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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3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03:55)

第 二 轮第 5 号参评帖


谋逆



  一、
  
  鸿羽七年,七月初七
  
  银安殿内,赵鸿羽端坐在书桌前,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兵部尚书史乾元奏报边疆形势。史乾元坐在小凳子上,口若悬河的奏报:“启奏陛下,如今炎国国内动荡初平,江央初初登位,流放了宰辅宝力格,但宝力格在炎国担任宰辅近三十年,门生故吏遍布炎国各个要职,江央想要收服他们也不是易事,以臣之所见,正是我军大举西征之时。”
  
  赵鸿羽停下笔,微微思考了一下,问道:“我军刚刚平定前朝叛乱,大军疲惫不堪,朝廷钱粮军饷供应皆成问题。此时西征,怕是力有不逮。”
  
  史乾元笑道:“陛下何必担心,平定前朝永王叛乱,不过是我元熙国三分之一的兵力,陛下可调动京畿十万大军,加上晋城附近的龙虎、飞凤二部,合计三十万人马,分三路直逼炎国都城。”
  
  赵鸿羽沉吟片刻说道:“京畿驻军虽是我朝精英部队,然而却担负这京师防卫任务,调走似乎不太合适吧。”
  
  史乾元点头说道:“不错,如今前朝贼子叛乱之心不止,京师的防卫极其重要,但此次乃是大好机会,怎可错过,臣建议,京畿驻军依然调离,着平定永王的楚侵云率部接手京畿防卫,楚侵云此人稳重大方,足可担当。否则楚侵云率部从东赶到西,已是疲军,恐怕西征又要无功而返。”
  
  赵鸿羽微微一笑:“楚侵云此人真是文武双全,九门提督一职也可放心交给他,只是粮饷是大问题啊,朝廷建国不久,征战不断,百姓已到极限,此时大举西征,恐怕。。。。。。”
  
  史乾元笑道:“陛下真乃仁德之君,不过,一旦炎国江央彻底扫除国内祸患,必然东征,到时我军陷入苦战,百姓依然过不上好日子。据臣所知,前朝为防备炎国,曾在晋城等地建立大型粮仓,我军目前已先后接收了晋北,晋西两个屯田大仓,所存粮草够晋城两营三年所需。”
  
  赵鸿羽大喜:“如此甚好,只是以何人为帅?”
  
  史乾元站起身子,躬身说道:“臣举荐丞相贺久山为兵马大元帅,大将军战劲为大都督率兵西征。”
  
  赵鸿羽点头说道:“乾元此荐合适,战劲久经战阵,麾下猛将如云,但威望不足以驾驭龙虎飞凤两营,贺久山虽不谙兵法,但龙虎飞凤两营主要将领都是他的门生,有他坐镇,西征可成,乾元,拟旨,着贺久山为西征大元帅,节制西南六省兵马,战劲为大都督,负责军事,三日内引军西征。”
  
  二、
  
  鸿羽七年,七月初八
  
  大将军府,战劲攥着圣旨,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不停的吼道:“曲无印跑哪里去了?”曲无印慢斯条理的踱了过来,战劲连忙过去,迎着他。
  
  曲无印笑道:“大都督,你怎么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啊?”
  
  战劲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曲无印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现在京畿驻军已经在大规模的休整,换发兵器军械,军装被服。全城都知道,丞相拜了大元帅,你拜大都督。”
  
  战劲颇为泄气的躺在帅椅上,望望周围的兵丁,吼道:“全部给我出去,周围十丈之内给老子戒严,一只老鼠都不许进来。”
  
  曲无印笑道:“大都督可是想明白为什么要压个丞相在你上头?”
  
  战劲大笑道:“军师啊,我这点小心思可瞒不过你,丞相此人墨守成规,迂腐的很,管管民政,老子还是很服他的,可是打仗这玩意最怕的就是不能随机应变。贻误战机,你说是吧。”
  
  曲无印摇摇扇子,摸摸胡须,点点头说道:“不错,可是更怕的是将令不通,指挥不动,以将军的资历,龙虎,飞凤二营恐怕是指挥不动。龙虎营直属庆王,是庆王嫡系部队,皇上登基之后,庆王为了避嫌,主动交出兵权,并将龙虎营派到晋城,苦寒之地,龙虎营上下颇为不满。至于飞凤更是废太子当年一手带出的,营中中下级军官都是废太子一手提拔。没有丞相,你镇不住。”
  
  战劲哼了一声说道:“京畿天地玄黄四营可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这十万人马都是老子的精锐,炎国现在一团散沙,就凭老子这十万人马,也够了。”
  
  曲无印摇摇头,说道:“将军,这十万人马你不能都带走啊。”
  
  战劲拿出圣旨说道:“圣旨说的清清楚楚,就是这四营给老子。”
  
  曲无印扫了战劲一眼,问道:“皇上的嫡系部队只有这四营,楚侵云部乃是前朝降卒与先帝直属御林军组合而成,战斗力忠诚度都不高,他们接手皇城防卫,恐怕会出乱子。”
  
  战劲摸摸头,问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三、
  
  鸿羽七年,七月初十
  
  恭顺殿,废太子赵鸿嗣面目严肃的站在大厅之中。
  
  自从太子被废,囚禁在这恭顺殿中已是整整十年。虽说赵鸿羽登基之后,看管松了很多,但终究走不出这恭顺殿。
  
  赵鸿嗣望着报信的太监,问道:“京畿驻军真的已经开拔?不留一兵一卒?”
  
  太监答道:“是的,殿下,京畿天地玄黄四营已经全数开拔,整个京师目前只有京兆尹衙门的三千御林军,阁部命小人启奏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赵鸿嗣背着手,在殿中走了几个来回,却又问道:“楚侵云部现在在什么位置?”
  
  太监答道:“楚侵云部目前还在安南一带,阁部假传圣旨,令他在安南休整一月,方可开拔,接手京畿防卫。”
  
  赵鸿嗣长长的舒了口气,却又眉头紧蹙,似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太监见他不说话,轻声说道:“殿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殿下不可再犹豫。”
  
  赵鸿嗣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去告诉阁部,所有行动,暂时先缓一缓,所有人等都必须蛰伏,不可在京师闹事。”
  
  四、
  
  鸿羽七年,七月十五
  
  晋城北郊,中军大营。
  
  战劲一身黄金铠甲端坐帐中,曲无印侧立一旁。
  
  两排将佐整齐的肃立着,
  
  战劲沉声说道:“天字营的兄弟们,我们四天疾行近两千里,到晋城已是三天了,我想问下,这三天你们做了什么。”
  
  军需官答道:“禀告大都督,末将三天来先后查看了龙虎、飞凤二营所控制的屯田大仓,两大仓存粮极满,足够三十万人马一年所需。末将已奉大都督将令,将两千石粮食转移到灵石,开始制作干粮,足够天字营十五日所需。”
  
  先锋官禀道:“末将三日来连日骚扰炎国边防,已探明,江央已派大将延诺率五万大军驻守边城,另据细作密报,江央委任额尔金为大都尉,率十万大军增援边城,预计三日后到达。”
  
  战劲恩了一声问道:“不错,如果我们此时突袭边城,胜算有多少?”
  
  曲无印摇摇羽扇答道:“如果龙虎飞凤两营配合,三日可下边城。”
  
  战劲霍的站起身:“传大都督令,令龙虎营自左翼强攻边城,飞凤营自右翼强攻边城,限三日攻陷边城,违令者,斩。”
  
  众将大吃一惊,先锋官禀道:“大都督,大元帅率本部兵马后日就到,大都督。。。。。”
  
  战劲横了他一眼说道:“违令者,斩。”
  
  五、
  
  鸿羽七年,七月十六,
  
  边城外,元熙国二十万兵马开始进攻。
  
  延诺站在城楼,望着蚂蚁一般涌来的士兵,心头冷笑,边城乃是炎国第一道防线,自古便以坚城著称,战劲啊战劲,还扬言三天取我边城,你凭什么。
  
  却见左翼一白袍小将腾空跃起,竟跃上了五丈高的城墙,炎国士兵蜂拥而上,那小将却骁勇无比,一柄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近身数米炎国士兵竟挤不上去,而他的身后数不尽的云梯搭了上来,炎国士兵既要杀死这小将,又要防备敌军自云梯攻上,一时间竟乱了起来。
  
  战劲喝道:“此将何人?端的骁勇无比。”
  
  曲无印笑笑:“看他着装不过统领一级,却如此神勇,龙虎营不愧是庆王教出来的队伍啊。”
  
  身后有人答道:“此人唤作齐雁飞,为龙虎营龙骑校尉,三年前由庆王亲自带来。”
  
  却见齐雁飞长啸一声,已从城头飞奔而下,城头炎国士兵已增加数倍,延诺叹道:“这小将端的厉害,要来则来,要走便走,元熙国人才辈出啊。”
  
  六、
  
  鸿羽七年,七月十九
  
  边城外满是尸体,齐雁飞叹口气,战争真是很残酷,龙虎营强攻左翼三日,受到炎国守军的顽强防守,如今龙虎营已损失两万余人,士兵们已是疲惫不堪,边城却固若金汤。
  
  额尔金站在城楼,望着城下一片焦野,听着延诺汇报。炎国守军伤亡过半,左翼遭受重创,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好在右翼飞凤营攻击力度远逊于龙虎营,否则不等额尔金率兵到来,边城已破。
  
  额尔金问道:“敌军目前动向如何?”
  
  延诺低头说道:“孩儿不知,这几日我们的细作根本无法出城,孩儿奉命死守边城。”
  
  额尔金横了他一眼说道:“战劲身在何处?”
  
  延诺的头更低了些:“孩儿不知,只知目前指挥大军攻城的乃是贺久山,此人不谙兵法,只知强攻。”
  
  额尔金训斥道:“何为不谙兵法?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小看你的对手,贺久山虽未经战阵,但老谋深算,他目前手上三十万兵马对我们十五万兵马,他只需要步步推进,我们就毫无办法。再说战劲,他早已不在边城,他的天字营乃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骑兵,擅长突袭,他已经进入八百里旱海。”
  
  延诺失声惊呼:“八百里旱海一无人烟,二无水源,这个季节风沙极大,即便是当地土著也不敢在这个季节横穿旱海,战劲他想做什么?”
  
  额尔金冷笑一声说道:“想做什么?想出奇兵,若不是内线密报,谁能想到他竟敢横穿旱海,就算他横穿了旱海,等待他的将是大汗以逸待劳的五万精兵,战劲此举无异飞蛾扑火。”
  
  延诺大喜:“我看元熙国,就战劲最为可怕,除掉了战劲,元熙国再无可虑之人。那时我军直扑中原,再无障碍。”
  
  额尔金笑道:“那是自然,可笑元熙国内叛逆还以为我们会跟他们平分江山,我等只需在此驻守,等大汗消灭战劲,便会来边城与我军会和,到时剿灭贺久山的三十万大军不是难事。”
  
  七、
  
  鸿羽七年,七月二十四
  
  银安殿内,赵鸿羽端坐在帝座之上,赵鸿晔紧紧握住长剑,站在帝座,愤怒的望着大殿当中。
  
  赵鸿嗣跌坐在一根盘龙柱下,史乾元得意的笑道:“殿下,对不住了,你虽然答应封我做阁老,但是我毕竟是前朝老臣,对不住了。”
  
  赵鸿嗣惨笑一声说道:“我看错了你,也怪不得别人。这个计划根本就不需要我。”
  
  一旁站着的水云渡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你,我们成不了,你虽被废十年,但在朝中威信尚在,忠于你的将领朝臣还是极有实力,就拿飞凤营来说,若非你密令他们,边城早破,战劲就不会接受建议,出奇兵进入八百里旱海,若非先帝直属部队中有忠于你的将领,楚侵云部的哗变就不会成功,楚侵云就不会困在安南。如今战劲必死,贺久山不谙兵法,迟早被江央击败。现在元熙朝已经到了末路,只等我登上帝位,楚侵云就成孤兵,到时天下可定。”
  
  赵鸿晔喝道:“就凭你这些草寇,也想。。。。。。。”
  
  史乾元大笑道:“当然,目前京师只剩三千御林军,京兆尹已是我们的人,加上我们带来的数百位武林高手,少主登基就在今夜,到时少主登高一呼,天下响应。战劲已死,贺久山自顾不暇。”
  
  赵鸿嗣大笑道:“战劲没有死。”
  
  史乾元一愣:“不可能,他已进入旱海三日,此刻恐怕已被江央剿灭。”
  
  赵鸿嗣苦笑一声:“我已密传战劲,他不会进入旱海,就算你们杀了我们兄弟三人,战劲也会挥兵回京,为我们报仇。”
  
  水云渡大惊,一把抓起赵鸿嗣,厉声喝道:“你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后着,你吓我们的对不对?”
  
  赵鸿嗣叹口气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我一直以为史乾元忠于我,但是我毕竟是先帝骨血,战劲一死,炎国再无畏惧,必定挥师东进,试问我江山未稳,谁人能与我拒敌?那时先帝创下的基业便会落入异族之手,我赵鸿嗣虽想做皇帝,却不想做元熙的罪人。”
  
  水云渡哼了一声,一把甩开赵鸿嗣,踏前一步说道:“就算战劲回援,那已是后话,今日先拿下赵氏兄弟,再观天下之变。”
  
  赵鸿晔冷冷笑道:“恐怕不易,尔等今夜动手虽出乎皇上意料之外,但尔等依靠三千御林军与数百江湖草莽恐怕不行。”
  
  水云渡冷笑一声,历喝一声:“动手。”飞身扑上,一剑刺向赵鸿羽,却见偏殿窜出一人,连出七剑将他逼退。水云渡退回殿中,却听得殿外杀声震天,回望史乾元一眼,却见他也双目迷茫,城中并无忠于赵鸿羽的军队,为何三千御林军还未冲进殿来,带来的数百武林高手,此刻也未见动静。
  
  方才逼退水云渡那人却向赵鸿羽躬身行礼:“臣司马韶参见陛下。”
  
  赵鸿羽微微一笑,问道:“司马韶,情况如何?”
  
  司马韶朗声禀道:“数百叛乱分子,已被暗卫剿杀,只有十数人脱围而去。并据臣安插在龙虎飞凤两营暗卫密报,穆吹云已杀了飞凤将军,飞凤营目前已归入贺丞相麾下,龙虎营已攻破边城左翼,战劲大都督已率天字营飞马回援,预计三日内接手京师防卫。”
  
  赵鸿羽点点头说道:“做的好,水云渡,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若束手就擒,朕念你先朝骨血,可饶你不死。”
  
  水云渡赤红着眼,死死盯着赵鸿羽,却又大笑道:“今日已是鱼死网破之局,你不过近百暗卫,我手上还有三千御林军。”
  
  却见大批军士拥入殿中,水云渡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却听得身后史乾元惊呼一声:“行川我儿,尔等,尔等竟是黄字营,你们不是应该开拔了么?”水云渡猛的转身,却看见一员小将提着史行川的人头,在兵士拥簇之下走进殿门。
  
  那小将扔掉人头,抱拳行礼:“启奏陛下,臣季临溪已剿灭三千叛军,特来交旨。”
  
  水云渡面色苍白,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计划如此周密,每一步我都想到了,怎么会这样?”
  
  赵鸿羽望了赵鸿晔一眼,微微一点头,赵鸿晔微微一弯腰,便扬声说道:“若说水云渡你也是旷世之才,你此次布局确实精妙无比,先利用史乾元奏请西征,调走贺久山与战劲,又矫旨令楚侵云一时赶不回来,使得京师防卫空虚,只剩下史乾元控制的三千御林军。再利用我三皇兄军中威信,使楚侵云军中哗变,飞凤营攻击边城出工不出力,再收买曲无印出奇谋诱使战劲进入江央包围圈,除掉战劲。然后攻占皇城,称帝之后,再引炎国军队进入我国,助你平定贺久山部、楚侵云部。可是?”
  
  水云渡闭上眼睛,听着赵鸿晔一字一句的说出他的计划,已知计划失败,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心里反倒平静下来,长长吐口气,问道:“不仅如此,我还收买了曲无印,许他做晋城公,又答应江央承诺将边界东移一百里,江央借兵给我平定楚侵云之后,曲无印便牵制于他,使江央无力东进。”
  
  赵鸿羽叹道:“你这计划也算不错了,只是可惜啊。你偏偏是前朝皇子,否则助我一臂之力,何愁开创不了一个盛世。”
  
  赵鸿晔微微一笑说道:“皇兄说的极是,此计算是完美,只是可惜你太将希望放在人上,你看错了两个人,第一个是我大王兄,我大王兄虽然被废十年,且对皇上恨之入骨,但我大王兄毕竟是我元熙朝的皇室,要他与我兄弟拼个你死我活可以,但若要动摇我元熙朝的江山,却是万万不能。”
  
  水云渡哼了一声说道:“他被废十年,我原以为他必定不惜代价,却不料,他却在最后关头救了战劲一命,以至于江央的大军被压制在边城。”
  
  赵鸿晔又说道:“你看错的第二个人便是曲无印,曲无印此人才华横溢,熟知兵马,与战劲正是天作之合,他也清楚,以他之能,长于言而短于行,若是决策千里运筹帷幄,曲无印是绝顶之才,但战劲却是短于言而长于行,若是纵马杀敌管教军马,当今天下无人强于战劲,当年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带天地玄黄四营,求曲无印为四营大司马而不得,他又怎么会在乎你一个小小的晋城公,正是他向战劲建议,天地玄黄四营开拔之时,将黄字营隐藏在本王卫队与忠于皇上的各大臣府中,一有变乱,立刻集结成军赶来救驾。又是他献计,将计就计,诱你等发动,一举而歼灭。”
  
  八、鸿羽七年八月十五
  
  御书房,赵鸿羽背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眉头紧蹙。
  
  赵鸿晔死死的盯住他的身影,想说又不敢说。
  
  终于赵鸿羽长长的叹口气,坐在书桌前,提起笔想写什么,又放下笔,问道:“老四,你是什么看法?”
  
  赵鸿晔站起身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废太子起兵作乱这是事实,虽然中途有些功劳,但谋逆之罪是坐实了的,按律当斩。但,但,废太子毕竟与皇上同胞兄弟,少时对皇上也是极尽慈爱,先帝起兵之初,皇上屡犯军令,都是废太子力保,所以臣弟认为,斩之似有不妥。”
  
  赵鸿羽又站起来,慢慢的走了几步,说道:“大哥此举使我着实难办,若杀他,我心中难下决断,也觉不忍,若是不杀,又怕后代子弟以此为据,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啊。”
  
  赵鸿晔答道:“臣弟以为,皇上必杀之,否则皇上威信难存,但大哥也有不死之理,这个功劳何不留给皇后?”
  
  赵鸿羽一愣:“我要杀他,皇后如何能救?”
  
  赵鸿晔嘻嘻一笑说道:“此是曲无印献计,皇帝下诏交部议处,百官定然定个死罪,但皇后身怀龙子,可于陛下下诏同时当着百官之面要求一年之内不定死罪为皇子纳福,这样一来,百官自然清楚,废太子就定不了死罪,最多也不过圈禁,废太子本来就是圈禁。”
  
  赵鸿羽哈哈一笑:“此计甚妙,曲无印啊曲无印,当真是个鬼才。”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3帖,此为第17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04:23)

第 二 轮第 6 号参评帖


江山傀儡





江山傀儡
  ——便是得了天下又如何,江山如画终敌不过她粲然一笑。

  八月,漫天的桂花雨无边无际,琐碎的落英铺满了小院。一袭飘逸的白衫染上轻黄,恍惚鎏金的霞光被烙在衫底。风,舞动得曼妙,衣衫的褶皱泛起了涟漪。一管竹箫不露痕迹便洞穿了整个秋季的仓皇,那是个女子,看不清面目任由霜色染透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伫立在这个稍显破败的院落,把自已深埋在一种情绪里,始终无人可以打扰。哪怕那个已经走得很近的虬须男子,气息逼人,目光如炬,她依旧微微闭目唯有哀婉的曲调在空气中浮动。
  “别来无恙,十年不过弹指一挥。”虬须男子兀自喃喃而语,他并不需要听众,与心对话仿似这世间所有的释然都隐匿在这一语之间。
  “十年,你的江山安然无恙,我的世界早已脱离凡尘。”她的声音淡淡地却抑制不住的苍凉。“走吧,我已经走不出这无色庵,无色无相,无嗔无狂。”是时,一朵明黄的桂花挂在她如雪的鬓角,风过,花朵摇曳着缓缓跌落,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一

  十年,逝水流年,若说回忆仿佛一切都在眼前,若说真实一切不过虚妄一梦。
  元熙元年,太子赵鸿羽登上帝位,天下大赦,减租免税,涣散的民心得以笼络。元熙三年,少年天子踌躇满志,大兴变法革新,聚敛国泰民安的祥和之气。元熙五年,君慈民安一派歌舞升平,盛世已显端倪。
  此日早朝完毕,皇帝置下家宴与同父异母的兄弟赵鸿嗣、赵鸿晔一众小聚。
  酒是最容易让人失去防备的东西,透明的液体一旦充盈了血液,很多真相便毫无遮拦地显现出来。
  “皇兄,前朝覆灭虽已百年之久,但近日江湖传闻,前朝遗老似有复兴之举。据闻前朝遗子隐匿一方,且苦觅失传已久的藏宝图,若觅得那图我朝江山便岌岌可危呀。”赵鸿嗣苍白的脸上已现潮红,如一潭不可测的深渊。身为被废的太子,他一贯在宫中低调行走,只在杯中物的蛊惑下才显出些许狂放。
  “哈哈哈哈,饶是他得到了藏宝图又如何,我朝一派盛世之景,宵小不足为惧。”赵鸿羽不置可否地笑过,于是君臣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座上一位青衫弱冠的少年始终淡淡地斟酒,闲闲地品酩,他正是先帝四子,当今皇太后的嫡子。不过他一贯醉心习武读书,无心谋权政治,太子即位便尽心辅佐,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是以被皇上视为心腹,委以重任。四子代天子巡视恩威并重,奖罚分明,年纪尚轻已在众臣子之中稳固树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
  酒宴落幕,偌大的皇宫安静得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夜色包裹住喧杂和阴谋,肮脏的天幕星子闪烁,恍若世人的眼睛,无言地洞悉着世事。
  “四弟,藏宝图一说由来已久,江湖传闻必是无风不起浪。我心堪忧,且不论那些宝藏富可敌国,据传更有一份江湖侠士的名单,若得了藏宝图便可号令天下侠士为己而用,若入了前朝遗子之手,我朝只怕……”赵鸿羽紧蹙着眉头,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皇兄,臣弟既然应允辅佐立国大业,必定为皇兄排忧解难。近日,臣弟便去江湖走一遭,不管如何必探得虚实。”
  “辛苦四弟了。”
  赵鸿晔走出内室,夜已经很深,空气中微微潮湿。一轮皎洁的月亮潜在云层之中,隐晦的光芒投射在地面,把他的身影拉长,那个影子很快被云层吞噬,没有谁察觉掠过他眼睛的光芒,包括那夜的月亮都沉沉地睡着了。

  二

  江湖是什么?一个传说或者只是一种生活状态。颠沛流离似乎就是江湖的定义,飘摇的浪潮一层层一叠叠,那些掩埋至深的柔软悄然改变着坚硬的岩石,江湖不过一个传说罢,用最虚无的传言奠定牢不可破的江山。
  桃源村是如今江湖最盛的传言,如果你是剑客,是个想出人头地的剑客,那么你必须去桃源村走一趟。若你可以提着剑走出来,这个江湖便会烙上你的名字,你便不再仅仅是剑客而是侠士,一个可以主张正义,可以一呼众应的侠士。
  “四少,桃源村应该就在方圆三百里之内。”被称为四少的正是赵鸿晔,他一袭青衫,一柄宝锋,举手投足尽是儒雅风流之态。
  这是个酒馆,村落野肆的酒馆甚是粗陋兼且鱼龙混杂,赵鸿晔和贴身家仆坐在酒馆一隅,粗瓷海碗内的酒混浊而香味浓郁。来往的过客中有众星拱月般锦衣华服的豪客,有粗布短靴的浪人,有缁衣金钟的僧人,还有一位肤若凝脂,面如冠玉的白衫少年,狡黠而纯净的目光任是陷入人海之中亦让人过目难移。白衫少年手持折扇轻摇,污浊之气便即散开,那少年也不饮酒,只就着一个茶盅食着自带的干粮。
  “四少,那白衫少年似有来头。”家仆打扮的是赵鸿晔的近身暗卫,亦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他目中精气内敛,偶尔闪过一丝华采。赵鸿晔亦被白衫少年吸引,但只是用余光扫视,依旧专注地把玩着酒盅,没有什么可以惊扰他。
  白衫少年小憩之后将一只垂着金色流苏的香袋悬在腰间,便起身离去,只是微微一擦而过,淡若幽兰的气息便在赵鸿晔周身萦绕。那背影分明透出高贵天成的气势,赵鸿晔竟然察觉出几分婀娜之态,一些慌乱无端漾起。他猛地举起面前的海碗一饮而尽,命运之掌已生出错综复杂的纹路,纠缠的曲线延伸至未知的以后。
  酒馆依旧送迎着来往的路人,赵鸿晔不再恋栈,一个晌午的小坐,他已收集到需要的信息。桃源村,一路向北过了试剑池便是那个江湖传言的终结之处。而他必须是一个剑客,那柄寒光闪闪的剑便是敲门砖,赵鸿晔很满意地携家仆离去。
  金色的流苏在褚色的泥土上分外刺眼,厚重的尘埃已掩住一角,赵鸿晔俯身拾起,幽雅的兰香沁入心脾,正是白衫少年的香袋。赵鸿晔打开香袋,水蓝色的短笺上娟秀小楷写着一行行清丽的诗句,落款是水横波。
  “水横波。”赵鸿晔无言地看着娟秀的小字,却有撼天回响在胸肺间荡漾。

  三

  桃源村,十里桃花烂漫,居然有雾弥漫。一层渐浓的雾气笼罩之下,村落迷离而失真,静,蚀骨的宁静。赵鸿晔不由地放缓脚步,他已经在试剑池卸下宝剑,寒光闪闪的剑锋挑起的水花顷刻便在水岸的石块上烙下淡淡痕迹,剑气凌人自是无须言语,迎宾的小儿垂手恭身目送赵鸿晔一步步踏入桃源村。
  “四少,这村落暗合了五行八卦,自有玄机。”赵鸿晔微微颔首。这村落自是不简单,一步不慎便满盘皆输。
  “老赵,你紧随我的脚步,我起脚你便落脚,不得有误。”赵鸿晔沉声吩咐,家仆老赵依言而行,只见两人的身影若翩翩惊鸿在桃花林中蹁跹。
  这一切都落在裴公望的眼中,他是桃源村的村长,须眉尽白,一双鹰目不怒而威,此刻他忧心忡忡地站在桃源村的制高点无暇山庄,看着桃林中翩翩若舞的身影一脸凝重之色。
  “村长,小姐遗失了香袋正懊恼呢。”裴公望收回了视线。
  “混帐,让你们看护好小姐,竟然遗失了香袋,若被江湖宵小拾去岂不玷污了水家。”裴公望声若洪钟,掩不住的怒气让来者心惊胆战。
  “村长,是我不慎遗失了香袋,还请勿怪罪旁人。”声音清婉,正是水横波。她已换去男衫,一身水蓝薄纱长裙倍显娇俏可人。
  “小姐,少主再过几日便来桃源村,这几日切勿再到处乱跑了,不然怪罪下来老夫担待不起。”裴公望谦卑的神态让水横波略感别扭。这个倔强的老头一贯强硬傲慢,闭塞的桃源村唯他是首,而他唯水家人为重。水家与他的渊源似乎很深厚,水横波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每季随兄长水云渡来一趟桃源村叙旧。此趟因水云渡半途有要事,便遣水横波先行来到桃源村。
  水横波失了香袋正感无趣,突然被桃林里的身影所吸引:“村长,这人好身手,入桃源的八卦阵竟如入无人之地。”赵鸿晔颀长的身影被落日的斜晖染得彤红,如一只浴火的凤凰在十里桃林翩然舞动,水横波凝视着美轮美奂的一幕。
  “只怕来者不善。”裴公望轻言轻语,水横波已是看得失了神,并未在意村长紧锁的眉头。
  赵鸿晔携老赵终于走出了十里桃花阵,一丝自负的笑意在他的嘴角聚拢。山色空濛,桃源村已经完全沦陷在雾气之中。

  四

  有些相遇只能解释为宿命,不必牵扯太多的理由,更无须前因后果的铺垫。水横波接过香袋的瞬间,桃花林正沐浴在朝霞之间,夭灼的桃红在她的眼睛里融化。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赵鸿晔轻声吟读,正是水横波水蓝短笺上的诗句,水横波所有的防备顷刻间便被轻描淡写地卸去。
  娇俏的女子仰面粲然一笑,如水的眸间倒映出赵鸿晔俊朗孤傲的神情,稍许那些微凉的孤傲气在水横波的眸间淡淡流转,慢慢散开。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赵鸿晔凛然的傲气又凝结成冰覆盖住他的内心。
  水横波雀跃的神情落在水云渡的眼中,他无限爱怜地抚摸她的长发:“丫头,有什么喜事?”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才华横溢又心无城府,水云渡不知道他能庇护她多久,近日总有一些不祥的征兆让他慌张。
  “哥哥,那个剑客身手了得,你没见那日在桃花阵他从容优雅的姿态,我从未见过如此气定神闲的剑客。”璀璨的桃花在水横波的嘴角绽放,灼灼的光华刺痛了水云渡的眼睛。
  “村长,那个剑客来路是否查明?”水云渡和村长相向而坐,两盏清茶轻烟袅袅,使得他们的面目都模糊不清。
  “报告少主,已派人四处探查身份,据说是江南丝绸商人,只是武功如此精深实在令人惊叹。”裴公望早已妥贴地查探赵鸿晔的身份,而赵鸿晔早已将自已的来龙去脉重新设定,任是裴公望这般谨慎而妥贴之人亦无法查明真相。
  “村长,此人还须严密监视。藏宝图已在江湖谣言四起,来者必定不善。”水云渡被一种惶恐的孤独感笼罩。
  “少主,藏宝图重现之日定是江湖血雨腥风的契机,我朝复兴之伟业容不得半点疏忽。”裴公望是老辣的,他感觉到水云渡传递出来的信息,那些都不是一个复兴大业在身的少主该的有情绪。
  又是夜,无瑕山庄沉浸在箫声之中,雾气便让人生疼地冷淡起来。水横波最是厌恶这凄惶的箫声,仿佛末世的哀鸣。
  赵鸿晔亦在聆听箫声,陷在浓重的雾色中化不开的忧伤昭然若揭,直到那双干净璀璨的笑眼冲破雾霾,他的心被狠狠地撞击,然后柔软地跌落,是一汪清潭承载着他沉疴难愈的心事。

  五

  桃源村,凛冽的剑气是一场杀戮的前奏。
  江湖有个传说,桃源村的深处有一张藏宝图,既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有江湖侠士的集结令,得此图者便得天下。
  水云渡深切地知道传言若长期得不到兑现,那江湖的浪便足已吞没一切。六年了,他每季来一次桃源村,只为翻山蹈海证实那个传言。
  元熙六年,前朝已覆灭百年之久,水云渡的复兴之梦借着桃源村的存在而不曾泯灭。藏宝图这个传说终于在元熙六年成为现实,泛黄的画卷在水云渡的眼前徐徐展开,如同命运虔诚地拱手送上一个江山。
  “哈哈,我复兴伟业指日可待。”水云渡僵硬而冰凉的手指抚过画卷的每一处,隆起的山丘,陷落的江河,他指点江山的气概无可匹敌。
  “只怕未必。”冷冷的声音自水云渡身后传来,能够进入这个密室的自不是泛泛之辈,水云渡的后背感觉到凛冽的寒意。
  “你是赵家人。”
  “正是,赵室四子。”
  “江山放在眼前,只有一主可权倾天下。”水云渡恢复了冷静。
  “只能是我。”赵鸿晔竟然露出璀璨的笑意。
  “用剑说话吧。”水云渡卸下缠在腰间的软剑,软绵绵的剑如同没有驯服的野狗,反口便咬。
  赵鸿晔始终含着那丝笑意,剑气无形,而血色终是落得那般刺目而真实。
  水云渡的软剑跌落在一滩浓厚的血色里,没有语言,只有目光里交杂的无奈和解脱。
  赵鸿晔抚摸着黄卷,江山如此垂手而得,真实得让人产生了怀疑。藏宝图是真实的,山水之间有隐密,勘得其中玄机便一切都简单得如同摘一片落叶。赵鸿晔知道他真正的需要是集结令,那个让天下苍生俯首称臣的密语却遗失在一角。画卷缺失的一角便是整个如画江山。
  赵鸿晔不露声色地收起画卷,水家隐藏的这幅藏宝图必定要借水家之人将它解读,赵鸿晔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干净而璀璨的眼睛。

  六

  水云渡的失踪似乎并未引起波澜,他总会无缘无故消失尔后又安然现身,习惯就是这般潜移默化又根深蒂固。好比水横波已经习惯围绕在赵鸿晔身畔,而赵鸿晔也习惯了望着水横波时眼角眉梢自然流露的那一段春意。
  “横波,可听闻江湖传言尘嚣日上的藏宝图?”赵鸿晔淡淡问道,彼时的桃源村刚刚被一场雨水洗劫,如同一卷水墨画般唯美,水清木华,烟雾蒸腾。
  “晔哥哥,你想知道藏宝图吗?”少女无暇的眸子黑白分明,穿透朦胧雾气直抵赵鸿晔的心底。
  “哦,只是江湖传言如同儿戏吧。”赵鸿晔微微一笑,移步欲离开。
  “晔哥哥,不是传言哦。”水横波嘟起了嘴,小女儿娇俏的模样煞是可爱。
  赵鸿晔心底已是惊涛骇浪,他抵住这种无绪的慌乱,依旧保持面目淡然静水无澜的样子。
  “那是爹爹倾心绘制的密图,不但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更可号令差遣天下侠士。”
  “密图就在桃源村,不过至今无人寻到,哥哥每次来都会想方设法寻密图,亦是无果。”水横波如信任自已的心一般信任着赵鸿晔,这个一贯淡定儒雅的男子已经俘获了少女毫无戒备的心。
  “横波,不必再说了。这密图事关重大,于你家更是意义非凡,若被闲人取得只怕天下大乱。”赵鸿晔冥冥之中似有预感,阴霾悄悄笼罩。
  “晔哥哥不用担心,就算被人得了密图只怕也未必能识破所有秘密。”水横波露出狡黠的笑意,殊不知她故作城府的样子早让人一眼洞穿。
  “横波,不说了。”赵鸿晔的声音透出不可抗拒的力量,水横波做了个鬼脸便跑开去。
  桃源村的雾来得总是迅捷而诡异,雾气之中几条身影先后潜入密室。
  “裴公望,我没有看错你。”赵鸿晔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赵四子,江山应是我的。”裴公望仰天狂笑,雪白的须眉剧烈地战栗,泛黄的画卷在裴公望的怀里露出明黄刺目的一角。
  “你这么有把握?”赵鸿晔的长剑抖出一个眩目的剑花,清越吟声划破凝重的空气。
  “赵四子,你以为水云渡会那么弱不禁风地败给你吗?若不是我对他用了巨毒鹤顶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裴公望的笑意越来越深。
  赵鸿晔暗叫不妙,他必定也中了这个老狐狸的毒。赵鸿晔暗自运气,将一团巨毒压至腹部并牢牢锁住。
  “裴公望,你猜我会中你的招吗?”赵鸿晔笑得调皮,裴公望犹疑地看着他,中了鹤顶红脸色赤红,而眼前的赵鸿晔依旧面色清白。
  “就算不中毒,你也未必能够胜得了我。”裴公望话未说完,一阵阴冷的掌风向着赵鸿晔胸部横劈而来。

  七

  那一场厮杀很短暂,时间滑过便一切归于平静。赵鸿晔输了,而裴公望亦没有赢,两败俱伤都伏在地上无法站立,而密室却站着一个人,灯光将他的身影在地面无限放大,赵鸿晔看着他失笑:“皇兄,你来得比我想像得更快。”
  “四弟你辛苦了。”赵鸿羽的喉口发出阴鸷的声音。
  赵鸿羽踱到裴公望身前,一个低沉而破裂的声音之后便是永寂,赵鸿羽的剑快得来不及让人看清便敛去了光芒。
  “江山只能是我赵鸿羽的。”他没有一丝表情,徐徐展开画卷,一团触目的红濡湿了画卷一角,是谁的血已经不再重要。
  赵鸿羽用哀怜的眼神看着伏地不起的赵鸿晔:“四弟,兄弟相残之事我实在做不出来,很是愁苦。”说毕,剑光一凛,他抽出随身的佩剑扔到赵鸿晔面前。
  宁静有时候是种绝症,深入骨髓,让人疼痛到无力制止,只剩下悲哀。
  赵鸿羽的悲哀亦是逃不过宁静的殇,心脏被突然挑空的瞬间他缓缓跌倒,汩汩而出的鲜红状态惨烈却悄无声息。
  赵鸿晔笑了,桃源村的桃花却在一夜之间尽数谢去。
  水横波,只能是她。她第一次用剑,第一次要了一个人的命,第一次动了心,第一次变得不再是水横波。
  “你要的江山在我身上。”水横波的声音虚无缥缈,她似乎在喃喃自语,似乎又在对谁说话。只能是赵鸿晔,因为心脏还在搏动的除了水横波就是赵鸿晔。
  缓缓掉落,水蓝的薄纱裙在地面如一朵兰花般优雅绽放,赵鸿晔睁圆了眼睛。瓷白的肌肤在暗室里如月色皎洁,少女的胴体幽香轻盈,血色弥漫的密室竟然发出圣洁的光芒。
  “胸前这枚姿态奇异的桃花便是密卷遗失的一角。”水横波缓缓掏出一把短匕,桃花被仔细地采摘下来,一缕鲜红顺着她的胸口缓缓流淌在地面聚拢,一个无底的深渊可以埋葬所有。
  “最终这是你的江山。”水横波惨淡地笑容烙在赵鸿晔的眼底心上。 赵鸿晔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让他在璀璨的笑容里沉沦。
  当一个人执意消失的时候,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一池碎萍在风底摇曳,也许某天会有一朵青莲抵破水面,而她是不是旧年的那朵,无从追忆,只是惘然。
  当一个人执意消失的时候,你就算找到了,她还是会对你说:“走吧,我已经走不出这无色庵,无色无相,无嗔无狂。”
  当一个人执意消失的时候,就算你站在面前,不过如一阵虚无的风,吹过便散。
  世上再不会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在璀璨的笑容里沉沦。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3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04:52)

第 二 轮第 7 号参评帖


箫声咽


[一]满目山河空念远
  江山是什么?
  江湖又是什么?
  究竟是我负江山?还是江山负我?究竟是我负美人?还是美人负我?月凉如水,笼罩着万里江山,是否也笼罩在千里之外的无色庵?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
  想到此,赵鸿晔又举起白玉夜光杯,往喉咙里竖了一杯酒。一身湖蓝锻锦袍,歪七扭八的在庆王府花园里月色中舞着剑。
  剑法已不成剑法,容颜已不成容颜,相思却越渐相思。
  此时的赵鸿晔,颓废而阴郁的眼神里,不再有庆王爷平日的睿智,憔悴而茫然的脸上,不再有庆王爷平日的风采。丝丝碎发绕过耳际吹到脸上,像是连日未曾梳洗,下巴上一片的胡子桩,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这不是庆王爷,这怎会是赵鸿晔?
  “你打算这样持续多久?”赵鸿羽严肃而洪亮的声音出现在赵鸿晔背后。
  赵鸿晔似未听见,自顾自的乱舞了一阵剑,又举起白玉夜光双耳酒壶,往喉咙里竖着酒。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赵鸿晔边饮边念。“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一柄横波剑,一身湖蓝锻锦袍。剑是水横波在晋城第一铁铺为赵鸿晔订做的。湖蓝锻锦袍是水横波最爱看的。
  “横波,你愿意做我赵鸿晔的王妃吗?”赵鸿晔依稀想起当日的情话,那一日也是月色如水,水横波说三日后给他答案,赵鸿晔一等便是三个月。三个月的光景并不长,却像已经事隔千年,物是人非事事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想到最伤心处,赵鸿晔又竖一杯酒:“休诉金樽推玉臂,从醉,明朝有酒倩谁持?”
  赵鸿羽越发不忍,踱步向前,往赵鸿晔放酒壶的石桌旁一坐,斟了一杯酒,也往喉咙里一竖。
  赵鸿晔见了,眯缝着阴郁的眼瞅着赵鸿羽,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挥舞着手中的横波剑,一个追风式向赵鸿羽刺去。剑锋及到了赵鸿羽脖子边上,又立马收回,在空中舞出梨花纷纷向辕门的招式,千红万点连月开,光寒直透照人来。
  这是月影剑法。是他为水横波独创的淑女剑法。可惜剑在月在人不在。
  赵鸿晔复又抄起剑托,使了一个凌厉的招式,无边落木萧萧下,一剑寒光慑人,在空中回旋了几个大圈之后,剑锋急速回转,直向赵鸿羽的罩门刺去。
  剑锋在赵鸿羽胸口前定住。
  “你为何不躲?”赵鸿晔阴郁的眼瞅着赵鸿羽道。
  赵鸿羽一脸镇静,也不消抬眼:“信之,则任之。你是我朕最亲的皇弟,你不会杀你皇兄。”
  赵鸿晔慢慢的收起剑,背过身,呆立于地,阴郁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落寞。
  “四弟,你又醉了。”
  赵鸿晔不动声色,他知道自己醉了,他也知道皇兄已经在背后偷看了许久。皇兄是个能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国之君,而我,只是个早把生命交给了他的王爷。在这样的身份对比下,皇兄的安慰,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能明白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的感受吗?
  呆呆立了半晌,赵鸿晔冷冷的道:“皇兄,我想去找她。”
  赵鸿羽举着白玉夜光杯咂在嘴边,若有所思的道:“四弟,你知道先皇是如何打下江山的吗?”
  赵鸿晔心里冷哼了一声,道:“皇兄,你不必说了,赵鸿晔虽然此生为情所累,但庆王爷永远是你的庆王爷,我不会忘记自己对于这个国家,对于皇兄你的使命。”
  赵鸿羽依旧冷静:“你果然是为情所困得糊涂了。”
  月光缓缓的流淌在赵鸿晔轮廓分明的脸上,冷冷的。
  “皇兄,你就让我去找她吧。”
  赵鸿羽抬眼看向赵鸿晔:“你知道先皇是如何打下江山的吗?”沉吟了片刻,不待赵鸿晔反问,便又开口道:“为了一个女人。”
  赵鸿晔心内一惊,转身看向赵鸿羽。这倒是头一次听说,父皇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打下的江山?谁?
  赵鸿羽看出他脸上的疑惑,慢慢的道:“你不用惊讶,先皇确实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打下的江山,至于究竟是谁,那是前一辈的事,你我无需探究。朕想告诉你的是,疯狂的爱上一个女人,并不一定会使一个人丧失斗志,四弟你也一样。”
  赵鸿晔沉思了片刻,哼了一声:“皇兄,你是怕我夺了你的皇位?你怕我像父皇一样为此而挥师九州,夺取元熙国江山?”
  赵鸿羽盯着赵鸿晔阴郁的脸,目光锐利而深沉。
  “怎么?说到皇兄心坎上了?”
  扬起酒壶,赵鸿晔猛的往喉咙里竖了一口酒,继而哈哈大笑了几声。“嘭”的一声,空酒壶从手中滑落,打碎夜空的沉寂,月光依旧如流水般倾泻在赵鸿晔轮廓分明的脸上,冷冷的。
  “皇兄,凭我的能力和在朝中的地位,想要夺取江山并不难,若我想夺,早已夺之。”赵鸿晔冷冷的道。他一直以为皇兄是了解自己的,但兄弟终归只是兄弟,皇帝终归只是皇帝,兄弟一旦做了皇帝,终归免不了有这样的担忧,人在亲情与权力之间,终不能逃脱命运的玩弄。
  赵鸿羽目光略转变,深切的道:“朕何尝不知?所以,朕才担心你啊。你应该知道,水云渡募集了不少前朝旧臣,据探子报,他们的兵马不下三万。”
  赵鸿晔目光突然放亮。
  赵鸿羽急忙又道:“无色庵只怕是个计,你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鸿晔百感交集,星眸里闪着无比期艾的光芒。
  赵鸿羽握紧了赵鸿晔的双手:“朕不想失去你。”
  此刻他还能说什么?赵鸿晔一霎酒醒,只觉胸口一阵晕热,手中似握着千斤重的石头。是亲情的信任,还是爱情的招引?是该感激还是该失落?打从皇兄登基那一刻开始,他就是知道自己永远只能是皇兄的左膀右臂。
  “你把宫廷暗卫都带上,以防不测。”赵鸿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缓缓抽出手,往赵鸿晔肩上一搭,然后慢慢的转身离去,消失在月色中。
  皇兄不忍见我颓废,却又怕我像父皇那样一掘而振,不忍见我赴死,却又怕我不是为他而生。皇兄,我知道,你很累。
  赵鸿晔目光如夜空般深邃,立在夜风中,看着远去的皇兄苍凉的背影发呆。
  不知谁家院落传来一阵凄凄咽咽的箫声,飞入庆王府,月色更凄凉。
  
  [二]人生自是有情痴
  无色庵距皇城千里之遥。周围布满了水云渡的眼线。
  尽管如此,赵鸿晔和他的精密暗卫还是秘密潜进来了。
  青灯,古佛,伴一美人独坐。美人脸上苍白憔悴,写着和赵鸿晔一样的阴郁,一身白衣,显得整个屋内毫无生机。
  赵鸿晔很快找到了水横波。
  窗外月色朦胧,窗内烛影摇红。一卷经书,竟敌不过千百回柔肠婉转的你侬我侬。
  横波,你终究还是不肯回头一顾吗?
  赵鸿晔在水横波身后站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却只呆呆的站着不言语。
  “你终究还是来了,你来做什么?我说过,我不愿再看到你。”水横波冷冷的道,也未及转身,却似早知身后站着的是赵鸿晔,说话时手眼未曾离开过经书一步。
  赵鸿晔星眸里闪着期艾,走近前两步,低低的沉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横波,假如我不是元熙国的王爷,你还会对我避而不见吗?”
  “可惜!你是。”
  “如若我为你抛弃这所有的王公爵位,你还会对我避而不见吗?”
  “你能吗?”
  “青山绿水,荆钗布裙,天涯明月,流水桃花。你忘了,曾经我们许下誓言,我若为农夫,你便为村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水横波沉默了片刻,继续冷冷的道:“你也忘了,我并不曾答应做你的王妃。”
  “你为何总要以身份为理由?你可以不做我的王妃,但也不愿做我赵鸿晔的妻子吗?”
  “因为我也身不由己,无端背上一个前朝公主的身份,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我如何面对我的兄长?还有死去的父皇母后。家仇国恨,如此鲜明的摆在我眼前,你让我无视?我做不到。于公于私,你都是我的仇人,到今天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亡国之恨,或许自我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此刻的绝情,你我本就不该相遇,更不该……”
  “想不到你竟如此的决绝,我竟错看了你。”
  赵鸿晔声音愈发低沉,愁容惨淡,他本以为,只要他见了水横波,只要水横波见到了他,两人便会情不自禁,像初见时那般缠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你并不曾看错我,只是你未曾看到我隐藏着的身世。如果你早知我是前朝公主,你还会义无反顾的和我相爱吗?”
  赵鸿晔略激动:“横波,你跟我走,家仇国恨,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你放下你前朝公主的身份,我也放下我庆王的身份,我们一起隐居田园,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此番话一出口,赵鸿晔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个女子痴狂到这种程度。
  “横波……”赵鸿晔走近前去,掰过水横波的双肩。
  水横波被这一突袭惊慌了手脚,心中一震,却已来不及反抗,被赵鸿晔用力的抓着肩膀,头上轻裹的白纱倏地滑落,露出烛影中冰冷的脸。
  “你……你是谁?你不是横波,横波在哪儿?为什么不是横波?”赵鸿晔激动的追问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星眸里有着说不出的痛苦和郁闷。
  “王爷,我就是横波呀。”那女子依旧学着水横波的声音,娇声软语的凑近了赵鸿晔的脸说道,手上的匕首瞬间向赵鸿晔身上刺去。
  无情,冰冷,心痛,心碎,哀伤落满了一地,惆怅此情无说处,个中滋味怎由他。一阵痛彻心扉的冰冷瞬间蔓延到全身。
  赵鸿晔推开那女子,步子有点踉跄,手捧着身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手心,染红了湖蓝锻锦袍,染红了曾经的爱恨情仇,染红了秋天无边无际的夜色。
  “你,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妩媚的在烛光中笑着,目光清亮,毫无方才的忧郁,似在向赵鸿晔表示她成功之后的得意:“王爷,我是剪春,是水云渡的贴身侍女,剪春。”
  这么说果然是个计,皇兄果然猜对了,今夜的无色庵便是我赵鸿晔的葬身之地。
  赵鸿晔捂着伤口,又踉跄了几步,仰头大笑了两声,复用凄怨的眼神看着剪春,低低的问道:“横波知道你要杀我吗?”
  剪春依旧露着妩媚而得意的微笑,并未回答。
  却只听剪春身后传来一男子厚重的声音:“赵鸿晔,你的死期到了。”
  水云渡从黑暗中走来,目光犀利而阴森。
  “你果然是前朝太子?你没有死在皇城的大火中?”赵鸿晔打量着眼前脸上写满仇恨的男子。
  水云渡面色阴沉:“一朝倾国,便是一世的恨。本来我很欣赏你,赵鸿晔,只可惜你是庆王爷,要怪,就怪你的父皇吧。”
  说毕,水云渡抽出一把锋利的剑,寒光慑人,直逼赵鸿晔而去。
  赵鸿晔本就中了匕首上的毒,毒性正慢慢发作,运功吃力,赤手空拳和水云渡斗了几阵,身子渐觉无力,捧着腹部往后很踉跄了几步。
  “横波,你还不肯出来见我吗?”赵鸿晔低声的独自喃喃,伤心和痛楚伴着鲜血洒满了一地。
  水云渡趁着赵鸿晔没了势,剑锋一顿,欲攻其罩门。
  “哗啦”一声屋顶霎时陷了一个洞,两个黑衣人从屋顶飞进来。
  是暗卫,宫廷秘密培养的卫队,每每都是赵鸿晔亲自把关挑选任命的,都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赵鸿晔此行带了暗卫最精锐的人员共十几人。
  两名暗卫立马与水云渡激烈的打斗开来,剑光突起,照亮夜空,刀剑铿锵的碰撞声早已打破了佛门的清净。
  紧接着又冲进两名暗卫,将赵鸿晔带出屋子。
  水云渡也是早有准备,为不打扰佛门的清净,虽不曾集结成千上万的兵马,却也准备了好几百人,一部分包围在庵外,一部分埋伏在十里之外。暗卫再精锐再高强,也不过十几人。
  十几人带着受伤的赵鸿晔冲出了无色庵的包围,打退了水云渡的百来人,逃出了无色庵。只是他们之前的马早已被水云渡动了手脚,几人几乎是边跑边逃的,带着几近晕厥的赵鸿晔走了几里路。
  及到了一个林木森森的路口,眼见前方有一辆马车,马车旁有一袭白影。
  也不知是人是鬼,是何方高手,一袭白影在夜色中显得这林子更加阴森恐怖。几人持剑横刀,做着防守和准备攻击的姿势。
  待白衣走近,其中一人眼尖,且见过水横波,忙向有气无力的赵鸿晔道:“王爷,是水姑娘。”
  赵鸿晔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目光极力寻找着水横波的方向:“横波,你在哪儿?”
  水横波看着中毒已深的赵鸿晔,心内纠结万分,似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一双秋水横波目幽怨地看了赵鸿晔一眼,便不忍再看第二眼。
  良久,水横波淡淡的道:“前方有埋伏,你们坐上马车,往东走。”说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过去:“这是解药。”
  再看一眼赵鸿晔,水横波犹如自己中了毒一般,痛彻心扉,浑身冰冷,悠然而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这一转身,不知还会不会再见面。
  “横波……”赵鸿晔欲唤回水横波,却再也没了力气。
  前朝亡国恨,今朝,竟用了两个人一生的幸福去偿还。
  佳人远去,夜色深沉如凄怨的箫声在空中呜咽,如泣如诉……
  
  [三]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色中庄严肃穆的元熙国皇宫显得深沉而阴郁。
  “禀皇上,边关告急。”一名太监跪在未央宫门外,用急促而尖细的声音说道。
  此时正是丑时,皇上与皇后在鸳枕暖帐中正睡得酣,未央宫内悉无动静。
  那太监提高了一下嗓门,又报了一遍:“禀皇上,边关告急,宰相大人,六部尚书,左右骁卫,左右武候,太子太傅,皆在宫外候着呢。”
  半晌,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宣。”
  门被打开,那太监立马走进去,呈上军情。
  赵鸿羽还是一身睡衣,赤脚蓬发,睡眼惺忪,方才似乎梦见父皇和母后了,正高兴的过中秋节,不想一梦被打断。看了军情,赵鸿羽心中大不悦,眉头紧蹙,他知道这几日必不得安宁,不想来得竟这样快。
  西北大炎国触我边境已久,这几日突然开战,想必是受了水云渡的游说,想合纵抗我元熙。只是不料水云渡竟这般厉害,厉兵秣马,竟将大炎国都拉拢了。
  西北战事年年不断,我泱泱元熙大国,岂是这般轻易就可以削弱的。
  如今出兵也容易,只是四弟不在,谁领兵好呢?
  “来人,速去请战劲战将军进宫觐见。”
  赵鸿羽一声令下,旁边那太监见了,似早已洞悉了赵鸿羽的心事一般,急忙道:“皇上,贺久山贺首辅已在宫外等候多时,他说他愿意领兵前往边关平定战乱。”
  “贺久山?他不是文官吗?”
  “皇上,依老奴之见,贺久山虽是个文官,却饱读兵书,虽不能骑马打仗,却有着很强的军事才能,不妨,就让他与战将军一同前往边关。”
  赵鸿羽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清泠,贺皇后,贺久山的独女。
  “就这样,你速去宣告。”赵鸿羽道。
  “是。”那太监领命退出去了。
  边关开战,这一夜竟再也未能入眠。贺清泠服侍赵鸿羽躺下,直到五更天也未曾睡着。
  想着四弟,不知可曾安全,想着边关,不知可曾战胜。这一仗虽不至于灭国,但终还是会削弱元熙国的兵力,到时水云渡再来个渔翁得利,水云渡这个如意算盘,果然打的响。
  及到了卯时,赵鸿羽眯缝着起了床,赶忙的穿戴齐整,就急急的去早朝。
  还未坐定,又有边关急报。
  西部西凉国犯我边境,边关战乱,民不聊生。
  北部回罗国犯我边境,已攻至蒙州。
  南部……
  这一日,竟未曾安宁过片刻。
  这些边疆小国平日不是互不干扰吗?为何也突然犯我?水云渡的势力竟发展得如此之广?赵鸿羽一脸忧愁。
  不消几个时辰,又有捷报,大炎国已攻占流州,流州失守,我军退守在乾州望鹤关。
  失守?怎么会失守?与大炎国交战多年,第一次失守。怎么会这样?
  这一夜,赵鸿羽依旧合不上眼。
  子夜,未央宫。
  “已经有几个时辰没来捷报了,想必父亲这会儿已经转败为胜,又夺回了流州。皇上您就放宽心,别累坏了,保重龙体要紧,喝了这碗参汤,早些歇息吧。”
  赵鸿晔就着贺清泠的汤匙喝了两口便饱了,依旧是合不上眼,愁眉不展。
  “皇后,快去看看有没有捷报传来。”
  “皇后,朕有些不适,快去传太医来。”
  “皇后……”
  赵鸿羽站起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踉跄着载倒在地:“来人,来人啦!”
  “皇上,人都被你派去边关打仗了,哪还有人啊?”贺清泠媚言细语的轻轻的道。
  赵鸿羽看着贺清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似和平日大不相同,妩媚中透露着深不可测的杀气。
  “皇后,对不起,是朕不好,朕不该把你父亲派到战场上去,等你父亲凯旋,朕一定封他个一等护国公。你,你快去传太医来。”
  贺清泠妖娆着嗓门:“只怕你到时候已无命再封了。”
  “你说什么?”赵鸿羽不可思议的略爬将起来,仰望着贺清泠一张清秀而妖娆的脸。
  “皇上,父亲这会儿恐怕正带着大炎国兵攻打乾州呢,等攻打乾州胜利,又要攻打易州。”
  赵鸿晔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哇的一下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贺清泠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皇上,臣妾不想让你死不瞑目,我就告诉你吧。”
  “我父亲年轻时曾受过前朝皇帝的恩惠,我和我父亲都是水云渡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大炎国边境战事,都是水云渡和我父亲一手策划的,什么西凉国,什么回罗国,那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打仗,那些捷报都是假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把兵力都派出皇宫,让我借机杀了你。刚才那碗参汤,我已经下了毒。”
  赵鸿羽口中不断吐着鲜血,缓缓的往门口爬去:“太医,太医……”
  “皇上,很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宠爱,也感谢你让我做了皇后,可是,我不爱你。”
  最后那四个字,贺清泠说的格外的冷。
  赵鸿羽还没爬出门口,便再也爬不动,睁眼望着贺清泠,停止了呼吸。父皇,母后。昨夜未做完的梦,在他停止呼吸的前一刻,又在他脑海中出现了。
  贺清泠俯身轻抚了一下赵鸿羽因愁闷和痛苦而显得苍白的脸,为他阖上了眼。
  “如果有来世,让清泠第一个遇见你吧!”
  门口吹来一阵凉风,突然,背后被一个冰凉的东西刺了一下,比刚才那阵风还凉。
  贺清泠抬头看去,是失了宠的季淑妃,季薇岚。
  季薇岚正手握一根长簪,不断的抖动着,惊悸的看着贺清泠,那长簪上沾满了贺清泠的血。
  “你,你杀了皇上,我看见了,你杀了皇上。”季薇岚激动的哽咽的几乎带着吼叫的向贺清泠骂道。
  贺清泠目光凶狠的一掌劈向季薇岚的脑门:“你这个娼妇!”
  “啊——”
  季薇岚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倒栽于地,这一掌几乎使出了贺清泠全身的内力,劈得季薇岚七窍流血,当场身亡,倒在赵鸿羽身旁。
  “啊——”贺清泠接着也倒下去。方才季薇岚那一戳,正戳在心窝上,加上方才那一掌用力过猛,此时胸口血流不止,再无力回天,贺清泠倒在血泊中,也慢慢的咽了气。
  子夜,未央宫。
  夜色深沉如凄怨的箫声在空中呜咽,如泣如诉……
  
  [四]咸阳古道音尘绝
  马蹄声踏碎落花,萧瑟秋风愁煞人。
  赵鸿晔服下解药,在马车中睡了一觉,醒来已是距皇城不到百里远。
  及到了城下,早有暗卫队的探子来迎接,将赵鸿晔引致一安全所在,告知了赵鸿晔皇宫内发生的一切。
  赵鸿晔闻言如五雷轰顶,旋即一阵眩晕,如天崩地裂。
  皇兄,那一夜分别,竟成了永别吗?你怎能先我而去?你还没看到我向你证明,证明我是为你而生。
  “啪”的一声,赵鸿晔重重一拳打在面前的桌上,随即又将桌子掀起,顿时满地杯盘狼藉。复又拔出剑,剑气凌厉而充满怨气,在空中挥舞了一阵,庐山秀出南斗傍,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几招下来浩气贯长虹,一怒排山倒海。
  “昨夜里死的?”赵鸿晔声音哽咽,痛楚,悲愤,恨。
  一暗卫道:“为首的是贺久山,贺清泠已死,现在由贺久山的门生楚侵云把守皇宫,他们密不宣召,皇上的尸体现在还躺在未央宫里。”
  皇兄,你说过,一个女人并不一定会使人丧失斗志,皇兄你自己却死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可悲,可叹。
  皇兄,让我为了一个男人而崛起吧。
  “暗卫!”
  “在!”
  “速派人密探皇宫,窃取虎符。”
  “是!”
  虎符只有暗卫的人才知道藏在哪里,有了虎符便可以号令天下兵马,共同讨伐反贼。
  三日后,赵鸿晔举兵攻进皇宫,活捉楚侵云。
  又三日,赵鸿晔集结了九省十六州三十万大军攻,分西北两面攻打大炎国。
  大炎国节节败退,失守的州郡立马收回,贺久山逃之夭夭。
  又三日,赵鸿晔举兵攻打晋城,桃源村,喜传捷报。
  泱泱元熙大国,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削弱的。
  父皇为了一个女人而打下的江山,我为了一个女人而巩固的江山,此刻又为了一个兄弟而保卫的江山,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击垮的?
  水云渡,你等着。
  水云渡募集的三万兵力,已溃不成军。前朝已经灭亡,灭亡的不可能再复国,历史的车轮从来只会向前滚。
  水云渡带着残余兵力退守到桃源村。
  桃源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这丝毫难不倒赵鸿晔的军队。不消三日,兵败城破,桃源村前朝遗老们个个被俘。
  水云渡快马加鞭,灰不溜秋逃往无色庵。那里有个可以牵制住赵鸿晔的人。
  无色庵外,青石阶前,赵鸿晔兵马压境,因是佛门清净地,赵鸿晔不曾攻进庵内。
  庵门外,水横波与赵鸿晔四目遥遥相对。
  两望春山连峰碧,一痕秋水逐月开。水横波的美,依旧是清丽动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横波,我曾说过,我可以为了你放弃功名官爵,同时,我也可以为了你打下整个江山。只有这样,你才无法逃出我的视线。你可以为了亲情,为了国仇家恨放弃我,可我却不能,我必须为我皇兄报仇。赵鸿晔心内想着。
  “妹妹,他是我们的仇人!”水云渡狠狠的在水横波的身后说道。
  前朝旧恨,今朝离恨,为什么你们的错误,要报复在我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水横波泰然的往庵内的最深处走去。
  赵鸿晔一声令下:“活捉水云渡。”
  水云渡的残兵旧部冥顽的和赵鸿晔的大军抵抗着。只可惜卵不可击石。
  水云渡托着沉重的伤体,欲向庵内躲。
  这时,庵门大开,里面五六个尼姑簇拥着一个素色简衣的妇人走了出来。
  “娘亲,你怎么出来了?”水云渡望着妇人喊道。
  妇人一脸沉静,对庵外黑压压一群兵马丝毫不惧,看了看马背上的赵鸿晔,又看了看水云渡,叹气道:“冤孽,冤孽啊,都怨我,都怨我。”
  赵鸿晔冷声道:“想必这位便是前朝皇后,冉皇后。”
  赵鸿晔曾听水横波说过,母亲在无色庵代发修行之事。
  冉皇后冉忧,目光复杂而深沉的摇了摇头。
  “渡儿,我常劝诫你要静心凝神,不可起妄念,你怎么就是不听?你知道你闯了什么大祸吗?”说毕,声泪俱下,看着水云渡抽泣不止。
  水云渡坦然道:“娘亲,我知道,大丈夫死有重于泰山,为了自己的国家,孩儿值得。”
  “自己的国家?你知道自己的国家是什么吗?”
  水云渡一脸懵。
  冉忧收了收泪,继续道:“当年,我本与前朝一个小宫廷侍卫相恋,后来,我被你父皇看上,你外祖父也一心想攀附皇权,于是把我送进了宫,可当时我已身怀六甲,有了那个小侍卫的骨肉。”
  “后来,这个小侍卫发迹了,羽衣渐丰,有了自己的势力,于是起兵造反,灭了前朝,建立了现在的元熙国。”
  水云渡听罢,目光已经呆滞,痴怔了半晌,突然向天一声咆哮:“你骗我!你骗我!”托着沉重的躯体,疯狂的向人群外冲出去。
  赵鸿晔此时也懵了。想起皇兄说过,父皇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打下的江山,这个女人,原来就是水横波的母亲,冉皇后冉忧?
  水云渡亲手设计杀害了自己的兄弟,我的皇兄赵鸿羽。
  而水横波也是,也是我妹妹……
  一阵秋风吹来,无色庵外无边落木萧萧下,一片凄凉不堪。
  皇帝驾崩,太子即位。赵鸿晔辅佐自己的侄子,皇兄的亲儿子登基称帝,并命暗卫全力保护小皇帝的安全。
  皇兄,那一别之后,你还好吗?我说过,我若想夺你的江山,早夺了。皇兄,但愿我没有失信于你。
  
  [五]问世间情为何物
  庆王府内月色依旧,不知谁家院落传来一阵凄凄咽咽的箫声,如泣如诉。
  我终究还是只能花间独酌。
  “王爷,有一女子来访。”王府家丁报。
  赵鸿晔心头一热,女子?我正孤独的时候,有一女子来访?哈哈哈哈!
  “请进来。”
  女子被传进来,赵鸿晔定睛看时,吓了一跳。
  剪春?
  赵鸿晔咂起白玉夜光杯,冷冷的道:“你又是来杀我的吗?”
  剪春依旧露着妩媚而清丽的笑容,不过这次似乎比上次好看些。
  “我带了一个消息给你。”
  剪春笑了笑,继续道:“王爷,我父亲曾与先皇,不,是先皇的先皇,有旧交,你皇兄派我去秘密调查水云渡的秘密,于是暗暗将我安插在了水云渡的身边。无色庵那一晚,我是奉水云渡的命令行事,不过,我早已将解药交给了水横波,并告知实情真相,让她暗暗将解药交给你。”
  “只是没想到,我没有将你杀死,反而你皇兄,在那一夜归去了。”
  说毕,两人都一阵叹息。
  剪春拱手作了个揖:“我的话说完了,我还有要事要办,王爷,先告辞了。”
  赵鸿晔一怔,这么快就走?这么好的夜色,好不容易来个佳人,王爷可正孤单呢。
  不多时,又有人来访。
  冉忧一身朴素的出现在庆王府。
  “冉皇后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冉忧保持着静谧的微笑道:“王爷笑话,如今,我已经不是什么皇后了。今夜来,是想告诉王爷一件事。”
  赵鸿晔咂着白玉夜光杯:“何事?”
  冉忧敛神:“当年前朝皇帝与一位昭仪生了一位公主,因为难产,这位昭仪死了,后来,是我抚养了这位公主,也就是现在的水横波。”
  “嘭”的一声,白玉夜光杯滑落于地,赵鸿晔心内一紧,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冉忧。
  冉忧继续道:“当年我犯下了太多的错,我不想因我的过错而造成更多人的不幸福。王爷,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告辞了。”
  两个女人都走了。
  今后的庆王府的月色中,应该不会对影只成三人了吧。
  横波,我还等着你的答案呢。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3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05:12)

第 二 轮第 8 号参评帖


我非桃花 何来芬芳



我非桃花 何来芬芳

(一)
元熙六年。八月十五。亥时。
晋城。御凤楼。

天气晴好,圆月已经快上到中天,从天井中望去,仿佛是湛蓝的背景下嵌着的一块银白色的宝石,隐隐有冷气透出,给这仲夏夜带来一份凉意。
赵鸿晔手执日夕时分捡到的水蓝色短笺,默默的坐了近一个时辰,眉宇间似乎还带有一丝清愁。侍立左右的司马韶、穆吹云、苏倚玉三人也是一言不发,安静的陪伴主人身边。只有一向安份不了一刻钟的叶星魄在后院与天井间来回走动,仿佛是用脚步声告诉人们,后院的客人还没有入睡。

“看似安宁心无纹,年年此夜慰残痕。奈何盘月中天久,只罩轻愁不罩人?”
水蓝短笺,中秋咏愁。这诗笺的主人会是谁?怎么隐隐合着自己的心拍?
这诗笺的主人莫非是个女子?女子遗落诗笺应是少见。莫非这女子有着什么特别的际遇?
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即使是喟叹中都有掩饰不住的轻愁,那样的落寞、那样的无奈?
此刻,多种念想在心头闪过,一向缜密的赵鸿晔也轻轻摇了摇头。

“主上,这天井……”在后院和天井中踯躅了一个时辰的叶星魄,突然开口。但很快被赵鸿晔截住。
“你现在就去前院打探打探,看能否了解到这诗笺主人的消息。”赵鸿晔扬了扬手中的水蓝短笺说道。
“是。”叶星魄隐忍住未完的半句话,一躬身接过诗笺离去。

(二)
“嗯?刚才叶星魄好像说了句什么话的?”起身踱了几步的赵鸿晔忽然像想起什么的,转过身来向司马韶问道。
“‘主上,这天井……’,他说的,未完。”司马韶向来说话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完意思的,绝对不用二个字,就像他的五短身材一样,精干,也精悍。
“哦。”赵鸿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开始围绕天井转悠起来,但并未发现什么。
抬头从撤去了布蓬的天井上望去,天上的满月已立中天,在月华的照耀下,四周开始升起青烟一样的雾障,仿佛一个巨大的玉盘被水雾托起,如梦如幻。
“好!好!好!好一句奈何盘月中天久,只罩轻愁不罩人!”看到梦幻般的中秋月夜,赵鸿晔不禁大声叹道。

“主上,诗笺的主人找到了。”叶星魄前脚踏进天井,就亟不可待的报告,身后跟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半百老者。
“你?你是这诗笺的主人?”赵鸿晔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老者,不相信的问道。
“呵呵,客官误会了。我除了卖字画时数数钱外,其他的一概不会。哪会什么吟诗作对?”干瘦老头冲着赵鸿晔躬了躬身子,把赵鸿晔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卑微的口气回复道。
“掌柜的贵姓?这诗笺的主人不是你又会是谁?”赵鸿晔对对方上下打量自己并未太在意。
“敝姓楼。其实也不是什么掌柜,只是替我们家少主人打点打点这御凤楼。诗笺就是我们家少主人的,一看这水蓝色,我就知道,整个晋城也只有我们家少主人才用,因为这水蓝色短笺本就是我们家少主人自制的。今天中午……”老人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一下子收不住地向外倒着。
“好了好了。你们家少主人?你们家少主人怎么会用这样阴柔的短笺,这诗句又这样柔美?”赵鸿晔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老人的话头。
“这……”老人再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一干人,眼睛转了转,说道:“我们家少主人本就是晋城有名的才女,写得一手好字,只是经常女扮男装以文会友,所以我们才称少主人。”
“哦。”赵鸿晔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你去吧!”

(三)
“奈何盘月中天久,只罩轻愁不罩人?”从叶星魄手中拿回水蓝诗笺,赵鸿晔轻抚丝绸质地般的诗笺,再次抬头看看了天井上空,默默在心底浅吟。
“明天去查查,我要这主人的详细情况。”
“是。”叶星魄诺道。

“主上,画!”司马韶在一旁用简短的语词提醒道。
“画?”赵鸿晔身躯一震,眉头又一次紧锁起来。
“是,主上。属下掌握的线报表明,那份画卷就在晋城。但具体情况还需进一步探实。按属下猜测,画卷极有可能就在晋城的水云庄内。”
“画卷!诗笺!”赵鸿晔念叨了两句,命令道:“这样吧,穆护卫,你陪同叶星魄今晚夜探水云庄!”
“是。”一直没有任何言语的穆吹云应声上前一躬身,立马后退,柔顺的眼神撇了一撇同样在一旁默默无言的苏倚玉,再次安安静静的站于一隅,继续用看似无神的余光,淡然的看着周遭。而苏倚玉只是暗下向他点了点头,依旧无语。

“主上,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还是让穆护卫守护在主上身边吧。再说,我直觉这个御凤楼和水云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叶星魄走到天井里的水池边,指着天井上收到檐边的布蓬和地下大理石做成的水池说:“主上你看,这样结构的天井,北方极少可见,应该只有南方才有,是标准的徽州一带建筑结构模式。属下上次探查水云庄时,发现在庄内就有一处和这样的结构完全一样,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那房子里住着的是一位老太太、一位小姐和一位侍女……”
“哈哈,原来是这些,看你都不敢说,莫非是偷看人家小姐换衣服不成?”赵鸿晔一下子没有了皇家的威严气势,调侃着叶星魄。
“没有,没有!我只是碰巧碰上了那个哑巴侍女而已……”。
“好吧,既然你已经去过了,这次去应该是轻车熟路。只是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要探查画卷的事情,而上次只是探路而已。还是让穆护卫陪你一起去吧。”
“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样的天井结构,带有明显的徽州风格,而前朝帝京就是在徽州,所以,得多加小心。”
“我,在!”司马韶在旁答道。

(四)
子时的水云庄四下悄然无声。皓月银辉透过松林照射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夜深人静的水云庄,此时比白昼更显神秘。
与窗外的静谧相比,西厢的书房里,倒是偶尔会多几声细微到若有若无的呢喃。
暗淡的油灯下,水云渡默默无声的思考着,一旁的凤七手持一破损不堪的书卷,冥思苦想,间或发出几声连自己都听不到的话语。

“谁?”静如处子的水云渡突然低声沉喝。窗外细微的脚步声并没有逃过水云渡的耳朵。
“属下。”门外传来同样低沉的回复。
“进来吧。”话音未落,楼沂已悄然无声的进来。此时的楼沂一改白日里猥琐的形象,行动干练,进门时干瘦的身影疾进,仿佛连一丝儿风都没有带进来。
“什么事情?”水云渡淡淡的问道。
“今日属下遇到一行五个人,看带头的那个气质不凡,很有大将风度,又很有学识。所以才来报告家主。”
“唔。”自小就被父母苛刻教养的水云渡早已养成内敛沉稳的性格,面无声色,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们傍晚时分捡到了小姐不小心遗落的诗笺。看情形那个带头的赵公子,哦,对了,那四个随从好像叫他少主的。那个赵公子对小姐的诗很感兴趣。我琢磨似这样的人才或许可以好好考察,以为己用。”楼沂言简意赅的把下午的情形向水云渡介绍着。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自会处理。”
“是。”

楼沂走后的书房,再次沉默起来。
“我去安排吧。”一直看着书卷的凤七,突然站起来说。多年的追随,对于家主的心思,凤七一向拿捏的很准。
“好。不过,别让横波出面,让红笺去。”
“红笺?”凤七迟疑了一下,迷惑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对于水云渡用红笺顶替自己妹妹的行为,凤七着实摸不到头脑。和自己一样,这几年红笺可是一直跟随在家主身边的啊。

(五)
“麻烦通知你们少主,我家少主人来索取遗落的诗笺来了。”快到正午时分时,楼沂对守护在天井的司马韶通报道。
“等。”司马韶转身进房。不一会尾随赵鸿晔出来。依然是简短的语词:“带路。”

来到前庭,只见一年轻女子端坐几前。丹唇素齿,明眸善睐,罗衣璀灿,瑶碧华琚。在世人眼里应是那样的惊艳。
赵鸿晔看了看面前女子,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诗笺,问道:“小姐可是此诗笺的主人?”
红笺看了看水蓝色诗笺,道了个万福后莺莺地回答:“正是,小女子谢过公子。”

赵鸿晔蹙了蹙眉,对女子的艳丽和轻率表露出明显的反感,随即不温不火的应了声,继而侧转身踱出两步,沉吟道:“缘何盘月中天久,不罩轻愁不罩人!”
回转头来,见女子一脸茫然的样子,赵鸿晔笑了笑,对楼沂道:“掌柜的玩笑了,这不是本诗笺的主人,也不是你们的少主人吧?”
楼沂一听目瞪口呆,难堪的笑了笑:“少主人今天有事不能亲身前来,只好安排下人来取诗笺了。”

赵鸿晔一听大笑起来。
笑声中,只见一娇小身材的青衫公子从书画廊里踱出,也是道了个万福,皓齿轻启,说道:“公子失礼了。小女子水横波见过公子。”
“你?”赵鸿晔的笑声嘎然而止,呆呆的紧盯着面前的这位男装女子。

(六)
元熙七年。三月初八。
晋城。凤凰山。

料峭春寒里的凤凰山顶,一滴春意都感受不到。经过漫长冬季后的刺柏、油松和银杏,依旧是那样灰黑灰黑的,看不到一点鹅绿。只有夹杂着的几颗桃树,陆续有米粒大的花苞钻出。
已经酣醉几天的赵鸿晔,依旧手执酒盏,望着山下的无色庵,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
“缘何盘月中天久,不罩轻愁不罩人。横波,我改过的《夜思》,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孤灯相伴、静夜枯守?”
“主子,属下回来了。”叶星魄一脸憔悴的来到赵鸿晔面前。
见赵鸿晔并未搭理,叶星魄继续报告道:“属下打探到水姑娘为什么入无色庵的原因了。”

“据属下打探,前朝覆灭后幸存的皇室大多隐姓埋名于晋城及附近村落,只是未用原姓,化前朝国名‘冰源’之意,改为水姓。水云庄其实就是前朝末代帝王姬恒之后。
“水家表面经营字画,但实际上却是以此为契机,打探画卷下落,辗转多年,终于在元熙四年得到画卷。但因年代久远,加上前人保存不当,导致部分缺失,给参透画卷内容带来极大难处。因此一直希望笼络有识之士协助考证。
“主上到晋城后,机缘巧合下结识水姑娘,而主上的才识又正好被水家家主水云渡看中。因此水云渡并没有阻止主上与水姑娘的交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探知到主上的身份背景。得知主上是庆王后,水云渡把隐藏了多年的身世告诉了水姑娘,才有了水姑娘入无色庵孤灯相伴、静夜枯守的结局。”

前朝!
画卷!
无色庵!
这些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些东西要由我承担?

(七)
水云庄。王台榭。

紧邻万丈悬崖而建的王台榭,此时已经是剑拔弩张,似乎连空气都禁锢了。
“姬公子请了。”赵鸿晔打量了一番面前威严、矜持的水云渡,拱了拱手。司马韶、穆吹云、苏倚玉、叶星魄四人众星伴月般侍立左右。
“庆王果然皇家风范。”水云渡拱手回了礼,发问道:“敢问庆王是否为山河画卷而来?”
“山河画卷与我何干?莫说三千里山河尽入卷,就是三千里山河尽在我手,这河山就真能成铁打的?”赵鸿晔冷笑一声,朗朗道。
“如果不是你赵家抢夺了我姬氏江山,我们犯得着来研习这画卷?”
“江山不姓赵,同样也不姓姬。夫国者,圈内点王也,意即圈地内,王者只是点滴。夫天子者,众以为人上二者也,继而私以为二者即为帝、后,其实乃谬传也。余以为夫天子者,大气需罩顶,立身需束腰。想百余年的前朝,民无以为食,国无以为疆。此江山给与姬氏后人,权益何在?反观现下市井平民,得衣以裹体,有粮以果腹,泰和民安,焉能再思前朝之政?”

“休要强词夺理!还我主上江山。”楼沂不待家主发话率先抢攻出来。
“不自量力!”穆吹云低喝一声,软剑随即幻影出手。
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楼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仅仅只是冲水云渡喊了一声“主上”随即气绝。穆吹云则侧向而立,依然用无神的余光冷漠地观察着周遭。
“楼先生!”水云渡悲愤的叫了一声,顿失平日内敛沉稳气度,挺剑抢出。
“我,来!”只见司马韶身形一纵,挡在了水云渡面前,排沙掌后发先至。
“公子小心!”就在排沙掌要接触水云渡身体的刹那间,一道红衣抢进,只听一声娇呼,红影像断线风筝向丈外飞去。

“梅影!”
“红笺!”
水云渡和凤七几乎同时喊着跃向红衣女子。
“梅影,你是何苦替我接一掌呢?”水云渡哀叹道。
“公子,这是我情愿的。可惜我不能跟随你一起复国了。”
“不,我一定要救活你,送你回桃源村。”

(八)
元熙七年。三月十八。
晋城。凤凰山。

几个丽日过后的凤凰山山顶顿时春意盎然,前几天还含苞待放的桃花,在隐约泛着春意的松柏、银杏树的陪伴下,竞相开放。
只在葡萄架下知,几人能悟愁中辞。一年宁可独一见,犹胜耳边强赋诗。赵鸿晔默默念叨着曾经送赠给水横波的诗句,无限神伤。

“主上,卑职把梅影姑娘送回桃源村了。那个凤七神智已乱,整天叫着红笺,只好让穆护卫送去邺城了。”略显旅途劳顿的苏倚玉复命。
“伤无大碍吧?”
“暂无姓名之忧,只是处于失忆中。可怜的孩子。这次回去,卑职想回一趟断崖,不知道能不能配制出特效药。”
“是啊,可怜的梅影、凤七,还有更为可怜的跳下万丈悬崖的姬家少主。这是为什么啊,这帝位之争真的就这般重吗?”
“还有可怜的……”

“你不必说了。”赵鸿晔阻止道。回头望了望山坳里的无色庵,轻轻从袖中取出水横波回赠的水蓝色诗笺,深情地摸了摸丝绸质地般的诗笺,挂在了竞相怒放的桃花从中。
触手之处,几片桃红零落,随风起舞,而空气中也仿佛随风传来水横波的私语:
我若桃花,必定芬芳。
我非桃花。何来芬芳。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二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23帖,此为第20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15:00)

第 二 轮第 9 号参评帖


水横波



  梦若寒,水横波,一身骄傲水自横,唯有无色融心田。香软,似羞还娇的桃红,淡寂的笑靥,一声轻叹,落下含苞巧笑的嫣然。那年晋城相遇,你青衫走来,只因一水蓝素笺,落你眸中润泽。与君相识,似水流年。
  
  世有桃花源,却未有梦园,不知何时,我们会有自己的桃花源?喜欢那万千粉颜羞面的绽开,喜欢那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倚墙寻望时,那朵桃花的模样,蕊如疏眉,点点流花钿。深思微凉,色愈浓,却骄然的不愿垂首错过,即使遥遥无所期。希望的空间,如初红的蕾,或明或暗或现或隐,对着新生的绿意,共同擎起不想躲藏的倔强。
  
  可是,你是那集骄傲于一般的四皇子,你是赵鸿晔,而我水横波,仍一布衣女子,何敢有福与你一起在天地间自由飞翔?任风雾慢慢袭来,扯起了柔软的纤发,终究乱了眉目,终究扰了心绪,不再粘花黄,不能与君并肩话诗文,那些已然出发的笑脸初开,是曾经埋于我深蕊中的奢望,不容风触,不容雾探,更不允许昭示给阳光。究竟承载了多少的无缘,令我背身着你的方向,作别守望。挽一朵无望,淡香取尽无解。
  
  世间总需要太多的勇气,而我,只是水横波,一个纤弱的女子,终究,没有勇气,将个粉白净嫩,绿肥红瘦,任你赏个淋漓恣意。那些未开的花蕾,都在用娇红积攒勇气,意欲开出你眼中的傲然,一样的花容蹁跹,一样的额黄清晰,而哪一朵不是你凭你择取。我,只是自己,那朵淡然的莲。若丝丝雨,让我将轻粉褪去,换上盈白,清疏黄鬓,为悦已者的美丽颜。
  
  指尖渗出的痛,将朵朵清香,化为水墨的寂寞。含羞的花苞,沾满诗篇,气若幽兰的柔情,嫣红的香腮,烙满了暖暖的温馨,潺潺涓涓的气息,氲氤了我清眸流盼的娇嗔。风,摇曳着如雪的霓群,娉婷了婀娜的舞姿,晶莹剔透的闪耀着,前世今生的芳香。柔弱的娇颜,轻轻的展开,古韵幽香的画卷。三千青丝为君留,绣地残英,画空飞絮,东风又送春归。雨足郊垧,相将翠密成帷。燕莺犹恋芳菲。向枝头、叶底依依。留春不住,绿波渺渺,碧草萋萋。让人怎不垂泪?
  
  清浅小溪,数叶飘零,静听蝉间雁鸣。细雨淡雾,试问才子何逢?木琴弦音未断。且淡然,片帆悠悠,坐看云起,高山流水,幽谷悠悠。这才是我喜欢并向往的生活,君是不能,不能与我一起,感受山水之恋,山水之美。
  
  叹息,泪落红尘,凄然独坐残香,五指轻轻弹落,奏成一曲清悠淡然的音律。把思念时遗落的文字,描赋在水蓝的素雅上,任泪水湿了,柔情的牵挂。眼角一个不小心的音符,凝成蓝色忧郁的珠泪。一点,一滴,在流年中,滴酸了恒古的眷念。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遗忘水里的心事,书写在水蓝素笺上的思语,在红尘中飘逸了几世轮回。那可是你?若不是你唤醒前世的诺言,我便不会为你这般眷恋。落花的心事,些许忧愁,搁浅在紫陌彼岸,那无形的隔,飞舞在落日的孤烟中。泛黄的时光里,在那些残旧的字词里寻找着美好的回忆,找寻温暖自己的馨香。
  
  鸿晔,是你么?我知道,你徘徊于屋外,不忍离去,但你可知,我心中的痛,已然让我无法呼吸。你,是我的想象,是我梦中的美丽,因为,将你放在我的文字里徜徉。面对尘世间丰盛的万物,面对现实,我承认我的小气,我是一个小气的女人,不能与别人共享美丽的爱情。或许我只是一尾小鱼,或许我只是一株小草,惜字如金。我坚信,只为拥有者拥有,只为悦已者绽放。于是我私自决定,将你也装在了净水瓶里,将在我眼前的净水瓶里,时时与我共存。一次次将你的每一丝弦音缠绕着自己,化鳞而生,不剥不离。我愿换你高山流水一曲,不必你为我摔琴,却情愿为你碎瓶而去。
  
  尘世如宫阙,皓月如帝眸。这一切,与我无关。有一种偏执叫单曲循环,有一种美丽叫雪舞红尘,我愿如雪,如莲,在佛前轻吟诵。我只愿,以如水蓝的心事做歌,散开在你的曲里,枝枝梅香,只是为你,我愿意。秋深雾霭遐春怨,风断离愁叹旧弦,无奈尘缘难入梦,化为佛前一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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