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金戈铁马』第一轮帖子及文轰(共搜集有20帖,此为第2帖)
(作者:月小懒;提交人:月凉如水;提交时间:2011/7/3 22:10:15)
五月吧狼埔军校第二期『金戈铁马』第一轮01:身向逾关那畔行 Post By:2011-6-27 10:01:49
十年,香香念
1..
大唐盛世,国泰民安。
临街一隅,近日新起了一间很普通的铺子,铺子外观简朴,内修精致高雅,终日香气暗浮,偶有琴声自后堂传于庭前,清耳悦心,余音绕梁。
此店铺只有两个伙计和一个清秀的丫头迎客送往,主人来自哪里姓甚名谁,年方几何,无人知晓。
铺子以售檀香为主,檀香扇尤为瞩目。各色折扇精美绝伦,淡香扑鼻,令人目不暇接。短短数日,盛名远播,来观扇买扇之人,络绎不绝。
但真正让人心神向往的,还是这里的主人。据有人暗暗透露,此处所售之扇,不但用的是上好的檀香,而且扇面上所有山水花鸟与题字,皆为此间铺子主人亲手所绘所写。但见扇面墨迹臻于化境、笔酣墨饱。字如行云流水,画似人间仙境。
只是,不知此人是男是女,只见字疑为男,又见画好似女。但不论男女,只瞧着字画,此人必属人中之龙风,容貌自当绝伦。
一时间,香檀轩,声名鹊起。
好奇之人越来越多,来店之人有王公大臣,亦有世家子弟,其中不泛想暗窥主人之徒。然而,无论怎样接近,都无人识得真君。
2.
我踏进香檀轩的时候,只有丫头在。看到我,她露出一排贝齿,笑着问,公子,买扇吗?
我拿起一把纸扇,轻轻打开,心里竟生出一股亲近之情,仿佛这画这字,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我轻轻合起纸扇,看向她,请问,可否结识一下贵主人。
我不是文人墨客,我手中经常拿起的是剑而非笔。而此时,我竟然一心想与她谋一面之缘。
丫头依然笑着,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她说,公子,这边有最上好的檀香扇,您请这边看看。
看着这个机灵聪明的丫头,我想,那个背后写字绘画之人,该是怎样玲珑剔透。我没有随她看扇,却走到案边。案上摆放了笔墨纸砚,是为喜好字画之人,随手留墨之用。我拿起笔,一股墨香入鼻,有多久了,我似乎遗忘了这些。
我把纸折了,递于她说,别不多言,劳烦姑娘给贵主人,见与不见,悉听尊便。
十年江湖,十年磨练。本以为已经心如铁,坚硬难破。而今,这满目檀香,竟让我无法自抑。我忆起那满园的檀香树和迎风摇曳的百合雏菊,还有香案上的香炉和闭目诵经的母亲。
剑已经很久没有出鞘,握在手中,亦没了分量。
我却不能舍弃,剑出鞘,必有血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丫头的身影没入后堂,我看着眼前这些熟悉且陌生的香扇,脑海中有一个影子悄悄浮现,那是与我从小订了婚约的女子,名唤沉香。
十五岁的她,人如其名,国色天香。
那一年,一切尽失。
3.
穿过庭前的屏风,进到后堂。几棵青竹,几株牡丹,几棵海棠,错落有致,郁郁葱葱中,次第盛开。
丫头在门外轻咳了一声,屋内已有人轻问,环儿,有事吗?
声音轻柔,犹如莺声燕语。
小姐,有位公子写了这个给你。看来也是想一睹小姐容颜的,还在厅堂候着呢。
不是说了,任何人不见的,怎么忘了?
是那位公子有字要交与小姐,环儿才无奈禀告的。那位公子说,小姐看了后,见与不见,悉听尊便。
里面沉吟了片刻,说,进来吧。
一架古筝,一条画案,画案上有尚未画完的扇面。在小厅**的方几旁边,端坐了一位姑娘,林下风致、仪态万方。只是脸上却蒙了一块黑色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初看清冷*离,再看似有桃花点点,不禁令人身心荡漾。
环儿把字递上,退于一旁。女子展开,一阕小令赫然纸上:秋未至,夜彷徨, 一朝零落谁听香。女子眼神微变,瞬间恢复如初。她缓缓抬起头,对环儿说,你去告诉他,今儿有些晚了,如若有心,七日后,再来。
环儿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一行清泪从女子双眼流出,十年不曾忘,终是找了来。这个时候,怎么相见,怎堪相见。只是梦中之人,可还如当初模样?
女子缓缓起身,走至窗前,她似乎听见一种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走出香檀轩,走到离自己更远的地方。
4.
中都督府传出消息,人称王老虎的王圣贤身染怪疾,皮肤瘙痒,一挠即烂,急需名医进谏,赏金千两。
环儿急匆匆走进来:小姐,阿生和阿旺已经得了消息,是时候了吗?
女子眼角带了笑意:你们送往都督府的香扇共计多少?
前前后后共有四十五把,小姐特制的那把香扇,已经送与那王老虎专用。
那就好,你知于阿生,让他即刻前往都督府,就说都督的病我能治。今夜我要造访。
环儿担忧的看着女子说,小姐,你真要亲往吗?还是要环儿代您去吧,反正戴了面纱无人识破。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面纱下,幽幽的叹气声,让人听得愁肠百结,无比伤感。环儿,你只需记住,待我走后,你与阿生阿旺即刻悄悄收拾所有,离开这里,不要惊动他人,越远越好。我如能出来,必会去寻你们。
一盒檀香片,是祖传秘方所制。只是被女子浸泡了一种剧毒,但与香料混合,无一丝异味。平日里,除去写字绘画,便是在密室制作此药,以备此时之需。
静幽的后堂,忽然传出一阵筝音,似高山流水,疑细雨扑蕉,时而湍急时而轻缓。
而屋外,一场雨就要来了。
5.
十年等待,十年煎熬。
此去,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只是,可惜了那七日之约。
都督府前,大门紧闭。我上前轻扣门环。
片刻,一家丁模样的小厮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你有何事?
我抱了一下拳:近日闻言都督身体欠安,今有家传秘药,可医都督之疾,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
你来晚了,已经有人送来良药。人家可是比你更能令我们都督大人早日康好。那人笑得很猥琐,说完欲关门。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心里不禁一惊。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这几日为了千两黄金,来的全是你这样江湖骗术之人。门碰的一声被关上。
我已经可以确定是谁比我早进了都督府,心里一阵紧缩,真的会是她?她还活着?。这么多年,我们竟然在同一时间回来,为了一个目的。
6.
俯身于梁上,屋内尽收眼底。这是一件极其奢华的内室,雕镂玉刻,令人咂舌。
无论如何,今夜我必杀了王老虎。
若干人围于帐前,一花白须发五十开外的男人躺在软榻上,他就是王老虎。旁边坐一女子,黑纱遮面。女子声音轻柔悦耳,背影袅袅多姿。榻上之人,虽有病在身,却遮掩不住眼里好色之意。
此药乃家传秘方所制,用温火加人参、当归同煎,连服七日,都督身体定可安好。女子柔声说。
男人脸露邪意,笑道,你送来的香檀扇老夫很喜爱,长安城已经传遍了香檀轩有一奇人,都未曾见得真人。只是不知老夫今日可有幸一睹小姐芳容?
都督身体欠安,先服了药,民女与都督再祥叙。女子言语沉稳,听不出一丝不耐与厌恶。
已有一侍女把煎好的药端了来,众人扶起床上之人,意欲服下。
慢。都督转向女子,说,即是小姐亲手所配,那请小姐先品尝一下如何?他看着女子似笑非笑。
狡猾的老狐狸。我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她稍有犹豫,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老狐狸逼得没有退路。
女子微微一笑,说,这个是民女疏忽了,都督说的是。
她端起药碗,深深喝了一口。
7.
王老虎喝了药,竟然立刻感觉神清气爽。他不由拍掌喝道,果然厉害,不愧是世家祖传秘药。
他让人扶他坐起,说,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小女沉香。
虽然我已经敢确定她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但此时由她口中亲自证实,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她刚刚喝下了亲手所制的毒药,撑不过今晚。
王老虎听完,象在思索什么。他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但是他没有继续想下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人儿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说,那沉香小姐,现在可以摘下面纱,让老夫一睹芳容了吧,哈哈哈哈。
沉香看了看身边其他人,没有说话。王老虎明白了她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一时,室内就剩下了他与沉香。
他的眼睛里充满贪婪和期待。我也屏住了呼吸,这么多年,心中所系之人就在眼前,眼看被世仇所逼,我却不能轻举妄动。
沉香缓缓站起,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我看到王老虎的表情瞬变,那是一种惊骇。
只听沉香说,十年前的今天,你杀了洛家和沈家。
王老虎反应过来,刚要大喊。我迅速用弹指神功点了他的哑穴,并迅速点了他的其他穴道。
我的突然出现,让沉香大吃一惊。比沉香更加吃惊的,却是我。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纵横交错着很长的几道刀疤,除去眼睛和额头,其他面部竟无一处完整。这是十年前的沉香吗?我感到比刚才看到沉香自饮毒药时还要疼痛。
沉香已经认出了我,那双美丽的眼睛泪如滂沱。她慌乱的想要重新戴上面纱,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8.
十年前,长安城。
我父亲在朝为官,与同是在朝为官的沈伯父相交甚好。两家自小定下这门亲事。
父亲尤喜檀香,在院子里命人种植了很多稀有的檀香树。那一年,皇上有旨:龙体微恙,太医查出病因,说只有檀香的香料做药引,才可医治。父亲闻言,遂亲自榨了香料送进宫。果然,皇上不久痊愈,大悦。下旨加封尚书令,官居二品。位居三品的王老虎心生嫉妒,设计陷害父亲私通外邦,让皇上下旨满门抄斩。沈伯父为父不平,直言进谏,遭到牵连。
那一夜,火光冲天,惨声不断。我被母亲塞进菩萨的腹中,原来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空腹菩萨,由此躲过一劫。而我却听到母亲被杀害的惨叫。
逃出来的我,去了离家几十里的妙相寺,我舍文习武,就为今天能雪恨。
我也曾托师傅派人回来打探,只回话说无人幸免。
我不想追问沉香怎样逃出那场劫难,毁了容颜的她无疑生不如死,只是为了报仇,她活了下来。可见,从一开始,她就抱定了必死之心,所以,当她咽下那口毒药时,是如此坦然。
只是,相见又要别离,是何等残酷。
王老虎死了。那种药初服先增力,而后毒侵。
我也在带着沉香逃离的时候被砍去了一条手臂。
如今,我把沉香安葬在妙相寺,几棵栽植的檀香树已经一人多高。
这里终日钟声萦绕,苍松劲柏,清心静幽。我想,沉香一定会喜欢这里,如同我的喜欢,绵延不断。
我把剑悬于陋室,今生不再出鞘。我不再是洛公子,世上所有凡事,淡出我的世界。我已与佛门结缘,法号无恨。
此后半生,与沉香,同等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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