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三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2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18 11:54:22)
第 三 轮第 1 号参评帖
丽人行
丽人行
一 帝都水畔油花卜
三月三,上巳天。这一日,帝都城中是无人暇顾春将老去的忧伤的。因为整个帝都城的女孩儿们无论贫富都会精心装扮一番,再穿上最得意的衣裙出门祈福。她们的盈盈笑语会让整条洛河的水都散发出鹅儿酒般的清芬来。
帝都西城外的一大片阔地叫做入苑。入苑北邻洛水,南面青丘,其间有几处伽蓝庙宇掩映。洛水行之此处已不复上游的湍急,这岸边正是做油花卜的好地方--三月三,女子做油花卜的习俗古已有之。占卜时只需用荠菜花点油,祝而滴入水中,若油花在水散成龙凤花卉的形状则大吉。现而今这已成了女孩子们暗中比巧的一种游戏。不过,每年做油花卜的女孩子们却为洛河平添了一抹俏丽的颜色。
这一天晨钟未响,入苑已迎来了成群结队的女孩子们。近处几个少女手持香油盏,正在河边争相做着油花卜。不时有人娇嗔,你碰了我的油盏,她踩了我的裙子之类。其中有个梳如意髻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形容颇娇憨可爱。只见她擎了油盏特特避开众人,独自跑到一处清净的岸边。占卜前,她闭目合掌口中一阵默念,方才小心翼翼的把油滴入水中。不想那油恰恰在水中形成一朵五瓣桃花的形状。
“呀!”女孩心念一喜,失声叫了出来。众同伴也俱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好俏的一朵桃花!莺儿好运气!”另一个说道:“怎么偏偏是朵桃花?莫非……”被唤作莺儿的女孩急道:“莫非什么?”“莫非,咱们莺儿要交桃花运?就要招个宋玉般的相公么?嘻嘻!”莺儿登时羞得满面绯红,做势要撕那促狭少女的嘴。众少女有人帮,有人拦,笑闹成一片。忽然有人叫道:“别闹了,你们看!”莺儿停下动作闻声望去,只见新新的天光笼着一叶小船正顺着洛水渺渺而来。船头上似乎还立着个人,只是晨雾迷蒙看不真切。
那促狭少女看莺儿失神,又打趣道:“瞧莺儿痴的,莫不是宋玉般的相公来接她了不成?”然而她这一句,并没有等来莺儿的回嘴。众少女也没人接嘴,都伸着脖子痴痴的望向洛水。原来水静不觉船快。倏忽之间,那小船竟然已到眼前。船头确站着个身量颇高的年轻男子。那人精瘦身材,玉带束腰,月白的缎面袍子随风微微扬起,露出一双官制的麂皮靴。面相上虽不敢説貌比潘宋,竟也是个百里挑不出一个的人物。尤其那两道长眉,甚是英气逼人。众少女不由看得入了神。莺儿更是面红似霞,只管痴在那里。她们哪里知道此人便是晋城水家家主水云渡,船中的一位更是人称“博古通今”的智僚凤七。
那水云渡一路上因故本是满怀愁绪,却偏偏有凤七这样的活神通,只管天南海北的聒噪不停。好容易快到帝都城,水云渡便独自站在船头躲清静。只见岸边绿荫如盖,忽而钻出几级浮屠的尖顶,忽而露出一角明黄的琉璃瓦。河边还有一群做油花卜的盛装少女,不知怎的都齐齐的望向自己的小船。此情此景入目,水云渡心中略感宁静宽慰,唇边不由泛起若有若无的笑纹。
“你们看,那公子冲我们笑呢!”一少女惊道。
“别犯傻了,人家说不定笑话我们呢!”
有个泼辣的少女接过话去:“有什么好笑话?这样风神俊秀的人物,自然惹人爱慕。他要是向我爹提亲啊,我第一个答应!”
话音未落,促狭少女就脆声大笑起来:“好个没脸的小蹄子!哪里就轮到你了!没看见人家莺儿巴巴的等着呢!”
“呸!看我今天能饶了你…… ”莺儿回过神来,转身扑向那少女。哪想情急之下扑了个空,眼看脚下失稳就要跌进河里!
“啊呀!”,众少女一片惊呼。
就在这危急的当口,没人注意到一道白影从河面上飞掠了过来。慌乱中莺儿只觉的有股极轻柔又极稳健的力道在自己后腰上一托,便止住了落势。
“小姐当心。”一个男子柔声道。
“他,他竟是船头上的公子!”促狭少女惊叫起来。众人忙回头瞧:船头已空空如也。
“呀!这人会飞呢!”
“你懂什么!我爹说过江湖上有种‘水上漂’的提纵功夫,一定就是这个!”
“哦--”
“没想到各位小姐如此博闻!”水云渡笑道,“还请小姐们知会在下,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帝都城还有多远?”
“这里叫做入苑,已是帝都西郊。往前不多远就是城门了。”莺儿惊魂甫定红着脸答道。
“喂--”忽而船上传来一声呼喊,“水兄,还没进城你怎么就下船了?”
水云渡心思一动,答道:“我看这里风景甚好,不如凤兄先行一步,我们就在帝都城中最大的酒楼会合如何?”
“唉!”船中人长叹一声:“好你个水云渡,每次都是这样!又要逃船资!”
水云渡朗声一笑:“等凤兄进了帝都城只管叫上好酒好菜,等我去结账便是!”
“好!到时先罚你三大坛再说……”小船渐行渐远,船中人声也逐渐渺不可闻。此时晨雾初散,不远处刚好传来佛寺的钟声。
水云渡正要别过众少女,耳边却响起苍老的声音:“公子慢走。”水云渡循声四顾,周围并没有上年纪的人。再向远去看去就只有大道边一个不起眼的卦婆了。这个卦婆一身白衣,低头蹲坐在那里,老迈的都看不出年纪。在她面前摆放着一木盆清水,盆边是一小盏香油。
水云渡走了过去,毕恭毕敬的揖了一揖,“老人家是在跟我说话么?”老妇并没有抬头,嗓子里传出“吭吭”的两声干笑:“既然听见我老太婆说话,就是有缘人。公子卜一卦吧。”
“哦?”水云渡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地上的油盏,“难不成婆婆让我做油花卜?能卜算什么呢?”
老妇点了点头:“前程,安危,无所不能。”
“好,越发有趣了!”水云渡笑着伸手点了油滴入盆中。
卦婆细看了盆里,开口说道:“老身看公子并不是本地人氏,来帝都做什么?”
水云渡略一思索:“寻访故人。”
“吭,吭吭……”卦婆又干笑起来, “公子可以回去了。”
水云渡心中一动,面上仍是微笑:“婆婆此话怎讲?”
“恕老身直言。公子要找的故人,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水云渡听罢大笑起来:“这也没什么打紧的!既是故交,生当拜访,死则祭扫。有何不可?”
那婆子面色一沉:“公子且听老婆子一句劝,回头为安。不然……”
“不然怎样?”
“公子且看那河里!”
水云渡猛回头,只见晨光耀的洛水波光粼粼,看的人一阵目眩。回头想问,却发现周围行人如织,哪里还有白衣卦婆的影子!就连地上的水盆和油盏也统统不翼而飞!
水云渡随口问了问旁边的茶水摊:“小哥可见到刚才的卦婆去了哪里么?”
那小二先是一愣,接着嘿嘿的笑了起来:“公子莫要打趣我!这里何曾有过什么卦婆!”
水云渡心中一震:世上竟有这样快到诡异的身法?不对,也许只是迷幻之术罢了!
水云渡低头嗅了嗅指尖上的那块油渍。“阿朵……”,他喃喃道,“阿朵,会是你么……”
二 迷径醉卧人不知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传来咻咻的鼻息。“吱嘎-”有人推开了一扇小门,微弱的光线里,带面纱的紫衣女人提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
“吃吧,吃吧,小可怜儿们……”女人柔声唤着,把篮子里的青瓷碗端了出来放在地上。碗中物在微光下闪着诡异的暗红色。黑暗里咻咻的鼻息越来越重。突然,一条灰白的影子安奈不住窜了出来,伏在碗边贪婪的吞食起来。很快更多的影子也窜了出来抢食为数不多的美食。怪异的嘶吼声和扭打声在暗室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好了!”那女人不耐烦的低喝道,“都去吧!”一道白惨惨的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了暗室。
“嗖!嗖!嗖--”白影们争先恐后的从窗子里跃了出去。紫衣女不紧不慢的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残月,自言自语道:“时间不多了……”不远处正传来断续打更的声音。
三更天了。帝都最大的得月酒楼却依然灯火通明。三楼雅间里的俩位客人正陶醉在炎国舞姬撩人的旋舞中。其中一位乃是当朝淑妃内弟季临溪。另一个白面书生模样,斜倚在一张矮塌上,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按着舞蹈的节奏点着拍子。看到兴起处,他竟跟着炎国的乐曲哼唱起来。
季临溪附掌笑道:“凤七兄还精通炎国音律?”
“精通不敢当!略知一二……”
“凤七兄太过谦了,当今谁不知道‘博古通今’凤七的大名!我这个人从不通音律,还请凤七兄指点!”
凤七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季兄不知,要说炎国乐曲还得数炎国姜城。其歌曲有鄯善珠;解曲有婆迦儿;舞曲有小天,又有疏勒盐。唉--只可惜,年久失传,在帝都早已难觅仙音。”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抱歉,水云渡来迟了。”
“哎呀!你可来了,让我们好等!”凤七站起身来,手指季临溪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要给你引荐的--当朝‘小国舅’ 季临溪,季大少。”又回头对季临溪说:“这就是晋城水家家主水云渡。”二人拱手寒暄,重新入座。
“不知水兄此次入帝都有何贵干?”,季临溪含笑问道。
“确有一事向季大少请教。”,水云渡端起面前的茶盏,“听说长公主府最近要高价出手一张《太虚山水图》,帝都书画藏家均趋之若鹜。大少可曾听闻?”
“哦,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幅《太虚山水图》原是前朝书画大家杜公望的名作。听说早年间,在战乱中遗失。不知怎的辗转到了长公主手中。怎么水兄也对这幅画有兴趣?”
水云渡欠身拱了拱手:“云渡在商言商,还请大少不要嫌弃一身铜臭。这次就是想请季大少牵线,促成这笔买卖。”
凤七立即跟着拱手说道:“这事只能靠季兄美意促成了!”
“哈哈!”,季临溪笑道,“好说!家姐在长公主面前好歹也有三分薄面,我尽力而为就是。”
话音未落,忽然珠帘摇曳,从帘后转出一位俏丽妖娆的红衣酒娘来。“奴家给公子们送好酒来了。”酒娘托盘而行,还未近身就飘来浓郁的酒香。
“有趣!”凤七击节而笑,“这位小娘!我且问你进的是什么酒?”酒娘风情一笑:“三位公子的酒各有不同。”
“噢?你且一一说来!”,季临溪也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
只有水云渡面上不露声色,手下却暗暗对凤七打了个“小心行事”的手势。
只见那酒娘先端了一枚雕花银盏,屈膝敬到季临溪面前。杯中酒液青翠如春柳,辛辣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酒?”,季临溪问道。
酒娘答道:“这一盏叫做‘英雄胆’,专敬国之栋梁,英雄气概如公子者。”
季临溪听得心花怒放,接过银盏一饮而尽:“好烈酒!”
酒娘换过空盏,接着端了一枚玲珑白玉杯到凤七面前。凤七低头一看笑道:“此酒色如琥珀,酒香淡雅,不就是‘鹅儿黄’么!”
“公子错了。”,酒娘弯眉掩口,“这一杯叫做‘观音露’,专敬九窍玲珑心,博古通今如公子者。”
“哈哈,好酒!我干了。”说着凤七也仰头一饮而尽。
“这最后一杯么……是特别为这位公子准备的。”酒娘风情一笑,端出最后一杯美酒,摆在水云渡面前。
三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低头去看摆在水云渡面前的这最后一杯酒。这酒杯只是平淡无奇的细瓷杯,酒液也是完全清澈没有颜色。唯一奇妙的是,杯中飘着一瓣桃花。
“这杯叫做‘美人恩’,专敬悦人无数,处处留情如公子者……”酒娘颊上飞霞,眼波流转向水云渡面上瞟去。
“哈哈哈……”季凤二人皆拊掌大笑起来。此时那季临溪已显醉态,拉住水云渡的袖子喃喃道:“看来这杯水兄非喝不可了……莫要负了‘美人恩’啊……”
水云渡朗声一笑:“那是自然!美人心意在下谢过!”说着举杯唇边,将饮未饮时忽然向杯子吹了一口气。那片桃花瓣“倏”的向酒娘飞了出过去。
只见那酒娘红袖翻飞,脚下急退,像躲暗器般挡落那瓣桃花。花落地面当即“扑哧”一声化作飞灰。
“好毒的女人!”凤七拍案而起,抽出腰间的短剑就要向她刺去。哪想脚下却使不上力气,被案子一绊跌倒在地。“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喝那杯酒……”凤七不解,回头再看季临溪早已倒在案下不省人事。
“毒在杯子上,占唇即中。凤七啊凤七,我明明提醒了你的。还好你们两个杯上的只是MI药,而我的--啧啧……”水云渡捡起那只细瓷杯,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若无其事的对红衣女说:“姑娘,何以恨我入骨呢?”
那红衣女看他举重若轻模样,反而莞尔一笑:“晋城水家家主水云渡,我知你武功了得,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她话说一半,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就像自己颈上抹去。情急之下,水云渡飞身上去伸指弹开了刀刃。哪想那女子乃是佯装自尽,瞅准了水云渡身后露出的窗子,红影一闪纵身破窗而出。 “不过,你就这么肯定我走不掉么?”窗外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语。
“不好!”水云渡喝斥一声,也紧跟着穿窗而出。
“嘿呀!别让她逃了!”,雅间内动弹不得的凤七在他身后气得大骂,“你个水云渡!这种时候还怜什么香!惜什么玉!早晚死在女人手里!”
水云渡也不理会他。跳下窗去,接着几个纵身提跃,奋力追赶前面的红影。空无一人的街巷黑沉沉的,就连今夜的星月也黯淡无光。水云渡只能凭借目力,紧紧跟着时隐时现的红衣急追。只见那红影时而上屋脊,时而翻坊墙,也分不清追了多远,追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右手边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风中隐约飘来血腥的味道。水云渡忍不住收了身形,前方的红影却一闪而逝。他心下一横,顺着惨叫的方向折路而去。
跃过一个坊市,血腥味越来越浓。街边一座二层檐楼的墙角传来“嘁嘁喳喳”的声响。一定就是这里,水云渡收住脚步,屏息跃上房檐,猫一样绕到那个墙角的上方。接着单手撑瓦,勾双腿攀住檐角上的辟火神兽,悄无声息的使出一招夜叉探海。夜色朦胧,下方的情形看不真切,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却浓的让人作呕。水云渡强忍住腹中翻滚,定睛观瞧:只见四五个身材矮小的白衣人正伏在一个男人身上,口中还“啧啧”有声。他们竟然是?在吸血!水云渡只觉头皮发紧,一个不小心碰落了身边的瓦片。白衣人惊闻纷纷仰头,水云渡这才看清,原来她们竟然都是身量未足的女童!苍白的面色衬着唇边淋漓鲜血,模样好不骇人!哪里容他多想,转瞬间两个女童飞身扑将上来。
“这是什么怪物?!”水云渡腾身而起,左掌右脚同时击退了二人,却感到像打在毫无知觉的死人身上。果然,她们也不吃痛,紧接着就又攻了上来。下面的几个也跟着跃上屋檐。
水云渡见势不妙,立刻急速撤身而退。与尾随的吸血女童周旋了几场,躲进了一条陌生的狭窄巷子。回头再看,那些吸血女童好似并未追来。此时云散月出,几缕清光洒进小巷。水云渡抬头望了望月色,回想起进入帝都后的庄庄怪事,心中千头万绪。仿佛自己已踏入了一场早已布好的迷局之中,却还丝毫不知所寻之人身在何处,不由心内怅然:“阿朵,阿朵……你是在这里么?”想着那心上人的音容笑貌,他又觉得为了她落得何种境地也都是值得的。谁知心中情思一起,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五识。
三 前尘往事尽勾销
水云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伸手摸腰间的软剑还在,遂轻身而起。水云渡想起昨晚的恐怖一幕,警惕的环视房间一周。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时分不清敌友。
“诶?你醒了?”,应声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瘦小的白衣女子,手中还端着一碗药汤。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水云渡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女子,随时准备拔剑出手。
谁知那女子却温婉一笑:“公子不必紧张。这里是青囊医馆,我叫苏倚玉,是这里的大夫。你昨晚倒在医馆门前不省人事。我只好让药童把你背了进来。”
“苏倚玉……”水云渡只觉得这名字耳熟的很,思索片刻疑道:“姑娘就是妙手医圣的关门弟子,女神医苏倚玉?”
白衣女摇了摇头:“神医不敢当,不过家师赫连欢确有妙手医圣之名。”
水云渡将信将疑,却也拱手道谢,“谢神医救命之恩。在下晋城杜云水,眼下还有俗事缠身,请容我日后再专程登门拜谢。”说着放下一枚金锭子就出门而去。
“哎……慢着!”,苏倚玉赶忙把他叫住,“你走不得!你中了奇毒‘洗前尘’随时性命堪忧。”
水云渡停下步子:“神医怕是弄错了,我并不曾中什么毒。”
苏倚玉面色一沉:“这种毒我是不会看错的。‘洗前尘’毒性特异,常混于女子用的脂粉之中,嗅之即中毒。公子好好想想,最近两天有没有嗅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水云渡暗自思索一番,心中一凛。
苏倚玉接着笑说:“看样子,水公子是想来了吧?”
“你叫我什么?”水云渡一愣,明明刚才倒名为姓没说真名,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倚玉掩口一笑,掂了掂桌上的金锭子:“晋城人世,出手如此阔绰,又一身好轻功。我看杜云水是假,水云渡才是真!”
“神医果然冰雪聪明……”水云渡面上微露惭色,心知苏倚玉如有歹意,早该在自己昏迷时加害,断断不会施以援手。“水某惭愧,还请神医赐解药相救。”
“别神医神医的,我听着别扭。还是叫苏姑娘吧--这‘洗前尘’虽然厉害倒也不是无药可解,不过难配些罢了。配好解药至少需要十天时间。公子想要平安脱险,只有听我安排。”
水云渡想着心事,叹了口气:“在下愿听神医调遣。”
“这十天内,不要随意走动。更要紧的是清心寡欲,千万不能动情。不然毒入心脉,神仙也难救你。”
水云渡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女神医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竟比那红衣女杀手还要深不可测。自己仿佛已完全沦为了一枚盘中棋子。却还不知这局棋究竟是谁在操纵。
当日,水云渡托人通知了得月酒楼的凤七,却在医馆中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一整天过去了,苏倚玉也没有再露面。药童只说她是出诊去了。却不知为何人看病,竟然要这么长时间。等到天色擦黑,凤七还没来到,想必是MI药效力还没过去。苏倚玉却急匆匆赶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蒙面巾的女子。那女子拿了几包药又匆匆离去。水云渡心下生疑,悄悄跟了蒙面女子出了医馆。
那蒙面女子出门便上了一辆马车。看样子车上只有一名车夫,仿佛跟她十分熟络,不用吩咐便立即上了路。水云渡怕被发现,只敢远远的跟着。马车却在城中七绕八绕兜起了圈子。越是如此,水云渡便越生疑心,跟在后面一刻不敢松懈。行至一所府院高墙外,那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可是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接着马车绕道西市,径直进了一处车驿,终于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解下马套,牵马向后院马厩而去。半天车厢里没有动静。藏在树后的水云渡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把掀开轿帘,车厢内早已空空如也。“不妙!又让她跑了!”水云渡当即发足狂奔,回到刚才马车慢下来的府院外。只见院墙高耸,墙头只露出丛丛古柏巨杉,院内安静异常。转到正门,朱漆铜钉一派皇家风范,门楣上悬有描金匾额,上书:“嬛瑞别苑”四字。水云渡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云渡倒吸一口冷气,回头一看:“凤七!?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该问你才对啊!快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凤七说着拉了水云渡就走。
二人一言不发又回到了得月酒楼的雅间。一进门,凤七就把门紧紧关上。“你这是怎么了?MI药的效力还没过去?”,水云渡笑道。
“亏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可知道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凤七表情扭曲,“我验了瓷杯中的毒,竟然是‘一萼红’!那个红衣女很可能就是‘毒手阎罗’的爱徒滟潋。”
“哦?刚刚认个了‘妙手医圣’,这会子又惹上了‘毒手阎罗’?”水云渡心中虽然一惊,面上仍未改色。
“不管你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我已定好车船,今晚我们就离开帝都赶回晋城。”
“凤七!没我的示意你怎敢自作主张?”
“少主!”凤七虽为水家智瞭,却一向自视甚高极少这样叫他。水云渡听了也愣住了。
“请少主以大局为重!我知道那幅《太虚山水图》原是你送给乌云阿朵公主的定情信物。无有变故,绝不会轻易落入他人手中。但也正是如此,别人才可能利用这一点诱你出手。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水云渡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凤七的口气缓了缓道:“虽然炎熙两国交战之中,一时联系不上阿朵公主。但炎国距离帝都十万余里,阿朵公主又怎么可能在帝都呢?这两天来,我们明明就在步入歹人彀中。公子咱们要赶快迷途知返啊!”
听到这里水云渡反而淡然一笑:“已然步入彀中,又怎能全身而退呢?我已中了奇毒‘洗前尘’了。”
“什么?!好个狡猾的滟潋!”,凤七气得直跺脚。
水云渡摇摇头:“并不是她--你还记得进城门时一帮女孩子正在做油花卜么?我一时大意,在那时被幻术迷惑就中了毒。”
“幻术?难道……”,凤七瞪大了眼睛。
“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水云渡惨然一笑,“是阿朵下的毒。她还是那个脾气,一点没变。想让我忘了她,不要再找她,却恰恰暴露出此时她人就在帝都。并且,看来她已被卷入一场无法脱身的阴谋。”
凤七停了半晌,嘿然叹了口气: “罢!罢!谁让我凤七偏偏跟了你这个天字头一号的情种子……我敢断定,阿朵公主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水云渡神色一正:“嬛瑞别苑?”
“对,那就是长公主赵虹瑾下嫁战劲时,皇帝赐给她的长公主府。”
四 水落石出不胜哀
又是一个星月暗淡的深夜。春夜的风,仿佛酒楼舞女撩人的衣袖,拂乱了近处的柳枝酒幌,也摇响了远处的铁马檐铃。偏偏在此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劲瘦身影划开浓浓夜色,几个轻巧的提纵,兔起鹘落,翻入嬛瑞别苑院墙之中。
水云渡屏息猫在一块假山石之后,探头仔细勘察了院内情形。只见自己落入的乃是府院后园。园内亭台水榭别具工巧,曲廊回环不胜其烦。空中到处浮动着奇花异草的芬芳。再往远处看,是一片黑压压的厢房,并无一盏灯火。唯有湖边一座二层小筑内,隐约透出光亮来。水云渡拉上面巾,悄无声息的向那座小筑而去。
来到近前,只见亮灯的乃是二层中间的一扇窗子,隐约还能看见一个女子袅娜的身影映在窗上。“阿朵?”水云渡心中一震,飞身上了二楼,双腿勾住楼椽,稳稳的倒挂在那扇窗前,小心舔开了窗纸。
房内摆设极其华贵,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闺房。房内一名华服女子正背对着窗子伏案写画着什么。水云渡看着这个久别的熟悉背影简直忍不住要叫出声来,终于还是强忍住了。一时女子写完了,将信纸叠了又叠塞入一枚空心铜环内。接着打开妆奁,竟然从中取出一只游莺。女子将铜环仔细套在鸟儿腿上,转过身向窗子走来。却是一副完全陌生的美人面孔。水云渡急忙腰上收紧,向空中折起身子。
“扑啦啦”游莺扑扇翅膀,像一只离弦的箭从窗口飞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阿朵。”水云渡翻身入窗,轻声道。那女子一颤,猛回头一脸惊愕:“大胆贼人!竟敢夜闯公主府,意欲行刺本宫么?!”
水云渡拉下面巾,惨然一笑:“阿朵,我知道是你。这样的易容术骗不了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不走我就叫侍卫了!”那女子不敢看他的眼睛,接连后退了两步。
“好,那你叫吧,叫侍卫啊!”,水云渡反而上前逼近了她。
乌云阿朵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下子瘫软下去。水云渡一个箭步上去,稳稳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阿朵伏在他肩上无声流泪:“你不该来。来了也不该进城,我警告过你。你怎的就是不听?”
“听说长公主府要出手《太虚山水图》,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事了。阿朵,没找到你,让我如何能放心的下?”水云渡一动情,胸中就一阵甜腻上涌,气息纷乱。
阿朵突然一把推开了他:“你中了‘洗前尘’不能这样!是都兰那丫头发出的消息,我只恨她与我同寝却不与我同心。她这个怕死鬼!大敌当前还想什么苟延残喘?唯有完成使命为国尽忠才是死得其所!”
“使命?你潜入帝都究竟要完成什么使命?”,水云渡逼问她。
阿朵眼中燃起烈焰般的光芒:“就是在三月十五,帝都的儿皇帝做寿时,一聚消灭赵家皇族!”
水云渡捉住她的肩膀:“你要怎么做?跟吸血女童有关么?”
阿朵奇道:“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知道的又岂止是他一人?”,忽然门外传来女子的笑语。红白二女缓缓步入了长公主闺房。
“你!”阿朵惊鹿一般,跳开水云渡身边,“你怎么和她们混在一起!他们都是暗卫!是赵家的鹰犬!”水云渡百口莫辩,只能上前一步挡在阿朵面前。
“好一个英雄救美,叫奴家好嫉妒!水公子,别忘了你上次也曾救过奴家呢……”滟潋掩口一笑,眉梢眼角尽是媚态。
“住口!”,水云渡怒斥道。
“水公子请息怒。”苏倚玉平静道,“我们姐妹也是苦于没有抓住假公主的把柄,又碍于战将军情面不好出手,这才出此下策,诱你到公主府揭开真相。不过能挽救大熙于将倾,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乌云阿朵,如今我看你这场戏还如何唱下去!”
“哈哈哈哈……”突然水云渡身后的阿朵爆出一阵狂笑,“你们来晚了……就在刚才一封起事信已经发了出去。到时候,吸血女童会从帝都的十余个藏身地点混入观礼人群。没人能注意到她们,更没人能抵挡住她们!她们会替无数战死沙场的炎国战士讨还血债!直到吸干赵家的最后一滴血!”
“好恶毒的女人!”滟潋双目眯成一线,手中一闪就飞出数枚毒针。
水云渡手疾眼快,抽出软剑急挥,当即削落了所有暗器。滟潋只听苏倚玉靠近自己说道:“稍安勿躁。”哪想她竟趁自己不备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上。滟潋吐出一口鲜血:“姐姐你……”这时真正的苏倚玉才急忙稳稳搀住她道:“你好大意!忘了炎国公主是会迷幻之术的么?”接着她掉转头厉色对水云渡说道:“公子是个明白人!论武功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别忘了,这里是帝都长公主府,只要一声召唤,三千神策军就会立即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到时任公子有通天本领,也难救美人生天!”
“哼!我乌云阿朵既然来了帝都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是大炎的公主,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乌云笑着取下了面上的长公主面具,恢复了本来模样。
“阿朵……”水云渡心中一疼,又是一阵毒发。他抚胸暂时压制了毒性,回头问苏倚玉:“你是想谈条件?”
“正是!”苏倚玉正色道,“只要炎国公主肯说出吸血女童所有的藏身之处,避免这一场大熙浩劫,我就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远去!”
“姐姐!”滟潋瞪圆了眼睛。苏倚玉不动声色的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听自己安排。
“你白日做梦!”阿朵痛骂道。
“阿朵!”水云渡强忍毒发之痛,强行把她拉入怀中抱紧,“说出来……跟我走……”
阿朵眼中又泛起泪花,硬是把下唇咬出血来,还是摇了摇头。
时间不多了。外面已经响起了第一遍晨鼓。再有两遍,就要有侍女来伺候长公主梳洗了。到那时候一切就成了血红的定局。
突然“啪嗒”一声,一只死鸟从窗户被抛了进来,正是那只传信的游莺!接着凤七气喘吁吁的破窗而入,手中捏着那枚铜环:“我!我,知道她们藏身的地点了!”
“你!”阿朵急怒攻心,也来不及用幻术就扑将上去就抢夺那枚铜环。却被水云渡点中后颈穴位昏了过去。
水云渡把阿朵横抱在怀中,接过凤七手中的铜环问道:“现在我可以把铜环交出,二位姑娘可否信守承诺?”
“公子放心!我等只为护国,不为置人于死地。”,苏倚玉一字一顿道。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铜环已扔到了她的手中。与此同时,水云渡一手抱着阿朵,一手拉着凤七,像一道闪电一样跃出了窗子。
“姐姐?真的不追么?!”滟潋忍痛捂着胸口趴到窗口观瞧,顷刻间就已不见水云渡的身影,“这个水云渡可是庆王爷提到的大熙头一号的对手呢!”
苏倚玉一边细细比对着信中描述的地点,一边答道:“他已经中了‘洗前尘’日子不会好过。再说,你忘了王爷还说过,一个好对手也是来之不易的吗?”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苏倚玉一把收了图纸:“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战将军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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