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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59:52)

第 三 轮第 5 号参评帖


潮汐



  
  惘见忘川河,疑上忘乡台。
  前世未厮守,今生亦无缘。
  
  一
  
  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
  我出生的时候一轮朝阳跃出海面,海的边缘泛起金色的泡沫。一片盛开的八重樱染上绯红,如一簇簇火苗在日光里燃烧。
  母亲说那是一幕太过炽热的画面,朱红襁褓中的我浑身赤红,额头一点朱砂,沐着一缕破窗而入的日光变成烈焰,灼痛了世人的眼睛。村长,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摇头叹息落下两个字:“厄兆。”一语成谶,天际惊雷闪过,潮水凶猛。在高高的山岗上望去,村庄如同沧海飘摇的野粟,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同样幸运的村长用粗糙的手指抚过我的额头:“就叫清泠吧,孽海沉浮,洗去宿罪。”
  那一天的海水诡异地变幻着颜色,由赤红到橙黄,最后是一抹淡淡的水蓝,落日跌入水蓝之渊,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天幕,一切都恢复了宁静。村长笑了:“这个孩子就叫炽焰吧。”
  我和炽焰在同一天降临,只是我被视为不祥之物。村民远远见我便露出避之不及的惊恐,眼睛纯净的孩子见到我也露出厌恶之色,他们给我的礼遇便是肌肤上的一道道伤痕。
  炽焰总是笑得清淡,她说:“清泠,你要学会咬人。”说完她龇着瓷白的牙齿,阳光便折射进我的眼睛,微微的寒意侵入肌肤。炽焰的嚣张只有在我被欺侮的时候才淋漓尽致地显现,她用尖利的树枝驱赶顽童,直到那些人如潮水般渗入逼仄的街巷。
  潮汐总是无望地相守,潮起汐落便是一场完满的修行。
  炽焰喜欢看海,而我喜欢潜入海的深处,冰凉的海水和着夜的颜色我便安然。炽焰说:“真美。”声音在海水中翻滚,最后钻入我的耳朵。彼时,黄昏和黎明悄然交替,时光流淌无声。
  我一直是这个村庄的灾难,村长故去多年,这个传言从未消散。战火弥漫的时候,炽焰轻轻攀上我的肩:“清泠,我们是孤儿了。”一场战事让宁静的村庄彻底长眠。硝烟散尽,狼藉一片,我和炽焰孤零零地站在一堆废墟之上,连哀鸿都渺无踪迹。
  一群跋扈的官兵中他是孤标傲世的姿态,跟我走!没有一点余地,他的霸道容不得些许反抗。
  他叫赵鸿羽,元熙国的天子。我和炽焰携手随他而去,身后是夕阳笼罩下的故土,咸腥的风掠过枯萎的八重樱,乱了一地。
  
  
  二
  
  这儿叫元熙国,繁华与荒凉交界的地方。萧瑟的秋,寥落的街,金壁辉煌的宫殿,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接受臣子膜拜。
  那场盛宴三天三夜不曾落幕,我在人群的边缘,只有在渐劲的西风中我的焦躁才能平息。炽焰说:“凉了,回屋吧。”她依旧淡淡。再没人欺侮我,她所有的嚣张便隐匿至深,一如此时的秋,秋凉如瘾。
  我终于找到一处与大海息脉相通的所在,冰凉的湖水在指尖抚过,偌大的湖里只一朵硕大的花尚含苞未放,记忆中的那片八重樱在风底哀哀战栗,挑动心弦。海的气息弥漫过来,眼角便渗出咸湿的液体。
  “怎么哭了?”正是那个被世人称为天子的男人,他微凉的手指滑过我的额头,停留在那颗朱砂痣之上:“真美。”一颗泪在他的温婉声中跌落。“最见不得伤心的女子,尤其是你的泪。”他的声音有砂石的粗糙,海边赤足时那些粗糙曾在脚底连绵成酥痒一片。
  天子选侍妃亦是一场隆重的典礼,成排的宫女流水般走过。他透过花枝招展的罅隙用清亮的眼睛注视着我,眼波流转春意含在眼角眉梢。
  “你叫什么名字。”
  “清泠。”
  他点头,朱笔在一张绛红的纸上写下“清泠”两字。
  “皇上!炽焰愿意尽心尽力服侍皇上,请恩准!”声音决绝到让人生疼,浓墨重彩的人群中炽焰清淡如素,却如我眼中一枚滴血的刺。
  赵鸿羽凝视着倔强的女子轻微点头,寒冷潮水般袭来,我方惊觉已是冬至。赵鸿羽看向炽焰的眼晴里却盛开一片芳菲。
  “清泠,我不离开你。”炽焰的身后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如一朵逆季生长的桃花灼痛眼睛,我落荒而逃。
  赵鸿羽的卧室总有一股奇异的香,让人心神不宁。
  “皇上,这异香为何如此乱人心绪。”
  “七月雪,五十年成形只开一株。清泠,你可知道香能乱绪更可消魂。”赵鸿羽的声音软绵,让人心神涣散。终于融化在他温柔地纠缠中,恍惚又潜入了海里,潮水将我包围,一声幽幽地叹息:“真美。”黄昏和黎明一次完美的契合,湖水之中一点腥红破蕊而出。
  
  

  
  炽焰愈发淡然:“清泠,帝王之爱只是一时,不要沉迷。你我出身卑微,更不可作虚妄之想。”我从她的眼睛里大抵看出些许酸楚和嫉恨。她终究也逃不过赵鸿羽室内的异香,七月雪的花香混合着她瓷白肌肤的体香。白色填满了我的视线,那些潮涨汐落的过往被时光沉淀,余下冰冷的敌视。
  “清泠,朕许你天下可好。”又是一次迷乱的纠缠,他亦敌不过七月雪的蛊惑,迷乱到痴狂。
  “清泠,若溺情海便是灭顶之灾。”炽焰的焦灼透出诡秘,我微笑:“情海无边,怎么勘破。”执拗也是缘于我深种的情根。
  湖畔依旧是我独自清冷的身影,那朵硕大的花已经热烈地绽放着,媚如霞彩的花瓣承载着一枝茕茕孑立的花蕊,空气中捕捉不到一丝花朵应有的香味。我已经淡忘海的颜色,犹如我再也忆不起的故乡,眼前的彤红燃烧起来,关于厄运的传言如火如荼。
  西疆战事一触即发,顽强善战的炎国厉兵秣马显出箭在弦上之势。出使炎国的大臣带回的消息让赵鸿羽紧锁双眉,炎国单于欲访元熙国,是和是战,意欲为何?是生灵涂炭还是化险为夷,元熙国的天空阴云密布。
  单于江央终是卷着尘埃漫漫来到元熙国,赵鸿羽从高高的金銮殿一步一步走下来,鼓乐声瞬间而起恍若空置的龙椅发出了哀鸣。
  单于搁下战事来访竟是为一段传言,炎国转世灵姬,那个如同图腾,代表信仰的女子据说辗转流落到了元熙国。
  那是个沐着晨辉降临的女子,赤,一味烈火的颜色。
  “听闻陛下有位妃子正是携朝阳而生,赤焰点额。若是我炎国灵姬,还望陛下成全,天下苍生必定感恩不尽。”隐匿杀机的言语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纵有万般不愿,赵鸿羽允诺三日后甄别人选交由单于定夺。
  “清泠,若不错你便是单于寻找的灵姬。”炽焰的声音轻柔温婉,入耳却赫剌剌的疼痛。
  “炎国灵姬被奉如神明,实质却孤苦一身,没有爱,没有子嗣,没有自由。”
  当传言尘嚣日上,便有不祥之兆如影随形。此刻,炽焰的面目模糊不清,应该有掩不住的笑意从她的眼睛里跌落,我分明看到一汪透明的潮湿。
  “皇上,若我是那灵姬,你会将我送走吗?”莫名的慌乱让我的眼睛赤红如血。我向那个许我天下的男人求证,他淡淡地看我一眼:“苍生社稷是朕的命。”彼时,我沐在小阳春的日光里,寒意涌起,眼前恍若被海潮吞噬的黑暗。
  “炽焰,你终于背弃了我,为了你独占那个男人的欲望。”我的恨意似利刃,斩断细若游丝的过往,彻底到无以复加。
  “炽焰,此后我孤苦终老,你又能安然吗?”我知道自已将为恨她而耗尽残生。
  
  
  四
  
  湖畔,硕大的花已经快要谢去,彤红的花瓣泛出枯木的黯淡。一枝红蕊耸立颜色愈发鲜艳,依旧没有丝毫香味。
  离三日之期已是最后一日,赵鸿羽寻遍后宫,只我一个携朝阳而生,赤焰点额。明日我便要随了单于去那荒蛮之地,做一尊神像供人膜拜。
  “清泠。”细腻温和的声音,泪眼朦胧间一个寂寥的身影,是炽焰。
  “你可知道这朵是什么花。”我缓缓摇头。
  “一萼红,色赤,无香。五十年成形花谢之后只余一株花蕊,花蕊入水便得二世,会绽开白色花瓣,通体雪白,香气袭人可令神魂颠倒,而那时候这花便叫七月雪。”
  七月雪,正是赵鸿羽室内乱人心绪的异香。
  炽焰言毕涉水入湖,她掐下那株赤红的花蕊:“清泠,赵鸿羽贵为天子,只要他愿意天下女子便都是他的。你已深溺情海,我亦无法拯救你,只望你情海泅渡早日上岸。”她看着我微笑,笑容里浮动着浓郁的悲凉。
  朝阳似锦,一如我出生的时候。日光将一朵通体雪白的花点燃,如一团烈焰,故乡的八重樱在脑海里燃烧。
  鼓乐声声似征战的号角,骊歌隐约。空旷的皇城披着朝霞,一个赤焰点额的女子孤清地站在人群之中,赤红的长裙是烈焰是红日的万丈光芒。
  “炎国灵姬已经找到,我炎国必定遵守诺言与元熙国和平相处。灵姬出世便是天下苍生之福。”单于的声音被欢呼的人群淹没。
  “清泠,此去即是永别。”眼前的女子黑纱遮目,容颜看不真切,声音却是刻骨的清晰。
  “炽焰,是你么?”
  “以后我应该叫清泠,这一生做了二世人。”她笑得热烈而灼人,是清泠的笑容。
  “清泠,七月雪已经成形,用花瓣烹茶后与赵鸿羽同饮,他此生的爱便只许于你一个,他的天下也就是你的。”
  “炽焰,你的容貌。。。”
  “种养一萼红花蕊的水是腐肌蚀骨的毒药,而遇水盛开的七月雪可生肌塑容,你的面目便借着七月雪覆在我的脸上。只是此后我再也不能看见你,否则,你的容颜将瞬间毁去。”炽焰用清泠的笑摧毁了我心底的城池,那些壁垒森严瞬间瓦解,潮汐又起承载着我回到久违的故乡。
  在我被厄运缠绕的日子里,相依相偎的时光那么温暖。眼前这个被我认定要扼杀我幸福的人竟然带着我的容颜踏上注定孤苦的路途。
  “真美,我拥有你的样子真美,我想潜入大海。只是那个地方除了荒原就是沙漠,离海越来越远了。”她送我最后一个拥抱。
  “清泠,有人要将你的心掠走,我已无能为力,那么我就把幸福留给你。”
  清泠,清泠,一声声呼唤,渐行渐远。
  
  
  五
  
  元熙三年,夏至。
  元熙国,我认当朝首辅贺久山为义父,举国上下再无人对我卑微的出身有非议。
  炎国,单于江央建寺供奉灵姬,一座圣殿召然耸立在荒漠之中。
  元熙三年,秋分。
  元熙国,赵鸿羽立我为后。声势浩大的仪式中一个赤焰点额的女子与赵鸿羽一起端坐龙椅之上,接受臣子膜拜。异香缱绻,那个男子蜷握住我的手,深情凝视:“你便是朕的天下。”
  炎国,尘沙漫漫,朔风肆虐。一个赤焰点额的女子孤坐高台接受信徒的膜拜,她俯视众生,泪水滑落如咸湿的海水倾漫而过。
  元熙三年,冬至。
  炎国与元熙国建成盟国,天下一派盛世之景。
  城与城相邻,而人与人永隔。
  彼时,故乡的大海潮汐涌动,朝生为潮,夕生为汐。潮起汐落便是一场完满的修行。
  [完]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7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2:00:14)

第 三 轮第 6 号参评帖


突围


“这算什么?”
  闻人傲的双眼盯着水云渡,仿佛要在他的眼中找出答案。一旁的空地上,横卧着一臂已断的闻人悟。身披数创的水家总管比起往日要狼狈得多,此刻他也如同绝大多数的普通伤兵一般,无力地躺在地上。
  此处亦已不是往日那熟悉的水家府第。水家是前朝皇室之后的消息不知被何人传出,元熙之主赵鸿羽派遣军队连夜奔袭水家,临危之际,水云渡勉强集合了部分暗中操练的军队,抵死相抗,方才逃到现下这个山谷之内。然而身为先锋的闻人悟却受了伤,虽不致死,但是被困于这山谷中,要疗伤恢复,却是极难。
  “你曾说视我爹如父,可如今他却受了伤?”闻人傲怒道,“你便是这样对待照顾你多年的总管的?”水云渡尚未出声,卧于地上的闻人悟便低声道:“胡闹……不可无礼!”闻人傲闻言低哼一声,不说话了。水云渡叹道:“无妨,小傲说得不错,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大家。这次对头来得太快,若不是悟叔提点,恐怕我族已然覆灭。”
  闻人傲问道:“是何人告密?”水云渡摇摇头道:“我可肯定此人不在此处,所以现下的问题并非查出此人,而是如何逃出此处。元熙的军队已经在山谷外形成了包围圈,他们可以慢慢耗,我们却不能。现下的情况是,如若三日内我们尚无法冲出此处,那么我们筋疲力乏下,必死无疑。”
  闻人悟低声道:“少主……万勿失去信心,我们……定能冲出重围。”闻人傲哼道:“你身子都这般差了,倒还记得安慰别人。”水云渡苦笑道:“若能冲出此处,我便能引大家到桃源村去,那里地处秘境,我们可以隐匿起来,再谋起事。然而到底能否冲出,我却不敢乐观。”此言倒的确不假,这个山谷中的军队不多,又兼连日作战,已是疲惫,要想冲开元熙精军的包围,又谈何容易?
  三人一时沉默。半晌,忽听闻人傲哼声道:“我看我爹若再这样下去,一日他也不能安稳度过!”他转头看向水云渡,道:“少主,请你准我今晚独身闯出去,采些药草回来。我对岐黄之术,本有研究,想来这旁近当可采到药草,这样起码帮着我爹恢复元气,挺过这数日,让他多些出谋划策,兴许还能有突围可能。”
  水云渡蹙眉道:“独自一人,若是引来敌军追杀怎办?”闻人傲笑道:“这个可以放心。我的藏踪匿影之术,尽是我爹所授,如今许是青出于蓝了。”闻人悟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水云渡知道闻人悟一向行事谨慎,他若不语,定然无事,便道:“如此亦好。”闻人傲点点头,看着闻人悟道:“那我便先去准备,久未施展,终是要练练的,这便先行告退。”道毕转身离开。
  斜阳的余晖并未持续多久,夜幕转眼便已垂于天际。
  篝火前,水云渡与闻人悟各坐一边。二人知现下形势已是极为危殆,各谋对策,然而纵以水云渡之能,亦只能连连摇头。他看着闻人悟,心中闪过一阵愧疚,道:“悟叔,实在对不住,累你伤重……现下,尚要小傲冒险翻山采药,我这少主,倒也当真窝囊得紧了。”
  闻人悟道:“少主不必介怀。我等尽忠,本是天经地义。我那犬儿……”提到闻人傲,他的面色一缓,又续道:“你绝不必担心,他的斤两,我清楚得紧,此行不会有差。只是即使真的被他采了药草回来,又于事何补?”
  水云渡叹道:“悟叔可有计策?”
  闻人悟摇摇头:“哪有什么计策?……到了此处,敌我强弱实在悬殊,除非士气高出许多,又有一往无前的意志,方有一丝突围希望。然而大家血战数日,早已乏了,敌军又紧紧包围,叫他们如何能提得起士气?”一口气说出这几句话,闻人悟也是十分辛苦,大口地喘着气。
  水云渡叹道:“正是如此,却要我如何去做?”闻人悟瞑目半晌,缓缓道:“老臣尚有一个法子,希望少主可以采纳。”水云渡双眉一蹙,看向闻人悟,只见他面容古井不波,敛藏着一分凛然威严。水云渡心头一动,知道那个神机妙算的悟叔又回来了,便恭敬道:“悟叔请讲。”
  闻人悟把身子挪近水云渡,在他耳边低声而语。水云渡双目一睁,忽然拂袖而起道:“此计断不可用。”闻人悟淡然看着水云渡,道:“少主……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本便是兵家之道……”水云渡摇摇头,背对闻人悟道:“我宁愿疾声一呼,便这么让这些士兵杀出去,亦不愿用此计。”闻人悟道:“若是这般,我军必败无疑,少主心中也应该知道。而若用此计,局面则可能大有不同。”
  冷风吹来,带来阵阵寒意,闻人悟不由咳嗽了几声。他低笑道:“少主聪慧,胜我百倍,想来那计谋少主理应想过,只是不愿向我这把老骨头提起罢了。”水云渡身子一颤,想要否认,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闻人悟低声道:“少主,为了复国大业,请用此计吧!……我闻人家为大业,万死不辞!”水云渡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苍穹,最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闻人悟咳嗽道:“多谢少主。”水云渡道:“那么,小傲如何?”闻人悟嘿嘿一笑,道:“闻人家的人,永远都会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他抬头看看天色,道:“时候差不多了,少主,可一定要让他看到啊……”

  闻人傲脱去了铠甲,换上一身夜行衣,快步向营地赶去。在出发之前,他希望再见水云渡与闻人悟一面。然而当他靠近营地,却听见水云渡正在高声大喝。
  “……闻人老将军,为了我们的突围,为了我们能够一息尚存,舍生忘死,而今撒手人寰,我等怎可不为他报仇!”
  闻人傲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在摇曳火光下,他分明看到了水云渡的身前有人静静地躺着——静到他可以肯定此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而看那面容,却不是今日仍在教训他的闻人悟是谁?
  士兵们为水云渡的激昂话语所影响,纷纷怒喝起来。事实上,闻人悟的死去,已经令他们陷入了极度的愤怒之中。在水家管理多年,他的名字在军队中早已深入人心,在突围战中的身先士卒以及勇猛战意也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这样一个深具威望的可敬大将,便如此死于人手,怎教他们不愤怒?
  “为闻人将军报仇!为闻人将军报仇!”呐喊声如同潮水一般。
  “若要为闻人将军报仇,我们应该怎么做?”水云渡高声问道。
  “拼死一战!”
  “好!还请诸位今夜枕戈待旦,明日我等便冲杀出去,不负闻人将军所望!”
  “领命!”众将齐齐应声,各自带领自己的部队散开,为明日一战休养生息。
  水云渡眼见诸人散去,紧绷的全身松弛下来。他看看地上了无生气的闻人悟,见他面容安详,显是走得毫无遗憾。这为自己家族劳碌一世的老将,此刻终于归于尘土。水云渡叹口气,道:“对不住了,小傲,全因我无能,方才累得悟叔身死。”
  闻人傲的身形慢慢接近,影子被火光拉得极长。他缓缓跪了下来,看着父亲的遗容,沉声道:“给我理由。”水云渡叹息了一声,并未回答。
  “给我理由!”闻人傲忽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为什么?我与你们分别不过一个时辰,他如何就突然去了?”
  水云渡看着闻人傲的双眼,忽感一阵疲惫,道:“这是悟叔自己要求的。”
  闻人傲盯着水云渡,一字字道:“你说什么?”水云渡道:“悟叔知道我军战斗力已然不足,再加连日征战,形势已是危殆,为了激发将士们的血性与潜能,他便献了此计。”水云渡看着闻人悟的遗体,又道:“悟叔的意思是,他自杀。将士们一向敬他,见他身死,必然义愤填膺,再由我加以领导,必然能勇猛非常。”
  闻人傲冷笑道:“那你便答应了?”水云渡沉声道:“不可不应,无法不应。即使不应,悟叔也不会就此罢休。他已决意一死,来换我众人脱险!”
  闻人傲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禁哑然。只因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再不会有更合适的计谋,再不会有更合适的执行者。他深深看着眼前父亲的尸体,那个总是严厉却又不动声息爱护着自己的父亲,此刻已再不会醒转,再也无法骂自己一句,夸自己一句。然而闻人傲却感受得到,仿佛还有一些什么,是父亲没有带走的。
  水云渡见闻人傲沉默,只道他依然心痛,便叹道:“我对不住你们。若你有求,尽可说与我听,我必然为你办到。”
  闻人傲嘿然一笑,一把扯开夜行衣,长身而起。
  “那你们就要给我好好地,活下去。”水云渡眼睛一睁,闻人傲立于月光之下,那背影竟而突然变得陌生的高大起来,甚至有那么一些的……辉煌。
  “明日清晨,我会在那边山头敲响战鼓,届时你们一鼓作气,冲出这个包围圈。”闻人傲的语气平淡如水,令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动,“我会尽我所能吸引敌军,在我死之前,你们要给我冲出去。”其话语之决绝,有如铮铁。
  “闻人家的人,永远都会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水云渡知道闻人悟话中之意,当下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知道,拒绝不但无法阻止闻人傲的行为,更是对他闻人家赤胆忠心的侮辱。闻人傲仰头道:“云渡,我爹一生为你皇室奔波,我希望你可以带着他的遗体突围,他日将他安葬,也算不枉他此生。”水云渡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悟叔忠烈,我从不敢忘。那么……你又如何?”
  闻人傲低笑道:“我吗?”他忽而转过身来,看着闻人悟的遗容。老人的脸色早已苍白,然而那已僵硬的面容中,依旧藏着一名将军勇而无惧的凛然,在那冰冷的躯体下,仿佛仍有什么东西在汩汩流动。闻人傲的双眼放出了光芒,道:“就让我的热血永远洒在此处吧!我要让世人见识到,闻人家睥睨天下的,英雄之气!”

  “咚!”
  伴随着第二日朝阳升起的,是如雷一般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密集如雨,磅礴如万马奔腾,霸气似雷霆震怒,充盈于天地之间。水家的军队知道,是时候突围了!水云渡立马横刀,遥看山上擂鼓的模糊身影,不觉将手中驭马绳握得更紧了些。
  不能再辜负闻人家了!不能再辜负我的属下了!
  水云渡长啸一声,高呼道:“冲!”
  “咚!咚!咚!”
  冲!水家的军队如离弦之箭,向着敌军包围圈冲去!被困的绝境,水云渡的动员,闻人悟的死,闻人傲的鼓点,都提醒着他们一件事:不战者,耻!一时间,刀光如雪,人马如电,瞬间在偌大的包围圈中冲出一个缺口。然而元熙国的军队到底是精兵,虽然一时乱了阵脚,却没有惊慌。很快,潮水一般的军队从两边涌来,试图再次形成合围之势,一点点吞噬掉这些顽抗的敌人。
  然而那鼓点疯了一般地在响!
  “咚!咚!咚!咚!”
  在那鼓点的激励之下,水家军队也像疯了一般地向前冲杀,水云渡更是一马当先,充当着军队的箭头,而其余众将个个不甘落后,呼喊着御马狂冲。他们身上负的伤已经足够多,然而此刻的他们仿佛已不是血肉之躯,那一道道伤痕在他们身上显得如此不起眼。他们在那鼓点的伴随下,一往无前,震惊百里!
  元熙军带头的将领看着这出乎意料的战况,自是急躁万分。他们不是不知道那鼓点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也派出小队往鼓声起处攻击,然而那鼓声居然不曾停下!
  厮杀着的元熙军队突然有些怯了——在他们面前,与他们厮杀的仿佛已不是人,而是疯狂的野兽。他们的军心散了,面对着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水家军,他们无法坚持。
  水云渡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振臂一呼,水家军的将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杀!——”
  刀光!鲜血!只一瞬间,元熙军那将成却终究未成的第二次包围崩溃了,没有人能抵御水家军那夹杂着激昂意气的刀!他们如同奔雷骇电,杀出一条血路,将元熙军远远抛在身后。至此,元熙军纵想追,也已追之不及。
  他们成功突围了!就在元熙大军铁牢一般的包围下,他们突围了!
  阳光照在前路,这一群奔波的亡命者终于看到了光明。
  水云渡喘着气,回头看着苍穹,朝阳刺眼的晨辉照得山头一片光亮,也照得水云渡一阵恍惚。
  忽然,他心头一颤,因为他听到的声音似乎跟刚才不太一样了。半晌,他身子颤了几颤,眼中泪光一闪而逝。
  此时水家军才发现,那支持着他们战斗的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2:00:41)

第 三 轮第 7 号参评帖


惊凤记



  一,凤家双凤
  柳浣雪来到凤家庄的那一年,她还不到六岁。
  邺城的风光明媚动人,闲花淡淡春。邺城的凤家庄更是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柳浣雪总爱在那杨柳岸小桥流水边玩耍,独立小桥风满袖。凤七公子便叫她柳浣雪。
  凤七公子排行第七,人都称凤七,是凤家最小的公子,只年长了浣雪几个月。虽然一个是公子一个是丫鬟,却从未有过主仆之分,两人从小便爱在一处厮闹。
  只可惜凤七公子一副清俊模样却生得一个体弱多病的身子,常年面色惨白,形容消瘦。因着这个原因,凤七公子喜欢静静的在书房中读书,更甚于在外面玩耍。也因着这个原因,浣雪端茶时不小心跌倒,都是凤老五把她扶起来,浣雪不小心掉进荷花池,也是凤老五把她救起来。总之,逢着浣雪有个小灾小难,都是风老五帮她在解决。
  凤老五是凤家的五公子,及过了弱冠之年,也不束发,穿着亦与常人有异,总爱将右衽深衣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一片诱人的胸肌,其桀骜狷狂之态尽现,下巴上总可见一片剃不尽的胡子桩,虽只年长凤七四岁,看着却像年长了十岁。因此,长大后的柳浣雪便叫他凤老五。
  凤老五喜爱四处游历,名山名水名城名镇,走过的地方不少。这不,眼下便刚从晋城游历回来。一回来,才卸下车马,便带着一个锦盒往凤七的书房来。
  “七弟,我带了个东西来,你一定喜欢。”凤老五脸上洋溢着兴奋。
  凤七正端坐于书案前阅读,手里捧着个镶金丝小暖手炉,一袭白衣趁着一张白净的面容,显得格外清俊斯文,见凤老五进来,淡定的抬了抬眼。
  凤老五将一只长形锦盒放在凤七跟前,打开来,是一幅卷轴。
  “五哥,何时到家的?去见过大哥大姐了吗?”凤七声音细软。
  “见他们做什么?”凤老五最不爱这些繁文缛节。
  “你一月不在家,此刻回家了,也不去请个安问个好?”凤七语调略带严肃,显得更像个哥哥。
  凤老五避而不答,用食指摩挲着下巴,瞅着卷轴笑道:“这个,你一定喜欢。”
  凤七慢条斯理的将卷轴打开来,凝神的看着,目光突然变得深冷:“你从何处得来?”
  “晋城。”
  凤七心里一怔,晋城?难道真是……
  凤老五觉察出凤七面有疑色,继续道:“晋城真可谓古玩字画的天堂,我特意淘了这样一副残卷给你来解闷。”
  一时浣雪姿态袅娜的端着一盏茶进来。
  凤老五将茶杯茶盘一并接过来放在案上,掀开杯盖啜饮了一口,道:“你慢慢研究,我到易家庄去了。”说着,便拉着浣雪一路走了出来。
  浣雪被这突袭搞得又是羞涩又是气愤,他怎么可以在七公子面前拉我的手?于是恼羞成怒的道:“你这个没规矩的凤老五,拉着我去做什么?是不是也给我带了东西?我才不要!”
  凤老五用手指背敲了下浣雪的脑门:“想的倒美!快,帮我拿东西。”说着说着,将从马车里挑出的大大小小几个锦盒全塞在了浣雪手里,另备了马车,往易家庄去。
  
  
  
  二,易家别院
  易家别院的春色丝毫不比凤家庄差,桃花杨柳笑春风,更兼多了一个弹琴之人,闲筝如流水缓缓流淌,让凤老五听着心情更加舒畅。
  浣雪抱着一堆的锦盒跟在凤老五身后。
  易双寄笑意盈盈的迎上来:“凤兄,何时到家的?”
  “刚到。”
  易双寄一面迎一面请,两人往亭子里走去。
  浣雪没留意到台阶,绊住了脚,一个踉跄,怀中的锦盒掉了一地。
  易双寄饶富意味的道:“你怎么带了她来?”边说边命人去收拾了地上的锦盒。
  凤老五摩挲着下巴:“有一个多月没折磨她了,心里发慌的紧。”
  易双寄饶富意味的浅笑。
  “喂,傻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凤老五故意耍着腔调。
  浣雪气嘟了嘴,斜睨了凤老五一眼,随手掐了一片叶子,做了个向凤老五扔的样子。
  易双寄以拳掩嘴,噗嗤笑起来。
  凤老五道:“我给你带了晋城最好的文房四宝。”
  易双寄灿然:“知我者,凤兄也。”
  “这是谁弹的?徵音转音时太快,变调节奏亦过快,这一段有一根弦没有抹住。这一定不是一双常抚琴的手,而是一双拿剑的手。”凤老五边听筝边道。
  易双寄吃惊的笑道:“呵呵呵,凤兄何时做起钟子期来了?”说着,向亭子外不远处的花丛间望去,凤老五也跟着望了一眼。
  “这是我还未过门的大嫂,滟潋,是个医手,人家是捣药的,可不是拿剑的,呵呵呵。”易双寄继续道。
  
  
  
  三,仆人之死
  “啊——”
  清晨,露气清寒。
  浣雪每日在凤七起床前,都要替他先打扫一下书房。也只有她,才能时常出入凤七的书房,平日里凤七都不喜欢被打扰。
  今日浣雪照常来打扫,一进得书房,就发现老仆人老张躺在地上,额角仿佛有血迹。
  这一声叫,唤醒了整个凤家庄。
  老仆人老张死在了凤七的书房,这个消息很快在凤家庄传开。
  凤老五最先赶到,见柳浣雪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一副楚楚可怜样,大概是受惊过度。又环顾了整个房间:“这地下的书和画卷是怎么回事?”
  地上有一摊凌乱的书籍和画卷,应该是从旁边的书架上掉下来的。书案上的笔筒倒了,书桌的一个角上血迹斑斑。
  浣雪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知道,我来时,就是这样。”
  凤老五显得异常冷静:“你先去照顾七弟。”
  浣雪点点头,然后往凤七的卧房而去。
  这个老张是凤家庄的老忠仆了,平日里负责在夜间检查烛火门窗,因此,他会来到凤七的书房并不奇怪。
  可老张是看见了什么?是谁来到了书房?老张为何会与人发生撕扯?而且,根据屋内的情形,这个与老张发生撕扯的人,并非是故意杀人,他的目的是盗窃。
  凤家庄里无缘无故死了人,这事传开去,势必影响凤家庄在邺城的声誉。虽然凤老五自信有能力找出真凶,但还是报告了衙门。一来凤老五可以轻松点,二来请官府出面,名正言顺点,多少会遏止些风言风语。虽然凤老五平日很不爱和官府打交道。况且这外头的事,自有大哥大姐去打点。
  一时仵作来了,验尸后发现,老张是和人发生撕扯,不小心撞到桌角,头部受创致死。
  这和凤老五推测的结果相同,不过仵作还验出了一个结果。老张死前中过毒。
  这种毒不是致命的毒,不会致人死,而是一种吃了会使人暂时失声的毒。
  凤老五恍然,难怪如此,老张和人发生撕扯,至少应该会呼救,而昨晚却未曾听见任何动静。
  “你可知这种毒出自何处,江湖上何人喜欢使用这种毒?”凤老五问仵作。
  仵作道:“提炼这种毒药的毒草一般生长于悬崖峭壁上,性极寒,江湖上用它的人不多。”仵作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毒手阎罗。”
  
  
  
  四,珠钗垂
  凤七换了一间书房。
  凤七虽还不太适应新的书房环境,可他宁愿在新书房坐立不安,也不愿呆在旧书房,在那里一呆,眼前便会出现一个死人躺在面前的情景。
  自打凤老五从晋城回来,他就一直心事重重,整日闷在书房,浣雪叫他出来散步也不去,浣雪在他面前开心的笑,他也不笑。一张白净的脸显得愈发静谧和深沉,目光冷淡,心思不可捉摸。似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样。
  浣雪端了一碗燕窝清粥进去。
  “公子,易家公子来看你了。”浣雪轻言细语,温婉可人。
  “不见!”
  凤七见浣雪头上又簪上了那支珠钗,衬得浣雪端的是娇俏婀娜,不禁多看了几眼。看得浣雪羞红了脸,一腔女儿心事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等待开放在春风里,思绪纷繁,一霎微雨洒庭轩。
  这珠钗你道是怎样来的?是浣雪有一天晚上醉了酒,早上梦里醒来,对镜梳妆,便发现头上簪着一朵珠钗。
  人都说珠钗是定情之物,庄里几个丫头都笑话浣雪,要红鸾星动了。
  浣雪每每被笑得不好意思戴这珠钗。
  浣雪也不知这珠钗究竟是谁所遗。
  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凤七。
  七公子性格腼腆,不善表达心事,故而以珠钗偷偷相赠来表达情意。
  浣雪每每想到此,脸上都有种说不出的多情韵味。这韵味时常被凤老五偷偷的发现,然后被凤老五取笑:“哪个少女不怀春,你也怀春了吗?”
  浣雪听了,又羞又愧,脸一直红到耳根,回口道:“你才怀春,你一肚子春心。”然后撅着嘴,气呼呼的跑开。
  
  
  
  五,黑衣人
  月黑风高,今夜的凤家庄有点凉,起风了。
  将近三更时,浣雪想去看看凤七,若凤七未睡,添了手炉不曾?若睡了,添了被褥不曾?
  凤七公子从小体弱,尤其惧冷。
  浣雪提着一只灯笼,来至凤七的卧房外,见没有灯,想必是睡下了,待要进去悄悄给凤七添被子。
  还未及进去,却见一黑影从里面出来,跑了几步,一跃窜上房顶,又一跃跳过一面围墙,向更远处跃去。
  “有贼。”
  浣雪失声叫出来,又紧张又害怕,声音哆嗦着又喊了一句:“有贼啊!”
  恰逢衙门里有几个当差的,在凤家庄巡视,路过此,听见喊声,赶紧朝那园子里,黑处的围墙外追去。
  不一会儿,那几个当差的,和凤老五一道,悻悻的回来了。
  显然没有追到黑衣人。
  众人去看凤七,凤七却还未曾睡,正呆呆的坐在屋**,床上的被褥还是早晨叠好的模样。
  “公子,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刚才,可曾看见屋里有什么人吗?”浣雪关切的问道。
  凤七摇了摇头,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冷淡。
  凤老五脸色凝重,查看了一下屋内,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又命人到书房去检查了一遍,皆无动静了,方散去。
  浣雪倒是奇怪,刚才凤老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仿佛不曾见到他,为何会和当差的一道回来。
  隔日,浣雪向凤老五问及此事,凤老五一脸鄙夷道:“你个笨脑瓜。”
  浣雪一脸义正言辞的道:“其实,那晚那个黑衣人就是你,是不是?当差的们追到的黑衣人就是你,只不过你趁机乔装改扮了一下,都没认出你,不然为何你会和他们一道回来?”
  凤老五继续鄙夷道:“说你蠢,你还真蠢。”
  浣雪道:“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偷偷找七公子去求情了?”
  “你发什么春啊?”
  “你才发春,你发骚。”浣雪争的面红耳赤。
  
  
  
  六,抓贼
  凤七又换了卧房。
  凤家庄加强了人手,晚上专为凤七查岗换岗,保护凤七的安全。
  凤七对此并无多大悦色,保护也罢,不保护也罢,凤七似乎看的很淡然。
  凤老五终于束了发,不过是为了抓贼。他打扮成凤七的样子,半夜三更坐在凤七的旧卧房里,背对着门。
  果然,那黑衣人又夜探凤家庄,悄悄溜进了凤七的卧室。
  “怎么样了?研究得如何了?”来人嗓音有点沙哑。
  “你过来,我告诉你。”凤老五学着凤七细软的声音。
  那人果真走近了几步。
  凤老五根据脚步声判断了那人的位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软剑,转身使了一个落花流水的姿势猛袭那黑衣蒙面人。
  突然房间里的蜡烛被飞来的火苗打亮。
  蒙面人一见不是凤七,立即拔剑反击,奈何出招已晚,凤老五动作又异常敏捷,蒙面人一下便落了下风,被凤老五的招式压制着。
  凤老五又使了一招凤凰于飞,手中的剑立马变成雌雄两把,雄剑继续与蒙面人的剑锋抵抗,雌剑顺手使了一招桃花扇底风,将蒙面人脸上的面巾一剑挑开。
  凤老五惊讶得呆了。居然是易双寄。
  蒙面人也惊讶得呆了。凤家老五身手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都收起了剑。
  易双寄赶紧向门外逃去。
  外面有把守着的衙门捕头听见打斗,早已经赶了过来,看见易双寄从凤七的卧房逃出来,赶紧追了上去。
  易双寄,怎么会是易双寄?这一夜,凤老五百思不得其解。
  
  
  
  七,出游
  “听说衙门的捕快抓到易双寄了。”
  “你听谁说的?”
  “你不知道吗?你成天想些什么啊?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关心一下,你结交的好朋友要害七公子你居然不知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
  浣雪像个大人一样教育着凤老五。
  凤老五听了,并不答言,望着眼前一池春水沉思。突然对浣雪道:“在哪里捉到的?你听说了吗?”
  “易家别院喽。”
  “易家别院?不对,太不对了。”凤老五自言自语道,也不管浣雪是不是眨巴着眼在看着他。
  突然,凤老五又道:“我又要出去游玩了,有兴趣和我一起吗?”
  浣雪鄙夷道:“你还有心情游玩?”
  两日后,凤老五果然赶着马车,往江南而去,烟花三月下扬州。
  
  
  
  八,回忆
  “听说,前朝的末代帝王曾留下一卷画卷,里面暗示了一张藏宝图。”易双寄道。
  凤老五笑答:“你也知道了?”
  “现在江湖上都在传。而且……”
  “而且什么?”
  易双寄放低了声音:“而且听说,前朝皇室后裔,正在准备复国,到处在招兵买马,而且就在晋城。你这次到晋城,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凤老五收起了笑,变得严肃:“你听谁说的?”
  “你甭管听谁说的,总之,这事十有八成不会假。”
  凤老五敛了敛颜,听着筝声,看着弹筝的女子,不再言语。
  易双寄继续嘀咕道:“复国?历史上有几个能真的复国?秦始皇统一天下,什么齐楚燕韩,有哪个复国成功了?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凤老五索性闭目养神起来,边听曲儿边喝酒,不再搭理易双寄。
  坐在马车上的凤老五,边养神边想着当日从晋城回来,在易家别院与易双寄相会时的情景。
  
  
  
  九,画卷之谜
  “凤七公子。”
  “你来了。”凤七沉着应言。
  来人依旧黑衣蒙面。
  “怎么样了?研究得如何?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凤七略带笑的道。
  这口气,让蒙面人想起了半个月前,有点迟疑的不敢走上前。
  凤七转过身来,点亮了房间的灯烛。
  蒙面人确定眼前是凤七了,才把面巾拿下来。
  “你向来行事谨慎,为何今日如此的畏畏缩缩。”凤七冷笑道。
  “还不是你家那个老五害的。”
  凤七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瞬间又消失了。
  “究竟研究得如何了?”
  凤七往书案前坐下来,展开那一副残破的画卷,静默了半晌,意味深长的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藏宝图,也没有什么名单。”
  那人惊愕:“怎么可能?”
  “我把这画的装裱层全部拆开看过了,并未发现有任何暗藏的玄机,再看画面,东面是泰山,由东往西是黄河。而中间那些残破的部分,只不过是作画时的一些留白,唯一缺了的一个地方,是这里。”说着,凤七手指往画上一指。
  那人不解。
  凤七道:“这里,正是晋城。”
  “晋城?”
  “山河万里何其壮,一朝陨灭留晋城。”
  “什么意思?”
  凤七笑道:“你还不明白?就是说,你们的祖宗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藏宝图,只留了一个晋城给你们,意思就是让你们在晋城安居乐业,不要想着什么复国。战争打起来,受害的只会是百姓。”
  “我不信。”那人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凤七泰然:“由不得你不信,祖宗已经给你们留了后路,你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至全天下老百姓于不顾。”
  说着,便将那已拆了装裱的画卷往那烛台上一扔,火光四射,画卷瞬间便燃了一半。原来凤七早在画的背面抹了一层油。
  那人气愤之极,拔出剑来,直指着凤七的脖子:“你敢背叛我?”
  
  
  
  
  十,真相
  “水云渡,你终于来了。”凤老五出现在门口。
  “我可等了你半个月了。”凤老五走进来,边走边道。
  水云渡一脸不可思议:“你,你没有走?”
  “我跟你说过我要走吗?”凤老五依旧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
  “好你个凤七,你出卖我。”水云渡目光凶狠的看着凤七。
  凤老五往一张设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的靠背椅上一坐:“水云渡,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
  “几个月前,我便发现你和我七弟有来往,我七弟平日从不出门,如何会结识你的?某一天,我终于跟踪到你,打听到你的背景。时下,又正值江湖上传闻前朝画卷一事,我便猜测,你是看中了我七弟的才能,想让他帮你鉴定画。”
  “于是我假意游晋城,先你一步找到了那幅残破的画卷。其实,我不找画卷也可以,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会不会伤害我七弟。”
  “然后,朝廷潜伏在易家庄的暗卫滟潋,听闻了此事,立马来凤家庄盗画,不想被老张发现。滟潋并不想伤人,只是给老张吃了哑药,方便逃走。不想老张对滟潋纠缠不休,厮缠间,不小心撞了头,误伤了性命。”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夜闯了凤家庄,但哑药只有毒手阎罗才有,而滟潋是毒手阎罗之徒。”
  “后来你夜闯凤家庄找七弟询问画卷的研究进展,被我逮到,只是当时你易容成了易双寄的模样,嫁祸给了易双寄。可是你并不知,易双寄是个左撇子。而你,通过与你过招时的情况,我发现你不可能是个左撇子。”
  “再后来,我假装出游,实际是一直在等你的再次出现。终于,让我等到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七弟在为你做什么事,我不想七弟做你的同党,将来成为一个被朝廷缉拿的反贼,所以,终于说服了七弟,让他来说服你放弃你复国的梦想。”
  “你是前朝皇室后裔,你可曾想过,一次战争,会毁坏多少人的家园,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水云渡气急败坏:“你住口。”激动的手,将架在凤七脖子上的剑也松了下来。
  “你走吧,五哥答应了我,不杀你。”凤七温吞的道。
  水云渡知自己不是凤老五的对手,也不知门外还有没有伏兵,既然如此,还是保命要紧,于是慢慢退到门口,留下了一个复杂而又感慨的眼神,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
  
  
  
  十一,凤折柳
  “就这样放他走了?”柳浣雪一脸天真的看着凤老五说道。
  凤老五点点头。
  “那他还会来吗?他还会复国吗?”
  “他不会来了,他也复不了国了。现在天下太平,我们就这样过日子挺好的。”凤老五一脸惬意。
  “你怎么知道他复不了国了?”柳浣雪天真的眼神变成一种崇拜。
  凤老五摩挲了一下下巴,神秘的道:“因为,真正的藏宝图,在我这里。”
  柳浣雪不可思议的:“真的假的?”
  “真的。”
  “我发现你现在变了。”柳浣雪俏皮的道。
  “是吗?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又帅气又聪明?”凤老五一脸自得。
  柳浣雪道:“你现在变得用大拇指摩挲下巴了。”
  凤老五一怔,摩挲着下巴道:“是吗?还真是,我居然都没发现,哈哈哈哈!”
  凤七一脸白净斯文的走来:“浣雪,其实有一件事你也没发现。”
  柳浣雪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凤七,好奇的道:“什么事啊?”
  “你头上那支珠钗,是五哥游洛阳时带回来的,他当时跟我说,以后要将这珠钗送给他的心上人。”
  柳浣雪霎时脸上飞出两朵红云。
  原来,那个酒醉的夜晚,那个梦醒的早晨,那个为我插上珠钗的人,竟然是你,凤老五。
  凤老五拉起柳浣雪的手:“走。”
  “干什么去啊?”
  “跟我去游历天下。”
  “游历天下?那多累啊。”柳浣雪佯装不情愿的。
  “那跟我去策马江湖。”
  “策马江湖?江湖多险恶啊。”
  “那我们去寻宝。”
  “我可不是贪财的人。”
  “那我们去生小孩。”
  “什么?”
  
  <完>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2:01:21)

第 三 轮第 8 号参评帖


水向东流


水向东流。
  
  一
  
  水云渡觉得很头痛,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水家苦心经营的晋城毁于一旦,可是却又想不出好办法。
  
  酒,已喝了两天两夜,在晋城最奢华的楼外楼,最奢华的房间里,最奢华的床上,最奢华的器具,还有两个最美的女人。
  
  楼外楼不是酒楼,却有着比酒楼还要齐全的设施,而配备这些设施只为了招待一个人,就是水家大公子水云渡,因为只有在楼外楼,他才可以放宽心,一醉方休。
  
  水云渡不经常来喝酒,但每次来都是连醉三天,每次都换一种床换一种酒杯换不同的女人。上次是金床金杯,这次是玉床玉杯,连怀里的美女都玉润珠圆,香甜可人。
  
  美女名叫断玉、环玉,一个是晋城里最美的女人,一个是最能喝的女人,断玉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躺在一边,环玉半醉半醒,躺在水云渡的怀里吃吃而笑。
  
  晚霞千里,透过窗棱照在她的脸上,红得似火,娇羞无限。
  
  水云渡是个懂得享受和抓紧时间享受的人,因为,他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活着。每次喝酒,他都希望就这样醉死,再也不要醒来,但每次偏偏都醒得很快。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
  
  “嚓!”坐在书案前的凤七点燃烛火,看着水云渡手里的玉杯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凤七从来不喝酒,因为他觉得酒能误事。
  
  一步,两步,三步……
  
  从一楼到二楼,一共二十九步,上次凤七来的时候曾经数了一遍。门外的脚步声,再走两步就到了门前。
  
  然后他就会看到小楼,那个脸蛋圆圆的少年,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小楼,水云渡喜欢这样叫他。
  
  今天的脚步声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小楼,而是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
  
  通常情况下,水云渡看到女人都会很愉快,但是,这次很不愉快,因为他的酒再也喝不下去了。
  
  水云渡的心提了起来,该来的终究会来。
  
飞刀,就是在门开的一瞬间发出的,飞刀出手,女人已向后疾射,反手将门推上。

  
  三
  
  水云渡没有动,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他依然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手抱着环玉,一手里拿着酒杯。
  
  动的是凤七,白影一闪,已抢在水云渡身前,轻轻一抄就把飞刀抄在手里,反手如电掷出,刀飞出后,房门方才关上。
  
  女人已飞奔到楼下,翻出窗棱,绝对没有想到刀会顷刻间飞回来,比她的人还快,后发先至插入后心,她一个踉跄跌落院中。
  
  水云渡还是没有动,轻袍缓带,高床暖枕。他知道那个女人必死无疑,因为没有人可以在凤七的刀下生还。剩下的事就由楼员外来处理了。
  
  对于楼外楼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明哨暗哨,水云渡比任何人都熟悉,因为从小父亲就把晋城的地图给他看,教他背下来,每间院落、每条街道、每颗树都了如指掌。
  
  那时年幼,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他很听话,连晋城的每户人家都一丝不苟地背下来。直到二十岁,父亲去世那年,他才明白父亲的苦心,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晋城最有钱的楼员外对父亲毕恭毕敬。原来,楼家的财富都来自水家。
  
  少主!水云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这个称呼,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而楼员外太固执太热情,鞍前马后,殷勤之极。倒是楼员外的儿子,楼醒风从那以后跟他拉开了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这让他很郁闷。
  
  小楼!水云渡从小就这样叫他。虽然小楼应着,但却比以前懒散了许多。他知道不能强求小楼承认他的身份,因为他们是朋友。他一直在想,复国真的那么重要么。但一想到父亲那充满祈望的目光,他的心就沉到海底,祖父两辈苦心经营的晋城如同一座高山,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四
  
  凤七拂了拂手掌,重新坐回书案边,审视着案上一幅水墨丹青。
  
  初秋时节,天气未凉,他就已经披上了狐裘,瘦弱的身材在毛绒绒的狐裘之下更显单薄,苍白的脸因刚才的用力泛着微红。
  
  “如何?”水云渡轻轻地问。
  
  “刀长三寸,重三两,薄而窄,青山曲家刀。看她飞出窗外的身手却又是明水易家庄的雁上林梢。”
  
  “易家庄丢了画,肯定会来找,而曲家久不在江湖行走,本不应该来趟这道混水。”
  
  “据说曲家大公子……咳咳……”凤七咳了一下,脸上刚退的红潮重新涌上,“曲无印做了战劲将军的军师。”
  
  “哦?”水云渡皱皱眉头,喝了一口酒。
  
  “所以,我们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她能活着进来,就说明此地已经不算秘密了。”水云渡叹口气,“想安静地喝口酒都这么难。”
  
  “任何地方都可以喝酒,但,画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画的。”凤七跟着叹口气,把那幅画卷卷起放到一边。
  
  “又是假的?”
  
  “是。”
  
  “连易家庄都没有云德皇帝的真迹,或许……”水云渡若有所思,“那幅画早就被销毁了。”
  
  “还有一个地方。”他挑亮烛火。
  
  “哪里?”
  
  “皇宫!”
  
  夜风袭来,烛火轻轻一闪,屋里一暗,两人同时向窗前望去,一个黑衣少年悄然坐在窗前,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安静的样子就好象一直坐在那里一样,月牙般的眼睛镶嵌在圆脸上,看上去好象一尊小弥勒佛。水云渡一直说他是个福将。
  
  “你来晚了,小楼。”水云渡的眼神一亮。
  
  “你一定要去找那幅画?”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
  
  “对。”
  
  “如果我要阻拦呢。”
  
  “听说,皇宫的酒很好喝。”水云渡很不愉快。
  
  “如果是用人命换来的,那么,再好喝的酒喝起来也一定会苦。”小楼丝毫不理会他的脸色。
  
  “没有苦哪有甜。”
  
  “甜的是你,苦的却是别人!”
  
  “啪!”水云渡手里的玉杯暴裂,红酒顺着裂缝流趟到青筋暴露的手腕,然后变成一条条红线滴在床上,打湿了绣花锦被。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断玉和环玉,突然暴起扑向小楼。她们长得很美,双手纤细柔美,双腿修长健美,招式更美。
  
  小楼不像水云渡会怜香惜玉,对他来说,女人只是女人,没有美丑之分,除了水横波以外。对于招式来说,招式美不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要人命,那才是真正的武功。所以,他学的是真正的武功。
  
  当两个美女变成两具尸体的时候,凤七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他忍住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小楼,水云渡没有动,他也不会动,也不应该动。
  
“你的女人很听话,但被我杀了,你可以动手了。”小楼轻轻拭杀刀锋上的血。

  
 五
  
  水云渡看都没看两个女人,轻轻把玉杯碎片放在床边几案上,拿起手帕擦掉手腕上的红酒,他擦得很小心很仔细,好象在擦拭精美的器具。
  
  “你知道不知道?”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思考了很久,“前朝为什么会灭亡?”
  
  “不知道。”不楼皱皱眉头,对于前朝事,丝毫不感兴趣。
  
  “因为女人。”水云渡抬起头,看了看地上已没有呼吸的美女,“云德皇帝水萧戚迷恋唯妃达到三年不理朝政的程度,那时,云德皇帝是举国闻名的丹青妙手,他连续为唯妃作画七幅,都不满意。后来赵王的前锋易枭跋杀进皇宫时,他正在画第八幅。其实,那时他早已知道王朝不保,所以,他把皇宫里的财富秘密运了出去隐藏在四个地方,然后把地址画在第八幅画里。当时,易枭跋把唯妃献给赵王的时候并没有那幅画陪伴,而易枭跋一年后就告老还乡,退隐山林。”
  
  “如果画里真有财宝,那么易家早就富可敌国了。”
  
  “他得了画,却不知道口诀。”
  
  “你不是已经去易家庄把画盗来了么。”
  
  “都是假的。”水云渡叹口气。
  
  “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是水家的后代。”水云渡一字一顿地说,目光中带着痛苦,“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月光透过窗棱照在他的脸上,无奈和自嘲的笑容一闪而过。
  
  “所以,你非去不可。”
  
  小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凤七。凤七双手拢在裘皮之内,苍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看来我非去不可了。”
  
  水云渡没有说话,拿起酒壶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拿起酒杯隔空向小楼推去,酒杯在半空中平稳地飞着,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托着,不徐不疾。
  
  “有些事只有你去办我才放心。”
  
  小楼接过酒杯,没有说话,话都在酒里,一饮而尽。他喝过很多次酒,但没有一次喝得这样又酸又苦,他的目光突然有些模糊。狠了狠心,跃窗而出。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小楼,水云渡有些担心。
  
  “你觉得他会回来么?”
  
  “你认识他比我要久一些。”
  
  “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只是认识而已,而有些人可以一见如故成为知己。”水云渡有些感慨地望着他。
  
  凤七低下头抚摸着画卷,“财宝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云德皇帝的真迹。”
  
  “我家里还有很多,唯独缺少重要的那一幅。”水云渡叹气。
  
  凤七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应该说什么。
  
  “哒哒哒!”传来敲门声。
  
  六
  
  凤七抬眼望去,进来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蓝色锦袍,月牙般的眼睛,浑圆的下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是一猜就知道一定是楼员外,因为小楼和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楼员外端着一只托盘,上面叠放着一件衣裙和几件首饰以及一柄飞刀。
  
  “少主!飞刀是青山曲家刀,衣料和鞋子是漠北黑龙山出产,首饰却是京城制品。”
  
  水云渡拿起飞刀在手里把玩起来,“楼外楼的暗哨都睡着了么?”
  
  “小人该死!”楼员外宽阔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从现在开始加强警戒。”
  
  “楼叔,你的第七房小妾很漂亮,听说二夫人跟她打过一架,你要花不少银子讨她欢心吧。”
  
  楼员外一愣,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楼外楼名下的产业去年收入两万一千八,而今年你的支出却是四万三千五,你亏空了这么多的银两,准备怎么补上?”
  
  楼员外白胖的脸变得通红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水云渡叹口气,“其实你也算忠心了,只放了一个刺客进来,你知道她未必杀得了我,所以既得了银子,又保全了我的性命,可谓用心良苦。”
  
楼员外把心一横,“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每次来都要换床换杯换名酒换女人,这几样哪个不需要花钱,这么大的花销我怎么支撑得住。”

  
  “凤七,你跟我多久了。”水云渡转头望向凤七。
  
  “一年。”
  
  “在这一年里,我们来过几次楼外楼。”
  
  “两次。”
  
  “楼叔,两次可以挥霍掉这么多么。”
  
“少主,你要是觉得我不成,那就换个人来管理楼外楼吧,我老了,不中用了。”楼员外把胸膛挺了挺。

  
  “你何必这么心急呢,难道你等不及我找到那幅画么。”
  
  “你别自欺欺人了。”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水云渡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少主!我们楼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维护水家,只是为了东山再起,恢复山河。”他的目光中带着痛苦,“可是你们水家为了继续做梦享福,就一直拿着一个天大的谎言来欺骗大家……”
  
  “住口!”水云渡盛怒之下,一扬手,飞刀出手,插进了楼员外的心口,直没刀柄。
  
  “当啷”一声,托盘掉在地上,衣裙和首饰散落在地。
  
  楼员外握住刀柄,痛苦地望着他,咽喉里发出咕咕的声响,可惜他再也不能说出任何话,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你杀了他,怎么对小楼交待?”凤七望着被拖去出的尸体。
  
  “我会实话实说。”
  
  “他只不过是多花了一点银子而已。”
  
“不是银子的问题”

  
  “据说朝廷的大军已经出发了,你临阵斩将,可是兵家大忌。”
  
  “临阵?你觉得我们有实力跟朝廷作对么。”
  
  “难不成你想投降?”
  
  “也不可能投降。”水云渡望着那一盏烛火,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地。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隐隐传来啸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散发着绚丽的光彩。
  
  “他们终于来了。”水云渡对着凤七勉强笑了一下,“我们去领略一下战劲将军的风采。”
  
夜风袭人,窗帘半卷,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下血腥的味道盘旋在最奢华的房间里。

  

  
  小楼根本就没有去皇宫,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水横波!”这个他思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在他心中不断地翻涌。
  
  从楼处楼到无色奄,穿过西城门,经过两座小桥和一片树林就是。以前,他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但是今天晚上不同,他走得非常艰难。
  
  因为在第一座小桥上,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道人,满头银丝般白发,穿着件上好的锦缎道袍。
  
  他就站在桥板中间,明明看到小楼走上桥,他却一动不动,银丝拂尘在夜色中发着诡异的光芒。
  
  小楼知道,他遇到了拦路鬼。但不论多么厉害的拦路鬼他都不怕,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拦住通向无色奄的道路。
  
  所以,当道长的尸体倒进河水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因为他知道第二座桥一定还会有拦路鬼。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座桥没有人,四周寂静无声。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风暴马上就会开始。
  
  初秋的树林中,微微有些寒意。小楼明显地感觉到了杀气,夜风袭来,衣衫贴在身上竟有了冰凉的感觉,他好久没有出过这么多汗了,上一次还是在京城的时候,他差一点死在那里。
  
  今天晚上,即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过去。他拿起酒葫芦,仰脖大口喝光了里面所有的酒,烈酒犹如一条火龙燃进胃里直至全身血脉贲张。然后,他把酒葫芦掷在地上,手握单刀,大踏步走进树林。
  
  网,渔网,小楼从来没见过么大的渔网,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地底翻出来,把他兜了起来,吊在空中。他单刀疾速在渔网丝上一划,网线纷纷断裂。
  
  此时,他人在半空,“嗖!嗖!嗖!”羽箭从林中呼啸而来,紧接着黑衣人在黑暗中跳跃而出,小楼在空中转着圈子,单刀转动如风,瞬间拨落利箭。这一切都如电光火石般,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八个人。
  
  小楼觉得这是他此生最心焦的战斗。如果他在这里遭遇了凶险的拦阻,那么,一定是无色奄那里出了事。小楼一共中了三刀两剑,但那八个人都死了,死在他的刀下,小楼很不满意,觉得自己的刀还是不够快。
  
  已是夜半十分,月色如水,映照着掩映在林间的无色奄,青砖碧瓦在夜色中散发着幽蓝的光泽。
  
  小楼从来就没有进过无色奄,虽然他经常站在墙外,看墙上枝头花开花谢,三年了,却从未见佳人一面。
  
  但今天不同了,他必须进去。
  
  奄门外,远远就见到一个女人仰着头倚门而立,长发和衣裙在夜风中飞舞。
  
  小楼的只觉得血往上涌,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女人的咽喉处插着一把短剑,她是被钉在门上的,没有血,因为血被剑身堵住。
  
  他认识这个女人,是水横波的侍女剪春。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如果侍女都被杀了,那么,他不敢想象,顾不得有没有陷阱,跃墙而入。院内寂静无声,他冲入内室,奄内其他九个侍女都死在房里。
  
  后院,榕树下天井边沿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雪白的长发及腰,正低着头望着井水。
  
  “横波!”小楼有些不敢出声,生怕这安静的女子不是她。
  
  白衣女子轻轻侧过身来,抬头。尽管小楼已经做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她的眼角眉梢皱纹横生,三年不见了,她竟变得如此憔悴苍老。
  
  他的心突然痛起来,比身上的伤还要痛,她是为了那个人。
  
  “如果连你都不认得我了。”水横波低声说,“那么,他又如何认得出。”
  
  小楼不敢说话,往前踏了一步。
  
  “她们都死了。”水横波惨然笑了一下,“单单只留下我一个。”
  
  远处隐隐传来啸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绚丽夺目。
  
“快走。”小楼知道他们来了。

  
  八
  
  晋城依山而建。经水家几代人将南面和东面的城墙拓宽加高,并向东西延伸,依山据水,转而合拢,正所谓“东尽青山之西岗,北据炎国黑龙山,西临断崖之巅,南临漓江,实乃聚宝之地。三山一水,每座城门都有木门、千斤闸各一道,以资防守。水门城墙建壁上闸门石槽,三十个藏兵洞,城门上建有闸楼,最上层筑有重檐、庑殿顶的敌楼以供瞭望。
  
  “你瞧晋城如何。”水云渡站在城墙之上,望眼东流而去的滔滔漓江。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凤七由衷感叹建立晋城之人实乃不世将才。
  
  守城士兵早已经列成一队。紧接着,城中各大富豪商贾纷纷穿戴整齐登上城楼。一时之间,晋城城头之上人头攒动,以水府管家闻人悟为首静立一旁,神情肃穆。这些人都是水家旧臣家将,多年来一直以水府马首是瞻。水云渡默默望着他们,心里感慨万分。
  
  雷声,远外突然响起隐隐的雷声,不是在天上,而是发自脚下,仿佛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厚重的城墙都在跟着颤动。
  
  雷声之中,一杆大旗在地平线上渐渐升起,茫茫月色之下,只见番旗上绣着描金大字:战!
  
  番旗之后,黑压压一片铁骑,只踏得尘土飞扬。大军停在漓江对岸五里之外,铁骑纵横奔驰,列队排开。将士们高举兵器俱皆高呼:“捉拿水云渡,捉拿前朝乱党余孽……”千万人一起喊出来,声势惊人。
  
  “他们来得好快。”凤七眉头紧皱。
  
  “战劲将军一向兵贵神速。”水云渡轻轻地拍着城墙垛口,“只是,为了对付区区水某,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怕被人抢了功劳罢。”凤七冷笑。
  
  “你觉得晋城可以坚持多久?”
  
  “三年。”
  
  “不错!”水云渡叹气,“三年之后,城里就弹尽粮绝。”
  
  放眼望去,只见城墙之上众人神情不一,有人神色淡然,仿佛没有看到城外的大军,而有人已经面如土色,惊魂不定。
  
  微一沉吟,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承蒙各位叔伯兄长抬爱,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护水家。可惜水某不才,令大家失望了,今日战劲兵临城下,虽然晋城易守难攻,但最后终究是凶多吉少……”
  
  “不如打开城门投降罢。”守城参将突然接口,一言即出,众人无不耸容。
  
  “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闻人悟立即喝斥,“一切全凭公子吩咐。”
  
  守城参将满脸通红,转身向城下奔去。
  
突然白影一闪,众人眼前一花,守城参将已扑身倒地。


  
  凤七掏出手帕掩嘴轻咳,一副赢弱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杀了一个人。
  
  “他家里有三个幼子,妻子又病倒在床。”水云渡叹气,“你实在不该杀他。”
  
  凤七止住咳声,“不听话的人留着何用。”
  
  “凤七。”水云渡若有所思,“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么。”
  
  “当然记得。”
  
  两柄剑一壶酒,榆树林中,斗了三天三夜,喝了三天三夜,酒逢知己千杯少,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罢。
  
  凤七想起来就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起来,而且笑得很开心,苍白的脸上泛着微红。
  
  “那只酒壶还在我的房间里。”
  
  “是啊,我的酒壶归了你,而你就跟随了我,我房间里的字画你都看全了罢。”
  
  “可惜没有我最想看的那一幅。”
  
  “我可以送给你”
  
  “在你手里?”
  
  “对!”
  
  “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因为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
  
“请你饶了这些人。”水云渡一指城头众人。


  
  凤七沉默了一下,“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找我比武那天开始。”
  
  “哦?”
  
  “这一年来,你的人不断地在晋城渗透,收买或者刺杀。”他一指众人,“这些人当中应该有不少人都被你收买了罢,但我不怪他们,前朝复国不过是海市蜃楼,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并不想追究,毕竟都很辛苦地跟随了我们水家这么多年。”
  
  此话一出,各位富豪绅贾俱皆震动,有人震惊,有人得意,有人惭愧。
  
  水云渡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巡视,“高世伯,你辛苦了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满面羞愧,低头一言不发。
  
  “闻人叔叔,闻人兄弟嗜赌成性,如果不改,终将害人害已”
  
  闻人悟脸色惨白,低声说道,“少主,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说对么,凤七。”水云渡叹气,“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城门一破,希望你能使晋城百姓免遭刀兵之苦。”
  
  “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凤七有些恼怒,被人当成傻子可不是好滋味。
  
“有!”一声断喝传来,只见一个人一步一步自青石阶梯踏上城墙,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刀锋在微茫的凌晨中闪着雪亮的光泽。

  


  
  凤七心头一凛,在晋城,他最肆惮就是神出鬼没的小楼。
  
  “小楼,你怎么还没走。”水云渡有些惊讶。
  
  “你没走,我怎么走!”
  
水云渡的眼睛有点湿润,他是他的生死朋友。

“我妹妹呢?”
  
  “她不肯走。”
  
  “我劝过她很多次了。”
  
  “她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我们兄妹一样。”水云渡望着城外大军,“都不会强求复国梦想。”


  
  “噗!”一支烟花在大军中升起,兵士早已经停止了呐喊,铁骑排列整齐,整装待发。
  
  “他们在等你打开城门。”水云渡望着凤七。
  
  “有些事我还没弄清楚。”凤七轻拢了一下裘领,慢条斯理,“楼员外没有死,对罢?”
  
  “他已经死了。”水云渡心底一沉。
  
  “你先是让小楼假扮成刺客来刺杀你,你知道我会保护你的,也知道以小楼的身手,如何会被我所杀,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验证那把飞刀。”
  
  “哦?”
  
  “我一直很奇怪,门外的脚步声明明就是小楼的,为什么进来的却是个女人,这女人是如何躲过暗哨进来的呢,答案只有一个,她本身就是楼外楼的人。”他看了一下小楼,“你这副长相扮成女人真是难为你了。”
  
  “嘿!”小楼冷笑,“你的样子扮成女人倒是很适合。”
  
  “然后。”凤七没有理他,“小楼重新登场,杀了我的断玉环玉,借盗画之机去找水横波,带她离开晋城。”
  
  “可惜她不肯走。”
  
  “她已经变成了丑八怪,我打赌庆王绝不会看她第二眼,能留她一条命就不错了。”
  
  “你再说一句!”刀光一闪,小楼劈出一刀。
  
  凤七闪身躲过,手帕掩口咳了两声。
  
  “接着,楼员外就进来了,那时飞刀已经换了一把,带机关的飞刀当然刺不死人。”
  
  “唉!”水云渡叹气,“凤七,你真是很聪明。”
  
  “但还不是被你当猴子耍。”凤七摇摇头,“我现在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可以安排楼员外在我眼前假死,为什么自己不逃走?”
  
  “天下之大,哪里是我容身之地?”水云渡望着城外铁骑,不禁黯然,“朝廷只是肆惮水某人而已,只要我死,他们就安枕无忧了。”
  


  “噗!”又一支烟花在大军中升起,士兵举着番旗开始摇晃起来。
  
  天边已经泛白,初秋的清晨微微有些寒意,一列大雁在空中人字形向南飞去。
  
  “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死呢。”凤七看都不看城外,自顾自拢拢裘袍。
  
  “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城门了。”小楼突然笑起来。
  
  “为什么?”
  
  “因为你想抢先得到那幅画,如果开了城门,就得听命于战劲将军,画落谁手,就未可知了。”小楼笑眯眯地望着凤七。
  
  “小楼,我很欣赏你,因为你是唯一肯跟水公子同甘共苦的人。”他顿了顿,“但我绝不会放过你,因为楼外楼是我唯一没有渗透进去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前朝为什么会灭亡。”
  
  “因为女人。”
  
  “错!”
  
“哪里错?”凤七记得水云渡曾经说过这个问题。


十一

  
  “因为自私与贪婪。红颜祸水,不过是帝王给自己的借口,实则都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当年云德皇帝动用国库,兴建后花园,大修土木,银子花完了,只管向大臣伸手,大臣就向下属征税,君臣贪得无厌,巧立名目,鱼肉百姓,连在家吃饭都要上税,你说,这样的朝廷焉能不亡。”
  
  “你说得很对,但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皇帝的银库早就挥霍空了,哪来的财宝可藏。”
  
  “所以,那幅画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画倒是真的,你天天都能见到,可惜你不识货而已。”
  
  “哦?”
  
  “水公子卧室门外贴的守门神就是。”
  
  “守门神?”凤七记得水云渡的卧室门外贴的是钟馗捉鬼,疑惑之间,看到小楼笑眯眯地,突然就明白了,“你敢捉弄我。”青光一闪,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拔剑手法之快,实是江湖罕见。这一次他是动了杀机,在众人面前,这面子无论如何也要挽回来。
  
小楼早已笑弯了腰,双目弯弯,脸蛋圆圆,更象一尊笑脸弥勒佛。

凤七的剑尖刺到,青光闪动之间,已连刺了五剑。小楼的单刀立即迎上,“当当当当当”顷刻之间,连挡五刀,清晰繁密,干净利落。
  
  小楼第六刀已自守转攻,连着挥出三刀,凤七出剑迅捷无伦,当当当,连接三刀。两人以快打快,只听叮叮当当刀剑碰撞,如琵琶狂弹,冰雹乱落,繁音密点,快速难言。
  
  城外众将都仰头观战,远远望去,只见两个人刀光剑影,纵横腾挪,快捷无比。
  
  两人从未真正交过手,一百招一过,凤七对小楼的刀法已了然于心,小楼的刀势沉猛,比剑重了半分,但剑招凌厉,比刀又快了一步。
  
  没有人可以了解凤七,就算如水云渡可以查到他的底细,却从未见过他用过暗器,因为武功高如凤七是用不着暗器的。
  
  但这次不同了,他已动了杀机,七支银针在凤七的手里发出,如同七支追命符。
  
  如果说在江湖中小楼的轻功排在第二,那么就没有人排第一,他对自己太自信了,所以,当小楼凌空翻身把七支银针闪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是空的,他已翻到了城墙之外。
  
  下面是滔滔漓江之水,身侧是万丈城墙,他一只手在城墙一按,下降之势停顿了一下,左脚在城墙一点,身子斗然拔高,右脚再点,又上升丈许。但眼前银光闪动,七支银针跟着射到,单刀挥出,银针尽数磕开。
  
  “上天梯”功夫全凭提一口气跃上,中间略有打岔,一口气松了,第三步便不能再行窜上,小楼就这么被阻了一阻,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向下坠去。
  
  突然头顶光线一暗,水云渡如一只大鸟疾扑下来,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扣在城墙石缝之中。单臂用力,将小楼急甩过顶。小楼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圈,就如一头大鸟般飞在半空。
  
  此时,城下将士刚刚清醒过来,分清了敌我,纷纷放箭,霎时之间千弩齐发。两人刀剑齐挥,在身前舞得犹如一块盾牌,将羽箭尽皆挡开,但却再也无法拔高踏上城头,身子直向下落,两人一起跌入滔滔江水之中。
  
  
十二

  
  很多年以后,凤七还在四处寻找水云渡和小楼,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们没有死,就像楼员外一样。
  



-----完-----


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20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2:01:43)

第 三 轮第 9 号参评帖


棋 局



世事如棋局,不著的才是高手;人生是瓦罐,打破了方见真空。
--------题记

【一】

邺城,凤家。
已是四月的天气,太阳暖洋洋地晒得人犯困。院中的合欢花刚刚儿开了,满院都是幽幽的香气。
一身白衣的凤七闲闲地从书房里踱了出来。天气正好,适合出来晒晒太阳。他自小儿体弱多病,这样的季节,还抱着个手炉。事实上,他除了每天在屋里读读书,写写字,研究一下棋谱,基本上不怎么出来走动。他常常自嘲道: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这是真真的百无一用的书生啊!
大姐凤湘弦却不怎么认同他这个说法,她是个女子,并未出门游历过,却是聪慧异常。连当世庆王都礼让她三分。
凤七站得有点倦了,正准备回书房,看着从大门口急匆匆走进个人来,大老远一看到凤七就忙忙招呼:“老七,今天怎么出来了?我正要找你。”原来是易家庄的庄主之弟易双寄。
易双寄有个怪癖,喜欢收集笔墨纸砚。经常来请凤七鉴赏。这会子新得了方菊花石秋潭菊形砚,他兴冲冲赶来请凤七前去赏玩。
“千金易得,一砚难求啊!”易双寄眉飞色舞地比划着那砚台的精妙之处,“天气又这么好,我特地来请你去鉴赏。软轿我都找人抬来了,就在大门口。”他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我大哥在家和人对弈,你没事也正好去指点他一二。”
凤七轻轻挑了下眉,微微笑了下。
以易双寄的性子,若收集得意之物,必会马上拿来与凤七共同欣赏,何曾非要凤七出门?只怕最后那不经意的一句才是重点。这次想必是易家少庄主、易双寄之兄易重宵有事找他,借了菊形砚为由罢。
不过也罢了,凤七想,反正这会子正闲着,出去看看也无妨。


【二】

这砚台内外各有白菊纹一朵,注水后,恰似菊花倒映于水中,情趣盎然。
易双寄以千金购得此砚,却没顾得很显摆,只匆匆给凤七鉴赏了下,便要拉凤七去看他大哥下棋。
凉亭中,易重宵正和一书生装扮的男子对弈。
易双寄欲开口喊他大哥,凤七轻轻摆了摆手,慢慢踱到两人身后观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是凤七一直恪守的信条。
棋盘上已是残局,易重宵败势已定,犹自在苦苦支撑着。
那书生也并不步步紧逼,游刃有余地走着棋,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凤七在旁边默然看着棋,发现了那书生有一处破绽。但他并未出声。只看易重宵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一不留神,丢了一子。易重宵索性便将棋子一推,笑道:“水兄好厉害,你又赢了。”
易双寄这才忙向凤七介绍那书生,原来是晋城水家的庄主水云渡。
水云渡笑向凤七拱手道:“久仰先生于棋道颇为精通,今日幸会。不知先生可否不吝赐教一二?”
凤七拱手道:“赐教不敢当。在下只是喜欢无事观棋,平素不甚与人对弈。”
水云渡道:“先生这般高手,今日得以一见,若不亲自领略一番先生风采,岂不教人辗转好几日。也罢,我们就摆个刚才先生观棋时的残局手谈一局,索性赌个彩头如何?”
凤七早闻水云渡乃前朝皇室之后,据传前朝的末代帝王曾留下一卷画卷,三千里山河尽入卷内,其中暗藏着一份名单和一份藏宝图。前朝覆亡已是百年前的事,而各路人马还在为传说中的画卷而明争暗斗。而凤七这般才名远播,又焉能闲在家中无人问?
凤七本就是个聪明人,听得水云渡此言,心中了然水云渡此程该是为自己而来。
他见水云渡之气度非凡,也颇有好感。既水云渡的话说到这里,若执拗了也是不好。不如看看他到底是何想法。
想到这里,凤七微微一笑,问道:“赌什么彩头?”
水云渡道:“若我输了,甘愿为先生做仆一年。”
凤七一惊,道:“这彩头未免大了些。若我输了又如何?”
水云渡道:“若我侥幸赢得一子半子,是绝不敢请先生为仆的,还望先生肯随我而去,平素可指点我一二。”
凤七生性淡泊,本不欲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但他心存高远,只做一个困在屋内的书生,却是不甘心的。并且刚才那局棋,他在旁观时分明看到个破绽,应该不至输给水云渡。
想到此处,凤七也就应了下来。
却不料再对弈时,水云渡的棋风大改,招招俱凌厉,竟是毫无破绽。终是水云渡以微弱优势获胜。
水云渡一笑,道:“先生承让。”
凤七微微叹息一声。
世事如棋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大凡精于棋道者,又有谁,肯闲闲袖手只做旁观者?


【三】

凤七守诺做了水云渡的幕僚后,大半时间用在研究前朝遗留的画卷上。
画卷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三千里山河甚是壮观。然而除此以外,无甚出奇之处。凤七苦苦研究了很久,却并无任何进展。
上次回家,大姐凤湘弦暗示过他,庆王赵鸿晔对传说中的画卷也颇有兴趣。凤七并没接话茬,淡淡几句便敷衍过去了。
于他而言,既应了水云渡,当自一诺千金,自然不会对别个人透露。
水云渡似也不以画卷为意,只是召集前朝旧部,商议复国大计。闲暇时,便与凤七谈谈对时局看法,或没事下几局棋。而对画卷之事,水云渡只在与前朝旧部议事时会提起,平时若凤七不说,水云渡是决计不问的。
凤七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按说,要想复国的话,招兵买马急需资金,画卷中既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水云渡何以不着急?
有次下棋时,凤七委婉地提及画卷之事,水云渡走着棋,漫不经心地道:“天下事,无非一局棋。而成败的关键,不在于技巧或底牌,而在于你是怎样布的局。先生以为如何?”
凤七不再言语,专心下棋。
但凤七是何等聪明人,纵是不说,心里也有了几分明白。或自己来此,也不过是水云渡布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己。他既不肯说,自己又何必问?
【四】

晋城外,无色庵。
水云渡一向疼爱妹妹,在水横波出家后,经常会一个人来庵中探望。
水横波在庵中已是很久,世人皆知她是为情所困才避入庵中。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前朝旧部的秘密聚会地,这几年来,水横波一直于此苦苦研究画卷之密。
更没有人知道,画卷夹层中的名单与藏宝图都早已破解,便藏在这所不起眼的尼庵中。
水横波问道:“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水云渡缓缓点头道:“差不多了,前朝旧部已召集个七七八八,只待定好日子,便一举推翻元熙,完成复国大计。”
水横波道:“我只不解一点,上次我听楼醒风说,你找凤七来研究画卷,又与他谈复国大计,凤湘弦与当朝皇室那般交往过密,你难道不怕消息透露出去?”
水云渡道:“正是让他透露出去,我们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实施计划。你且想,画卷之密没有破解的情况下,当朝皇室势必不会打草惊蛇,他们会放长线钓大鱼,以期一网打尽。”他顿了顿,笑道:“把凤七守在身边,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错觉,我们目前没有任何把握,且没有研究出画卷之密前断不会行动。这正是为咱们的行动争取了时间。”
水横波沉默了一会儿,道:“画卷之密已然破解,凤七还在苦苦研究。这样子对凤七,未免有些不公平了。”
水云渡道:“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公平而言?就像对弈双方,各出奇着以制胜,无论用什么布局都是合理的。”

【五】

凤七于水家庄已苦苦研究了一年,仍未有丝毫进展。
有天下棋时,他问水云渡,既天资愚钝,解不得画卷之密,可否另请高明?
水云渡道:“先生说哪里话。放眼世上,以先生之才破解不了的局,哪还有人能破解得了?先生只管钻研便是,日后我若有所得,必拜先生为相。”
凤七淡淡道:“凤七本是一闲散人,当不得此重任。我在家中困得久了,于世上事不甚了然。至今一年已满,毫无所得。还请回去自过于世无争的散淡日子也罢。”
水云渡敛了笑容,只用指尖将一颗小卒向前推了一步,道:“先生此言差矣,你看,这颗小卒过了河,岂有回头路可走?先生久困屋中想来也是闷的,过几日咱们一起出去游玩一番。”
凤七欲说什么,终是缄口不言。

过得几日,水云渡带凤七出门游玩。一条画舫上,莺莺燕燕唱曲儿的女子,吴侬软语甚是热闹。
凤七独个儿坐在船头,看着悠悠流水,却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
水云渡道:“船头风大,先生别伤了风。还是进来听曲儿罢。”
凤七应了一句,轻轻咳嗽了声,站起来正准备走,不妨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跌进水里。
水云渡大惊,忙令人捞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凤七踪影。

【六】

三年后。凤家学堂。
凤七依然是一袭白衣,闲闲在书房里翻书。
他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三年来,水云渡复国未成,皇上驾崩,庆王继位。世事白云苍狗,早已变化万千。
然而,这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他与国事没有任何牵连,犹是当年那个淡泊的男子。
纵是当然一步错,但未必满盘皆输。
棋局既是不利,拨乱不下也罢。
世事如棋局,不著的当是高手。
然总于棋局外闲闲旁观,终归是与世事隔了。而抽身既已趁早,犹是可以全身而退了。
有些事,抽身后方始了悟。
有些布局,旁观细思,方看得明白。
棋道之精髓,却原来如是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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