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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21:32:26)

卿若不至,吾将永诀——补帖给成吉思汗卿若不至,吾将永诀
  
  [一]
  
  元宵佳节,残阳初雪,卿若不至,吾将永诀。
  
  折痕道道的纸条平铺在古木桌上。母亲端起上好的青瓷茶杯,啜了口刚泡好的茶。初春时节,万物新绿。屋外的梅花谢了一地,暖阳斜斜照进来,半洒在母亲依旧年轻美丽的脸上。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那张纸条,“兰儿,看出些什么来吗?”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十六个字,刚劲有力,落笔坚定,很漂亮的楷体。“是男子的笔迹,”我斟酌着答。
  
  母亲淡淡笑了,“是你父亲的字迹。”我惊愕地抬头,母亲怅然地拿起那张纸条,说:“卿若不至,吾将永诀;卿若不至,吾将永诀。呵。”她略略低了头,右手轻拭了下脸颊,我知道,一向坚强的母亲哭了。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美丽的眼微微有些红,“兰儿,这是你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交给你保管了。”她将纸条递给我,我有些迟疑又惊喜地接过,小心地抚过那十六个仍清晰的字迹,这居然是从出生就没听母亲提过的父亲的东西。
  
  “卿若不至,吾将永诀。”母亲喃喃着这两句话,慢慢走出了房门。忽又折了回来,她倚在门前,许久才说:“兰儿,你父亲不是不要我们,只是我和他有缘无分。”她深深地看着我,顿了下,才又说:“卿若不至,吾将永诀。是我负了他,才会阴阳两隔。”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正待再问,她已经转身离去了。
  
  [二]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一杯酒,一张琴,一阵凉风,一滴珠泪。母亲许久未弹琴了,自我懂事起,这张琴就被锁在阁楼之上。如今,这张琴被端正地放在石桌之上,母亲怔怔地看着远方,连我走近也未察觉。
  
  “母亲,”我轻唤,她愣了下,转过头来看我,眼神迷离,似乎陷入梦中还未清醒。“母亲,我想知道父亲的事。”她仍看着我,不言不语。我也只好沉默。
  
  凉风习习,梅花谢尽,桃花半掩了面,捻碎成点点红。
  
  “兰儿,我与你父亲是个很老套的故事。”母亲淡淡的开口,双手抚上琴弦,琴声幽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知道,他未负我,我亦不想负他。只是命运捉弄,无法长相厮守。”她停住不说,我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因为外祖父?”琴声嘎然而止,母亲低头看着被琴弦割破的食指,血慢慢渗出,染红了指尖。我忙上去想帮她止血,她却摆了摆手,那血滴在古琴之上,竟十分刺目。
  
  “你如何知道的?”母亲颤声问。我犹豫了一会,才说:“去年元宵节前,我无意中听到你与外祖父争吵,外祖父说:‘亏得我当初没同意你和那穷酸的婚事,否则你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母亲煞白了脸,苦笑着说:“我原想瞒你一辈子,没想到,你自己到知晓了。”她落下泪来,只是不再用手遮掩,哭得无声。
  
  [三]
  
  这真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富家小姐与穷酸书生,自古就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母亲和父亲爱得义无返顾,却遭到外祖父的强烈反对。私奔前夕,父亲托人给母亲带来纸条:元宵佳节,残阳初雪,卿若不至,吾将永诀。没想到,一语成谶。母亲被外祖父锁在屋中,等第二天赶到那里,已然没了父亲的踪影,只留有半片衣袖残片。其后一个月中,偶然听说那夜外祖父派人去将父亲暴打了一顿,隔不久,就传来消息,父亲一病不起,终含恨离世。
  
  我无法想象母亲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我时常想,如果换做是我,该如何去做?母亲没有追随父亲而去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有了我。但恰恰是我的出现,让母亲更加思念父亲。只是她从不曾与我谈起,甚至连父亲的姓名都没有提过。母亲没有再与外祖父说话,只有那次,我见到他们争吵。母亲说怕是十几年来,唯一一次的对话。只是亲人不亲,爱人不在。
  
  母亲说这话时,很悲伤。她将琴重新锁在阁楼之中,她说,不再弹琴。我默默地看着她的举动,不知该如何安慰。
  
  “兰儿,我不想你去憎恨什么人,连同你外祖父,每个人都是为我好,只是他们爱我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她的声音十分的疲惫,我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只好说:“母亲,您休息吧。”她点点头,我替她铺好床,很快离去。
  
  [四]
  
  母亲在某个午后忽然倒下。
  
  大夫说忧心成疾,抑郁成疾,此乃心病。大夫叮嘱母亲要宽心,母亲虚弱地躺在锦被之中,轻轻点头。外祖父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踏进屋内。他已是个老人,满头的白发,严厉的眼神,我从小就惧怕他,不敢多靠近。见他在屋外,我只好坐在母亲的床边,想等他离开再回自己屋内。
  
  “兰儿,你过来。”外祖父的声音不若以往那般洪亮,我心里一紧,不知他喊我做什么,又不敢违背他,只得极其无奈地慢慢走了过去。
  
  一道门槛,外祖父始终不曾跨过。他站在那里,等我走近,忽然抬手摸着我的发顶,叹道:“兰儿,好好照顾你母亲。”我怯怯地抬眼,赫然在他眼中看到满满的担忧。原来,外祖父终究是疼爱母亲的,只是如他这样的长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借助其他方式来传达。
  
  外祖父又向屋内张望了下,我心中有些感动,便道:“您进屋里来吧。”他却摇头,轻轻地说:“你母亲不喜欢我在她屋里。”他长叹口气,自言自语着:“自作孽,不可活。”
  
  身后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外祖父忙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听得不再有咳嗽声,才静静地走了。待他走远了,我才转身。母亲半倚在床头,看着屋外的长廊,问:“他走了?”见我点头,她叹了口气,我扶她慢慢躺下,掖好被角,母亲闭上眼睛,我知她要睡了,于是转身回自己房间,却又响起她的声音:“卿若不至,吾将永诀;卿若不至,吾将永诀……”
  
  [五]
  
  母亲的病始终没有好转。她一日日消瘦,渐渐没了胃口,有时一天只吃小半碗便再也不吃任何东西。外祖父心急如焚,到处寻访名医。只是每次大夫来了,总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外祖父知晓病因,但已无法补救。
  
  母亲的病一日日重了,有时连着几天都昏睡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坐在床边哭。外祖父明显苍老了很多,头发掉了大半,他已不是封建家长,只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忽一日,母亲清醒了很多,她脸色红润,胃口颇好,连着吃了两碗米饭。外祖父却开始掉泪,母亲握着他的手,说:“爹,我怕是要去了。”外祖父伸手想掩了她的口,却被母亲拨开,“总有一死,若不是有了兰儿,我早死了。”母亲向我招手,我扑在她身上,抽抽噎噎地哭着。她的手温暖,抚在我的脸颊上。
  
  “且让一切随我的死而画上句号吧。”母亲淡淡地笑了。三日后,她在外祖父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始终不曾知晓我的父亲是谁。我只略略窥见了他们的爱情。但我相信,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会见到等待了许久的父亲。虽相隔十多年,纵音容已改,也定能一眼认出。
  
  卿若不至,吾将永诀。卿既已至,厮守一生。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17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21:33:01)

『 仙剑奇侠传77-2-5 』第二轮一直很安静送苏媚(阴阳士)

关于张国荣,关于霸王别姬,许多人都写过,许多文都已写到极至。其实我开了这个头,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写下去。

有阵子去看娱乐新闻,发现网易上有个主题,大致是说评选出华语电影里的奥斯卡,这部霸王别姬排在第一。帖子里附有张国荣的照片,浓重的色彩,那是虞姬。据说当初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赞誉声一片。而我,遗憾的错过了那样的场景。

初接触这部电影,已经是二十一世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也许那天有阳光薄薄的洒下来,或者窗外是阴沉得令人窒息的灰色,又或者有风、有云、有树。说到底,自己也忘了。其实对于情节,我真的记得不太多。太抑郁的电影,我总是试图遗忘。因我本身是个极容易受感染的人,多数时候都会随着电影落泪。记得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一部古老得泛黄的战争片。那时候的战士,那时候的真情,令我泪流不止。于是每每遇到这些煽情的场面,我总是快速跳开,怕自己落泪。

而我,却终没逃开这部霸王别姬。

张国荣,清俊而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身的素袍。眨眼,画上油彩,美丽得令人不敢正视。曾经见到一张几乎要泛了黄的照片,他一身青衣与几位京剧名家站在一起,在那些老者的簇拥下,越发觉得他似不食人间烟火般高贵。有人叹息着,若张国荣身在北京,定是个名角了。其实又何必非要入了戏曲,才能成角。单单他的一生,便已是一张绚烂的油墨画,是一部令人看后荡气回肠的电影。于是,生时,他得到了众多的宠爱,死后,依然。

程蝶衣,只三个字,便代表了风华绝代。他爱得痛苦,爱得痴狂。隐约记得那年,他戴着黑框大眼镜去找段小楼。屋内,小楼与菊仙在调笑。屋外,他立在那里,大雨滂沱。命运对他,何等的不公。

段小楼,一个他爱了千百年的男子,却是懦弱的。菊仙,一个该令他憎恨的女子,却是坚强的。批斗大会上,段小楼急于撇清一切于他不利的关系,火光中,依稀看到蝶衣流泪的脸,以及菊仙绝望的容颜。那个坚强而聪明的女子,至死都是美丽的。那个为了他抛弃一切的女子,到最后却只落得了“不爱”两个字。于是感慨,又何必去憎恨段小楼,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若不能保护他身后的女人,连憎恨都显得多余。

时光易逝,当蝶衣与小楼重新站在舞台上,绚烂的灯光下,浓重的油彩后,也许只不过是两张苍老的脸。一切的恩怨情仇,一切的爱恨纠葛,到头来都抵不过年华如水,流去无踪。他说: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然后,拔剑,自刎。倒地的刹那,蝶衣会想到什么?往昔如歌,正如那词所唱: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这最后,所有的所有不过是解脱二字罢了。

李碧华说,一个蝶衣,一个如花,都是无可替代的。只是当他在愚人节那天从高楼跳落时,这世间最后只留下了程蝶衣的影象,而我们则永远地却失去了张国荣。于是我们明白,这曲霸王别姬,别的却是整个世界。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21:33:38)

『 仙剑奇侠传77-4-4 』第四轮一直很安静送景天(阴阳士)

玉·碎

[一]
连下了数日的暴雨,村边的锦河水似要泛滥出来,混着山上滚落的泥石,浑浊不堪。
画眉拭了下额头的汗,折高了裤角,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河里。刚不小心,俯身采叶之间,怀中的锦袋滑落,跌进污浊的河水中。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到,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又或者被湍急的河水冲去了下游,画眉不由得焦急起来。
这锦袋是母亲离世前交给她的信物,里面有半块玉片。母亲说,还有半块在父亲身上。他日重逢,只需将两块玉片拼凑起来,便可认亲。母亲说,父亲住在离村百里之外的城内。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画眉仍然没找到那个锦袋。也许是天意吧,穷困了十八年,找到了又如何。她直起身,怔怔地盯着滔滔的河水,鼻子有些酸涩。是无缘吧,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小心翼翼地上了岸,刚走几步,画眉又忍不住折了回来,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画眉终于哭了出来。

[二]
母亲离世也已有三载了。
在这穷乡僻壤的村庄里,母亲算是个异类。家里有整柜子的华丽戏服,母亲却至死也不肯再穿一件。有次画眉偷偷地套上,正在高兴的时候,母亲阴沉着脸出现,抓起门边的扫帚就是一顿好打,边打边骂,直打得画眉哭着求饶才罢了手。那天夜里,母亲将整柜戏服剪得支离破碎。画眉躲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可深夜,她听到了母亲压抑的哭声。

“永远不准做戏子!”那日母亲抓着她的手挣扎着说了这句话,而后就咽了气。
到今天画眉都记得母亲那双悲愤的眼睛,令她害怕。想来,母亲生前曾做过戏子。标志的模样,玲珑的身段,怕也曾红遍一时。有时候她揣摩着,母亲也许是跟了个有钱的老爷,只是太太不许,所以母亲才会流落到这个偏僻而穷苦的小村来。只是这样想时,又觉得自己亵渎了至亲,便不敢再细究。
其实画眉也听到过一些流言碎语,大抵说母亲生前妖媚,专门迷惑那些有钱的少爷老爷们。每每讲给母亲听,母亲只冷笑一声,又去衲鞋底了。在画眉眼中,母亲的一生是传奇的,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着锦衣华服,游走于大户门第之间。只是她也知道,这只是幻想罢了。
于她,每日不过是种菜,做些针线,虽困苦了些,却也能活得下去。

[三]
敲锣打鼓的热闹本来只在节日才有。今儿个,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喜事,天刚蒙蒙亮,整个村都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画眉懒懒地开了门,梳洗完毕的她其实颇有些姿色。以前村里的年轻男子也时常会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只是皆会被她母亲瞪了回去。
“出什么事了?”画眉听到隔壁的子善问。
“城里的老爷来我们村了!”
兴奋的声音很快被震天的锣鼓声淹没。画眉撇了撇嘴,无意去做给那些老爷们看笑话的村民,转身关了门。

这日的热闹直到太阳落了山才将将平息下去。画眉点灯的时候,听到子善的声音:“不得了了,周家的缘娣居然是城里大老爷的私生女!”

[四]
缘娣离开的时候,画眉去看了。她远远地站在树下,看到缘娣一身的锦衣,衬着她暗黄的肤色与咧开的大嘴,十分的滑稽可笑。可这个时候,谁又会来笑这样的一个女子?一朝进了城,入了大户人家,那就是小姐,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人儿。画眉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黄土,笑不出来。
而后一个月里,村里一直在谈论着缘娣。一些三姑六婆争相说着自己与周家、与缘娣亲近的话,妄图想谋几个钱。画眉冷眼看着,满脸的不屑。
那天晚上,月光凄迷,画眉抚着母亲的牌位,幽幽地叹息。想起那个数月前掉落的锦袋,想起母亲离世前的话,甚而想起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她吹灭了灯,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五]
“叫小姐!”那婆子穿得甚是贵气,有钱人家的下人也比村里人体面得多。画眉斜斜地看了过去,见缘娣穿着锦缎坐在太师椅上,她压低了声音喊了声“小姐”。
缘娣吃吃地笑了起来。边剥着葡萄边说:“见外了,画眉。”吃了葡萄,她拿起放在一边的丝帕擦了手,慢悠悠地接着说:“画眉,我知道你手巧,叫你来是因为前几日我的新衣服给勾破了个口子,你看看能不能补好。若补得好,自会赏你。”
旁边的婆子将取来的衣服递了过来,画眉接过细看了下,说:“能补。不过费功夫。”
缘娣喝了口茶,说:“十日后,是我出阁的日子。这衣服是那日要穿的,若你能在那天之前补好,重重有赏。”

几个月不见,缘娣到也养成了大户人家的脾气,动辄将钱挂在嘴边。画眉将那喜服摊放在桌子上,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只是凤翅从中间被勾开个口子。
“我原也是只被捧着的凤凰,如今却折了翅膀,流落到这里。”母亲曾这样唱。画眉记得母亲那未着脂粉的脸上,满是凄凉。

[六]
见到徐老爷已是八日后的事。
画眉刚将最后一针落定,府里就哄闹了起来。丫头仆役们人人行色匆匆。画眉咬断金线,不经意地张望了下,却见带她来的那个婆子往她这里走来。
“老爷回来了,要见你。”那婆子嘟囔着。画眉愣了下,放下手中的喜服,问:“老爷怎么会要见我?”那婆子没好气地回:“我怎么知道。”她眼皮一翻,接着说:“你收拾下,跟我去见老爷。”画眉应了声,将针线放回盒里,理了理发,又拍了拍衣服,这才跟着那婆子走。

来府里虽已八日,却从未到处走动过。缘娣的喜服要加紧补,她整日就呆在下人房里,一步也没出过,连三餐都是在房里吃的。
画眉跟着婆子的脚步,走过回廊,路过亭台假山,院内还有成片的竹子和各色鲜花。到底是有钱人家,画眉在心里叹息着。这随便一个犄角旮旯,就比自家美上千百倍。

[七]
徐老爷很和善。也许是过于操劳,人才到中年就已略显老态。画眉局促地站在宽敞的大厅里,忐忑不安。
“曾画眉?”
“是的。”画眉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
“你母亲是?”
“家母曾楚嫣。”
“你说你母亲叫曾楚嫣?”徐老爷的声音又急又高,画眉吃了一惊,抬头望去,见他握着茶杯的右手颤抖,茶水洒在了衣襟上。画眉咽了口唾沫,轻轻点了点头。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茶杯跌落在地上,一地的碎片。徐老爷赶紧几步过来握住她的肩。他的手十分有力,画眉只觉得肩胛骨似乎要裂开般疼痛。“你就是画眉?你就是画眉!”徐老爷的声音惊喜交加,画眉吓得呆了,只觉得肩膀疼痛加剧,她转头想呼救,却见门外探头探脑的丫头仆役们也个个睁大了眼,一脸的呆滞。

[八]
缘娣又变回了那个农家的女子。一身粗布衣,一样暗黄的肤色。只是脸上不再有笑容。画眉坐在太师椅上,斟酌了好一会,才道:“缘娣,我没想抢你的荣华富贵。”缘娣面无表情,冷冷地回:“是我的错,我不该拣了你的锦袋,不该把里面的玉片据为己有。”画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如何去说。
“小眉,不用再说什么了,是她抢了原本就属于你的生活,是她对不起你!”徐老爷拍拍画眉的手,然后转向缘娣,“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缘娣的身子抖了下,她抬眼看着徐老爷,眼里的恨似要烧起来。

若不是徐老爷心存怀疑,若不是徐老爷又回村去探个究竟,若不是母亲曾说过将来生了女儿,就叫画眉,若不是终究有缘,今日该走的怕仍然是自己。画眉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徐老爷真是是自己的爹吗?可抛弃她和母亲的不正是这个爹吗?画眉摸着重回自己手中的那半块玉片,心里一片迷茫。

[九]
“我没有辜负你娘!”徐老爷气急败坏地喊。他的脸通红,额头青筋明显。画眉看着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母亲的怨恨与痛苦,她看了十多年,难道还有假?
“小眉,你不会明白的。”那个老人一眨眼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
有些事情,本来是可以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被大家遗忘。

曾楚嫣,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吉庆班的台柱子,一身宫服,一甩水袖,一舒眉,一浅笑,迷倒了多少富家子弟。徐诺、徐尚,当年富甲一方的徐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为了这个女子,兄弟差点反目。
“大哥和楚嫣成亲的当晚,我喝得大醉,本来爹和娘对这门亲事就颇为不满,要不是大哥以死相逼,楚嫣根本进不了徐家大门。”徐老爷的声音很轻柔,画眉屏住了呼吸,那个颠倒众生的母亲是她所不熟悉的。
“成亲后半个月,楚嫣来找我,说是有了我的骨肉。我当时又喜又怕。我知道大哥为了楚嫣可以去死,当初大哥来求我放弃楚嫣的时候,我就见识过大哥的疯狂。楚嫣不知道,我瞒着她,我希望她就当没遇见过我一样,在我大哥的照顾下,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我于是打算离开,我告诉楚嫣,不能让大哥知道,就当这孩子是大哥的骨血。楚嫣不肯,哭着要我带她走。可我怎么能?一边是我大哥,一边是楚嫣,我该如何做决定?”

徐尚最终还是离开了徐家。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曾楚嫣把一切都告诉了徐诺。于是,死的死,走的走。

[十]
锣鼓震天,城里人人都在谈论徐家大小姐出阁的事。
画眉坐在镜前,凤冠霞帔,原本这该是缘娣的婚礼,如今一切照旧,只是新娘换成了自己。半块玉片放在桌上,画眉抬手摸着那温润的玉面,恍惚觉得很多事情纠结了起来。
当年,母亲出嫁前是什么心情?明明爱的是二少爷,却要嫁给大少爷。母亲的心里怕是苦的吧。而如今,自己才刚刚认了父亲,就要嫁给一个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的人,只因父亲说过,聘礼已收,日子已定,一切如箭在弦,不得已。
真的是不得已吗?当初父亲让母亲嫁给自己的大哥,也是不得已吗?

盖上大红盖头,半块玉片紧紧地握在手心。门口有吵闹声,画眉没有听清。似乎有人在叫唤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小姐小心!”尖叫声刚入耳,画眉只觉得胸口一凉,亮晃晃的东西被抽了出去,红色的血喷溅了一地。好痛,画眉伸手去捂胸口,凤冠歪了,大红盖头滑落,画眉抬眼,看到缘娣一身粗布衣服,笑得疯狂。
真的很痛。画眉模糊地想着,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她松开右手,半块玉片跌落在地上,被急忙赶来的父亲踩在脚下,碎了。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21:34:22)

【84风云之鹿鼎记】第一轮猎双笔开山帖韦小宝猎双笔开山帖韦小宝
  
  清清醉了影
  
  [一]
  
  那是个大雨天。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快而急,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院内的小池塘已经积满了水,并不断往外溢。屋檐的雨水串成水柱,扑簌簌直落下来,溅在地面上,仿若一朵朵盛开的桃花。清清趴在窗棱上数着雨滴,忽然转头问:“哥,今年的桃花你帮我收着没?”
  
  本埋头坐在桌后看帐本的男子南宫魅离抬起头来,眉毛微挑,道:“哥什么时候忘记过?”
  
  清清嘻嘻一笑,单薄的身子飞扑过来,落入他宽厚的怀里,“我知道哥对我最好了。”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颈项,小脑袋在他的怀里蹭啊蹭地,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喃喃道:“哥,爹娘怎么还不回来?”
  
  魅离的身子明显一僵,清清困惑地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眼睛。魅离低头印了个吻在她的额上,道:“乖,去睡会。爹娘很快便会回来。”
  
  “哦。”
  
  清清乖乖地应了声,放开手臂站了起来。
  
  “清儿,”走到拐弯处,她听见魅离唤。她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前,眼神坚定,他说:“清儿,哥会保护你的。”她轻轻点头,绽开了笑容,“清儿也会保护哥的。”
  
  这一年,魅离十九岁,清清十一岁。
  
  而清清再也没有再见到爹娘。
  
  [二]
  
  又是一年秋风扫落叶。
  
  十三岁的清清站在房内大发脾气。新来的丫鬟笨手笨脚地将她极喜爱的茶盏打碎,她眼泪汪汪地捧着碎片,尖声叫:“你赔得起吗?你给我滚!”那是娘买给她的礼物。每次爹和娘出远门,总要给她带点东西回来。可如今爹娘已经不在,再也没有礼物可拿了。这套茶盏是她的宝贝,但已经碎了。她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魅离进来的时候,清清正哭得伤心。做错事的丫鬟小环一脸煞白地跪在地上,见他进来,也掉下泪来。魅离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将清清揽在怀里。秋风将她的身子吹得冰凉,魅离的眉峰皱得更紧,他柔声道:“乖,不哭。哥买套新的给你。”
  
  “可是,这是娘买给我的。”清清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说。
  
  “哥知道。”魅离在心里叹气,“哥代替爹娘照顾你,不一样吗?”
  
  清清抬起脸,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道:“照顾清儿一辈子吗?”
  
  “好,一辈子。”他抱紧怀里柔软的身子,“一辈子不分离。”
  
  [三]
  
  “为什么要送我走?”清清睁圆了双眼,站在门口。后院的桃花刚刚开了一半,她的身上还沾有桃花的香气。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
  
  “你大了,该去见见世面了。”魅离没有抬头,翻过一页书,仔细地看着。
  
  “我不走!”手中的一枝桃花摔落在地,她用力跺了跺脚,踩碎一地的红。
  
  “明天就送你去楚家。楚家和南宫家是世交,楚叔也很疼爱你,你应该记得他的。衣服我叫小环收拾好了,今天没事的话就早点歇息吧。”还是没有抬头,声音冷得让清清打了个寒颤。明明是春季,却偏偏比冬还要冷。清清看着他,好半晌才道:“哥,你说过,一辈子不分离。”眼眶一红,眼泪滑落面颊,“哥,为什么?”
  
  魅离慢慢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眼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低下头,“你回房吧,这事就这么定了。”合起书,他起身走出房间,不再看她,脚步渐远。
  
  “哥——”清清喊,“我不要走……”
  
  乖妹子,原谅哥……
  
  话没有说出口,只能深埋在心底。
  
  [四]
  
  院里的桃花该开了吧。
  
  手中的针线没停,不多久,已绣出一个字——离。离者分离也。清清在心里叹息。离开南宫家已有五载。第一年,月月都寄出数十封家信,每日盼着哥来信。可得到的不过是一句“安好。勿念”。此后年年如此。哥快忘了自己吧。清清抚着锦帕上的离字,“呀!”指尖不小心扎在针头上,她忙含入口中,可仍有一滴血留在了帕上,染红了那个离字。
  
  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也不知哥是否还记得每年这个时候,自己总会摘下一包桃花留着做胭脂。以前他都不会忘的,以前……
  
  桌上放着这个月的家书,仍是那四个字。
  
  “安好。勿念。”
  
  可如何能不想念?爹娘离世后,只剩他们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如若不念,除非她死。
  
  指尖不再出血,留有一个小小的针眼。清清收起针线,将锦帕折好放入针线篓内。起身开窗,屋外阳光明媚。
  
  哥,清清在遥远的关外,想你。
  
  [五]
  
  “爷,都打听清楚了。”
  
  魅离站在窗边。今夜没有风,月华如练。他的脸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片云,真是他?你没有弄错?”
  
  “是。”片云颔首,“当年二老爷确实曾在那里出现过,那个店家一眼就认出了二老爷的画像。说是当年出手阔绰,只住了三晚,但赏了他一个大元宝。”
  
  喀嚓一声,椅背生生被折断。魅离脸上的表情在月色下诡异起来,“二叔不过是爹的结拜兄弟,南宫家的财富爹分给他一半,他还嫌不够?他还想要什么?”
  
  片云低下头,不敢正视主子,“属下不知。”
  
  魅离退后一步,将自己完全隐在阴影下,“去查清楚。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爹,娘,儿不会让你们枉死。
  
  [六]
  
  想回去看看。清清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口中,有点微涩的感觉。她吐出叶子,席地而坐。想家,想哥。
  
  “清儿。”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清头也不回,道:“叫我姐姐!小翼弟弟!”楚天翼嘻嘻一笑,跑到她身边,躺下,“不叫,偏叫你清儿!”清清瞪着他,“没大没小。清儿也是你能叫的?”天翼翻翻白眼,吐出嘴里叼着的青草,道:“是,是,我知道,只有魅离大哥才能叫你清儿。”清清哼了一声,不接话。
  
  两个人一坐一躺。清风徐徐,清清仰头看着天上的云,黯然道:“小翼,我想家,我想回去。”天翼恩了声,道:“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想回去就回去吧,要不,我陪你回去?”清清低下头来看他,“你陪我回去?”她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才不要你陪。”天翼揉着被弹痛的额头,咕哝:“我一能做保镖,二能当车夫,三能逗你笑,四又不要钱,这么好的人,你去哪找?”清清闻言,扑哧一笑,道:“你就会贫嘴。”她看向远处,隔了一会又说:“好,你陪我回去。”
  
  哥,清儿不想再等待了。
  
  [七]
  
  “清儿吾女,
  
  你原是爹在路上拣到的孩子。那年大旱,爹路过临县,见你被丢弃在路边,一时不忍将你带回家中。虽不是亲生,却视如亲生。爹本不想瞒你,怕你伤心。但又不该瞒你,你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爹又无法开口和你说,只好写在信上,待你长大了再给你看。清儿,爹相信你一定能明白爹的苦心,爹也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南宫家的宝贝。
  
  南宫锦”
  
  手上的信笺飘落。清清呆呆地站在那里,天翼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转头问:“爹,你给清儿看了什么?”他弯腰拾起那张稍显陈旧的信笺,细细一看,“啊,清儿不是南宫伯伯的亲生女儿?我的天,这是真的吗?”一边的楚父点头,“当年南宫兄拣到清儿时,我也在场。他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告诉清儿,所以写下这张短信交给我,我是个外人,也好开口点。”
  
  天翼看向仍呆住的清清,“呃,爹,魅离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你南宫伯伯带回清儿的时候,魅离已经九岁了。”
  
  “太好了!我和哥不是兄妹!”清清忽然跳起来,满脸的笑意。她抓住天翼的手,连声说:“小翼,我们赶紧回南宫家去。我要去见哥,我要去见哥!”
  
  [八]
  
  南宫家大喜。
  
  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南宫魅离一身新郎官装扮,小环帮他整理完,退了出去。
  
  “爷,这样真好吗?”片云扯了扯身上的红服,不安地低声问。
  
  “有什么好与不好。如若不打消二叔的顾虑,又如何能知道当年的旧事。”他冷冷地一笑,“我本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只要能报仇,怎样都可以。”
  
  “可是,小姐……”片云不敢再说。
  
  “没有我,她一样能过得很好。”魅离不再说话,他整整衣冠,开门。
  
  清儿,曾经以为可以守着你到老。
  
  可清儿,原谅我……
  
  [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手中是喜气的红结,可魅离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他瞥向那个已经成为他妻的女子,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但不管盖头下的女子有多美,也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一点痕迹。他眼神朦胧起来,清儿,他这一生只想要清儿。
  
  “等等!”有人在叫,好象是清儿的声音,不可能,清儿此刻该在楚叔家。他摇摇头,心里暗笑,自己快走火入魔了。
  
  “不准拜堂!”又是一声,比刚才更近些。他懒懒地转过身,“谁敢大闹南宫家……”剩下的话哽在喉中,他看到清清一脸的震惊与不置信地向他走来,“清儿……”
  
  “为什么?”清清走到他跟前,“你明明知道我与你不是亲兄妹,可为什么?”她心中哀伤之极,原以为没有了这层血缘关系,他与自己就可以真正的相守到老,可为什么一切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这样匆忙地赶回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碎?泪落,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眼睛一闭。
  
  “清儿!”她晕倒在他的怀里。
  
  [十]
  
  “安好。勿念。”
  
  魅离捏紧了手中的短笺,苦笑。
  
  成亲后的第二日,清清就立刻与天翼返回了楚家。他想挽留,可竟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已经不再是她心里的那个样子,一切的一切都回不了头。他每月寄出家书,可收到的只有这四个字。当初是他断了她的希望,到头来,后悔的居然是他自己。
  
  一报还一报。
  
  魅离将短笺铺平、折好,与前几封放在一起。清儿,只要你能忘记,便可以重新开始。而我,早已经坠入了无常地狱,即使死后,也无法安息。
  
  [十一]
  
  “二叔,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吧。”
  
  他看着他喝下那杯毒酒,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二叔,当年,你为了谋取南宫家的家产,不惜布下局,令我爹和娘枉死。今天,是该你偿债的时候了。”
  
  他老了,不复当年的风采。鬓间已有白发,警觉性也不如从前。他一生算计别人,到头来,还是被别人算计。人生这样,不觉得无趣?魅离看着他渐渐的没了生气,举起手中的那颗夜明珠,双手一使劲,夜明珠化成粉末,露出藏在其中的薄薄的一个纸团。
  
  世人都期望着财富越多越好,可这些身外之物对他而言,只是一堆粪土。他将纸团捏在手中,再摊开手掌时,纸团也化成了粉末,散在了风里。
  
  一张藏宝图,三条人命。
  
  且在今天,让一切就到此为止。
  
  [十二]
  
  剑刺来的时候,他没有躲。
  
  他的妻含着泪望着他,“我知我爹做了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可他毕竟是我爹。”她松开手,长剑插在他的胸口,“你明明能躲开,却不躲。就如同我明明知道你娶我,不过是为了杀我爹,我还不管不顾的嫁给你。”脚步踉跄,她跌坐在地上,“魅离,魅离,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感,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的结局?”
  
  他不说话,他说不出话。
  
  呼吸困难,他扶着桌子坐下。
  
  这是他要的结局。他不再欠她,他这一生只欠一个人一个承诺。
  
  “清儿……”
  
  [十三]
  
  长草了。
  
  她俯身将那株刚长了一寸长的小草拔去。
  
  “后院的桃花快谢了。”她坐在石碑旁边,身子倾斜,头微微靠在上面,“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用桃花做成胭脂吗?今年我没做,以后也不会做。他们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不在了,我还为谁容?”她双手抱住有点冷的身子,“你曾经说过,一辈子不分离,可你食言了。”笑,“没事,我记着呢,我不食言。”
  
  哥,我守着你,我们一辈子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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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21:35:32)

【84风云之鹿鼎记】第四轮猎 双笔开山 帖 双儿

猎 双笔开山 帖 双儿

箕山秋月

“克,如果真有来世,要么不见,要么相见不相离。”
——仅为题记

[一]

涓涓溪流顺势而下,在不远处打个转,水击在突出的石上,发出空空的声响。他仰面躺在溪旁,忽而笑了起来。想不到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落到如此田地。腹部的伤口生生地疼着,好在伤他的刀上并没有毒。秋色渐浓,几滴水滴溅在他满是尘土的脸上,竟有丝丝的寒意。

“难道就这么去见阎王爷了?”他心有不甘。他还未为皇兄做些什么,还未亲眼见到皇兄坐上龙椅。可是,满身的伤让他再没有丝毫力气站起来。“该死的!”

疼痛呼啸而至,他再也支撑不住,眼皮变重,视线逐渐模糊,那轮圆月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完全被黑暗吞噬。

[二]

“你醒了?”平淡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的温度。

他困难地睁大双眼,入目是一片青色。这是一间完全用竹搭建而成的屋子,有淡淡的竹香萦绕在鼻端。被褥有些旧,正对床的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起风时,床前的纱帘微微晃动,窗外的竹也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师傅说你受的伤无大碍,歇息数天便可下床走动。只是这几日要委屈你躺在床上了。”那女子穿着素色的布衣,长发简单地用浅绿色方巾扎在脑后。她仔细地将窗关好,然后转身倒了杯茶,走过来递给他。

是张很普通的脸,眉毛微淡,不施脂粉,鼻翼旁有几粒小雀斑。

“喝。”她见他不接,又走近了些。他怔了下,下意识接过青瓷茶杯,浅绿的茶水冒着热气,他仰面喝下,舔舔唇,道:“还有吗?”入口清爽,苦中带甜,竟比他在王府喝过的任何茶都要合他胃口。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转身拿来茶壶。精致小巧的茶壶上刻了苦修两字,茶水通过茶嘴缓缓倒入茶杯中。香气扑鼻,他贪婪地深吸几口气,问:“这是什么茶?”

“无名茶。”那女子见他颇喜爱,干脆将茶壶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自己倒。我出去做事,有事叫我。”也不等他回话,径自出了屋,关上门。

[三]

“秋——月!”拉长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显然说这话的人心情颇好。
素色的人影明显一僵,慢慢转过身,对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他半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懒散地披在身后,被褥搭在胸前,衣襟半敞,露出光洁的胸膛。“要死了,”秋月在心里嘀咕,“衣服也不好好穿。”

“秋——月!”又是一声长长的呼唤。他戏谑地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
秋月叹了口气,“什么事?”
他微微嘟起唇,修长的食指在唇上一点,“渴了。”看到秋月的脸色转红,他心里暗笑。箕山上的日子过于平淡,这几日又只能躺在床上养伤,逗逗这个有些不善言辞又内向的女子就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若让皇兄知道,定又要说他贪玩了。

他的眸子忽然暗了下来。皇兄,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外面的情况他不能问也不敢问,怕她给的答案是他不想要的。他半低下眼睑,一只稍显粗糙的手递过茶杯,他抬眼,秋月一脸的担忧。

“没事吧?”半晌,她才轻声问。
这个傻女孩,他失笑。

[四]

第一场雪降临箕山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走动。只是走久了,腹部的伤仍旧会疼痛。肩胛骨的伤口已经愈合,腿上也光洁如夕。秋月的师傅确是医中圣手,只是在箕山住了这许久,竟一面也没见到。秋月说,因为她师傅不喜见外人,所以每次来只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去。这么神秘,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可终不得一见。

秋月这几日都在给他赶制冬衣,一日除了三餐,也不常能见到。他微微思忖了下,觉得是时候弄清楚山外的情形了。

“秋月,”他推门而入,屋内凌乱,似被人翻过,衣料裁剪工具撒了一地。他顿住,有人来过,屋里有淡淡的梅花香气,这不是秋月的气息。秋月不喜这些,因终日与竹为伴,身上所沾染的也是竹的清香。他皱起眉,沉下心,有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这屋子里。

“出来!”他大喝一声,身子极快地一闪,已跃至帐幔处,右手疾伸,直探那人命脉。那知那人身形一晃,也不知怎地就脱离了他的触手范围,他心里一惊,只觉来人武功似不在他之下。急转身再追,那人却早已跃出丈许,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直到夜幕降临,秋月才匆匆赶回。他站在门前,摸着下巴,问:“会是谁?”秋月低头收拾的身子一顿,低低地答:“我师姐,来找师傅的医书。”他了然地点头。江湖上总有这些为了武学和师门秘籍疯狂的人,对于这些,他虽然不甚了解,但也曾听属下提过。其实这些厮杀与他们兄弟为争皇位而自相残杀有什么不同。他不再多问,只靠在门上看屋外的雪景。

[五]

又过了半月,他的伤已痊愈。前日问起秋月,才知道皇兄真的登上了帝位。心中狂喜难以抑制,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京师见见皇兄。只是转念想到要离去,心里有丝不舍。秋月似知道他要离开,这几日更显沉默。

“你走吧。”秋月站在屋外,雪早已融尽,箕山越发冷得厉害。这日没有阳光,她的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心思。
他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秋月——”
秋月转身,快步走进屋里,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是该走了。他在心里叹息。“秋月,你等着,我很快派人来接你。”是决定也是承诺。他喜爱这个不多语的女子,喜爱这个为他制衣做饭的女子。

[六]

他果未食言。

秋月小心翼翼地坐上他派来的轿子,轿子晃动一下,她吓得紧张地抓住轿窗。四人轿子平稳地在山路上前行。秋月略略放松下来,手触摸到放在身边的小小包裹,心里觉得十分忐忑。

自幼时就居住于山上的她,很少出门,有时不得已下山,也是尽快地买好日常所需之物就赶紧回山上去。她不擅与外人沟通,有次被卖针线的小贩骗去几两银子,更让她觉得山外的人不能多信。师傅也是个不多话的人,终日与药材为伍,待她及笈后,更是常常出远门,有时留她一人在山上,一去便是大半年。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他只是她无意中救回的一个男子,甚至她连他的姓名也不曾知晓。虽然他离去后,她颇为想念,但这样去他的家里,好吗?秋月低头看向自己粗糙的掌心。看这阵势,他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她不过一介山野女子,与他相交,怕是高攀了吧。她虽不擅言辞,这些道理也是懂的。

“停轿!”秋月掀开轿帘,“快停轿。”
轿子并未停歇,前面骑马带路的男子洛可离转过脸来,问:“姑娘有什么事?”
“我……”秋月咬了咬唇,“我不去了。”
洛可离的眉峰明显扬起,他高深莫测地上下打量着她,秋月给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呐呐地又说一遍:“我不去了。我要回去。”
“恕难从命。” 洛可离收回探究的目光,“你是王爷想见的人,属下无权做主。”他转过脸,又道:“加快脚步,王爷等着见人呢。”

“王……王……王爷……”秋月的手无力垂下,轿帘随之落下,遮挡住了她惊讶的眼眸。他竟是当朝王爷?

[七]

迟疑地踏出一步,脚尖刚触到地面,又赶紧收回。秋月站在厚重的门前,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去接她的洛可离在她身后扬了扬眉,抬高声音,道:“姑娘,请。”秋月一惊,下意识地抬起脚踏了进去。

原本半敞的门大开,宽大的院落顿时呈现在她的面前。院内树木葱郁,走过前厅,穿过回廊,路过假山池塘,一间间屋子在她身后渐行渐远。秋月一路目不敢斜视,只一味地紧盯着前面带路人的鞋跟。这是王府,是她所不熟悉的世界,亦是不属于她的世界。

“到了。”
“啊——”秋月撞上洛可离的后背,赶忙捂着鼻尖后退几步。显然深吸了口气,洛可离才转过头来,“姑娘请在此稍候。”他没有转头,径直向不远处的阁楼走去。
“哦。”声音卡在喉间,轻得只有她自己听见。秋月捏紧了手中的小小包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如乘现在,转身离开吧。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她这样想,但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又紧紧纠缠着她。见一面就走,只见一面。

[八]

“秋月!”他快步走了过来,眼中带着笑意,俊逸的脸上光彩依然。长长的发用金环束起,衣着华丽,贵气逼人。秋月的心忽地沉了下去,她怔怔地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这就是距离吧,她在心里叹息。

“民女见过王爷。”她不落痕迹地退后几步,盈盈一福。
他原本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
秋月不敢直起身子。
他慢慢地收回手,脸上不再有笑意。

“秋月,不需要这么生疏。”他叹道,走上几步,扶住她的手臂,“秋月,就当还是在箕山。就当我还是原来的我。”
秋月抬眼,直直地看入他的双眸,轻轻地道:“王爷,往昔不再。”
他怔住,一阵风吹来,带落片片残叶。

[九]

今冬的第二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有好几日。秋月倚在廊柱上,出神地看着。雪似乎还没有停息地迹象,天冷得紧,这股寒意比之在箕山更甚。也不知师傅回来了没有,不知师姐是否又去翻找,不知箕山上的一草一木可还如前。秋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华贵衣饰,这是他给的,可她知道,这些不属于自己。

他似乎想在这几日还尽当初所受的恩惠。锦衣玉食,金银财宝,赏之不尽。可这些没有一样是心中想要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昨夜,他终于问起。他抚着她皱起的眉,看她的脸在他的手下慢慢变红,“秋月,只要你说,我都给。”而她只摇头。

“你就是那个救了克的人?”
秋月回过神,眼前是一个穿戴极其艳丽的女子,精致的脸上满是不屑。秋月站直身子,转身想走。

“站住!本小姐问你话呢!”
秋月顿住,回头瞥了眼她,又转回头,往房内走去。
“你,你居然敢不回答本小姐的问话!”那女子气急败坏,身后的仆役们蜂拥而上,将秋月团团围住,“给我打!”一双双手伸出,秋月叹气,身子在中间滴溜一转,竟这样转了出去。她转头看向惊愕的女子,道:“我今夜便走。”

[十]

“克,
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
你我本是陌路,不过一场偶然得以相遇。那日见你晕厥在溪边,出手相救,原也没料想到今日可入王府。来时路上,我已打算只见你一面便离开,可竟逗留了半月之久。这早已超出原定的行程。那日你问我,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以为相处虽短,你也应该明白。可我还是错了。既无法相知,不如早早散了,也免得日后更添牵挂。秋月本是山野女子,出身卑微,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中。原想与你辞行,又怕生出其他事端来。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
克与秋月,以后都彼此淡忘吧。
后会无期。
秋月”

[十一]

箕山风景不变。秋月缓步在山间走着。已经多日未曾好好欣赏箕山的景色。自从救了他后,整日忙于照料,而他离去后,又整日忙于想念。她摇摇头,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其实割舍不下的,是她自己吧。

临走前,脱下他所赏赐的华丽衣饰,穿回自己缝制的粗布衣裳。所有的一切皆未带走,但惟独一样她放在了包裹之内。秋月摸索出那块玉佩。那日见他腰间这块玉佩,雕刻得颇为精致,上面还刻有他的名,小篆体的克字蜿蜒在玉佩之上。她以指尖抚过每一笔,克,才离开你,我便开始想念。

她蹲下身,终于哭了出来。

[十二]

“我等你很久了,师妹。”带着梅花香气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
“玄师姐。”秋月站起身,桌上的饭菜早已冷却,她又这样思念了一天,食无味。
“师傅的医书呢?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师傅根本没留下医书给我。”秋月叹气,“师姐,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你的医术已尽得师傅真传,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玄大叫,“那老东西把最后一招藏着,不肯教给我,我的碧叶琉璃总是种不活。”
“师姐,你瞒着师傅种碧叶琉璃?”秋月惊叫,“那是至毒之物啊!”
“住口!”玄举高手臂,衣袖滑落,秋月倒吸口气。只见那本该光滑的手上满是伤口。“你看到没?为了种活碧叶琉璃,我以我血养它,可没用,还缺点什么,我好言求过那老东西好几次,她都不肯说。秋月,师傅对你这么好,肯定都告诉你了,你只要说给我听,我就不杀你!”
“师姐,你这又是何苦。”叹息。
“住口!你说还是不说?”
“师姐,师傅从未与我说过有关碧叶琉璃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秋月无意再说,转身收拾碗筷。
“你不肯说?那我先杀了你,再去找她。”
“师姐,你打不过我。”
“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未必要打才能杀你。”玄笑出声来,“师妹,你中了毒了。你以为这满屋子的香还是竹叶香吗?我费尽心思才研制出来的毒药,在你身上一试,也算是便宜你了。”
秋月霍地转身,这几日只顾思念,竟然如此之大意。她暗自运气,可体内的真气竟似被阻挡住,手腕间的脉搏突突直跳。她忙摊开掌心,一条黑线赫然在目。

[十 三]

“克,
我只是想你。那日的话,竟成了今日最终的结局。
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克,原谅我那次没有说出实话。
克,如果真有来世,要么不见,要么相见不相离。
秋月”


※※※※※※※※※※※※※※※※※※※※※※※※※※※※※※※※※

演员表:

剧中人物 演员

秋月 箕山秋月
克王爷 欧阳克(秋水含烟)
玄师姐 玄(望穿秋水)
洛可离 可离(洛水卿卿)

作者寄语: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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