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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届群杀『江湖有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61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2 15:06:40)

[1-20]绝谷之恋 [寒]朝思

大山沟里难见天日,黑得早,亮得晚,不好;朝思自幼父母双亡,独居村外,孤苦难耐,不好。但这一切全变了,现在是朝思与暮想燕尔新婚、恣意欢娱的时刻,一切的不好都变成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红烛摇曳,一对青春玉体哑然横陈,屋内令人激情难抑地一片朦胧,朝思是循味而猎的熊罴,暮想是寻热缠斗的灵蛇,原始、野性,激情和力量无所顾忌而又无所保留地迸发。良霄苦短,激越的欢声与平和的鼾声几番交替,屋外的清辉下鸣虫如受了委屈般悄然低呤。

  

  朝思是山寨里的孤儿,父母留给他一架透风渗雨的茅屋,一根两头缠着麻索的棒棒和不明门派的神秘功夫。没人见识过朝思展示祖传的功夫,他看起来与山寨其他的孩子无异,十多岁就扛着这根棒棒,跟着寨子里同样扛着棒棒的男人,走出山沟去做棒棒,每天天不见亮,一行人就向东登上那条通向外面的天梯,穿过朝天洞口,下到峡江深处的清音谷,给人挑萝棑担,装船下货,卖气力谋生。五六年过去,人人怜惜的朝思长成了全寨最壮实的棒棒,在棒棒们最爱的角力游戏中竟然渐渐找不到对手,当然也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棒棒们下苦力,能赚钱,在码头一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风风火火闯九洲,时常招来人们关注的目光。码头一带鱼龙混杂,贫富分明而悬殊,坡上有一处深宅大院,主人富而且贵,时常随父母乘滑杆出入的白衣少女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婧女,她的每次出行,对码头边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观礼,棒棒们也会习惯性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婧女一行行注目礼民。朝思常常看得出神,偶尔也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神仙姐姐呵?他不知道,看似目空一切,平静如水的婧女,每次扫视人群时,总是特别留恋朝思俊朗的面庞,她不知道该不该有这样的感觉,该不该说出心中的秘密,该向谁说,能向谁说。坡下也有一群人,就是那群可怜兮兮的小丐帮们,他们喜欢围观棒棒们吃饭嘻闹,不声不响不乞食,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给他们吃的也不要,仿佛就是来看他们耍乐子似的。他们当中有个身材瘦弱、头发蓬乱的大眼睛女娃,总是隔着头发用大眼珠子看人,当然更多的是盯着朝思看,大胆的眼神里还透着点落寞和神秘,令闹腾得欢实的朝思也忍不住对她多看几眼。日子一长,人们把坡上坡下的两个少女作了一番比较,都说两人如果都作一样的梳妆,一样的打扮,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眼看端午到了,棒棒们结帐分饷打队回家。他们吵吵嚷嚷地走过婧女家的大门前,被正在花坛前观鱼的婧女看在眼里,一听就知道他们要回山里过节了,也知道他们这一去肯定十天半月回不来,她就会十天半月看不到朝思,她心下有无数个念头想招呼朝思,想不顾一切追出门外挽留朝思,脚下却不能移动半步,不由暗自神伤,凄然落泪。棒棒们向前走了百十步,忽听乞儿们齐齐喝一声彩,朝思吃了一惊,冷不防一蓬乱草差点擂到他的胸前,那蓬乱草徐徐抬起,露出那双熟悉的黑眼珠子,暮想羞红着脸,望着脚尖道:朝思哥,带我回去吧,我想陪你过日子。朝思和棒棒们都傻了,朝思小声问道:你怎么看上我呢?暮想看着趸船下面江水打着的旋儿:你有力气,挣钱多......忽儿用大黑眼珠子直视朝思:还有,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孤儿。

  

  寨子里的人离开前,扫尽了朝思买回来的酒和肉,寨子外面的独家小屋成了一个催人心跳的地方。猎人找到了猎物,猎人似乎也成了猎物,难解难分的缠斗中双方都在疑惑:谁是谁的猎物?旷日持久的求证之后,朝思渐渐对答案失去了兴趣。复工的日子到了,当东窗微明,朝思悄然坐起,欲取棒棒动身出门时,忽然有一双光溜溜的手臂锁住喉咙,叮咚把人扯翻,咬着耳根子啐一声:哼,想走!暮想,这只整夜嘤嘤承受的猎物,突然成了致命的猎手!

  

  清音谷里的婧女很快听到了朝思娶亲的消息,这个消息恰似晴空霹雳,万箭穿心,让婧女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她不知道,端午那天的矜持让她付出的不仅是眼泪,天性的倔强和执着还会让她付出更多……



本帖帖杀:[寒]婧女



 

  大山沟里难见天日,黑得早,亮得晚,不好;朝思自幼父母双亡,独居村外,孤苦难耐,不好。但这一切全变了,现在是朝思与暮想燕尔新婚、恣意欢娱的时刻,一切的不好都变成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红烛摇曳,一对青春玉体哑然横陈,屋内令人激情难抑地一片朦胧,朝思是循味而猎的熊罴,暮想是寻热缠斗的灵蛇,原始、野性,激情和力量无所顾忌而又无所保留地迸发。良霄苦短,激越的欢声与平和的鼾声几番交替,屋外的清辉下鸣虫如受了委屈般悄然低呤。

  

  朝思是山寨里的孤儿,父母留给他一架透风渗雨的茅屋,一根两头缠着麻索的棒棒和不明门派的神秘功夫。没人见识过朝思展示祖传的功夫,他看起来与山寨其他的孩子无异,十多岁就扛着这根棒棒,跟着寨子里同样扛着棒棒的男人,走出山沟去做棒棒,每天天不见亮,一行人就向东登上那条通向外面的天梯,穿过朝天洞口,下到峡江深处的清音谷,给人挑萝棑担,装船下货,卖气力谋生。五六年过去,人人怜惜的朝思长成了全寨最壮实的棒棒,在棒棒们最爱的角力游戏中竟然渐渐找不到对手,当然也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棒棒们下苦力,能赚钱,在码头一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风风火火闯九洲,时常招来人们关注的目光。码头一带鱼龙混杂,贫富分明而悬殊,坡上有一处深宅大院,主人富而且贵,时常随父母乘滑杆出入的白衣少女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婧女,她的每次出行,对码头边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观礼,棒棒们也会习惯性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婧女一行行注目礼民。朝思常常看得出神,偶尔也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神仙姐姐呵?他不知道,看似目空一切,平静如水的婧女,每次扫视人群时,总是特别留恋朝思俊朗的面庞,她不知道该不该有这样的感觉,该不该说出心中的秘密,该向谁说,能向谁说。坡下也有一群人,就是那群可怜兮兮的小丐帮们,他们喜欢围观棒棒们吃饭嘻闹,不声不响不乞食,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给他们吃的也不要,仿佛就是来看他们耍乐子似的。他们当中有个身材瘦弱、头发蓬乱的大眼睛女娃,总是隔着头发用大眼珠子看人,当然更多的是盯着朝思看,大胆的眼神里还透着点落寞和神秘,令闹腾得欢实的朝思也忍不住对她多看几眼。日子一长,人们把坡上坡下的两个少女作了一番比较,都说两人如果都作一样的梳妆,一样的打扮,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眼看端午到了,棒棒们结帐分饷打队回家。他们吵吵嚷嚷地走过婧女家的大门前,被正在花坛前观鱼的婧女看在眼里,一听就知道他们要回山里过节了,也知道他们这一去肯定十天半月回不来,她就会十天半月看不到朝思,她心下有无数个念头想招呼朝思,想不顾一切追出门外挽留朝思,脚下却不能移动半步,不由暗自神伤,凄然落泪。棒棒们向前走了百十步,忽听乞儿们齐齐喝一声彩,朝思吃了一惊,冷不防一蓬乱草差点擂到他的胸前,那蓬乱草徐徐抬起,露出那双熟悉的黑眼珠子,暮想羞红着脸,望着脚尖道:朝思哥,带我回去吧,我想陪你过日子。朝思和棒棒们都傻了,朝思小声问道:你怎么看上我呢?暮想看着趸船下面江水打着的旋儿:你有力气,挣钱多......忽儿用大黑眼珠子直视朝思:还有,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孤儿。

  

  寨子里的人离开前,扫尽了朝思买回来的酒和肉,寨子外面的独家小屋成了一个催人心跳的地方。猎人找到了猎物,猎人似乎也成了猎物,难解难分的缠斗中双方都在疑惑:谁是谁的猎物?旷日持久的求证之后,朝思渐渐对答案失去了兴趣。复工的日子到了,当东窗微明,朝思悄然坐起,欲取棒棒动身出门时,忽然有一双光溜溜的手臂锁住喉咙,叮咚把人扯翻,咬着耳根子啐一声:哼,想走!暮想,这只整夜嘤嘤承受的猎物,突然成了致命的猎手!

  

  清音谷里的婧女很快听到了朝思娶亲的消息,这个消息恰似晴空霹雳,万箭穿心,让婧女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她不知道,端午那天的矜持让她付出的不仅是眼泪,天性的倔强和执着还会让她付出更多……



本帖帖杀:[寒]婧女


第一届群杀『江湖有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62帖)

(作者:小蜗牛;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2 15:07:43)

[1-21]棋楠 [寒]钱三钱---------精华

棋楠

寒冬清晨的十二楼,显得比往时更增加了一分清幽淡雅。天地间雾气瘟氤弥漫,朦胧凉甚,邶国古道的街道上,各色绿玉花绽放枝头,开得绝艳,微风拂过,摇曳在薄雾之间,竟如隐如现,仿若仙境。只有那幽香,不时随风袭人,行人走过,衣上竟染了一层淡香。

十二楼并不是有十二层的茶肆,相反,它立于安静的陋巷,只是一间青瓦白墙的小屋。白墙四周的清竹,让这间茶肆显得更孤冷,仿佛天地间最寂寞的地方。

千松笑走进十二楼的时候,一袭令人舒适淡雅的青碧映入眼帘,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茶肆碰上他,正想转身离去,那着青衣的人却在此时回过头来。

“怎么不进来坐?千总管?”声音竟是轻柔如风,却又温润如玉。

千松笑微微犹豫,便大步走到那人的面前,身上是刚换上的服,雪色的总管服宽袍广袖,随风飘逸。这样端雅的总管服,因为他向来沉郁自持的性格,而显得稍稍失色。

“钱堂主庄务繁忙,却又为何清晨出现于此?按说,还没有到入庄商议的时候。”声音一贯的客气疏漠,仿佛是两个不认识的陌路人。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曾经是生死之交。

就算是坦诚共对,患难与共,也只是曾经。

现在,他们是御风门的弟子,政见不同的师兄弟。他是监察御风门所有弟子的总管,而钱三钱,他是御风门最大分堂的堂主,是御风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副门主的亲信。

钱三钱微微一笑,似对于他的疏漠毫不介意。眉目淡然,容貌清朗,沉稳的气质,却挟带着一股与本身不合的戏谑,仿佛是看尽天下人的仙者,清扬古朴,而又玩世不恭,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的身上,竟显得超群拨粹。

千松笑知道,早在十年前,钱三钱已经是一个绝顶高手,而现在,他是御风门表面的堂主,直隶老门主的职业杀手。

“冬晨,是赏绿玉花的最佳时间。”钱三钱微笑,手中举起白玉杯,看着杯中清碧如翠的茶水,“我还记得,千总管最喜欢的,是棋楠。”

棋楠是世间最稀有的熏香,而且只有在流云堂的烈山之上才有的名贵香料。其香若有若无,暗里浮动,却又清冽醉人,如梅如酒,如雪如茶。

流云堂与御风门是南北第一大门派,武林盟主之争,亦是流云堂与御风门之争。

“是吗。”千松笑似是而答。

“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吗?”未等他回答,钱三钱笑道:“我最喜欢的,便是云南大益的普洱茶。”

“你喜欢在茶中放入绿玉花瓣。”

钱三钱朗笑起来,一如以前,他还记得,他,义父义母,还有千松笑,他们一家四口人在绿玉丛中品茶赏花的时候,每一次,他总是突发念头,要将绿玉花的花瓣放在茶水上,氲氤雾气,将茶水中的浅碧花瓣宣染得更清冽幽香,义父义母喜欢看着他胡闹,那时候,千松笑则喜欢坐近香熏炉前,静静看着他们欢笑。

那些温馨的时光,只因为一本所谓的剑谱,义父义母被人杀死的时候,便已破毁。

钱三钱还记得,那墨色的香炉燃的熏香叫棋楠,是义母从流云堂偷偷带回来的棋楠。

义母是北方人,流云堂总管的女儿,在去世之前,她的身份一直是北方人,与世无争,虽然她与义父曾经让江湖闻名失色。

“你喜欢坐在香炉前。”钱三钱向来清朗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寂寥,“千松笑,你不适合江湖。”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请别浪费钱堂主你的气力。”千松笑淡淡道,仿若拂过的风,瞬间无痕。

钱三钱似知道他会这样说,也不在意,“子侍其琴,郁郁其华。子侍其竹,潺潺其涯。”

千松笑愣了下,垂首,把面前的茶一喝而尽,低声而道:“你又何必吟诵这些。”声音带着淡淡悲伤。

“这诗是义父赠你的。”钱三钱声音含笑,“今天过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留情。”

包括我,是吗?千松笑疏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问出来,只道:“我相信,你会比我更懂得在江湖中活下去。”

从投身江湖的那一天开始,他便绝了归隐山林、钻研武道的念头,虽然,那是义父一直对他的愿望。

“保重。”扔下轻如浮云的两字,钱三钱转身走出茶肆。

看着他青碧的衣渐渐隐入古道雾湿的街道,不由微微叹息。江湖如战场,人与人的相交,是心与心的战争,每一个人表面都是良人,每一颗心都是欺骗。纵然曾经相亲共对,但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今,他有他的固守,而钱三钱,也有要追求的权力富贵,曾经的君子之交,现在,也只不过是陌路之人,见面,点头,是真正的淡如水。

今天的相遇,是他故意安排的吧?想到这,千松笑不由苦笑,也只有钱三钱才知道,他喜欢在十二楼里,静静看着北面的那条小巷。而今天,他是故意来警告他,别阻着他独霸天下之路。

现在,那条小巷已经成了御风门的一部份。

随着熙熙攘攘的映月弟子走出议事殿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石路上开始堆着稀稀落落的积雪,一朵绿玉花随风吹在地上,开始凋谢,花瓣的边开始枯萎,雪夹着小雨,飘飘扬扬的下,转角的石桥柳边,灰色一袭宽袍长袖拂地而立,旁边还有一个分堂堂主,千松笑认得,那是副门主一派的直隶弟子得月堂路品青、路堂主。

他想绕道而行,但明朗的声音已然响起:“千总管又何必走得那么急?”

“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他也不客气,声音疏漠。

“难道千总管真的忙到连跟同门打声招呼的时间也没有?”钱三钱不事张扬,语气却透着咄咄逼人。

千松笑微微叹息,他知道,钱三钱是他在江湖上最难对付的对手。

顷刻间,钱三钱与钱堂主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将目光调向明月湖边的柳树,绿玉花开在柳树的四周,碧绿艳绝,雨雪飘飞,雾气轻笼,华贵的天下第一御风门,翻云覆雨的江湖人心,这样的人间仙境,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千总管,刚才在议事之时,你可是侃侃而谈,机智非凡,怎么现在却……。”路堂主说得极尽讽刺。

他也不怪,只道:“路堂主不必妒忌在下,机智非凡,侃侃而谈,只能证明在下是一个聪明人而已。”语气是少有的尖锐。

钱堂主脸色顿变,钱三钱看着他,语气轻淡:“刚才议事之时,你弹劾副门主与流云堂相通,就靠那一封书信,就能定副门主死罪吗?你别太天真了。”

“终有一天,我会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向门主揭发背叛御风门之人,是在下的职责。”

钱三钱淡淡而笑,“我佩服你的勇气可嘉,但今日朝堂之事,副门主不会就此罢休,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钱堂主关心,在下自有安身之法。”声音仿佛雨中之雪,清寂冰冷。

“终有一天,要你身败名裂。”扔下这句话,路堂主掉头便走。

“你这样无疑是自寻死路,又何必呢?”钱三钱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如风,带着微微的叹息,过耳便散。

“这是我沈千松笑选择的路,不劳钱堂主挂心。”他说得绝然。

十二楼。温着酒的红炉。

“酒不能喝多,喝多了,心只会更痛。”轻柔如莺的声音蓦然响起。

他微微一愣,拿着酒杯的手不由顿了顿,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红衣之人,脸色白如飘雪,容貌普通,气质极淡,只有那一双如子夜的眼睛,是世人少有的深幽远遂,仿若黑夜的宇宙,让人一见便沉入其中。

“你是北方人?。”他自语,声音似询问却又带着肯定。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的香。”他答得简洁。

红衣女子平凡的脸庞飘上红云,黑瞳秋水,更显得沉静。“这是我故乡里的棋楠香,气味是极淡,极幽的。奇怪,在这里,几乎是没有人会闻得出来的。”

千松笑没有回答,只举起白玉杯一饮而尽,温过的酒比冷的酒更多了一份清冽,他仿佛喝出了悲伤的味道。

“十二楼是茶肆,本来就不适合卖醉的地方。”那轻柔如水的声音响起,“人如果不开心,醉并不是惟一可以解决的办法。”

“你知道十二楼的由来吗?”他似是未觉她的话,一连倾尽三杯酒,“十二楼当时并不是叫十二楼,那时候这里只是一片废墟,后来,义父为了我兄弟俩,将这片废墟买下来,建成亭阁水榭,他希望我们在这里能有一个好的环境读书,义母最喜欢茶与棋楠的,所以我们一家人常常在这里燃香,弹琴,诵经。”
只是一切都成泡影了,世间所有皮相,皆是幻影。

“你义母是北方人?”她睁着夜一般的秋瞳,似是惊奇。

“她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没有她,他可能还是街边乞讨的孤儿。

“那你兄弟呢?”

他愣了下,很快恢复淡漠的常态。只静静道:“你说,人喝醉,醒后会怎样呢?”

“归梦不知道。”红衣女子道:“我只知道醉不是惟一可以解决烦恼的办法。”

“哦?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方法吗?”他又倾尽一杯,眉目已有了淡淡的醉意。

归梦似是未预他会有这一问,竟是愣住,良儿,才说:“但是,醉醒了后,一切还是如此啊。”

他苦笑,是啊,一切还是如此,他还是他,钱三钱还是钱三钱,只是,钱三钱已经是副门主的亲信,能做副门主的亲信,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不能有良心。

其实在江湖中,不能有良心。

他宁愿一切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拿起红炉里的酒壶,伸出去的手在伸回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有了烫红的伤口。他似是未觉得痛,又伸手去拿酒壶,但酒壶已经空了。他不由皱眉。

归梦似乎吓着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声音微擅:“我去问店家拿金创药……。”

“这点小伤,对于我并不碍事。”言下之意,是拒人于千里的婉言谢绝。

他本来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包括痛。江湖变幻莫测,而他的职位,并不算高,但责任,却让大部份同伴仇视。种种排挤都证明着,他并不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就算是当今门主,也对他有着防心。

监察总管的位子并不好坐,坐这个位子,必须有胆识,和六籍无一亲。正如他。

不由想起钱三钱。

走出十二楼的时候,雪越下越大。

归梦追出来,手上多了一件袍,“千总管,天气冷了,加件衣服吧。”

千松笑看着她黑亮如星的剪水双瞳,

“不用。”声音清冷,一如下得飘飘扬扬的雪。

“总管……。”她有些为难。

千松笑轻叹一声,接长袍,最终,还是道了谢。

归梦笑了,“我是店家投奔而来的亲戚。”留下淡如薄雾的话,她转身走回十二楼。

午后,映月花园。

隐隐嗅到了一种与平常绿玉花不一样的香气。

眼前这个身穿皇袍的人,五十岁,却贵气逼人。

“门主,今早下属在一个以前遭到副门主陷害而逃过一劫的何副堂主家中,搜到一些副门主出卖御风门的罪证。”他语气平淡。

“副门主出卖御风门,希望你能早作行动。”门主声音苍老,却隐隐有股威严。“只要能查出副门主还有其他的人,你需要本门主什么帮忙,本门主都可以,一旦背徒全部确定,我定要他们碎尸万段。”

“我定尽一切力量,都要将罪有应得之人,得到应得的报应。”他也说得坚定。

“那就最好。”

“只是……。”他想到了钱三钱,因为这件与流云堂相通的事件当中,从另外搜来的证据得知,钱三钱也是其中的一个。

“只是?”

“请再给属下一个月时间,那时候定能将副门主所有罪证奉上。”他开始动摇。

门主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眼光看向他:“本门主当然会给时间你,希望你不要令本门主失望。”

走出映月花园,他开始觉得累了,那是从心里感到的累,好像他不想再走下去了,前路如何,他不想再去想,如果有得选择,他宁愿隐居山林,做一个隐士,也不愿意置身于变幻莫测的江湖之中。

子侍其琴,郁郁其华。

子侍其竹,潺潺其涯

……

他想起了义父所写的诗作,现在,雪中的绿玉花开得更灿烂,香气更清幽雅冽。

“你不应该选择江湖这条路。”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

千松笑看向他,“我自会懂得如何自处,不劳你挂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好像每一次见面,他总要说这一句话。

“副门主已经开始对付你的行动,你好自为之。”钱三钱转身离去。

是顾念相识之情吗?还是……?

他不敢想,踏着积雪,离开这个表面华丽壮观内里黑暗丑陋的天下第一庄。

十二楼,大雪,绿玉花雪中更清尘脱俗。

温酒红炉,雪中之绿。

归梦为他倒满酒,一言不语。

“我自问以为早已绝了六根,绝了百念,却不曾想过,依然会顾念人间之情。”他微微一笑,笑中隐隐透着悲苦,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归梦不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但是归梦可以为你吹奏一曲。”千松笑一身红衣,站起来之时,如玉的掌中已经有了一件奇怪的乐器。

他开始想起了义母,义母惯奏的乐器,便是归梦手中的那个,名叫:苏竺

南方特有的乐器。想到这,他又倾杯而尽。

乐声悠然如水,清寂空远,仿若孤旅之人,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找不到出路。

他将目光投向十二楼白墙边的清竹,他记得义父说过,竹之所以不屈不挠,竹之所以碧绿不老,是因为无心。只有无心,才能活得更长久。

只有无心,才能战胜任何困难,才能活得更长久。

这个道理他不懂得,但钱三钱已经懂得了,所以他比他更懂得在江湖中生活下去。

又一杯酒倾尽,乐声戈然而止。

他起身,走出十二楼,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深雪之中。

十年了,足足十年的时间,他一个人走,像现在,深一脚,浅一脚……

“想不到这样也是挺好玩的。”身后传来娇柔的声音,是归梦。

他回过头来,只见归梦顺着他的脚步走过来,他微愣,但突然间,他笑了。第一次,他不感到孤独。

“你家乡有雪吗?”他问。

“没有,我的家乡只有很高很高的大山。”归梦笑语轻盈。

他停下来,回来头来,雪中,极淡极幽极清的绿玉花香随风吹过,那一刻,他又想义母牵着他的手,义父牵着钱三钱的手,走在雪中,摘着绿玉花。

因为钱三钱喜欢把绿玉花放在茶中。

微微低叹,权力地位,原来真的可以将一个人腐蚀,将一颗赤子之心毁灭。

一旦走上这条路,便没有回头,连后路也断绝了,断绝了,也只能不断的前进。

在局中,谁都是棋子中的卒。钱三钱如此,他也是如此。

“你在叹息什么?”归梦睁着清澄如水的双瞳好奇问。

千松笑低声道:“我在想,这样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归梦只适合在简单的环境中长大。他想。也羡慕,而他,再也不能有如此单纯的心思了。

“转送给你的,千总管。”她从翠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古朴的香木,有着淡淡的幽淡。

他心一动,凝视她良久,才伸过手来垂首接过,低声道谢:“谢谢你的棋楠。”

“我也只有这些了,不用道谢,我要回去了。”归梦天真清灵的双瞳盈满笑意,踏着来时的路。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来,没有回头。“你知道吗?我并不如你所想的单纯,这是我最幸福的一段路,从小到大,也只有你,那么单纯的陪我走一段路。”留下一句淡得如水的话,她渐行渐远。

雪停的时候,已接近初春。

那日早朝,他把所有的证据都呈上了金殿,除了钱三钱的罪证,他选择性的毁灭了。

他早已安排好,今日之后,便是他归隐之时,那怕只是深山里的樵夫,也比在这随时翻云覆雨的江湖让人安心。

子侍其琴,郁郁其华。子侍其竹,潺潺其涯……

深仇报后,他对江湖再无留恋了,而他的性格,义父早已看透,他只适合青山绿水,白云深处,子侍其琴,郁郁其华,如此而矣。

仿佛是早已预料般,他成了局中的主导者,副门主在他的证据之下,通敌而成重罪,成了门主的掌下之魂,所牵汲此事的所有弟子被罢去职位,视轻重而弃去生命。

也在此时,他被副门主的亲信,招出也是通敌流云堂之人。

他想起了归梦临走时的话,不由了然一笑。

听到这消息,他只微微一笑。

当门主亲信押他到御风门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讶然,然后是平静的妥协。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赢得映月门主,那个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他知道,那个恶魔的武功比天下第一更是高深得多。

每一次政变,告发之人,永远都不会有安身之地。这是江湖定论。

微微一笑,他明白这一个道理的时候,是在十年前,这样的结局,本就不应感到愕然的。

转角处,石桥之上,明月湖边,丝丝杨柳已经有了淡淡的绿意,绿玉花已然凋谢,碧翠的新的叶子已经开始长了出来。

一袭舒适的青衣,长拽于地的长袖,此刻看来,竟是如此寂寥。

“谢谢你毁了罪证。”钱三钱的声音少了以往的笑意,沉寂得空远。

千松笑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微微苦笑。

除了一片寂静,只有他们在石桥上对望,旁边的柳,随着风微微摇摆,一朵枯萎的绿玉花被风吹到千松笑的脚边。

“无论曾经开得多么的绝丽,终是会枯萎的。”千松笑的声音在微风中仿佛离得很远。

“你为了帮义父义母报仇,不惜投身江湖,最终落得功成人亡的结果,你,后悔吗?”

“不后悔。”他也答得绝然。抬首,声音清远。“你为了报仇,故意接近副门主,引我搜出证据,就不怕一将功成骨成灰么?”

“不怕。”钱三钱也答得绝然。

他们都希望对方退出江湖,把这场危险的游戏,一个人去承担,他们在十年间,用自己的方式去报仇,方法不同,但目标只有一个。

这些他与他都懂,只是他与他都知道,不能阻止对方。

“棋楠,你是知道的吧?”

“是的。”

“你终于得到你的一切。”千松笑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悲凉。

钱三钱则过脸,“对不起。”

千松笑笑了起来,良久,才说:“你早已经作出选择了。从你选择千松笑来接近我开始,便已经有了选择,我走上这条不归路,这是必然的。”

“是的。”他也答得直然。

唯有他才知道千松笑对绝色女子防心极重,唯有他才知道怎样的女子才能接近千松笑,唯有他才知道千松笑唯一拒绝不了的礼是棋楠,也唯有千松笑的死,才能换取他江湖上的顺利与地位。

“你不相信我毁灭了你的罪证,所以你必须要以我通敌流云堂陷我于死地。”千松笑声音空寂悲凉,“小时候,义父说,我只适合隐居山林,过着‘子侍其琴,郁郁其华’的日子,而你,则适合于江湖,因为你懂得如何在江湖于游仞有余,我还记得,我们一家人,每一次在绿玉花开时节,我嗅着棋楠香,你喝着有绿玉花的茶,义母说,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快乐,永远,一起。”

“够了。”钱三钱打断他,“千松笑,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

千松笑笑了,笑中的苦涩如同初春的浓雾,原来,一场江湖上的棋局,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是这场棋局的主导者,原来,不是。

“是的,够了,是真的够了。”千松笑的声音风中的秋水,隐着微微的哽咽。他想起十二楼中,钱三钱含笑说:今天过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留情。

原来,真的包括他,纵然,他在通敌案中保存了他。

他不会告诉钱三钱,那年菊园之中,义父牵着钱三钱的手,义母牵着他的手,在绿玉花丛中笑着说:“这是千松笑,这是钱三钱,以后,你们兄弟俩要相亲相爱,情义永存,不再是孤儿,是世上惟一的亲人。”

那一刻,是他最珍惜的时光,心底最永恒的记忆。

把目光看向落向柔软的绿杨,他向御风门走去,身后,是一袭清冷孤寂的青衣,站在石桥上,微微起伏。

北方的春天来了。

贴杀:[寒]钱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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