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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届群杀[风生水起]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31帖)

(作者:老顽童;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5 10:35:59)

[2-10]第二轮杀帖【心是围困的岛】贴杀乌拉吉朵 [水]尚悠


心是围困的岛


【1】


这座城是一座孤岛。经年累月被漫天席地的雾气裹杀。只有灵力极其高强的人才能明察秋毫,普通人白天只能在马灯微醺的光里看见打着马灯错身飘过的朦胧人影,晚上雾气会有所稀散,看见模糊的漫天星斗。

可是在传说里,这个岛屿春日雨润烟浓花开成海,夏天阳光灿烂兽走虫飞,秋季天高气爽黄叶翻飞,冬天大雪纷飞一落数月。

这座城原来并不叫隐域,是为了纪念创城的城主隐娘而更的名。

作为创城的城主,隐娘的下场却十分凄惨。她用三把长剑将自己的身体钉死在隐域最高的山峰独孤峰的悬崖上,并且不准任何人为她收尸。她把自己挂在崖上,面容凄苦,长发如瀑,白色长袍纠缠着三千白发,在风里翻飞,形如鬼魅——她的倾城之姿,早已消散在岁月里,荡然无存了。血顺着她胸前的疮口往下滴落,秃鹰来袭,将她身上的肉生吞活剥,七七四十九日后,她鲜血流尽,身体已经只剩一副孤零零的骨架在随风飘荡。

她在死前发下一个极其怨恨的诅咒,让隐域里世世代代的人都受她诅咒的惩罚。

——凡我城民,须以灭亡夷族为己任。夷族不灭,我魂不散,城里雾气不消。

从此,隐域被大雾笼罩,终年不散。

【2】

四月初六,天有异象,三星耀月。

我登上占星台,摆开骨牌,举起我的占星仗。

风猎猎吹过,灌满我的占星袍。我感觉到大地微微震动,轰隆作响。

然后灰蒙蒙的天空星光兀自璀璨,恍如白昼。我在骨牌摆开的六芒星阵中,看到了漫天的火光、横陈的尸体、悲鸣的战马、横流的血水……

劫数。我轻声叹息。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杀戮。我能占卜过去未来,而那些纵使我能力再大灵力再强纵使我百般更改也无能为力的,叫劫数。

我在卦象里慌乱逃散的人群里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她在人群中孤独无依而又彷徨不定的身影让我不禁心生怜悯。她转头,大概在找什么人,我却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回不了神,在恍惚中我看成了那张我这辈子最熟悉的脸。

胸口一阵疼痛袭来,眼前突然一黑,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忘不掉还是忘不掉。

【3】

在传说里,隐娘原本并非岛上之人。她被浪冲到岛边的礁石上,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关于她的过去,她自己守口如瓶,别人也无从知晓。

这座岛几与世隔绝,周边海域方圆百里多暗流暗礁,船舟不行,飞鸟难渡。岛上的人世代掌舵行舟,就算是普通人,要进出岛也不算太大的难事,但鲜有外人能穿越险阻活着来到岛上——能到此岛上者,皆灵力超强。隐娘看上去是一介弱质女流,她的到来,近乎奇迹。

她刚到岛上不久,夷族就攻打过来了,欲将此岛据为己有,以增加和天佑朝抗衡的资本。他们为这场战争,已经精心谋划多年。岛上的人大多缺乏临敌经验,在这危难时刻,隐娘的武功和机智谋略就表现出来了,在她的率领下,凭借着地理优势,利用对方不堪水战等弱点,双方僵持了整整一年,各自都双亡惨重。但就在快要抵挡不住了的时候,可能夷族觉得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吧,最后却退兵了。

此后,隐娘就被公推为城主——若没有她,整个岛可能会有灭族的危险。这个岛从这里开始才正式以城自居,并培养兵丁,训练水师,以备不时之需。俨然是一方岛国。

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隐娘的过去才有了蛛丝马迹可循。

【4】

到今天为止,由隐域所统治的聆海山庄,已隐隐形成与中原的天佑朝、北方夷族分庭抗礼之势,由于上任庄主海长风搭救过冼心岛上鲛族族长之女,鲛族许诺世代保护我山庄,有他们相助,三足鼎立,指日可待。庄主海肃天曾雄心勃勃地表示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成隐娘的遗愿;天佑朝在近八年间,东征西战,版图一再扩大,天佑朝圣主李临凤甚至放言要一统天下;北方夷族虽近年来因族长野利司末人老多病,三个儿子又各自为阵,势力不足以往,但其本是好斗的民族,中原争雄之心不死。

战事一触即发。我能料到战事会来,只是没料到它会来得那么快。

海肃天看着我从占星台上下来。关切地问了一句,尚悠,没事吧?我摇摇头。看着这个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依然无法清晰看到他面容的中年的男人,突然觉得特别疲惫,甚至还有点反感——若不是你们,何以会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局面出现?——我知道埋怨他也没有用,有很多事情他也身不由己,可我还是忍不住要控诉,若不是你们一个个都非要去统一什么天下,蝶夕怎么会死?

他看着我,似乎已经知道我不是因为占星灵力受损而疲惫。他有一种洞若观火的本领,让你无所遁形。他说,有些事情是我们所无法避免的。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以战止战。

我想我已经不适合呆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了。自从蝶夕死后,我变得太软弱,不敢正视淋漓的鲜血,无法对无辜生命的消失视若无睹。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也别老是沉湎过去。他突然说。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5】

当时的人们对隐娘除了心存感激和尊敬以外,但更多的,是畏。畏惧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不近人情和冷酷。她倾国倾城,可是却冰冷若霜。她心地善良,可是有时候也冷酷无情。她运筹帷幄,具备领导才能,可有时候也做十足的傻事。回过头去看,她的多重性格是其自身的经历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夷族当时退兵的原因,还有两个口头流传的版本,一种说法是当时率兵的夷族王子见到隐娘后,惊为天人,产生了怜香惜玉的念头,于是撤兵;传得更广的另一种说法是,隐娘是夷族一位将军的女儿,并与夷族王子私定终身,但后来因为夷族王子另娶她人,所以隐娘才远走他乡。他后来退兵,不过是惦记旧情。

这些说法,我觉得后者更具可信度。

那时候年轻的她,遇上年轻的他,或者会有像干柴烈火一样燃烧的激情吧?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终于还是遇见了。遇见了之后不再去想前路还有什么大风大雨沟壑曲折了吧。

我想,夷族王子就算已经另娶他人,在多年后遇上她,还愿意为她放弃那即将到手的胜利和荣耀,是不是可以证明至少她当时没有爱错人?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她要将自己的尸身挂在独孤峰上,展览千年?到底是什么,让她诅咒自己死后的灵魂不得安息?

我占不破。

【6】

人生最难避免的两件事,一件是乞讨。

当初年少,为了证明自己,不惜花费过多的精力去学习那些生僻的幻术,占星术,通过层层艰难的考核,才做到了庄主身边的军师这个位置。

到头来却发现,这其实并非我所想要的。我厌倦杀戮,可那些战场上流离失所的人,有很多间接出自于我手,那些血流成河的场面,有很多都是来自我的指挥。我以前苦苦乞讨的,到现在却是我想放弃的。这到底是怎样的悖论?

可是现在,我想放弃都不行了。

明天我就将替庄主带兵前往聆海山庄,应付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明日一战,不成功,便成仁。也许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来到你的坟前了。我站在蝶夕的坟前,坟上长满蒿草。

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啊。若你的亡灵住在云端,那你看到了,因为你的一句话——你说,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就因为你的这句话,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到我的床单上爬满同样的蛆虫,你会难过么?

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生命快到尽头了。可是因为奈何桥上有你,我觉得不孤独。



【7】

后一种说法没有错。隐娘原是夷族大将军的女儿,自幼跟着将军南征北战,耳濡目染的,也对指挥作战很有见地。在一次族长给他们举行的庆功宴上,她看到了当时跟她年龄相仿夷族的儿子。

他们前世就认识的那种类似于乡愁的情感就喷薄而成。很快,两个人就如胶似漆粘在一起了。但是,王子是有婚约的。

不久之后他们就偷尝禁果了,并且生下一个小孩。这个时候,王子却要成亲了。他在她跟未来族长的位置中间举棋不定,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本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女子,不会拐弯。她在他们婚礼的那天宰杀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让自己飘尸海上。

在岛上遇见夷族王子,其实他并未忘情。只是她心已死,决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岛上终老。

此后王子即位成为族长。他对她的未忘情极深地伤害了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他对妻子的漠视终于在一天让他付出了过高的代价。在一次内乱中,他的妻子向他举起了手中的刀。自己当上了新一轮的族长。

隐娘听到探子带来的这个消息后,她轻轻说了两个字,劫数。然后转身回房。那晚她一夜苍老,满头黑发一夜全白了。

第二天她就把自己挂在了独孤峰的悬崖上,一展示就是几百年。

我站在船头,向安插在夷族内部的探子顾萱打听所有关于隐娘的传闻。只是,我想知道在顾萱淡漠的叙述中,藏着多少隐娘心底的挣扎?

她得知他的死讯后,终于解脱了吧。是不是几十年的恨,突然冰封瓦解,让她失去了存活的意义?恨退却之后,爱才显露出它的本质。不能执子之手到老,也没能求到同生,那就同死吧。可是还有恨呢,我生未能与你同床,死后我将自己挂在崖上,你满意吧?她对他的恨,绵绵无绝期,同样,对他的爱,也挥之不去,拂之还来。

劫数。命运所有一切无能为力的安排均为劫数。她说的“劫数”到底是指他们两之间呢,还是他与妻子之间?

我不知道她将自己挂在悬崖上的那一刻,她是否悟了,他若果真是你的劫,也需要你全力配合,束缚在茧里不出来。她是否悟了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悟了。可是,我悟了也做不到,做不到将过去一笔抹去,当着从没发生过。

【8】

我率领的部队遭到了北方夷族和天佑朝的军队的夹攻,我们背腹受敌,庄主和鲛族的救援部队短时间内来不了。只有拼死抵抗。

我看到了在占星过程中看到的场景。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可是我不再害怕了,我知道这一场,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受伤了。我能感觉到我灵力的渐次流失,意识一点一点模糊。我却在对着云端微笑,我知道,那上面住着蝶夕的亡灵。

我还记得,初见你的模样;记得你笑起来微微翘起的嘴角;记得你说过很多要我去做而我一直没做到的事;记得你缠着我给你讲隐娘以及隐域的故事而我一直推着直到你死也没能让你如愿;记得……

我现在终于把隐娘的故事跟你说完了。只是是不是我们也要跟他们同样的结局,就算是在死后,也没办法同穴?

人生最难避免的两件事,还有一件就是坐牢。隐娘在那个围城似的孤岛上终生未嫁孤独直到终了,在把自己钉死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得终于解脱?那么多年,终于解脱了。不再恨了,也不再爱了。——爱,可以困住一个人,恨也可以。

我知道你会在那里等我。所以我怀抱着出生时的激情步入另外一个世界,凭直觉感到那是一个更优美的所在……







第五届群杀[风生水起]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32帖)

(作者:老顽童;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0/1/5 10:37:38)

[2-12]第二轮杀帖【邯郸记】贴杀育达兰 [水]浅雪-----精华

(一)

浅雪第一次离开赤地城,正是人间三月,江南风光,听不断千里莺啼,望不尽柳绿桃红。并且,青春作伴,十八芳华。

江山妩媚。浅雪,却无心看风景。

马车的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清澈的脸。脸上,眸凝恨水,眉黛愁山。

“再快点!”浅雪催促道。

车夫扬鞭策马,马蹄声似疾风骤雨。

浅雪身旁,斜躺着一位昏迷的青年男子,双目紧闭,面色青紫,气若游丝。他的头,枕着浅雪的膝。浅雪伸出纤纤玉指,轻抚着男子的脸,眼波流转处,别有幽愁暗恨生。怀里的主人叶长离,这个昨夜曾在月下舞剑、朗声唤她雪儿的男子,如今,竟生死一线-----是梦魇吗?

昨夜,浅雪去房中端茶,忽闻得院中一声惨叫,急急跑出来,却见舞剑的叶长离倒地,肩头的青衫一片洇红,刺入肩膀的一枚猩红的蛇形镖兀自惊心。浅雪惊愕失措,扶起长离,唤“叶哥”!长离却闭目不语。陡然,一包东西从何处掷来,落在浅雪身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此药喂他服下,可保今夜无虞,若想活命,去素城找皇甫远律----”浅雪急忙回头看时,一条黑影越过院墙,于夜色中飘然而去。浅雪莫名地打了个寒噤。原来,比料峭夜风更让人不寒而栗的,居然可以是人的声音。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浅雪低头再看时,长离已是面沉似水,额角渗出无数晶莹的汗珠,双颊和嘴唇泛出微微的紫色。看此情形,浅雪情知是中了奇毒。打开脚下的纸包,却是一粒湖绿色的丸药。浅雪略一沉吟,想那黑衣人若真想取主人性命,那蛇形镖的位置就应该在心口而非肩头;既然来者非为夺命,料想这丸药无假。况皇甫远律身为医药名家之后,十年前正值弱冠便已名噪京华,黑衣人的临别之语自然更非妄言。

正午时分,马车出了赤地城,驶入郊外。叶长离自昨夜遭人暗算后,尽管服了丸药,仍一直昏迷。平生第一次,浅雪和她的主人、和一个青年男子靠得这样近,近到一种肌肤相亲的距离。怀中的男子,面容俊朗,嘴角微抿,星眸紧闭----如若,这双星眸倏然张开,是否,会令浅雪惊惶失措、羞红了颜面?她的心里,叶长离的眼眸是炫目的,是耀眼的,是灼灼日光投影在波心;一旦交接,便须急急避开,否则便落入湍急的漩涡,随波浮沉,万劫不复。可是,即便逃开了,浅雪仍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追踪的目光里,柔情如绸缎般光润舒展。

浅雪不记得几岁进的叶府,也记不清自己父母的模样。只记得,被卖进叶府做侍女的那一天起,叶家兄妹俩就一直没当她下人看待。那时候长离长她五岁,两人跟着年岁稍长的姐姐一起习文练武,长离擅武,浅雪好文,常常是浅雪抚琴,长离舞剑,珠联璧合,说不尽的秋月春风等闲度。后来浅雪知悉,叶家姐妹的父亲原在朝中为官,官至京都御史,然其心性淡泊,闲云野鹤,数次欲挂冠归去而未果。告老还乡后便索性来到这江南桃源的赤地城,过起渔樵耕读的神仙日子。叶家兄妹自幼受父熏陶,心智自与一般纨绔子弟迥异。数年前父亲西去,幸有老管家扶持,兄妹俩方支撑起叶家的产业。

十五岁那年,有次和长离一起看戏。台上的花旦移碎步,甩长袖,一声声凄恻恻地唱,直把台下的浅雪看痴了。演戏的花旦和小生,历尽繁华曲折,却终是分离;而洗尽铅华的看客呢?何时是开始?何处是结束?戏里的缠绵,可以这般华丽地展览;戏里,那些深深隐藏的心事,可以这么幽婉地唱出来---即便只是唱给自己听。戏外呢?

长离看出了浅雪的迷恋。后来,他专门请了个老师教浅雪唱戏。不出半年,果然唱念俱佳。长离最喜那出《邯郸记》,梦里梦外,繁华终是过眼云烟,逍遥出世,正与叶家一脉相承。那时节,桃花似火,碧柳含烟,妆成花旦样的浅雪站在桃树下清泠泠地唱道:

翠凤毛翎扎帚叉,

闲踏天门扫落花。

您看那风起玉尘沙。

猛可的那一层云下,

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唱罢,长离抚掌而笑。眼前的女子浅笑盈盈,白衣胜雪,不似尘寰中人,竟像下凡报恩的灵狐。

-----报恩的灵狐?难道真是前世的因缘?让我在此时此地遇见你。灵狐报恩的方式,是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吗?那种交付,不问缘由,不计退路----或许,根本已无退路,她的一生,就是为了偿还前世的债。是的,恩情,有时候是一笔沉重的债。那么,浅雪想,如果不爱呢?报恩的灵狐,交付的是一生的爱,还是青春和美丽?

夕阳西下,马车疾驰。浅雪坐在马车中,细细地回想前尘往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对从未出过远门的浅雪而言,门外,当真便是天涯;而此刻,伴她同行的却是她今生念念不忘的男子,这个男子,却又是命悬一线生死未卜。这一趟天涯之旅,该是如何收梢?

(二)

来到素城,已是入夜时分。素城毗邻京都,其繁华程度自是非赤地城可比。浅雪无心留恋,直奔皇甫宅邸而去。

皇甫宅位于素城西北,全城尽人皆知的去处。想那皇甫远律声名威震宇内,且素有仁侠之风,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况自己不远数百里慕名前来,想来他定会全力施救。而长离的生死,便在今晚----这样想着,浅雪已随皇甫家的管家进得宅内西花厅。厅内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清癯冷峻。这便是皇甫远律了。见浅雪一行进来,忙吩咐管家扶长离至榻上。一看长离面色,皇甫远律略一皱眉。切脉毕,面色凝重。抬眼看浅雪,目力炯炯,精光四射。

“是蛇形镖所伤。”皇甫远律道,“何时、被何人所伤?”

“是昨夜,我家主人在院中舞剑,被一黑衣人暗器所伤。”浅雪从包袱中取出那枚蛇形镖。

皇甫远律细细研看那枚蛇形镖,镖头风干的血迹已成黑紫。皇甫嗅了嗅蛇形镖,面色陡变,惊骇道:“真乃怪事!”

浅雪忙问:“先生为何讶异?我家主人是否有救?”

皇甫远律沉吟半晌,道:“姑娘,此毒非我中华所有,乃域外夷族自十三种毒物中提取淬炼而成,名唤火燎离魂散,其毒无比;中者,两日内必定血脉喷张爆裂而死,”说罢长叹一声,道:“姑娘,此恐天意,你家主人之毒恐怕天下无人能解;皇甫浪得虚名,还望海涵。”

话未毕,浅雪已是珠泪潸然,盈盈拜了下去,哀声道:“先生,天下果真无药解此毒吗?若有,便是将浅雪性命去换,也绝然使得;想我家主人年少,何以这般无缘由地便命丧黄泉?叶氏一脉,当真便要断绝于今日?”浅雪哀哀哭求,又恰似自言自语。心,在被某种疼痛撕裂。今生,莫非如此缘浅?桃树下抚掌而笑的他,来不及拥她入怀,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要转身离去,此生殊途?

“叶氏一脉?”皇甫远律问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府居何地?”

听罢浅雪之言,皇甫远律沉默不语。良久,仰天长叹,道:“天意若此,我皇甫纵是舍弃这家宅田园、身家性命,也必得全力救他一救。”转向浅雪又道:“姑娘,亏你方才说出叶氏一脉,不然,令我皇甫险些铸成终身恨事。姑娘有所不知,皇甫的先人曾官拜兵部尚书,因得罪朝中权贵萧太师,被诬为谋逆,皇帝下圣旨诛九族。时叶氏先人与丞相交厚,全仗他从中斡旋,方拆破权贵奸谋,挽狂澜于既倒,救皇甫满门于刀俎。先人曾有明示,凡叶家后人有难,即皇甫之事,当倾力襄助,性命皆可不顾,而况区区钱财!而今叶公子所中之毒,倘皇甫倾力而为,尚有望拨云见日,于万死中求一线生机。”

皇甫远律离开西花厅,少顷,取来一白色丸药喂入长离口中,道:“此乃我家祖传的幽露丸,尚可保他五日内毒不攻心;若想留住性命,须去夷族的万年雪窟。公子所中极热之毒,非在极寒之地不可解。便要劳烦姑娘明日与我即刻启程。”

浅雪听了自是欢喜。生与死,在那么一瞬间就被重新判定,而唯一的因缘,亦是报恩。

这世间,有多少的施恩者,是否就有多少报恩人?

(三)

翌日,浅雪一身书生打扮,与皇甫远律各乘一辆马车,出素城往西北夷族而去。

怀中的长离,许是昨夜服了幽露丸之故,面上的青紫之气似稍有缓解,却依然紧闭双目,昏迷不醒。

两日后,马车驶入京都外的古道,已是人烟稀少。

江南烟雨,此刻迷蒙了多少楼台,熏醉了多少游人?而塞外,却正是朔风凛冽,边角连声。眼前长烟落日,回首家园万里。

路途颠簸,皇甫远律情知已驶入苍霭山中。出得此山,再有一日行程,便可抵达夷族圣地万年雪窟。

渐入夷族,气候越发寒冷。亏得皇甫远律带得冬衣,否则这般气候骤变,浅雪自是无法承受。一干人等纷纷添衣,独叶长离却依然青衫薄袖。皆因他所中者乃极热之毒,正欲极寒之气抗之。

第四日,两辆马车抵达夷族雪山之下。万年雪窟位于雪山之巅,因四季之中常冰雪连天而自然形成,历经千万年,遂成奇寒彻骨的纯阴之地。雪山并不高,皇甫远律身负叶长离依然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浅雪甚为讶异。浅雪虽不擅武艺,却自小耳濡目染,也算身强体健,攀援雪山倒也勉强不落人后。

进得万年雪窟,浅雪已是香汗淋漓,再看皇甫,却是气定神闲,他放下长离,至于窟中一寒冰石塌上,转头对浅雪道:“我即刻为叶公子运功疗伤,半个时辰之后,若他醒来,你便将我包裹中的幽露丸替他服下。”

皇甫远律将长离扶坐于冰塌之上,褪其青衫,双掌抵其后心,开始运功疗伤。浅雪立于一旁,只见长离的发间渐渐紫气升腾。半个时辰后,长离猝然喷出一口黑血,皇甫远律长吁一声,缓缓收离双掌,道:“姑娘,叶公子性命无忧矣!”浅雪忙取出幽露丸喂长离服下。少顷,长离微微睁开双眸,眼前,一张熟悉的面容渐渐清晰----“雪儿!”长离的气息依然微弱,然而毕竟,他回来了---仿佛是重逢,桃树下的初相遇,异域雪窟的重逢,门外天涯,正如戏里的曲折繁华。结局呢?结局会是如何?

“叶哥---”浅雪柔声道。“是皇甫先生适才运功将你救醒,此时我们身在夷族的雪山之上。”这场生死重逢,有了一个见证人。为了报恩,却见证了一场爱情。

长离缓缓站起身,正欲拜谢救命之恩,那边端坐的皇甫远律面色骤变,大呼一声,颓然倒地。浅雪大惊,忙扶起皇甫道:“先生!先生!”片刻,皇甫远律微启双眸,叹道:“其实这夷族的火燎离魂散原本无药可救,皇甫穷毕生之功力为公子疗伤,实是将此毒引入自身体内,方才只觉经脉逆流五内俱焚,料命不久矣!”

“皇甫兄!”长离闻言大惊,“这等大恩,小弟安敢生受?”

皇甫远律微笑摇头,“公子先人对皇甫一家有再造之恩,皇甫身家性命原本便拜叶家所赐,今日权作还了叶公子一个人情罢了,谈何大恩。”

长离不胜悲戚,忙与浅雪扶皇甫坐靠于寒塌之上。

浅雪悲从中来。这世间的恩情太多太重,而报恩的筹码,无论是生命抑或爱情,都是一生啊。

(四)

三人正于万年雪窟中互诉衷肠、生离死别,忽然眼前黑影飘过,雪窟中已多了一个黑衣人。身形壮伟,面色黝黑。

黑衣人冷笑连声。

浅雪打了个寒噤。那个声音。那晚叶家院外令她不寒而栗的声音,那个夜色中渐行渐远的黑影。

“是你---!”浅雪骇然道,转而对长离道,“叶哥,那晚在院中暗算你的正是此人!”

“不错!”黑衣人的声音冰冷干涩,像雪窟中万年不化的冰凌。“我乃夷族王子因齐,自幼在中华游历,谙熟中华语言。少时曾在京都拜萧太师为义父,不想义父却被你们的先辈所害!当时因齐尚是少年,便立志要铲除两家之后,断绝两家的香火!哼,不想20年之后终于得偿!”

三人惊骇不已。当年萧太师因诬告朝廷命官被皇帝下令处死,不想这一笔20年前的旧账,居然是今天这样的结算方式。原来,仇恨,也可以这样振振有词。

黑衣人道:“我本想将你们一一铲除,却忌惮皇甫的家传武功,恐一击不胜反为所害,权衡再三,才决定先对叶长离施以夷族奇毒,我料定皇甫必会舍命相救,也料定你们必会来这万年雪窟,我便在此坐收渔翁之利。哼,皇甫远律,如今你功力尽失,毒气攻心,就算我不动手,也挨不过今日!”说罢,仰天大笑。

刹那间浅雪了悟了前事。原来黑衣人舍丸药、指迷津却是为了报仇,这一开始就是个机关,三人被牵引着走进去,却再也没有退路。报恩的,复仇的,来来往往,把繁华看遍,最终都如戏里一般,黯然落幕。这,便是江湖?

皇甫和长离面面相觑。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收梢。恩和仇,原来都有个尽头。想反抗,怎奈,两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武功卓绝的皇甫远律,长剑飘逸的叶长离,是镬中之鱼,俎上之肉。

浅雪盯着黑衣人,一时间思绪纷乱。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超越常规。天涯,怎会是杀机重重?她跪了下去。

女子似乎都迷信这一跪的魅力。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其实也有。只是,叶长离,为了叶长离,万两黄金在她眼里也委实不值一提。何况,如今再加上了一个皇甫远律,一个让长离重生之人。

黑衣人冷面如霜。浅雪这轻轻一跪,妄想化解20年处心积虑的仇恨。春风骀荡,浅雪记得此时的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可她忘了,这里是千里之外的夷族雪山,冰雪终年不化。

“你与此事无关,况我刀下从不杀女子,你走开!”黑衣人的声音冷酷威严。“我们之间的仇恨,今天一笔勾销!”

缓缓抽刀。寒光闪处,一切都走向结局。恩情,仇恨,还有爱情。异域的雪窟,生生埋葬了一切。

浅雪愕然。眼前的两具尸身,曾经这样鲜活,如今,门外天涯,沧海桑田。她,欲哭无泪。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相遇,重逢,生命,死亡,一切的一切。原来,世事皆如戏,曾经的恩爱荣华,最终的黯然落幕。

冰天雪地,浅雪怀抱着长离,这个她唯一心爱的男子。如戏文里的情节,一切恍若隔世。不,是真正的隔世。即便有来生,重逢亦是渺茫。

浅雪仿佛回到了三月的江南。桃花似火柳如烟。灼灼桃树下,青衫男子含笑凝眸。眼前,白衣胜雪的女子,移碎步,甩长袖,清泠泠地唱道:

翠凤毛翎扎帚叉,

闲踏天门扫落花。

您看那风起玉尘沙。

猛可的那一层云下,

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

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

您与俺眼向云霞。

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

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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