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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小包子;提交时间:2013/8/24 20:38:56)
洗钵池上的箫声
多年的漂零,世事的飘摇不定,让穷愁潦倒的其年心身俱疲。因着避祸,他便投奔父亲陈贞慧的老友,与父亲同为“明末四公子”的名士冒襄。其年在冒家门前徘徊了很久,门前那对石狮子,只居高临上地斜视着他,很不屑的样子,几乎打消了他敲门的主意。可他还是鼓足勇气敲门了。随着“吱吱呀呀”笨重的声音,那门仿佛不好意思似的,终于是退在了一旁。
好在主人家很热情,让他在雨香庵先休息一下,晚上正式为他接风。其年却无心睡眠,便信步而游。依稀听得不远处有幽幽的箫声,他是寻着箫音去的。
雨香庵最早为宋朝曾文昭公读书处,东面便是洗钵池。那时正是盛夏,洗钵池里有大片的碧叶田田的荷花,有些已结了莲蓬。仿佛箫音便是从那荷叶中流出的。
果然。他看见池中的小舟上,正有一人在柳堤边的绿阴下,聚精会神地吹着箫。吹箫的是一位青衫的少年,他的脸仿佛比碧玉更光洁,身旁是错落参差的层层荷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青烟,朦朦胧胧。那乌乌的长发被青布带子束住,整齐地倾泄在肩后,那模样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怀疑是那荷池里的精灵。
其年惊呆了。他静静地听着那箫声,试图分辨出是什么曲子,但他那时好像丢了魂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痴痴地迷醉在那箫音和那绝美的图画里。
多年以后,他还记得那画面,在孤独回忆起点点滴滴——
洗钵池头弄玉荷,荷开浪滑昼船多。不知何日苹州岸,重听徐郎水调歌。
那青衫少年离开后,他依旧痴痴地柳下站着,直至夕阳西下,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雨香庵。
雨香庵里早有冒襄派的下人候着,告诉他晚上去寒碧堂听戏,是老爷特地安排为他接风洗尘的。
时已将暝,由雨香庵经过一片松林,便是寒碧堂。寒碧堂面向洗钵池,背后是一片白皮古松,冠盖若浮云,虬干如披雪,行走于树下,隐隐然顿感寒意凛然。但见四处有红碧琉璃珠,有些放在山巅,有些放在水湄,高下低昂,晶莹闪烁,与行人影相凌乱,风中有缥缈的横吹声与管弦拉杂声,令栖鸦簌簌不定。寒碧堂内一片热闹。
“其年,来来来,今天我们边吃边听戏。”冒襄热情地招呼着,然后命歌儿们上演紫玉钗、牡丹亭数剧。
起先其年并未在意听戏曲,直待一阵熟悉的箫声响起,他无端紧张起来,四下里搜寻着吹箫之人。果然,是他下午时见过的青衫少年,不觉看了许久。冒襄在一旁注意到其年神色有异,也不多说,只微微一笑。
月亮渐渐升高了,宾主都已有几分醉了。冒襄让刚才吹箫的少年过来,让他扶陈先生回卧处。
那少年低眉顺眼,给其年的杯里掺了些茶水。其年问起冒襄,这人是何人?冒襄说,“他姓徐,都叫他紫云,是家里的歌僮,吹得一手好箫。以后就让他常常陪伴你吧,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他说。”其年那时候简直是喜出望外了,连忙说,“不敢,不敢,多谢了,多谢了。” 紫云一笑,横波荡漾,“敢问先生是何处来的?以后怎么称呼?”
其年陶醉在那淡淡的一笑中,一时居然忘记了回答。
“阿云年十五,娟好立屏际。笑问客何方,横波漾清丽。”
好容易回过神来,才说,“我姓陈,叫我陈先生就好。”
紫云说,“陈先生好,紫云自小便是青衣,生来命便不好,还望陈先生多多关照。”
其年说,“哪里哪里,我一看见你便感觉亲切,跟自己家里人一样。”便捉起紫云的双手。
紫云那时动弹不得,脸上不觉飞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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