再也抑制不住,我忽然仰起头,放声长啸,一吐胸中块垒。
啸声未必,我听见一声嗤笑
“哼”
讶然转过头,我才注意到一直侍立在隐士旁的你。
高傲的如云边孤松,清冷如山中长涧。尤其是你的眼睛,深邃的黑中反射着奇异的银色,就仿佛,一块美丽的钢。
“君子当立身如玉,世清则共晶莹,世浊则独皎洁,不离本心不弃大道。若君辈放浪形骸作歌哭状,吾甚不取。”
“哈!”如此年轻的回答一刹那震碎我最后的礼仪。多么幼稚,多么荒谬!我仰天狂笑起来。
“浊世沉浮岂能任君独清,天下惶惶,即欲为巢由恐世亦难容,何况君乎!”
你微微一躬身,风自额前拂开几缕散落的头发。
“玉柳扶风”一刹那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这四个字。
“如此,则玉碎无悔!”再抬起头,你的声音刚毅清峻一如磐石,眸子中奇异的银色越发浓烈。
我紧咬住牙关,如此直接的回答噎住了我所有的反击。略一欠身,我转身决然离去。
背后,隐隐听见沉默的隐士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君性烈而材俊,其能免祸乎?”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好奇你会有什么回答,但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刚硬的一躬身,仿佛青铜的磬。
山下的夜风混杂着凄厉的叫喊,我静静的站在空荡中。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沮丧的大叫。然而没有,因为有高亢的长啸扑天盖地的卷来,若凤歌于九穹,洋洋洒洒的将我的回题回答了个通透。
我知道,那是你的师傅,尊敬的孙登在告诉我他所有的体悟。如此一来,你我岂非成了同门?回想起你俊美的面容,清冷的回答和金属色泽的眸子,我忽然笑了。那是很多年没有的舒畅大笑。虽然,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愉悦。

二 棋盘上,我重重的敲下了最后一枚黑子。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气血翻腾,一口喷了出来 ,黑白的秤枰上几朵飘落的梨花立刻被染成了红色,对面的山涛眼中波澜闪动,但是却不出一声。
报信的人焦急的脸都白了
“先生,老夫人她……”
“我已经知道了!”挥挥手,我把他的剩下的言辞又噎了回去。然后一把抓住山涛的手, “再来过。”
山涛眼中光芒闪动的更厉害了,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用力握了我的手
“回去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他的手掌温和而有力,一如母亲曾经的怀抱。
我终于没能撑住,晕倒在漫天的梨花飞雪中。
三天后的奠堂上,瘦骨嶙峋的我冷冷对着每一个前来致意的宾客。
他们的礼节工整周到殷殷切切。但是,我的目光却越发的冰冷。因为,我没有感受到哪怕一点儿真切的悲伤。
轮到我答礼了。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左手酒就一口右手的肉。
我的眼珠此刻是全白的。
他们不是我要注视的对象。
来宾们愤怒了,每一个人都是草草一躬,压抑着怒火离去。
然而这干庸腐的俗才,连怎么生气都忘了吧?
我的眼白峻刻若崖。
酒入喉的速度更快了。我细细品味着辛辣的甘甜,这泪水一般的甘甜。
离去的人群在门口一阵骚动,仿佛潮水遇上了逆流的鱼。
又来了一个吧,我厌倦的想着。
有人影在门口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挟着什么东西,大概是奠礼吧。不知道为什么,尚未离去的宾客群中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我心中一动,黑色的眼珠紧紧盯住门外,是谁?
门帘被掀开,阳光随来人一起昂然闯了进来,虽然背光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闪烁了银色光芒眸子一下让我认了出来。
原来是你呵!
你把左手中的一瓶酒放在我面前,然后端坐下来将右手的琴置于膝上。
“酒名思孺,取寒泉水以酿;曲曰凯风,特为先慈而设耳。”
我放下手中的酒肉,颤抖着端起思孺,仰手入喉,微辣的温暖瞬间充满胸臆,耳边凯风婉转深思的曲调响起,那些词句慢慢从心底淌过。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压抑许久的泪水自两颊滑下。
“……见完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你眼中的金属光泽似乎有所融动,缓缓泛着光芒。
三 初春的青竹间有斑斑阳光自缝隙中洒下,点点透着碧绿的春意。时不时有翠鸟停在某根竹梢,轻轻一转鸣啼,再向远处掠去。
阿咸靠在我的身边,坦着胸口,懒懒的听着天地的声音,偶尔向我一举酒杯又陷入沉思去,似乎根本没在意我是他的叔叔。
而刘伶正紧紧纠缠着你,要灌你一口酒下去。不远处拈棋思考的山涛抬起眼,看见你面红耳赤的窘样,温和的笑了笑,浑然没注意自己的黑子被向秀偷偷挪走了几颗
王戎则一如既往聚精会神的钻着他的李子。
终于你被刘伶的牛皮糖招数战倒,抵制不住醉意,象玉山一样倾倒在草地上。
竹叶的清香弥漫在四周,我看着睡去的你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有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浸泡着我,虽然它有点生疏。
可是这温暖没有能持续多久。
因为上面的诏书下来了,特征我为步兵校尉。
去告诉你的时候,你正在打铁,袒露着胸膛,任火星在肌肉上跳跃,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成了古铜。
我的话语落在了空气中,你只是沉默的挥舞着铁锤,背上的肌肉根根虬结起来。铁锤一下狠过一下的砸在铁毡上。
倒是拉风箱的向秀忍不住了,询问我
“嗣宗不是连先主的姻亲都推了么?怎么又应这校尉之职?”
我苦笑了,他俩都还没有被那么急切的逼迫过吧。
“因闻其厨美酒三百,厨人善酿。”
你背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铁锤落处轻缓了许多。我终于听见了你的声音。虽被烟熏火燎,依然清澈如如夕。
“如此,且痛饮。”
我的苦笑强烈的无法掩饰了,偏偏你一直背对着我,不曾看见。
我不禁好奇起来,如果你遇上这样的情况会怎样。
很不幸的,这个问题不久就有了答案。
山涛老老实实的推选了你做他的接班人,新的吏部尚书。
拜访你的时候,你正巧写完了回信,抄起这张薄薄的绢纸后,我的眼皮一跳再跳。当看见那句“非汤武而薄周孔”的时候,孙登的叹息仿佛从幽远处传来
“君性烈而材俊,其能免祸乎?”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来。正迎上你的眼睛,清澈,刚毅,闪烁着钢铁才有的银色光泽。
“如此,则玉碎无悔。”
你当初的回答隐隐萦绕在耳边。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你的打算。
信纸从手中飘落,上面你的字迹神骨风秀,赫然傲然的七言题头
“与山巨源绝交书”

四 三千太学生端坐在你的面前。
四野无声,安静的仿佛太荒时的天地,却又仿佛有无数的低吟高唱的从苍穹深处一直落下。
时间缓缓如水淌过。
遥遥望去,那森然的斧戟仿佛仪仗一般林立交叉在你身后。
九月授衣的天气,高台上的你却依然一领青衫,狂风吹拂起你的袍袖,你玉石般的面容安然祥和的看着台下的太学生,仿佛将要来只是一场教课。
远处的我早已经喝的一塌糊涂,却始终也醉不了。再怎么迷蒙,你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斧凿般的清晰。
郐子手粗暴的催促声响起,刚刚有旨意下来,太学生希望赦免你做他们老师的请求被驳回了。旨意上冷冰冰的要求,立斩。
台下的哭声立刻爆发成哀的海洋。你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祥和微妙。
转过头,你向身后的刀斧要求,最后让你再弹奏一曲。
琴送来了。
你调了几个音,轻轻叹了口气
“这首广陵散袁孝尼曾要求我传授而不能,未料雅音于是绝矣。”
飘渺莫测的声音响起,好象融在了山风树响的天籁中再可闻,却又清晰不绝的回绕在霄宇间,随长风一起清空了所有人的思虑。
我的手颤抖到不能自已,只记得一口一口的往咽喉深处,心脏深处灌酒。
终于,曲终了。你在第七根弦上轻敲了几下,正对着我的方向。
那是“思弦”。
我象发了癫狂一样的战栗起来,手中的酒壶清脆的碎在地上。
尖锐的刀斧破空声响起。
我痛苦的闭上眼,虚空的手用力送到嘴边,仰天而干。
敬你,我最爱的朋友。


刺客锦衣轻裘帖杀善解人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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