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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31帖)

(作者:;提交人:雨霖铃;提交时间:2010/5/17 11:38:17)

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允你一世,不多也不少,就这一世。
  
  01
  我十岁时就不再相信所谓的来世。
  我的母亲是个最最平凡的女子。她总喜欢在做完家事后,将我搂在怀里,然后说:“小夜儿,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她的掌心微热,抚在我的面上,让我不由得咯咯笑了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这句话,幸福是什么,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每日一家三口围坐一起吃饭,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我的母亲是自缢而亡的。我的父亲挥霍尽了所有的钱后,依然流连在花街柳巷里。母亲哭干了眼泪后,问他:“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承诺?”父亲倒在地上,衣衫凌乱,他睁着醉意朦胧的眼,斜斜地看了眼母亲,然后说:“哪有什么承诺。”
  那夜,母亲没有做饭。我嚷嚷着肚子饿,她却失神地坐在床头。我听见她说:“什么来世再做夫妻,哪有来世。”她忽而大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倒在床上还不停。我见了害怕,倒忘记了肚子饿。
  当晚母亲就走了。我第二日推开门时,见到她青白的脸,吓得晕了过去。此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我都会做噩梦。梦里母亲披头散发,容颜似鬼。
  
  02
  我长到十三岁时,我的叔叔托人将我卖给了王府做烧火丫头。我在叔叔家里难得吃一顿饱饭,因此身体颇瘦弱,幸好不怎么生病。王府里的那个管事婆子看我手脚伶俐,就给了叔叔几吊铜钱,算是我的卖身钱。
  刚入王府,对一切都很陌生。府邸很大,我几乎天天迷路。好在我所呆的地方有限,没多久,也就熟门熟路了。婆子带着我在伙房里干活,我虽然个子不高,但力气还行,于是我就负责搬搬柴火,洗洗菜。虽然天不亮就要起来,可是每顿都能吃饱,比起在叔叔家的日子,简直好得太多。
  我慢慢习惯这样的日子。和我同住一屋的是年纪相仿的几个女孩子,只是她们来王府比我早,对于王府里的事也知道得很多。晚上睡前,我会听到她们讨论什么容王的,反正与我无干,也就当故事来听。
  如此三年。
  十六岁时,我将一直放在包袱最底层的那件绿衣拿了出来。我的母亲本是名绣女,她所绣的花草就似真的一般。每年她都要给我做一件新衣裳,年年颜色不同,花色不同。那年她给我做了件绿色的,上面绣了她最喜欢的兰花,只是她没办法亲手将这件衣服交给我了。
  十六岁的我已经穿不下那件衣服,浅绿的颜色就如屋前种的槐树新抽的绿芽。我将衣服披在肩头,窗外月色如水。十岁前我还是个有父有母的孩童,十岁后我只有自己。
  
  03
  我开始在闲暇无人注意时偷偷绣花样。
  打小母亲就曾经教过我,她是我所知道的最聪明能干的绣女,我便也自诩是天下第二能干的。只是自母亲离世,我就不再碰绣花针。那针似会扎到手,进而扎进我的心里,让我一阵阵地疼。
  我是在一夜的梦后又重新拿起针线的。我想起母亲曾说将来要我顶替她仍做个样样都能绣出来的女子。我几乎已经忘却了这句话,可是那天夜里我在梦中见到母亲,她满头的白发,依然将我搂在怀里,教我绣兰花,我的母亲最爱的便是兰花。
  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我只是这府里一个卑微的丫头,如何能拿起绣花针学闺阁里的小姐。所以多半时候,我都等她们睡下,然后从包袱里拿出托人买的针线和布头,找个僻静又隐蔽的角落,借着月光一针又一针地练习。
  幸好我尚未忘记母亲的教诲,绣出来的东西虽然比不上母亲,也是有模有样的。只是有时候想起那些日子,母亲在烛光下为我做新衣裳,我欢快地蹦来跳去,那些日子竟这样一去而不复返了。心又渐渐痛了起来,痛得只得蜷缩成一团,拼命咬住了牙才能将哭声逼回去。只是那泪,依然如夏日雨般忽至,爬满了我的双颊。
  
  04
  我卖出第一件绣好的手帕那晚,又高兴又难过。我想如果母亲知道我也能和她一样靠这个赚钱,那她该有多么的高兴。
  我从厨房偷了杯酒,对着满院子的月色喝了下去。我从未喝过酒,辛辣的液体滑落我的咽喉,一路叫嚣下去,烫着了我的胃。跌跌撞撞地拐过几个回廊,视线模糊了起来,我有些看不清前头的路。好像有人迎面走了过来,我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那人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屋里静悄悄的,我扶着头爬了起来,闭着眼在枕头下摸索。我记得我将梳子放在枕头底下,可任我如何摸索都寻找不到。我心里吃了一惊,忙睁开眼,却不料更加吃惊。
  上好的锦缎棉被覆在我的身上,帐幔是浅蓝色的,屋子当中一张原木桌子,墙上挂了一幅丹青。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仍在发呆。我就那样看着他踏着阳光走了进来,他衣着华丽,身材修长,面目清俊。他见我醒了,微微一笑,道:“酒也醒了吗?”我呆呆地点了点头,他见我这幅呆愣的模样,笑意更浓。这时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见我仍坐在床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快下来,那可是王爷的床。”
  我啊的一声,浑身一个激灵,忙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来,双颊火辣辣的,头都不敢抬,却听到他笑得欢畅。
  
  05
  容王隔三差五便喊人来将我唤去。每次我去时,都觉得背后那些人的视线能将我的背烧出好几个窟窿来。大家都说我走运了,能被容王看中。我却不觉得有多幸运,自从容王知道我会绣很多花样后,他便总是丢给我些华贵的布料让我绣。
  那日后我就再没有正眼看过他。我虽然知道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主子,可是我不过是个仆役,又怎能因为主子的仁慈而得意忘形起来。我见他时,总是低着头,他说什么我都只听,最后他说完了,我便嗯了声,然后就去做我的活。他有时会逗我,说那晚到知道要抓住他的衣袖不放,害他只好半拖半拽地将我安置在他的床上。我听了只觉得羞愧,连耳根都要红了。他就笑,然后叹气,说从未有人这样的依赖过他,到叫他欢喜。
  我有些不明白。他是个有钱有权的王爷,生来就锦衣玉食,这欢喜的事还少吗?有时他坐在书桌前发呆,一柱香的时间都写不了几个字。我也不作声,书房里安静得很,只有阳光肆意地照射进来。
  他心里不快活,这是一直伺候他的小厮砚儿说的。
  可是人生来就是不快活的,最起码他还有家,有亲人。而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这样想着时,针便会扎进指头里,却不疼。
  原来有些痛,一旦麻木了,也就不觉得了。
  
  06
  他将我调到了他那里做丫头。每日不需要太早起床,一些粗活也有砚儿做,我只需要整理书桌,绣绣他要的花样。
  日子忽然闲了起来,我反而有些无措。人不能太幸福,因为老天是见不得幸福的。于是我总怕这样的日子背后会有些什么要发生,整日提心吊胆的。他见我不得安心,便让我帮他研墨。
  他用的墨是徽墨中的极品狻猊。他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用了顺手,就一直用了下来。砚是歙砚,未特意雕刻成什么样子,到更显古朴。研墨时要静心,他让我洗了手,然后右手执墨,左手稍捋起右边的衣袖,他倒了清水在砚中,我便按顺时针方向研磨。一圈又一圈,看墨汁渐渐浓了起来,他不说话,在旁边看着。等他觉得够了,便让我停下,到不急着写字,只问我,“心静了吗?”我只点头。
  鼻翼微酸。
  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能如此体谅到我的心情。
  他于是长出了口气,提了笔,蘸了墨,忽然又道:“你也只是另一个我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话里何意。想抬头,又怕面上的泪水被他看到。只好站着不动,只当没有听见。他也不再多说,终于下笔写字。
  砚儿在旁边拉拉我的衣袖,打个手势,我点头,和他一同退了出去。走出门,心里仍沉甸甸的,终究是拗不过自己,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宝蓝色的衣服立在那里,手里的笔却已掉在了桌子上。
  他的视线和我的相遇,深得似不见底的眸中满是无奈与抑郁。
  
  07
  我又开始偷偷绣花样,是用剩下的一块上好的月牙白锦缎,我要绣的是大鹏。
  砚儿识字,我听他摇头晃脑地读过一句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不懂其意,他也解释不清,就说是好句。他说容王就是一只大鹏鸟,迟早要展翅。他还给我看大鹏鸟的图片,羽翼大张,似要振翅高飞。于是我想,给他绣个大鹏鸟,只盼他飞翔的那日,我还能做他的丫鬟。
  他近来很少会逗我,从朝中回来时,脸色也很不好。砚儿也唉声叹气的,有时候咬牙切齿地骂些话。他就瞪砚儿一眼,砚儿嘟嘟囔囔了几句,我听见他说什么“太欺负人了”、“太不像话了”,也不知道说谁,只是心里惊异他的大胆。
  他在府里很少喝酒,尤其是写字之前更是滴酒不沾。他总说字是一个人气的体现,如果心不静、眼不明,写出的字也是歪斜的。只是这几日他总要喝酒,我们都劝不住,只好由着他去了。
  他喝到七分醉时,忽然说要写字。我与砚儿忙去铺纸研墨,他提起笔又放下,然后又提起又放下,如此几次,最后将笔一掷,仰面大笑几声,道:“莫要逼我!莫要逼我!”他脚下虚浮,砚儿忙去扶他,他也不推,让砚儿扶着回房去睡了。
  我心里又开始痛起来。这样一个天生富贵的人,本该是欢喜的,却和我一样的愁苦。我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你也只是另一个我罢,手肘开始隐隐地疼,就似头天在在叔叔家做完一天的活计,疼得汗都出来了。
  咦,原来我的眼睛也会淌汗。
  
  08
  他消沉了一个多月。每日只是喝闷酒,很少正经吃饭。我和砚儿都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
  我的大鹏绣好的那天,他终于发了酒疯,将一桌子酒菜都摔了,地上一片狼藉,他立在那里一个劲地笑。砚儿手足无措,急得快哭出来。我忽然心里就来了气,走过去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我使了狠劲,他的脸被我打得偏了过去,白净的面皮上立刻就显出五道红印来。
  他呆了下,扭过头来看我。
  我咬着牙道:“你当你是天下最痛苦的人了吗?你知道这天下比你痛苦的人有多少吗?”他不说话,我本来火气直冒,见他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又痛起来。我流着泪和他说我的母亲,我说起那大半年的噩梦,说起自己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张嘴想安慰我,却不知如何安慰。我有些声嘶力竭,仿佛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苦楚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将我击垮。说到最后,我从袖里抽出绣好的大鹏鸟绢子,用力扔在他身上,“砚儿说你是只大鹏,你这样哪象只大鹏,不过是个家养的雀儿,得了气只会在家里撒泼。”
  他的身子晃了晃,似被我戳到了痛处。好一会,他才勉强一笑,道:“你说的是,我不配做大鹏。”
  我怒瞪了他一眼,道:“谁生下来就配做大鹏,但只要自己想,还怕做不了吗?”
  他的唇动了动,眼底有炙热的东西滋生出来。
  
  09
  我是睡醒后得知他已登上了夜来国的皇位。
  砚儿兴奋地和我说起他威武的模样,我边听边忙手中的活计。砚儿有些不满我的态度,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反应这么淡。”我手中不停,只想着他回来要看书,我要替他准备好。
  等一切准备妥当,我忽然想到,他既已是君主,怕是不会回这个府邸了吧。他的新家是皇宫,九重宫阙里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这样想,心便绞痛起来。仿佛昨夜还是我研墨,他写字,而转瞬间,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接受朝臣的朝拜。
  不想他派人来接我。
  我跟在来人身后,一步步登上台阶。粗布衣服,发间连只钗也没有。他却从殿上下来将我迎了进去,忽然拉过我的手,往最高处走去。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太过于震惊到忘记了挣扎,只愣愣地由着他将我引到宝座前。然后他举高牵着我手的右手,说:“我玄玉在此立誓,此生只她一妻,绝不纳宠。”
  一个巨石掉落心湖,激起的涟漪将我冲得几乎站立不住。他握紧了我的手,转过头来展颜一笑,他面貌清俊,眼中是十分的欢喜。
  满殿的朝臣跪了下来,排山倒海的呼声响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喉头哽咽,几欲哭出来,心却逐渐静了下来。我听到自己在这满殿的呼声中,哑了嗓子和他说:“好,我允你一世,不多也不少,就这一世。”
  
  10
  我不信来世,从十岁起就不信。
  可我信今生。你说只我一人,我就信,即便你只是随口的玩笑,我也坚信不疑。
  所以玄玉,我祈求月老将我的名字和你的刻在一起。
  如此,我允你一世,不多也不少,就这一世。



送给玄玉和叶夜心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32帖)

(作者:;提交人:雨霖铃;提交时间:2010/5/17 11:43:41)

绯色之燕
  
  01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是欣喜的,而舅舅是失望的。
  我的父亲是舞月王朝第二十三代王,我的母亲是庶妃。母亲从没有想过要得到多少的权势,她是那种喜欢依附于父亲的小女人,不要金银珠宝,不要锦衣玉食,她要的从来都只有一样——父亲的爱。所以当父亲在一次巡游时牵过她的手时,她就想,一辈子就这样了,躲在他的羽翼下,做个不知道世事的女子。
  只是母亲等不到一辈子了。她生下我后就开始虚弱起来,御医一个接一个来诊脉,最后都跪在父亲面前请求饶命。母亲挣扎着拖了大半年,而父亲的爱也在这大半年里逐渐消亡。
  母亲最终死在一个下雨的黄昏。一直伺候母亲的宫女姐姐说,那场雨下得奇怪,仿佛一下子天就暗了,然后狂风暴雨不歇。母亲拉着床头火红色的流苏,努力睁大眼睛期盼着父亲能出现在门外,可是直到最后,父亲也没有来。
  母亲最后被葬在了帝王冢的最侧边。其实身为庶妃,又怎能奢求得更多。父亲肯让母亲安息在帝王冢里,已经算是对母亲最好的安慰了吧。毕竟父亲爱过,虽然这段爱并不长久。
  小时候我总穿蓝色,因为我喜欢殿外湛蓝的那片天空。宫女姐姐和我说,我的名字是母亲执意要取的,绯字代表红色,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燕代表春天,春燕归巢,是母亲对父亲的期望。宫女姐姐说,一个女人的心里总是会想着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最后不属于自己。宫女姐姐其实是母亲做小姐时伺候她的丫鬟,所以当所有人都因为父亲的疏离而远去时,她还能陪在我身边,告诉我母亲的一切。
  于是我开始穿红衣,只穿红衣。我想,大抵母亲也是如此希望的吧,她为我取名绯燕,是希望我能如她一样热爱红色,成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只是我定会让她失望的。我的母亲一生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最后还是遗忘了她与我。他最宠爱的是我最小的妹妹,一个叫筱若的女孩。
  
  02
  舅舅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写字。
  吸满墨汁的狼毫正要落下,舅舅的声音就出现了。我是怕舅舅的,虽然他是这世上唯一能记得起我的亲人。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笔放下。纸上刚写了五个字——菩提本无树。
  舅舅的朝服并未换下,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神犀利。他见到我写在纸上的字,嗤笑了声,说:“别老是念这些书。”我知他不喜欢我念佛经,所以我读时总不让他知道。只是这次他来得急,宫女姐姐没能事先告知我。
  默默地将纸折起来,舅舅早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你好歹也是二公主,怎么这里这样的简陋。”我支吾了几句,见他没有满意的样子,只好说是我自己不喜奢华。舅舅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盯着我的脸,说:“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我心里一沉,赶忙摇头。他借势絮絮叨叨又说了起来。
  我知道舅舅的野心。他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母亲在世时,没有谁不对他阿谀奉承。自从母亲离世,他的地位也稍有动摇。虽然他确是良将,可他并不甘心于此。他寄期望于我,因我的父亲没有儿子。可这又如何,我的父亲最宠爱的不是我,我的母亲只是个庶妃。即便我想,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并不想。
  我想起前几日读到的慧能与神秀的那两个偈子,心渐渐平稳了下来。舅舅的话也不过只是舅舅自己的私欲而已,于我又有何干。我生来只是一个不喜皇室的人,哪怕天地再变,依然如此。
  送走舅舅后,宫女姐姐帮我重新拿了张白纸来。我慢慢地将纸铺在桌上。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挂在墙上的夜明珠闪着柔和的光辉,应和着烛台的烛光,在纸上勾勒出奇妙的光影。我拿起狼毫,蘸满墨汁,凝神,提笔写——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03
  我十七岁生辰那日,舅舅得了父亲的首肯,将我接去他的府邸,于是生平第一次我踏出了宫殿。
  我并不怪父亲每年不给我过生辰。自从母亲离世,父亲鲜少来我所住的锦华宫。起初我以为是父亲怕触景伤情,等大了也便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早就湮灭了,母亲最后一刻都等不来的东西,小小的我又怎能等来。
  舅舅的府邸宽大而华美,回廊曲折,亭台精致。我最喜欢的便是位于东南角的一座人工莲池,池的正**建着一座小亭,名曰静心。
  舅舅象征性地给我过了个生辰,又将那些我早就耳熟能详的话嘱咐了一遍,然后他便出府办事。我像刚得了自由的鸟儿一样在宽大的府邸里四处走动,走累了,就让人搬了张软榻搁在静心亭的**,自己则遣散了下人,脱了鞋袜,蜷曲在榻上发呆。
  时值初秋,满池的莲花尚未败,红花绿叶,凉风徐徐。我满心欢喜,又懊恼未将宫里的文房四宝带来,总觉得若能在这样的亭里写字,那写出来的字该别有一样。正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渐进。我扭头望去,见一儒生打扮的男子吃惊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想起身,又怕失了公主的体统,便不甘不愿地站起来问:“你是何人?”
  那人见我着华服,兀自疑惑了会,猛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忙行了大礼,口中言道:“公主恕罪,微臣尉迟韶佳。”
  我听过这个名字。宫中虽然清寂,但偶尔还是会听到些传言。他是左丞相尉迟千帆的公子,都传他相貌清俊,能文能武。我想起那些宫女嬉笑着谈起他的样子,不禁稍稍打量了他。他身材修长,不露笑意。
  我与他只相对沉默了一小会,便各自离去。若然当初我知晓今后的命运将与他有关,那时的我还会那样的漫不经心吗?
  我在舅舅的府邸只待了一日便被接回宫去。当晚,我如往日一样提笔写字时,不知怎的,脑中就闪过尉迟韶佳的身影。我的手一抖,墨汁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晕了一片。
  
  04
  我开始有意识地打探他的消息。
  宫女姐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便调笑起我来。我有些迷茫,她口中的爱是什么?我只在书中读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大明白,是否我对于他模糊的好感,便是书中所说的那样炙烈的感情?又或者因为他是第一个闯入我禁地中的年轻男子,所以我才会格外注意起来?
  宫女姐姐隔一段时间就要和我讲起他。讲他俊逸的相貌,不凡的身手。有日居然谈起王都的一句传言——韶华正好,佳婿难求。而他叫尉迟韶佳。
  我吃惊于他在王都的超高人气,便想起那日在舅舅府邸初见的样子。他一身月牙白的长衫,长长的黑发束起,见到我时不卑不亢,眼中波澜不惊。我心中一动,就如夏时缓缓绽放的莲花,渐渐芳香了起来。
  我开始不写慧能大师的那四句偈语,改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宫女姐姐见后,越发的高兴起来。她说我大了,心里是该有个人了。其实那时,我不过倾慕于他的才学,尚不到死生契阔的地步。
  我不大能见着他,于他的信息也多半都是从宫女姐姐的口里得知。有时候闲着发呆,也会想,他是否也如我一样会淡淡地记起那日的情景。只这样一想,便又笑自己的多情来。不过只一面,别人又怎会记得自己。连亲生的父亲都不大会记得我,他一个外人,只怕早将与我的相遇当作是一次偶然,然后很快遗忘。只是每每这样定下神来,会有淡淡的感伤涌起。我只是个才十七岁的女子,便被人遗忘。
  
  05
  再见他时,是在筱若十八岁的生辰上。
  时隔三年,他依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穿了朝服,更显英挺。我坐在侧位上,远远地看着他。他眉眼含笑,眼光扫过我时不停。
  父亲十分高兴,让筱若坐在他的身边。他大笑的样子让我略感意外,在我有限的与他相处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他总是一脸的严肃,看向我时不带一丝宠爱的情感。我并不伤心,因为这是我自小就知道的事情。我的父亲并不喜欢我,如果他曾经有过喜爱的念头,也在筱若降生后灭去。
  我悄悄地注视着尉迟韶佳,心里流过一丝甜蜜。只是这丝甜蜜立刻就被愕然取代,因为我见到他看向筱若的眼神,那样的炙热,那样的急切。
  我的心渐渐冰冷了下来,原来终究是个这样的结局。三年里,我逐渐了解他,让他慢慢走进了我的心里。可是这些于他,不过是身外的事物,与我有关,与他却并无半点干系。我低头将杯中的美酒饮入喉中,喉头苦涩,难以下咽。
  其实我早该预料到这些。作为被遗忘的公主,我又何必期望别人会给与我三分的关注。那个生长在蜜罐里的妹妹,她得到的永远是荣耀与宠爱。而留给我的,只有淡漠与忽视。
  我知道那次初见是舅舅的刻意安排,他期望我能抓住尉迟韶佳的心,这样就可以笼络他的父亲尉迟千帆。只是舅舅忘记了,我不过是个活在光圈阴影里的人,又如何能得到孤傲如他的倾慕。
  那日晚上我一点点撕碎了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白纸。宫女姐姐虽然吃惊,但并未阻止。我将那些碎片都丢入盆里,然后点上火,看它们一点点烧成灰烬。
  我的青春在悲喜中流逝,而这些悲喜只属于我自己。
  
  06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父亲被暗杀。宫女姐姐告诉我时,我却无悲无喜。我想我这一辈子的感情都已经埋葬在那日烧成的灰烬里,再没有什么可以波动我半点的思绪。
  舅舅想要扶持我做王,可是我不想。一个没有欲求的人又怎能成为舞月王朝的王。我和宫女姐姐说,我想去无量寺,那里没有杀戮,没有波澜。宫女姐姐流着泪说好,她帮我收拾了些简单的衣物,第二日我便去了那里。
  无量寺并不大,因为战事,大半人都逃亡了。只剩下一个年老的主持和几个中年比丘尼。我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住了下来。这里不比皇宫,什么事都得自己去做。宫女姐姐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洗衣,如何生火。
  我喜欢在夜里跪在佛前诵经。我又想起慧能大师的那四句偈语,年少时我只识得字面,可现在我渐渐懂得深层的寓意。我不怀念做公主时的日子,那些不过是前世的东西。现在的我身在红尘,心在寺院。
  偶尔梦里会闪过一个清俊的身影,但很快便被白雾遮掩。我没有问他如何,也不知道被他所爱着的她又如何。凡事种种,主持说要遗忘。因我不再是公主,只是无量寺里的一名比丘尼。
  诵经千遍,是否能得慧根?
  我不知。
  只是父亲,你生时虽未给过我宠爱,但你毕竟给我了生命。我这所诵的经,所参悟的偈语,一半为母亲,一半为你。余下的众人,不再入我心里。
  
  07
  我想我这一辈子大抵都是如此。
  我的母亲曾希望我这只绯红的燕子能住进一个人的心里,可最后是佛住进了我的心里。于是青灯古佛,檀香袅袅。诵千遍万遍经,我在红尘,又不在红尘。
  南无阿弥陀佛。




  大眼非,眼睛大,瞪得杀刺心慌乱。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33帖)

(作者:;提交人:冷小影;提交时间:2011/4/30 23:31:33)

五月吧第168届【原来你也在这里】第三轮盘腿坐的小猫耍长生剑(杀) Post By:2011-4-28 21:10:58

赵麦子上学记
赵麦子很烦恼,自从他走了十八里路从村里来到城里后,就一直在烦恼。赵麦子烦恼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名字,据麦子爹说因为他生在收割麦子的季节,所以没念过书的麦子爹想也不想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麦子妈是个老实巴交的村妇,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家里麦子爹的话就是命令,没人能改得了,所以赵麦子再不喜欢这个名字,麦子妈也只能安慰他说:“娃啊,你就听你爹的吧。”
赵麦子今年十三了,脑袋瓜有点小聪明,才能从村子里走出来念城里的学校。来报名的时候,麦子爹从里衣兜里摸出一叠钱,用粘着泥巴的黑手沾了点唾沫数着。五块十块,十五二十,数了十多分钟才将钱数齐整了。天热,赵麦子站在爹身边,感觉周围的视线比太阳还要毒辣。赵麦子住校,一个宿舍住十个学生,他本来睡上铺,但他觉得离地面太远,心里不踏实,就提出来要睡下铺。睡下铺的是个个子比他高点的城里学生吴浩然,因为爹妈在外地工作,没人照顾他,所以他才住校。吴浩然穿着短袖T恤,上面有老大一个字——穷。赵麦子心里有点犯嘀咕,城里人那么有钱,还说自己穷。
吴浩然有点看不起赵麦子。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棉布衬衫,袖口领口都磨得毛毛糙糙的,头发乱七八糟,脸黑乎乎。他抬了抬脸,吊儿郎当地说:“跟你换可以,以后你得负责打水。”赵麦子一时没弄明白,吴浩然指指刚领来的空水瓶,“水房在教学楼那头,你帮我打水,我就和你换。”赵麦子哦了一声,满口答应。
麦子爹留给赵麦子五十块钱当一个月的生活费,赵麦子用油布一层层包好了贴身放着。晚上宿舍里很不安静,上铺的吴浩然一直在讲电话,另外八个人凑了两桌打牌。一开始赵麦子磨磨唧唧地蹭到旁边看,打牌的八个人都没顾得上理他。赵麦子看他们熟练地一张接一张走牌,一局结束还甩个十块八块的,他咂咂舌,心想城里人真阔气啊。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赵麦子就犯困了。他钻进被窝,棉絮有股霉味,象是常年没晒过。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要早起喂鸡,帮妈生火做饭,然后赶羊去山坡吃草。耳边的嬉笑声渐远,灯光朦胧,麦子觉得自己还是在家里,妈点着煤油灯给爹补衣服,爹边喝酒边抽着旱烟。村头的老黄狗又在叫了,爹低低骂了两句……

贴杀 盘腿坐的小猫wy8




/月凉如水/上弦月/遥夜/浅眉/时月/泠/(共搜集有59帖,此为第34帖)

(作者:;提交人:冷小影;提交时间:2011/4/30 23:31:43)

五月吧第168届【原来你也在这里】第四轮狐妖唯。舞长生剑(杀) Post By:2011-4-29 21:35:55


赵麦子上学记2
早上醒过来时,赵麦子瞪着上铺的木板,一时没弄明白自己在哪。宿舍里很安静,另外九个人都睡得很沉。上铺的吴浩然重重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哝了句什么。赵麦子起床开了门,将被子捧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还没露面,早晨的空气十分凉爽。
爹妈肯定早就起来了,家里的鸡喂过了吧,今天爹会赶羊吧。没他帮着,地里的活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妈收拾完家里,一定会带壶开水去地里帮忙。赵麦子鼻子有点酸酸的,他用手抹了把脸,暗暗骂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太没出息了。
轻手轻脚地关好门,他拎着四个开水瓶去打水。昨天晚上去打水的时候差点迷了路,幸亏遇到生活老师,不然他就走到学校外头去了。校园里也静悄悄的,偶尔遇到几个和他起得一样早的学生,都是黑乎乎的脸,乱糟糟的衣服。他们村里就他一个人来城里念书,麦子爹说他给家里争了气,再穷都要凑齐学费给他念。一开始麦子还不想来,家里还有个小弟弟,爹妈本来就够辛苦的,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帮爹妈干活,读书有什么意思,他去读书了,谁去帮爹翻地种菜挑水。麦子爹气得打了他好几次,麦子才答应来读书。
开水房里有两个学生在打水,麦子打个呵欠站后面等着。昨天晚上吴浩然讲电话讲到半夜,两桌牌也直到凌晨一点才散了。麦子在家里时就睡得早,昨晚被他们一吵,觉都没睡好。
打完水,太阳稍微露了点头。麦子拎着水晃悠悠地回到宿舍,吴浩然还没醒,其他八个人正在穿衣洗漱。他放好水瓶,拿了饭盆准备去食堂吃饭。
“哎,赵麦子,热水借我用点,我的用完了。”对面下铺的林翼不等他答应就倒了大半瓶在脸盆里。
“也借我点吧,反正你已经洗好了。”靠窗上铺的苏行志哗哗地把瓶里剩下的倒了,想想又不够,把另一瓶里的水又倒了一半。
赵麦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城里人到底和村里人不一样。他拿着饭盆一声不吭地出了门。爹说过,他是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什么事都要忍让些。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规矩,别给他们看了笑话。吃完饭再去打水吧,反正今天休息,明天才开学。
食堂里人还不多,大家都睡眼惺忪。麦子买了三个馒头,就着家里带来的咸菜吃。三个馒头吃完,才看到同宿舍的几个人拖着拖鞋来打饭。麦子想起两瓶水,别过脸去,没高兴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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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冷小影;提交时间:2011/4/30 23:32:41)

五月吧第168届【原来你也在这里】第四轮长生剑绕幻境绛珠草(杀代刺) Post By:2011-4-29 21:36:10

赵麦子回到宿舍,发现吴浩然还在睡。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麦子有点瞧不起他。在村里时,麦子从来没迟过五点半起来。他放下洗好的饭盆,拎起已经被完全倒空的水瓶,重新去打水。
道路两边都是树,绿茵茵的,麦子想起家里的几亩田,这个时候田里一片绿油油,风吹时,麦浪起伏,很是好看。每次干完农活,麦子最喜欢和爹坐在田埂上聊天,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娃啊,爹没读过书,就指望你了。”麦子其实不很喜欢读书,他喜欢田里,从小就在田里撒野。麦子还小的时候,麦子妈就天天背着他给麦子爹送水送饭,然后他就光着脚丫从田这头跑到田那头,两脚上踩的都是泥巴。下过雨后,泥巴软软的,陷进脚趾间,有时候会有瘙痒感。
开水房里的人特别多,似乎大家都挑这个点来打水。麦子站在队伍最后,没有遮蔽,太阳火辣辣地照在他的头顶。水泥地干得要命,麦子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想念起田里的土地。
排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轮到麦子打水,他将水瓶放在龙头下,刚拧开龙头就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麦子扭头一看,是同宿舍的林翼和苏行志。林翼嘴巴一咧,笑嘻嘻地说:“赵麦子同学,帮忙帮忙。”他递过四个空瓶,后面有人抱怨,还有人大声说:“怎么插队啊!”林翼和苏行志没理。麦子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接过水瓶。
从开水房出来回宿舍,排队的长龙里不断传出不满声,麦子的黑脸火辣辣的。虽然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也为自己没有拒绝而感到害臊。林翼和苏行志边走边聊,麦子没高兴理他们,加快脚步一个人走在前头。爹要知道了会怎么说?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爹知道后,肯定会骂他的。麦子有点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地埋头疾走。
“赵麦子,走那么快干什么。”林翼在后面喊,麦子不理,林翼追了上来,笑眯眯地说:“赵麦子同学,帮忙帮到底呗。”麦子看看他,没吱声。林翼将手中的水瓶递过去,“我有点急事,帮我拎回宿舍。”轰地一声麦子只觉得心里炸开了锅,这个林翼到底是什么意思?麦子慢下脚步,既不想帮忙,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旁边苏行志晃悠悠地走到前头去,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麦子咬咬牙,小声说:“我拎不动。”也许是声音太小了,或者林翼装没听见,他放下手中的水瓶,朝麦子笑了笑,说:“谢了!”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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