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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16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00:50)

5 [策]花小蝶

太阳自远方升起(贴杀神风使,参评) Post By:2012-3-9 21:25:58

太阳自远方升起


  
  延请高手一名,酬劳面议。
  
  十个清秀隽永的字迹写在一张泛黄褶皱的草纸上,贴在逍遥客栈洁白的外墙上。一个看模样堪堪及笄之年的女孩儿站在告示下面,双手似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正午的阳光很晃眼,那些光着膀子的闲汉们躲在远处的树荫下冲这边不停地指指点点。偶尔也有几个拿刀执剑的江湖人从旁走过,却因畏惧逍遥客栈的名头不敢停留。
  
  客栈的伙计不时出来迎客,眼角的余光自然能看到旁边这个身穿淡绿色襦裙的女孩,本想将她赶走,谁知掌柜的吩咐下来,只要她不惹事便随她去,于是也只好作罢。
  
  眼看着晌午时光将过,女孩已经在那站了三个时辰,并没有等到所谓的高手上前问询。她脸色有些发白,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不少细微的汗珠,那干涩的嘴唇显出她此时窘迫的境地。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的时候,一阵柔和的脚步声传到她的耳边。
  
  女孩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来到她面前,这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悬着一颗白玉雕成的龙纹佩,英俊的相貌上透着一丝邪气,唇薄眸亮,剑眉星目,一头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他盯着墙上的告示看了半天,嘴里还意兴勃发地磕着瓜子。
  
  女孩见他的目光完全越过自己,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却又怕他转身就走,便鼓起勇气低声说道:“请问……”
  
  “这幅字不错。”年轻男人点点头赞道。
  
  被他这么一打断,女孩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略显苍白的双颊微微泛红。
  
  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这个形单形只的女孩,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将瓜子放回荷包中,那两道如出鞘的剑一般的浓眉扬起,开口问道:“这告示是你贴的吗?”
  
  女孩赶紧点头,不想失去这个苦等半天的机会,连忙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放心,我是带了钱的,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年轻男人没有接话,而是回过身看了一眼四下里那些闲人,随着右手按向系在腰间的长剑,眼神愈发冷厉。直到那些混吃等死的懒人们纷纷离开,他才转过来对女孩说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想找到我的家人。”女孩怯生生地说着。
  
  “哦?有点意思。姑娘你运气真好,若是碰到别人,听你说完这句话肯定立马就走。如今这世道又不太平,要帮你找到家人岂不是人海捞针?不过我就喜欢这种有难度的活儿,干起来非常有成就感”,年轻男人侃侃而谈,末了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女孩连忙从衣服里掏出荷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攒了很久的碎银子倒在左手掌心里,翻来覆去数了好几次,才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笑道:“一共是二两四钱,够吗?”
  
  年轻男人左边眉毛不自觉地跳了跳,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少是少了点,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帮你一回。”
  
  女孩本以为他会拒绝,听到这句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分雀跃地说道:“谢谢你!如果找到我的家人,我肯定会让他们加倍付给你钱的,请你相信我!”
  
  年轻男人笑着点头,只是这英俊的笑容显得颇不自然。他抬头看看依旧毒辣的日头,琢磨着接下来是不是要找个歇脚的地儿,毕竟要帮她寻找家人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一时半会肯定是急不来的。两人这会没个话头,正傻愣愣地在那站着,忽然听到一声闷叫从女孩的下腹传了出来。
  
  年轻男人状若无意地说道:“这一晃就正午了,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女孩红着脸感激地笑笑,接着说道:“我知道那边街角有家卖牛杂汤和胡饼的,味道可好了,我请你吃怎么样?”
  
  年轻男人挠挠头,伸手一指前面的匾额,理所当然地说道:“俗话说得好,两江同愁斩龙渡,三府遥看小松林。今天既然来到这小松林,肯定要去逍遥客栈尝尝他们的招牌菜,否则岂不是很可惜?”
  
  女孩闻言低声说道:“那里很贵的,我听说一桌中等的席面就要一两银子。”
  
  年轻男人笑容一滞,不过眨眼间就恢复正常,轻松说道:“一两银子而已,今天这顿我先付了,你记好帐,以后一并还我。”
  
  他如此大方,女孩倒也不好推辞,虽说无缘无故又多欠对方一两银子,但此时有求于人,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个人在江湖上熬了几年,一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男人当先开路,嘴里随意问道。
  
  “唐小织,你呢?”女孩反问道。
  
  “叶迟。”
  
  逍遥客栈这些年坐拥三省两江之便利,往来各路奇人异士颇多,作为幕后主人的几家大帮派自然是赚的盆满钵盈,虽然惹人眼红,却一直太平无事。除却几家帮派势力强横之外,现如今当家掌柜乐盈天更是出力甚巨。譬如这酒楼里的美味佳肴,便是他从各地请的鼎鼎有名的大厨,保证能满足南来北往各路客人的口味。
  
  叶迟带着唐小织进了逍遥客栈,并未去看柜台后悬挂着的价牌,挑了一个靠窗的雅座,对小二说声拣你们这最地道的招牌菜尽管上,再来壶三年酿的竹叶青。
  
  小二看他这派头不敢怠慢,连忙一叠声地对着后厨报菜名,声音清脆流利,煞是好听。待二人坐下之后,又上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放置茶杯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唐小织,尔后便退了下去。
  
  唐小织坐在叶迟对面,显然对这种场面还不太习惯,方才那小二满脸笑容格外客气,但是女孩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颇有点阴沉沉。放下心事,她陪叶迟闲聊几句,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她记事起便在北边的历城长大,自幼和年迈的父亲生活在一起。四年前老父去世,临死前告诉她,他是在很多年前于西方边关处捡到的她,当时她不过三岁左右的模样,瞧着样貌灵动可爱,便带回了中原,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老父还给她留下一封短信,据说是当年从她的衣服中发现,应该是她的亲生父母留下来的,知道这对她非常重要,便保存至今。
  
  唐小织忍着悲伤将养父埋葬,从此便携着那封信流落于江湖之间。
  
  “我能看看那封信吗?”叶迟神色稍稍黯然,不知是否感怀于对面女孩的孤苦身世。
  
  唐小织点点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布袋,然后从中掏出那张泛黄的牛皮纸,递到年轻男人面前。叶迟接过牛皮纸,动作轻柔地将其平铺在桌面上,阳光透过木窗折进大堂,照在牛皮纸上,隐约可见泛起的灰尘。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他不过是扫一眼便记了下来。
  
  将牛皮纸还给唐小织,叶迟挑挑眉毛说道:“此地离西域数千里,过了边关之后路更难走,而且这上面说的那个地方太偏僻,我们不一定能找到。”
  
  唐小织刚要答话,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歉声,她连忙稍稍让开身子,让小二将菜端上桌面。第一道菜晶莹剔透,色泽金黄,原来是琉璃藕,接着还有乳酿鱼,樱桃肉,荷包里脊,酿金钱发菜,最后则是一道栀子乌梅汤。菜品荤素搭配,色彩明艳,只不过看上数眼便能让人食指大动。
  
  叶迟指着满满一桌好菜微笑着说道:“饿了吧?先吃饭,别的事情我们待会再聊。”
  
  唐小织点点头,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在客栈外站了大半天,早上也只不过就着凉开水吃了一个馒头。这些菜平素她都没听说过,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伸出筷子不停夹菜,偶尔在吞咽米饭的同时见到叶迟凝视自己的目光,不禁害羞地笑笑,脑袋愈发低垂,简直快要埋进青瓷饭碗里。
  
  等她吃完三碗米饭,叶迟不过是动了几筷子莲藕,见女孩放下饭碗,便招呼小二过来算账。
  
  走出逍遥客栈的时候唐小织头有点晕,因为这顿饭正好吃了二两四钱银子,虽说是叶迟付的钱,却也要算在自己头上。她掂了掂荷包,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他,那接下来怎么办?万一要是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怎么还他的钱?
  
  叶迟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撇撇嘴说道:“如果你到时候没钱还给我,可以以身相许嘛。”
  
  唐小织微微有些愠怒,却不知该如何发作,似乎也无法发作。混迹江湖已有四年,她刚离开家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遇到过很多危险,然而冥冥中似有贵人相助,总能化险为夷。这几年她四处找些活干,努力想攒下银子去西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遇上这个难辨正邪的年轻男人,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叶迟习惯性地开开玩笑,却也没想真个轻薄这个小姑娘,他将那把长剑抗在肩上,很没形象地带着唐小织向几条街外的马行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找架马车,难道要两条腿走着去西域?”
  
  “可是,我身上只有二两四钱银子……”
  
  “先记着,以后一并还我。”
  
  “我怕我还不起……”
  
  “那就以身相许!”
  
  “……”
  
  出关的路很漫长,年轻的男女熟稔起来后,唐小织也逐渐适应了叶迟的油嘴滑舌。虽说有架马车,可这数千里的路途绝对谈不上舒适,尤其是在进入边关境地后,经常无法找到投宿的地方,两人不得不露宿于荒郊野外。每到这时候,叶迟便将马车让给唐小织,自己则在车外随便铺条毛毯席地而眠。他如此淳淳君子的作风,倒让女孩有点不好意思,便施展自己这些年艰辛求生得来的手艺,将叶迟猎获的野物调制的味道美妙,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这日傍晚时分,这架行走起来已经是吱吱呀呀的马车终于出了边关,再往前便是浩渺无人烟的西域大漠。
  
  唐小织掀开马车的门帘,坐在外面看着心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大漠景象。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
  
  原来大漠就是这般模样,极远处群山叠嶂,险峰高耸入云,隐约能看到半山以上白雪皑皑。面前是一片遥无边际的戈壁滩,碎石密布,偶有小土包一般的沙丘孤零零地呆立着。虽说现在已是春末,在这里却很少能看到绿意勃发,有那么几颗小草,也是带着枯黄色泽。
  
  “看来今天依然要睡在野外了。”车厢里传来叶迟懒洋洋的声音。
  
  “今晚你睡车厢,我睡外面。”唐小织轻笑道,随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地方,她仿佛开朗了不少,有时候面对叶迟的调笑也能反驳几句。
  
  “算了,我可不想你半夜被野狼叼走。这一路我可是把这些年攒下的钱都花了,到时候你不在我找谁要去?”叶迟坚定地反驳道。
  
  “一共花了三十二两七钱银子,我都记着呢。”唐小织说着话,身子不经意间转过去,望向来时的路,却猛然楞住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人长得挺漂亮,说话做事也像个大人,可为什么要把钱看的那么重?万一咱真找不到你的父母呢,这三十多两银子你怎么还?要知道现在去京师找个好看的窑姐儿,一次也不过几百钱。你这样实在是没劲,太没劲了。”叶迟舒服地躺在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我说,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开开玩笑而已,你可别当真。”见女孩半晌没有答话,叶迟连忙打了个圆场,可依然没有回音,他心中一凛,伸手轻轻拍在身下,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蹿出车外,却见女孩呆呆地望着车后。
  
  宽阔的地平线上,一排黑点整齐划一地出现在远方,似乎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呼啸声,那些黑点逐渐在靠近马车,紧接着大地传来擂鼓一般的响声,拉着马车的四匹良驹齐齐地打着响鼻,显然被这声音惊得烦躁不安。
  
  “是马贼!进车厢!”叶迟掀起门帘,一把将唐小织搡了进去,随后拉起马缰绳,抓着长长的马鞭使劲抽着马屁股。
  
  马车在荒原上飞奔着,剧烈的颠簸袭来,唐小织几乎坐不住身形,她不得不紧紧抓住车窗,心里扑通扑通地剧烈跳着。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大漠,可她也听说过这些马贼的凶狠,若是遇上实力不强的商队,定然会被他们整个吞掉,财物性命一样都逃脱不了。
  
  “我们现在就去月亮谷!”叶迟紧紧握着缰绳,头也不回地大声喊着。
  
  “你知道怎么去吗?”唐小织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蓦然安定许多,许是这一路他对自己极力照顾,给了自己自从养父去世以后从未体会到的温暖?她已然不是小孩子,知道江湖险恶人心莫测,可在此时,在这荒凉大漠上飞驰的马车中,她不愿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有个能让自己信任的人,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在边关镇内打听过了,离这里还有点路。不过你别怕,那些马贼离咱们远着呢,大漠里有句话叫做看山跑死马,咱们肯定能甩掉他们!”叶迟端坐在马车前段,自信地说道。
  
  “恩,我们肯定可以甩掉他们!”唐小织毫不迟疑地附和道。
  
  “即便是追上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叶迟拨马向北方飞奔而去,其实有件事他没说出来,打听到月亮谷的位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足足花了十两银子才从一个老牧马人那里探出来,因为这个地方已经二十多年没人谈起过,具体位置则是在出边关后先西行十里再向北行三十里,经过一条五里多长的狭长谷道,便进了形如弯月一般的峡谷。
  
  月亮谷里有绿洲,是个很美的地方,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二十年来它逐渐成了大漠里的一个禁忌,知道它的人也越来越少。
  
  身后马贼队伍似乎越来越近,唐小织感觉那旱雷一般的马群奔跑声就在耳边响起,可她此时似乎感觉不到恐惧,因为离那个梦中的地方已经很近,也许再过一时半会,自己就能看到暌违十六年的亲生父母。
  
  “吾儿,何忍离别,万言难尽,若他日能见此字,则大漠月亮谷相见,切记,甚念。”
  
  寥寥数十字,却是她能坚持下来的原因,无数个午夜梦醒的日子里,她都是抱着那张薄薄的牛皮纸入睡。
  
  叶迟显然高估了这架已经劳累不堪的马车,同样低估了身后那群马贼的速度,在他堪堪望见那条狭长谷道的入口时,身后已然是尘土飞扬,随着一支响箭冷冷地射在马车前方,叶迟不得不勒住缰绳,强行使马车停下来。
  
  马贼大概五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个左脸颊上有道刀疤的汉子,眼神阴冷面色不善,他身后跟着一个虬髯男人,膀大腰圆神色凶恶,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一般的长棍。
  
  刀疤汉使了个眼色,剩下的马贼便吹着响亮的口哨将马车围了起来。
  
  叶迟眉头微皱,心里暗自估量着这些人的分量,却见马车门帘被掀开,唐小织从车厢里钻出来,右手里的长剑递了过来,轻笑道:“给你。”
  
  叶迟接过长剑,目光却凝视着女孩左手里的那对精致的水云刺,疑惑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也会武功,让我帮你”,唐小织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它时灵时不灵的。”
  
  叶迟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却也没拒绝她,只是叮嘱了一句:“站在这里别动,保护好自己。”
  
  “年轻人,别磨叽个没完,大爷今天心情好,放下东西你们就可以走了。”刀疤汉冷冷说道。
  
  若是换做普通商人,听到这句话自然要感激涕零,立马扔下东西就跑,可叶迟显然不会这么做。他甚至懒得回话,伸手在车厢檐上一按,整个人便拔身而起,人在空中反手一掷,剑鞘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直冲刀疤汉刺去!
  
  “找死!”蓦地一声暴喝响起,刀疤汉身后的魁梧男人跳下马,间不容发之时挡在刀疤汉身前,手中狼牙棒猛然砸下,竟似要将叶迟的剑鞘砸飞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魁梧男人显然没有料到这飞来的剑鞘所蕴含的力量竟然如此威猛,他只感到虎口一阵发麻,整个人晃了一下,随后硬是被这强劲力道逼得连退三步才站住身形,吓得刀疤汉身下的骏马一阵乱跳。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抹清亮的光华已然划破长空,随着疾风袭面,定睛看时,叶迟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就这点微末技艺,也想学人家劫道?”叶迟抬起头,看着好不容易安抚住身下骏马的刀疤汉,冷冷地嘲笑道。刀疤汉脸色极为难看,被叶迟一招制住的魁梧男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一身横练功夫在大漠里罕有敌手,却没想到在这个小白脸似的年轻男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放开他,我让你们走。”刀疤汉颇有决断,从这个年轻男人一出手便判断出,对方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心中便生了退意。更何况此番并非刻意追这两个人,只因这是他们回家的路。
  
  叶迟伸出左手摆了摆,声音冰冷无比:“想让我们留就留,想让我们走就走,你算老几?”
  
  “你要怎样?”刀疤汉抬手制止住马贼们的骚动,沉声问道。
  
  “要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叶迟顿了一顿,忽地左手指向站在马车上的唐小织,冷笑道:“你们吓着我的朋友了,跟她道个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从此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唐小织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集中在自己身上,刚刚摆好的架势不由得松了一下,她显然是没有尝试过这种被所有人注目的滋味,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年轻人,不要欺人太甚!”刀疤汉一忍再忍,此时终于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哦?”叶迟淡淡地答道,手中长剑猛地一刺,已经划破了魁梧男人的咽喉,丝丝鲜血流了出来,他对力道的掌握妙到毫巅,虽然见红,却没有真正划破对方的血管。刀疤汉看到他冰冷的眼神,知道这是个狠角色,可要让自己给那个小毛丫头道歉同样是不可能,要真那么做了,以后在这片地方就再没立足之地。
  
  双方僵持不下,叶迟显然有足够的耐心,大漠的朔风吹起他的衣角,隐隐作响。
  
  就在这时,几匹骏马从那道狭长谷道里冲了出来,最当前的似乎是个女人,面上蒙了一层白纱,看不清容貌。她们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来到马车附近。那个女人控制着骏马的速度,待靠近时缓步而行,看到她出现,所有马贼包括刀疤汉立刻下马,恭敬地齐声喊道:“大当家的!”
  
  那个女人来到叶迟面前,根本没看手下一眼,开口说道:“放了他。”
  
  她的声音并不年轻,有种大漠特有的沧桑韵味,却不像刀疤汉那么粗糙,在硬朗之中带着股柔和的味道,听起来颇为悦耳。叶迟似乎在自嘲地微笑,手腕轻轻一翻,长剑便收回剑鞘之中。
  
  “知道月亮谷的人差不多死光了,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那个女人轻声问道,似乎注意到那架马车,然而当她看到依旧傻站在马车上的唐小织时,瞬间心神俱震,矫健的身躯微微一晃。
  
  眼神极其锐利的叶迟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试探性地问道:“若他日能见此字,则大漠月亮谷相见?”
  
  马贼的女首领并没有理会叶迟的暗示,她催动着座下骏马,来到马车前,凝望着唐小织,那双平素杀人毫不犹豫的手微微颤抖着。唐小织仿佛感应到什么,可在此时却有点不敢面对女首领已经湿润的双眸,她好怕这是一个梦,好怕这些年的念想忽然成空。
  
  女首领忽然揭下了面纱,唐小织看到她的面容,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那张脸除去岁月的痕迹,跟自己有九分相似,这次肯定不是梦,自己面前就是朝思夜想这么多年的母亲。
  
  “孩子,娘对不住你……”女首领跳下马,往日的果决肃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母亲最深的歉意和痛苦,她来到马车前,嗓音有些哽咽地说着。
  
  一众马贼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的局势,显然对于过惯了刀头舔血生活的他们来说,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
  
  面对自己母亲期盼的眼神,唐小织孤零零地站在马车上,她想跳下去,却又不敢跳下去,某个瞬间心里甚至生出了立刻逃离此地的冲动。她转过头,却发现叶迟背对着自己,仰着头不知道在望什么。然而心里的思念最终战胜了一切,她跳下马车,扑进了女首领的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嘤嘤地哭泣着。
  
  听到身后传来的哭泣声,叶迟望着已经隐入群山背后的夕阳,神情恍惚地喃喃道:这都天黑了,可他娘的我怎么觉得还是很刺眼呢?
  
  夜幕降临,寒风习习,大漠的夜晚凉如水。
  
  叶迟随着马贼进了月亮谷,发现这里竟然恍如世外桃源,谷底是大片绿洲,清水潺潺,两旁的山坡上种了很多胡杨树,木制的房子星罗棋布,除了马贼之外还有很多女人和小孩,尤其是马贼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仿佛在欢迎凯旋而归的勇士。
  
  因为女首领意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今日谷里更是灯火明亮,处处欢声笑语,男人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女人们抱着自己的小孩开心地坐在一旁。叶迟发现自己在此刻有些多余,便独自拎着酒壶寻了处安静地方,就着柔和的月光喝着酒。
  
  一壶酒喝完,他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正准备再去拿酒,却见一个马贼过来请他去首领的房间,说是有事相询。
  
  因为喝了酒,叶迟英俊的面庞上平添几分邪魅气息,走进女首领宽敞的房间时,唐小织正乖巧地坐在女首领身边,两人低声聊着天,述说分别这么多年的艰辛与思念。
  
  “请坐。”女首领见叶迟进来,指着下方的木椅,平和地说道。
  
  “谢谢你这一路照顾我女儿,我很高兴她能有你这么个朋友。”女首领继续说道,叶迟听完心中却有些疑惑。朋友?自己明明是她花钱请的,而且她不是说见到父母之后要加倍付给自己钱?难道现在就想用朋友两个字来抹过这一切,虽然自己并不在乎那点钱,可唐小织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我叫呼兰晴,既然你是小织的朋友,以后你可以称呼我为呼兰阿姨。你这段时间可以在这里玩玩,看看大漠的风光,若是哪天想要离去,我自然会送你一笔丰厚的盘缠,你不必拒绝,这是我应该做的,权且当做你护送小织回来的谢礼。”呼兰晴年纪不过四十,眉眼间早染上江湖的风霜,她为人虽狠厉,这番话却说的极为客气,甚至显得颇为客套。
  
  叶迟察言观色的本事精深无比,何尝看不出这女首领的敷衍之意,他抬头看了唐小织一眼,嘴上却不点破,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
  
  唐小织望着他俊逸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随着深夜降临,月亮谷内渐渐归于平静,山坡上的木屋一间间陷入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某间木屋内闪身而出,左右仔细地探查之后,迅速向那条狭长山谷飞奔而去。躲过谷口两道暗桩之后,他再次加快速度,迅速通过谷道,然后径直朝东方飞奔五里多地,方才停下身形,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高举过头顶猛然一拉。
  
  一道璀璨的火光如流星般划过天际。
  
  叶迟痴痴地望着天幕,虽然那道流星几乎是一闪而逝。
  
  “有人说,看到流星要马上许愿。”身后传来一个清清淡淡中透着些许哀伤的声音。
  
  叶迟无奈地无声苦笑,其实他早就知道背后来了人,却依然按照原定计划发出了信号。他沉默片刻,终于转过身,看着唐小织异常平静的面庞。
  
  “我一直守在你的房间外,只希望你不会出来。”唐小织说道。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叶迟问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之所以要对母亲撒谎,就是想等着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从你出现在逍遥客栈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绝不是偶然路过小松林。没有人会傻到平白无故地帮助一个人,而且一路上体贴照顾事无巨细,要知道我根本没有能力报答你,更何况你是江湖人称‘鬼推磨’的叶迟?”唐小织自嘲地笑道。
  
  “你母亲没有告诉你的身世?”叶迟涩声问道,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孩的问题。
  
  “我知道一些,可我依然不明白你到底图什么,我母亲只是个苦命的女人,虽然她现在是个马贼,可又怎么能劳动你的大驾?”唐小织心中有些不解,更多的是凄凉。
  
  “其实我是你父亲派来照顾你的,刚才便是给他发的讯息,相信他明天就可以赶到这里,你们全家都可以团聚了。”叶迟轻声叹息着,终于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似乎是放下了心头的巨石。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唐小织早已不再是那个初入江湖的小女孩,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感到这背后还有故事。
  
  “关于你父母的故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叶迟问道。
  
  “我知道他们二十年前在这片大漠偶遇,当时他身负重伤,依然拼死救下母亲,两人便生活在一起,他也教会母亲习练武功。可后来遭遇巨变,他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母亲几乎万念俱灰,最后因缘际会成了马贼的首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可依然不明白,他既然知道我还活着,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让我孤苦生活这么多年?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真的把我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始至终,唐小织的嘴里都没有说出父亲那两个字,随着这么多年的心酸与痛苦喷涌而出,两行清泪缓缓顺着脸颊流下。
  
  月光下,叶迟望着面前这张凄美的面庞,回想起这一路数千里跋涉的苦与乐,一直玩世不恭的心里泛起点点滴滴的苦涩,终于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你的父亲,本名叫做陆宵,官拜虎翼军先锋营统领。二十年前朝中针对西域一事,主战者有之,主和者有之,而你父亲便是强硬主战派的一员,结果当年出征西域中伏战败,全军覆没,唯有他一人逃了性命,然后便结识了你的母亲,后面的事情则是当年的武林盟主谢云浩带着人杀到西域,要将你父亲除之而后快。你父亲侥幸逃走,你们一家也在当日失散。后来你父亲找到千面人沈江歌,让她帮忙换了容貌,改名叫做萧南天,回到南方收纳以前的老部下建立了百战会。”
  
  “武林盟主谢云浩?他们为什么要杀害父亲?”唐小织不明白,既然父亲是朝中猛将,那这些武林中人为何要对他下死手,难道他们不应该去对付西域那些人?
  
  叶迟长叹口气,悠悠说道:“这里面的是与非,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你父亲极力主张要以武力征服西域,可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国库空虚,朝中大臣觉得并不适合大动干戈,两方的矛盾不可调和。至于谢云浩,他不过是某些大臣手中的一把刀罢了。你父亲建立百战会后,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请我来帮你回到西域,他再乔装出关和你们团聚。”
  
  唐小织听他说完,忽地冷笑着说道:“其实当年他中伏战败,恐怕也是那些人的阴谋吧?”
  
  叶迟微微一愣,终究还是点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唐小织莫名觉得周身一片冰寒,极力地想要将这些肮脏的争斗从脑海中抹除,望着面前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年轻男人,她缓缓说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叶迟仿佛又回到那个春日的正午,自己在远处打量许久之后,走上前看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往事如白驹过隙般流走,回忆却又是如此清晰而深刻。面前的她显然是彻底相信了自己,同时也放下一切矜持,只为等自己的那句话。
  
  良久的沉默,女孩紧张地咬着有些发白的嘴唇,那双如羊脂玉般洁白的手如同第一次相见时那般紧紧地绞在一起。
  
  叶迟忽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微微摇着头,干涩地说道:“我是一个坏人,不适合你。你还小,再过几年就不会这么想了。”
  
  “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慢步经过唐小织的身边,叶迟淡淡地说道。
  
  唐小织孤单地站在月辉下,天地之间无比宁静,唯有地上那单薄的黑影陪伴着她。
  
  叶迟回屋后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头顶的木板,脑海中不时闪现着唐小织的身影,然而之后,出现更多的却是自己年迈的母亲,还有家里那摆放着的许多灵牌。
  
  那些都是叶家战死于西边沙场的男丁,其中就有他的父亲。
  
  他想了很多很多,始终无法入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依然沉浸在无比挣扎的痛苦之中。
  
  当第一抹阳光映照在大地上时,叶迟推开木屋门,却发现那个清瘦的身影就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阵剧烈的心痛险些击倒了他。他扶着木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犹豫片刻后终于走过去,将身上的长衫脱下来披在唐小织的身上。
  
  “谢谢。”唐小织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死寂的味道,浑不似一个妙龄女孩该有的嗓音。
  
  “过不了多久,你的父亲就能出关过来,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叶迟轻声说道。
  
  “我不明白。”唐小织呆呆地望着前方,四个字说完,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红肿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叶迟绽放开冷漠的笑容,咬牙说道:“你不需要明白。”
  
  说完这句话,他猛然站起身,飞奔下山坡,没有再回头,解开一匹骏马的缰绳便飞身而上,向谷道疾驰而去,带起一阵飞尘。
  
  “你要去哪里?”唐小织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站起身大声喊道。
  
  “以后你会明白!”随着一声高喊传来,叶迟的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谷道中,仿佛忽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留下来的只有身上那件长衫的稀薄的温度。
  
  他似乎真的离开了,可自己却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因为她依旧不明白。
  
  叶迟策马疾驰在大漠之中,风吹起他的长发,也吹动着他挣扎痛苦的心。
  
  刚刚奔出十余里,便见到对面有十余骑飞奔而来,当先一人浓眉大眼,英挺刚毅,手中握着一杆长枪。见到叶迟,那人挥手让部下勒住骏马,疑惑道:“你怎生这幅模样?可是谷中出了什么变故?”
  
  叶迟摇摇头,驱马上前来到离对方三尺之地,诚恳说道:“萧前辈,解散百战会吧。”
  
  来人正是百战会大当家萧南天,也是二十年前的虎翼军先锋统领陆宵,听到叶迟的这句话,他浓眉一拧说道:“你这是何意?”
  
  “如今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不能再启战端啊!你建立百战会,无非就是想发动江湖之力量,逼迫朝廷对西域再度用兵,可是如今局势不同往昔,咱们朝廷根本支撑不了大规模的战事,若真的发动西征,恐怕内乱会起!”叶迟快速而坚定地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南天虽然勇武过人,却心思缜密,从叶迟这番话中自然不难听出弦外之音。
  
  “萧前辈,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要做什么样的人!百战会里上下都惟您马首是瞻,若是不加阻止,必然会成为朝内动荡之根,所以晚辈斗胆劝说,你还是解散百战会,带着呼兰前辈和唐姑娘,从此远离俗世,尽享天伦之乐不好吗?”叶迟虽然知道对方心智坚定,却不得不说,哪怕会横死对方枪下。
  
  “竖子敢尔!二十年前我辅佐龙将军西征大漠,若不是朝中有人通报西域,我堂堂虎翼军岂会中伏战败,数万将士命丧沙场!若不能报这血海深仇,我陆宵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念在你这一路照顾小女,我既往不咎,若再多言,休怪我手中长枪无情!”萧南天怒目斥道,他年轻时久经杀阵,现如今又闯荡江湖多年,一身杀伐气息震天撼地,绝非等闲可比。
  
  “好一个长枪无情,可是已经晚了,昨晚的信号不仅仅是发给你的,也是知会另外一批绝顶杀手的,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包围月亮谷,萧前辈,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你抵挡不住的。”叶迟惨笑道。
  
  萧南天发出一阵豪放笑声,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让他们来便是!”
  
  “可是呼兰前辈呢?唐姑娘呢?你不可能护得了她们周全的。”叶迟耐心地说道。
  
  萧南天握着长枪的双手青筋暴起,面色深沉似水,半晌方说道:“我可以死,但不会言败。”
  
  “前辈,西征这么多年,咱们死了多少人?晚辈不怕死,因为晚辈是叶家的男人!自先祖以下,叶家死于征西沙场之上,足有三十二人!到现在,整个叶家的男丁就只剩下晚辈一人!若西域蛮族敢南侵,晚辈会第一个冲上沙场。可如今情势不同,起码十年之内不可轻启战端,晚辈不奢求你能解散百战会,只求你能十年之内不言战。若前辈肯答应,晚辈愿意现在前往边关,挡住那些杀手数个时辰,让你们能全身而退!”叶迟言辞恳切,双目之中已然有泪花在闪动。
  
  萧南天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轻声说道:“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如果你此时去往边关,可是九死一生。”
  
  叶迟忽然扭头望向那条狭长的山谷,似乎能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在凝望着自己。
  
  “前辈,希望您能好好对待唐姑娘,她这十六年,过的实在是太苦了。”叶迟缓缓说完这句话,便猛地一拍马臀,向边关疾驰而去!
  
  萧南天身边的十余骑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地大声喊道:“叶公子稍等,我们一齐助你!”
  
  “甚好!”
  
  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如同砸在荒凉的戈壁滩上一般,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大笑声!
  
  十余骑伴着晨辉飞驰在大漠之中,在那遥远的东方,明亮耀眼的太阳缓缓升起。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17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01:31)

6 [策]关衣屏

谋 (贴杀姜白草,参) Post By:2012-3-9 21:26:37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云峰,三山派。

关依屏负手站在云峰摩天崖引月亭内,怅然望着云海之外的遥遥天际。“师尊,往日有您老人家坐镇,那五派鼠辈不敢造次,如今您老人家仙去……唉”。长叹了一声,身后弟子来报:“师叔,四位先生有请”。“知道了,我这便过去”关依屏没有回过头,只是深深望着山腰处的滚滚云海,若有所思地道:“只怕今年的风雨,要比往日来的早些,也罢,要来的,终究要来……”。说罢回身走下亭子。身后的弟子摸摸头,抬头看了看云雾,有些不解地道:“这太阳毒的出奇,师叔怎地说要下雨?那我要快些去告诉莲儿她们,免得把被褥打湿了少爷要责骂了”。

关依屏进入议事厅时,四位先生及封缪已经在等候了,施了一礼,关依屏站在厅中道:“四位先生,不知叫依屏过来是不是为了那群祸害?”,叶醇衣笑道:“老门主果然没有看错人,依屏心思果然细腻,若你是死敌,我怕是要冒死夜夺敌首了”。关依屏忙道:“先生说笑了,若不是老门主,依屏早已死于非命,依屏也只是略尽绵力”。“好了,你也别谦虚了,正经事要紧”叶醇衣笑道。

“据门中派出去的夜莺来报,邪派五教正趁着老门主故去,封缪尚未及继任之际,大举来袭。依屏,你有何对策?”

钟于征道:“依屏,门里日常事务均有你来打点,这些年来井井有条,老门主在世时与五派的恩怨你也清楚,且前几次五派偷袭之际也是由你安排,这次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听你的,封缪虽说学有所成,但若论坐阵观局,终是不及你的。此次你便放开手脚,三山派能否保全,全看你的了”。

关依屏忙起身道:“先生请放宽心,依屏定当竭尽全力,不敢说邪教五派全军覆没,此次定当元气大伤”。

“云峰北崖是断崖,东门外较为平缓开阔,虽说易攻难守,但我们设置了寨垒,一时之间只怕也是难以吞下。依屏所担心的,却是南门和西门,云峰南门外有密林,若是五派派了暗枭前来,只怕最先攻陷的,便是南门。至于西门,是为日常门人行走之地,明哨暗哨依屏均已安排妥当。”

叶醇衣点头道:“那你准备如何迎敌?”

“我已经命人准备滚木,放置于北侧和西北侧,只是……”

“但说无妨”

“是。请华先生率明字辈弟子守住北崖,若是五派从北崖攻山,定然是高手前来,到时候华先生务必守住两个时辰”。关依屏迅速说道。

“好,老夫破兵诀已经许久未曾杀人了,依屏放心,且不说明字辈那群小子,便是老夫一人,便足矣”。

关依屏看了看有“仰天一笑长身起,居然一剑破百兵”之称的华启居,笑道:“先生,依屏还有个条件”。

“嗯?说吧”

“依屏让老先生带领明字辈的弟子前去,是想先生前半个时辰先动手,半个时辰后迅速回到议事厅,到时依屏另有重托”。

“嗯?半个时辰?那北崖上来人怎么办?”

“先生照做便是了,半个时辰后,北崖不会再有高手前来了,只需明字辈弟子押着滚木守住便是,明日封缪派人将北崖下面放上油松,浇上桐油,点燃便是。敌人必是晚上来攻”关依屏笑道。



“叶先生,请您率领瑞字辈弟子守住南门,若是发现暗枭踪迹,还望先生就地格杀,瑞字辈弟子虽说人少,但都是我们中精锐,还望老先生多加爱护”关依屏有些心疼地道。

“放心,有老夫在,便是他钩魂来了,也要老老实实的躺下”叶醇衣目露精光地道。

“封缪和钟先生,东门便交给二位了,二位请率领洪字辈、清字辈、雨字辈弟子,今晚先于东门外草地里洒下鬼门针,然后对来往之人严加盘查”。

“西门暂不做安排,我已命人多加了几层暗哨”关依屏略一沉吟道。

“好,那就这么办了,这次管教他们有来无回”。叶醇衣喝了口茶道。



云峰,三日后。

“南门外密林中发现暗枭”弟子飞身进了议事厅道。

“来了?想不到他们如此心急”关依屏凝神道。

“哼!终于来了”叶醇衣起身冷笑道。说罢回身向着厅里人道:“老夫这便去了,此战结束后,定要与你们痛饮三天!”

“暗枭不敢白天前来,已是意料之中,暗枭精于暗杀,此次来的必然都是精锐。可惜了门中瑞字辈的弟子了”关依屏怅然道。

“门中有次大难,瑞字辈的弟子定然全力以赴,依屏,你就不要多想了”。华启居道。

“既然有客人上门了,咱们也别短了礼数,大家都出门相迎吧”钟于征大笑着出了门,封缪紧随其后。

关依屏见四位先生以及门中好手都出了大厅,方才擦了擦头上的细汗。

云峰,北崖。

华启居握着长剑,站在北崖之上,一袭白衣迎风而动。山崖下几个人影晃动,华启居低声道:“来了,小子们准备动手!”

“华启居,几个月没见,你的破兵诀莫不是都荒废了?居然也沦落到替人看门,看来封缪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没把你放在眼里啊”来人几个身形依然跃上崖顶,怪叫着道。

华启居后退了几步,冷哼了一声道:“花怜恨,你这半男半女的妖类,今日老夫便是不用破兵诀,斩你于剑下也是极易之事”。

“呦呦呦,华老生气啦?花妹妹,看来你这媚骨功也落了下成啦?”说话间,花莲恨背后又冲上来一个身着妖艳的女子。

“暗月宫还真看得起老夫,送来两个找死的”华启居冷笑道。

“宫主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只是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您,华老,您若是归了我暗月宫,我姐妹二人日夜陪伴在你身边,岂不美哉?”

“你这两个妖妇,今日老夫便先斩了你们,然后再去烧了你们的窑子宫!”华启居双眉竖立,大怒道。

“桀桀,华老,且不说你斩不斩得了我二人,你回头看看你们三山门的得意弟子们吧!”花莲恨怪笑着道。



华启居回过头,见门中弟子仿若中邪一般木然站立,心中冷冷一笑,回身猛地用右手食指弹了掌中剑,回音浑厚有力地辐射出去,三山门弟子突然醒悟,大家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满面怒容的华启居,这才明白过来,低头不语。

华启居笑道:“花莲恨,梦水影,一声如来忘传经,端的是好媚功”。说罢提剑便扫。花、梦二人见华老剑势来的急,便嬉笑着左格右挡。三山门的弟子帮不上忙,眼见花莲恨几次想过来加害,却被华启居恍若剑神一般的剑法又给追回来,心中稍稍有些安稳。

十合左右,华启居卖了个破绽,手中一式“隔帘望月”,手中剑直指梦水影而去,梦水影眼见剑尖已到眼前,却突然晃出几朵梅花来,心中叫了声不好,急忙朝着花莲恨身后躲去,花莲恨气的咬牙道:“姐姐,你可害苦我了”说话间,手中峨眉刺向上一举,本指望能够挡住华启居这一剑,却不想肋骨上一热,低头看时却发现剑已从左肋中穿过,刚想说话,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梦水影刚刚低头,瞄见华启居手中剑在花莲恨头上,本想籍着花莲恨的身子攻进攻击华启居下三路,却不想又从她肋间穿了出来,当时躲避不及,竟直直地刺进了脖子里。

华启居抽出剑,朝着地上两具死尸啐了一口,朝着北崖底吼道:“华启居在此,暗月宫的妖孽们,要来便来吧”

声音在崖间回荡了几次,便被黑暗吞没,再无消息。华启居冷冷笑了几声,回身问道:“什么时候了?”“先生,已经戌时三刻了。”“恩,老夫便再等一刻,等下你们押着滚木在此守着,见了来人便点燃滚木放下去”“是”。



云峰,南门。

暗枭,提起这个名字,江湖中人无不胆寒。一夜趟平十六寨,不但杀了二十七位正副寨主,就连寨主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寨主夫人都不知道,若不是暗枭每杀一人,便用独有的枭形标记放在被杀之人的脸上,恐怕寨主夫人们就不仅仅是被吓疯这么简单了。

神牧教的暗枭人数并不多,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这群人间的死神。

叶醇衣端坐在南门的门口,背后是三山门瑞子辈弟子。都是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群立之处,无形中竟略略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叶醇衣,想不到在这里等我的竟然是你”密林中走出一个青衣大汉,手中三尺青锋透着寒光。

“淳于琼,你的对手是我”叶醇衣站起身,缓缓地道。

“暗枭听令,若是此战我胜了,今夜血洗三山门。若是我败了,取消行动,暗枭回到神牧教,十年内不许出山”淳于琼断然回身道。

“大人……”

“照做就是,若我今日败了,你们便是冲进去也是无用的”淳于琼自信中带着丝丝忧虑道。

“淳于琼,若是你今日败了,暗枭将永远在这世上消失”。叶醇衣面无表情的道。

“那便来吧”。

叶醇衣撩起衣襟,用手抚着剑道:“今日用你的血来祭奠老门主”。

淳于琼抢身上来,手中短匕横扫过来,叶醇衣仗剑直迎。两人身形犹如鬼魅,叶醇衣进退自如,却暂时奈何不得淳于琼。

暗枭没有淳于琼的命令,不敢擅自进攻,只得掠阵。叶醇衣哼道:“小子们还等什么?”瑞字辈弟子见得先生如此,便朝着暗枭冲过来,淳于琼叹了口气暗自道:“也罢,只是教主将暗枭交予我掌管,今日却要折在这里了”。

叶醇衣剑剑直逼淳于琼要害,不时还回身放倒几个暗枭,淳于琼立时大怒道:“叶醇衣,你欺人太甚!”心下一急,手中便有些乱了方寸。被叶醇衣一剑刺穿锁骨,惨叫了一声,被叶醇衣生擒过来。

暗枭 一见如此,便抽身准备回撤。三山门弟子急忙追赶,叶醇衣看了看淳于琼道:“算了,别追了”。



云峰,议事厅。

关依屏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热茶,却没有心思喝下去。

“依屏,我回来了”华启居大步进来道。

“哦,华老辛苦了”关依屏正在出神,被华老一句话有些惊到,茶水洒了出来,见华老回来了,便马上起身道。

“坐下吧,最累的,其实是你,三天没睡了吧?”华老拍了拍关依屏的肩道。

“哦……不累”关依屏回笑道。

“接下来老夫做什么?”

“华老稍待片刻,我还在等叶老”

“哈哈……依屏,老夫来了”叶醇衣快步进来道。

“嗯,淳于琼叶老也带回来了吧?”关依屏笑道。

“嗯?你怎地知道?”叶醇衣惊讶地道。

“叶老为人醇厚,不难想象。暗枭虽然平素行踪诡异,但此次有几位先生坐镇,便是神牧教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再者暗枭是神牧教经营了多年的精英,若是此役损伤过多,多半难以为继。所以淳于琼应该是反对此次行动的。如此说来,叶老定然是生擒了淳于琼的,至于暗枭……算了,他们定然也翻不了身了”。关依屏笑道。

“你……”叶醇衣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有些失神。

“晚辈唐突了,还望叶老不要介怀”。

“唉……”叶醇衣摇头不语。

“西门还没动静,想必是最后来攻的,现在就看东门怎么样了”。

“依屏,东门封缪已经扫平了,只是你还没见到那群小丑滑稽的样子”封缪进来道。

“定然是采儿的鬼主意”关依屏笑道。

“恩,采儿将鬼门针上面放了五日散,那群小丑踩上去痒的满地乱滚,而且五日散是烈性药物,虽说不能伤了性命,但沾上了便立时发作,邪派的人想要营救也费了些周章”。

“这便是了,我们去西门吧。”关依屏笑着道。



“暗月宫,神牧教,佘水斋,蜃毒门,龙吟寨,齐了”关依屏望着对面道。

“唉……想不到,花莲恨和梦水影竟然被你杀了”暗月宫高手余烬怅然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华启居冷冷说了一句,便不再答言。

“封缪,想不到你虽然年轻,却有这许多旧部相帮”佘水教寒毒笑道。

“寒毒,此次你们佘水教蜃毒门和龙吟寨三派并没有派人从其他几个山门进攻,想必是想保存实力吧?据我所知,你们五派名义上是同气连枝,实际上是互相蚕食,我说的不错吧?”关依屏笑道。

“关依屏,前几次也是你在计算我们吧?”余烬眯着眼睛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地?”关依屏道。

“若是,今日就不杀你了,我最近炼制的九阴丹还有数枚,每月给你服下一颗,保管你享尽美人恩泽”余烬略略笑道。

“若不是我,想必你就会直接杀了我吧?”关依屏笑道。

“依屏,不要多费唇舌,老夫过去把他们几个脑袋摘下来,咱们也省下许多是非了”钟于征道。

关依屏笑着道:“钟先生且慢,等下自会有好戏看”。

余烬几人互相打量了一下,笑道:“难不成你还有伏兵?”

“你说呢?”

“什么?”余烬几人刚回过神,身后早已有几百人围了上来。

“天一教左护法雨天恩奉命接应三山门”

“法瑞寺普渡大和尚奉命前来”

……

余烬几人快速说了几句,便直奔关依屏等人扑来。

关依屏笑道:“有劳几位先生了”。

话刚说完,蜃毒门赵明全已经扑了过来。手中捏着两颗丹药,向着关依屏直直地打过来。叶醇衣伸出剑来用剑尖直刺丹药。

“噗噗”两声,丹药应声而碎。大量烟雾弥漫起来。叶醇衣拎着关依屏的衣襟快速飞退。

“不好,他们朝着东门去了”身后弟子有人喊道。

“什么?”关依屏眼前一黑,但马上恢复过来,道:“烟里有毒,保护好四位先生,其余的去东门找封缪”。

蜃毒门的丹药确实有毒,却只是使人精神恍惚的毒,是用于门人为非作歹后逃逸的。

关依屏找到封缪的时候,封缪正从余烬的胸口抽出宝剑,地上躺着的赫然寒毒。

“师兄去照顾四位先生,这几个余孽就交给我了”封缪见关依屏到来,笑着道。

“小心”关依屏没有多说,望着封缪充满自信的笑容,只是他知道,封缪,已经不是以前的封缪了。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18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02:01)

7 [策]唐小织

第一章 相遇(帖杀沈江歌,参评) Post By:2012-3-9 21:27:07

炎国193年,三皇子陈然发动兵变,太子陈烈奉命率兵抵抗。从此掀起了长达五十三年的战争。各种江湖势力参杂其中,兴起一股买命卖命之风,逍遥客栈一时成为众多江湖人士聚集的场所。
“乐老板,久仰大名”。

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合起扇子微微拱手,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出的雅致。天然一段风骚,尽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一把白玉银丝扇盈握手间,翡翠玉玲珑在扇底轻轻摇晃着,无不彰显着其主人尊贵奢华的身份。抬起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邪非邪,光是这幅皮囊,便足以魅惑众生。

乐盈天拊掌大笑:“乐某真是三生有幸,若是所说不错的话阁下必是江湖上传闻做足了金钱生意的叶先生了。”

乐老板过奖了,叶某一介书生,只不过想在这乱世混口饭吃罢了。倒是乐老板这逍遥客栈,赚足了银子吧。

乐盈天一愣,讪讪的笑了笑。任他经营了十几年的客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终究是揣摩不透这人的心思。这次来的这尊尊大佛,他不想接待也推不掉了。只想着别有什么不长眼的触怒了才好,不然他这逍遥客栈,可真逍遥不了了。

看着乐盈天若有所思的模样,叶迟轻轻一笑。乐老板不必担忧,江湖规矩叶某还是知道些的,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前来只想混个清静所在,若是乐老板不做我这单生意,也罢,叶某去别家便是。

叶迟说着便起步作势离开,乐盈天赶忙拦住。

叶先生说的哪里话,乐某这逍遥客栈也在江湖上十几年了,岂有将客人推之门外的道理。

小二,备一件上房给这位先生歇脚。连同酒菜一同送入房间。

叶先生,请。

叶迟回过头对乐盈天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老板,刚才那位客官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架子。

乐盈天回头对小二说,只管做你的事,没事别去打扰他。这个人,来头不小,我们惹不起的。

暴风雨又要来了。乐盈天走回房间,把近期搜集的资料略微看了下,一把火将所有的焚毁了。他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次风暴不小啊,竟然连叶迟都出手了。看来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不知道这次的目标是谁。

思忖良久,乐盈天交代了一下小二,便孤身匆匆离开客栈,飞马出城。这时逍遥客栈一片平和,偶尔来几个江湖人士,或住店或吃酒。

深夜,叶迟在房里悠悠的吹着曲子,桌上的酒菜未曾动过半分。夜很静,淡雅的旋律从窗户溢出,让人感觉分外舒心。

喂,别吹啦,很吵喂。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一个女子从窗户跳了进来。叶迟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子,准确的说,她是从窗外爬进来的。

喂,你愣着干嘛。再看,再看我就把你从窗户丢下去。

呃。叶迟愣了一下,瞬间又笑了。

姑娘,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啊。

不知姑娘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叶迟木然的笑了,这个该不会就是他这次的雇主了吧。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从窗外爬进来的女子,他实在和那个还未见面一出手就是万金的雇主联系不起来。不过,人不可貌相,在江湖混了这么久了他早习惯了不以貌取人。可是他的雇主也太......

你的箫声太难听了,把我吵的睡不着,就上来看看喽。

呃。叶迟的脸一瞬间变绿了。

从初出江湖到现在,他的箫声可是万两难求啊,这个初次见面看似一点武功也不懂的女子竟然如此理直气壮的把他的乐曲说的一文不值。

你再愣着我就把你的菜吃完了哦。

啊,叶迟转过身,不知何时,那个女子已经对他的酒菜下手了。

还愣啊,看样子你也是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酒菜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用跟我道歉啦,这顿酒菜我收了,就算你向我赔罪。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管我。

呃,叶迟彻底懵了。他无奈的打量着这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浅色的荷花裙,一头乌发随意束在脑后,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虽不算倾城国色,然别有一种风情。只是这吃相,也太......

喂,你这个人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不知道你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很不礼貌吗?算啦,看在刚才酒菜还不错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你计较了。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19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02:40)

8 [策]萧鹿鸣

英雄儿女蹈江湖 帖杀郑轩 参评 Post By:2012-3-9 21:27:11


江南的十月深秋,镇江古渡上,风紧一阵疏一阵的吹着,带起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乌篷船上。

一柄古拙的重剑,却是被一玉手执着。执剑女子长身玉立端坐在马上,身披一件银色大氅,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眼里几分睥睨的神态,虽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却依然能从一举一动里透出显是受过良好教导的大家之风。

旁边的一白衣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风神俊秀的,看着身边的女子又看看前面,一副欲言又止的味道。

在他对面的却是一水鞋短裙的姑娘,顶多十五六的样子,那一身短裙幽幽的绿,衬着她小鹿般修长的四肢和健康的微褐肌肤,顶着一丛浓密的及腰长发,偏发上还系着一堆叮叮作响的金色小铃铛,一笑倒露出一排十分亮白的贝齿,长长地睫毛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野性里透出灵气,矜持中又带着张扬,十分灵动。

这会儿似乎还带了几份委屈的摸样,撇着嘴,扬着下巴,手里拿着长长地鱼鳞鞭,对对面那执剑的女子,显然是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神气。

瞧着前面的白衣男子,眼神倒是温柔了不少,对着翻腾的江水,偏着小脑袋,指着男子脆生生的道:“我不管,你的马踏坏了我种的花草,我就是要你赔!”

白衣男子一脸的为难,指指身后,呐声道:“那个、姑娘,那里本就是一条古道,大家都从那打马而过,怎地就是我一个人的马踏坏了你种的花草呢?且我看那也都是寻常野草,要不这样吧,我赔银子给你,如何?”

他一副好声商量的语气,绿裙的女孩却简直跳了起来:“不可以!我只看到你的马踩踏了我种的花草,当然就要你赔了!我才不要银子呢,我要你跟我回去把花草重新种起来,只等到那些花草发芽才可以走!”

白衣男子还未接口,坐在男子旁边的女子显然是耐不住了,转头对着男子道:“师兄,别理她!我们再不叫船可就真来不及了!”





原来此二人是百战会的堂下弟子张鸿雁和百战会大当家萧南山的爱女萧鹿鸣。

一年前萧鹿鸣因救百战会堂下弟子心切,与皇城禁军的天魁军发生冲突,被禁军包围,和旁边这位师兄夺枪纵马连闯七营连败禁军十一将后扬长而去,也就这一战,他们二人算是名动天下。



没想今日在这小小的镇江古渡碰上的这个小女孩儿倒把他们给难住了。

二人怎么也想不出,对方一定说刚才他们驰马而过的那条古路是她自家的,路边的那些花草为她亲自栽种并欲留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可……面对这么一个虽是刁蛮但终究还未及笄的女孩,二人的出身教养再怎么也不允许自己用强。

可她们二人又哪里知道:这眼前的小女孩儿就是江湖有名的‘小难缠’何小婉,乃是大河帮帮主何不平的掌上明珠,从听得张鸿雁白马银枪闯禁军大营,连败禁军十一将的事后,常憾自己那时随师父在深山修习武功,不曾亲眼得见。今日无意在茶楼听人说起张鸿雁携师妹萧鹿鸣路过此地,跳跃不已。一路随了他二人来到这镇江渡口,本想和二人切磋一番,不想在看到白衣长剑的张鸿雁后改变主意,立志要在此处拦下张鸿雁,带回大河帮做自己的如意郎君的。她自小在山中和师父为伴,半年前才回到大河帮,所接触的人里不是绿林豪强便是世外高人,与那些世俗的繁文缛节从不在意,所以这会儿,也没觉有何不妥。



这时听到二人欲叫船的意思,立刻拍手接口道:“哼,你们不赔我种的花草,可休想过镇江,大河帮帮主何不平是我爹,我爹一声令下,看还有谁的船敢载你们!”说完一个唿哨,宽广的江面上,所有的乌篷船立刻都发出回应来。

马上女子脱口而出:“你就是‘小难缠’何小婉?”

绿衣女孩面上一热,也不掩饰,点一个下巴,娇俏俏地道:“就是我,怎么样?!”



马上的那对男女互看了一眼,脸上忧急之色更添,他们已看出,若不赶紧摆平眼前这件事,想在天黑之前赶到江对岸的小镇,怕是不可能的了。

气氛便暂时僵持了下来。

看到女孩手上的鱼鳞鞭,马上女子微一皱眉,笑道:“哦,原来果真是靠着自己父亲及大河帮的威名江湖驰名的‘何女侠’呀!”

那名何小婉的女孩咬了一下嘴唇,眼里现出桀骜的神色,一跺脚,手里鱼鳞鞭“啪”的一声像马上女子击去,怒道:“你说什么?”

马上女子看准鞭子来路,微微一侧,鞭子从身旁落下,重重落在马蹄前寸许的石头上,击出一条深深的鞭痕。

马上女子心里微惊,继续淡笑:“难道不是吗?凭着自己一点微末小技靠着大河帮和你父亲的上下庇护,得以江湖立名的‘小、难、缠’!”说着眼中促狭之意,小难缠这三字经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来,讽刺之味更浓。

何小婉大怒:她虽是大河帮帮主何不平的女儿,但武功身法却另得名师指点,一手鞭法业已小成,闯荡江湖数月以来,虽是祸事闯下不少,可还真没真正败过。加之性格机灵泼辣,得江湖人送绰号:“小难缠”。这可跟大河帮和他爹何不平没什么关系的了。



今竟遇到有人小觑她的武功,眉毛一挑,晃晃手中的鞭子,灿然一笑:“这样吧,你们今天要是赢了我,我就让你们过江!”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一鞭就向对方女子腰间卷去,那女子正想激她动手,但也没想到她说打就打,见她鞭法娴熟,倒也真不容小觑,一个飞身从马上腾空而起,白衣银氅,黑发素颜,真真说不出的如同天外飞仙般的美丽不可方物。等落下时,对方的鞭梢方才迎到,不过已无丝毫力道,马上女子一笑,也不见如何出招,剑柄倒转,轻轻慢慢地击到鞭梢力尽处,整条鞭子立时就似一条软蛇,整个逶迤下来。何小婉一咬下唇,手腕连番,鱼鳞鞭顿时变成一条灵蛇,抖得笔直,直向马上女子咽喉之处取去,马上女子一惊,一个铁板桥的身法,躲过这一招,顺势举剑,宝剑虽还未出鞘,但方圆丈许却已是剑气弥漫。

何小婉却甚是灵动,陡然感受到剑气暴涨,已然在招数未老之前变招,否则她这根鱼鳞鞭非被剑气削断不可。

这按理说这两招都处在下风,应该及时收手了,可他看了一眼抱剑含笑观战的张鸿雁一眼,猛一跺脚,一鞭又向马上女子手中长剑卷去,她想的很简单:虽然我可能赢不了你,可也不能让你们小瞧了!

可她没想这下马上女子可是真怒了,刚才两招,自己已是手下留情,到底一个对方年纪尚小,再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大河帮若为难自己二人,怕是这镇江古渡自己还真是难以过去,到底自己和师兄还真没有水上飘的本事的。

可看看眼前的一头叮叮作响的何小婉,怕是自己不给她点颜色还真的不能这么简单就过了,心念到处,一震佩剑,剑气却由先前的青白色转为绯红,就在何小婉奇道对方这是何门武学时再不避开对方的长鞭,看到长鞭所及之处,带起细雨打到皮肤上竟微有痛感,再不迟疑,一仰头,广袖翻飞间剑招斜递,格在长鞭受力处,何小婉直觉一股真气顺着鞭子一路袭来,直觉不好,想要收招,却在收鞭时蓦然觉得鞭子一轻,再看,自己的独门武器鱼鳞鞭竟已寸寸尽断。

这下又是心疼又是不甘,瞬间眼泪就要滑落,怕被对方看见,只好娇呼道:“好,你们赢了,这就去吧。可张鸿雁,你记着,我还会来找你的!”话音末尾处,已带了几份呜咽之声……

听到此处,张鸿雁忽有所悟,萧鹿鸣已一掌拍在他的马背上,两骑并肩向渡头已等候的船只驰去,一回头,只见一身绿衣短裙的女孩儿目送二人驰去的背影,撇着小嘴儿,俏脸上早已是泪水一片……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20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03:20)

9 [策]江愁余

留侯刀(贴杀唐小织,参) Post By:2012-3-9 21:27:30

 《留侯刀》 






  秋风。
  夕阳。
  流沙。
  残阳如血。
  万里狂沙,千里缁衣,一襟晚照发如雪。
  他总是一袭黑披风,幽如飘渺孤鸿一样行走在通往西域的茫茫大漠之中。
  黄沙万里,一身孤寂。残阳托着他孤寂的影子,带着他慢慢走进渐渐凄冷的夜色之中。
  黑夜,无边的黑夜,来的慢却也来的快。
  每一个黄昏对他来说都是如此漫长,他要等待黑夜将他的黑衣包裹,这种等待令他蹙紧了如柳叶刀的双眉里含着一种愁意,却又令他窃喜。
  他喜欢被黑夜包裹的感觉,这让他感觉整个天地只属于他一人,黑衣与黑夜,天人合一,仿佛他已将整个天地吞噬进自己的眸光里,独占天下。
  黑夜里的他,白发更胜雪。
  君。
  柳无君。
  他,柳无君,已不知在大漠里走过了多少个黄昏。很快,又到了一个黄昏。
  他倚靠在一株倒地的枯树上,双眼迷凄地看着另一株枯萎的老树上立着一只鸦,与远方的流云印成一幅画。
  柳无君并不是记性不好,他不愿忘记哪怕只是显得很微小的一点辉煌。
  所以他每日都数着日子,数着自己杀过几个人,数着自己打败过几个人,数着远处的星辰,数着与她分别的日子。今日已是第一千一百零八日。
  柳无君并不是个对爱情奢侈的人。
  他曾有个与他很相爱的人。
  但是他辜负了他。
  所以柳无君很用心的数着与她分别的日子,为的只是让外人看起来他并没有辜负她。
  大漠之行很孤寂。
  西域之行很遥远。
  他来到大漠之前抛弃了她。
  他一直在试图寻找着一种能让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秘诀。
  相传留侯刀以兵法入刀法,能制胜千里。
  但他从没有见过。
  他要寻的,便是留侯刀。
  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风沙将他包围时的孤寂。
  但是一个执剑的人,是不能害怕这种孤寂的。因为剑本身也是孤寂的。只有显得比剑更孤寂,才能显出是个高手。
  所以他喜欢挑战高手,只有败在自己剑下的高手越多,他才会感觉自己是个高手。
  听说西域有很多高手。
  通往西域的黄昏的小镇上,柳无君遇到了唐小织。
  英雄救美的事他做过很多次。包括他和她的初遇,也是一次英雄救美。
  他很怕被自己救下的女人纠缠,因为这种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如果英雄救美就是爱情,那这个世界上的剑客还有什么价值?
  她与自己的纠缠最后变成了一段爱情。虽然柳无君心甘情愿地陷入这段爱情,可柳无君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所想要的。
  所以柳无君还是辜负了她。他觉得她是一个累赘。
  她总是对他说,天不老,情难绝。
  可在这个你杀我伐的江湖里,何曾有天不老,情难绝。
  唐小织居然和她一样。
  唐小织在柳无君沽酒的酒肆旁卖馒头,几个穿着沙黄色粗布衣衫胡子拉喳的地痞子围着唐小织拉拉扯扯。
  柳无君单腿着地,一腿踏在条凳上,一肘撑在桌子上,一手拎着酒壶在灌酒。
  夕阳的余晖照的人很慵懒,却让柳无君依旧如故的享受着等待黑夜来临时刻的窃喜。
  只是旁边几个人太聒噪了。
  “干什么呀?”
  唐小织娇滴的声音喊着,挣扎的手臂一抽,身子一踉跄,身后被人一抱,整个身子一躲,撞在馒头摊上,一笼的雪白雪白的馒头撒了一地,滚入黄沙。
  柳无君撑在桌子上的手往桌子上一拍,竹筒里的几根筷子瞬间往上飞,待落下时,柳无君掌风一推,筷子顺风势向那几个地痞子飞去。
  一箸一人,一箸一喉,一箸见血。
  四个人倒地而亡。
  剩余的几人讶异地看了眼黑衣白发沽酒的柳无君,然后逃之夭夭。
  然后柳无君也走了,斜阳托着他黑衣白发的孤寂身影,继续走入黑夜。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他才发现唐小织在跟着他。
  柳无君走进黑夜,唐小织也跟着走进黑夜。
  柳无君倚靠在冷凉的夜风中的枯树旁闭目养神,唐小织也在一旁蹲着。
  今夜有月,暗淡朦胧的月色。
  “你为什么不回家?”
  问这话时,柳无君根本不屑睁眼看她。
  “我没有家。”
  “那方才的馒头铺?”
  “因为那掌柜的赏了我一个馒头吃,我就帮着掌柜的卖馒头,以报答他的赏赐之恩。”
  “那你也应该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
  “你不该跟着我”
  “我只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并没有救你的命,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杀你。”
  “不,是救命之恩,因为那些人是馒头铺的老板娘找来的。”
  “你怎么知道?”
  “是方才你喝酒的酒肆老板告诉我的。”
  柳无君半睁了眼瞅了一眼蹲在一旁的小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
  “唐小织。”
  “你父母呢?”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如何记得自己的名字?”
  “是镇上有人告诉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那人去?”
  “因为他没有给我馒头吃。”
  “我也没有馒头给你吃。”
  “我有馒头。”
  说着,唐小织从怀里淘出一只已经冷了硬了的雪白的馒头,用双手捧着,递到柳无君眼前。
  柳无君睁眼,月色下看着唐小织双手捧着馒头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眸子里,秋光闪动。那眉眼,竟有几分像她的神韵。
  柳无君沉默片刻冷漠道:“你不怕冷吗?我从不烤火。”
  “不怕。”
  柳无君闭了眼,继续养神。
  再睁眼时,不见了唐小织。
  柳无君警惕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除了风声和虫声,再无任何动静。
  突然似有一丝花香飞入肺腑,柳无君警惕性掩鼻提剑转身向花香飘来的方向踏步而去。
  一转身却见唐小织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把柳无君吓得一颤。
  这一吓不打紧,倒是突然的一转身反又把唐小织吓的浑身一颤。
  柳无君将剑横在唐小织眼前,怒喝:“你做什么去了?”
  这一声喝把唐小织吓得又是一颤,越发显得无辜的道:“我,我去采花了。”
  “这里哪有什么花?”
  “有啊,仙人掌花,你看。”
  唐小织手执一朵小黄花,伸到柳无君眼前。
  果然是新鲜的花。
  “为何大半夜的觉也不睡去采花?”
  “因为我想在明天天亮之前就戴上,这样你一醒来就能看见我戴着它了。”
  唐小织说着将花簪在发髻上,眼里略含羞的问道:“好看吗?”
  柳无君不屑地道:“天太黑,看不清。”
  突然一道光投在唐小织头上簪花的地方,花光明艳动人。
  刀光。
  刀光一闪又缩了回去。
  柳无君迅疾向光投来的方向追去。
  侯君千里黄沙漫,刀光滚地白浪飞。
  刀。
  留侯刀。
  以兵法入刀法的留侯刀。
  传说中的留侯刀法,诡异莫测。
  飞。
  楚石飞。
  传说中留侯刀法的传人成国公楚石飞。
  一刀立天下。
  柳无君从那诡异的刀光猜想一定是留侯刀,不顾没有休息好的精神一路狂追。
  只是不知楚石飞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传闻楚石飞是个不问江湖世事,不愿管一份闲事的闲官,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楚石飞在前,柳无君在后,剑影刀光飞沙走石,两个如风一般的黑色身影在沙漠里追逐着。
  “停!”
  楚石飞停下来。
  柳无君也跟着停下来。
  “兄台为何紧追不舍?”楚石飞问。
  “你暗窥,我明追,兄台为何反过来问我?”
  “在下并非故意,实乃跟踪一人,至此却不见了踪影,不想遇见二位,有打扰处还望兄台见谅。”楚石飞拱手。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今夜我们就来比划比划吧,如何?成国公。”
  “你怎知我身份?”
  “若旁人不识,那是他们眼拙。只是在下仰慕成国公久矣,故而能识得成国公留侯刀的诡异神奇。”
  “兄台尊姓?”
  “在下柳无君。”
  “既如此,柳兄让个道,楚某还有要事要办,不便奉陪了。”
  “久闻成国公从不轻易出刀,不知今日何故来此?寻的是什么人?”
  “既这么着了,也不防告诉你,楚某跟踪一女子来此,跟了三天三夜,跟到此地却不见了踪影。”
  “仇家?”
  “此女名唤沈江歌,行踪诡秘,善易容术,若非大仇,楚某断不会跟踪如此之远,柳兄若是寻着了,可否相告一声?楚某先谢过。”
  歌。
  沈江歌。
  江湖上传闻的奇幻少女沈江歌。
  柳无君忽然断了想与楚石飞一比高下的念头。
  天不老,情难绝。
  沈江歌便是那个曾经与他海誓山盟的人,那个被他辜负了的人。
  他知道楚石飞为什么会为了跟踪沈江歌而追至离京城如此遥远的大漠。
  为了留侯刀。
  天下一绝的留侯刀。
  他为了能够称霸武林曾经派自己的爱人沈江歌去盗取留侯刀法刀诀。
  除了沈江歌,天下再无第二人可担当此任。
  千变万幻的易容术,瞬息千里的轻功,以及绝顶聪明的头脑。
  沈江歌在柳无君眼里,无疑是成功的一把利器。虽然沈江歌的绝学全部是偷学的。
  但沈江歌不赞成他称霸武林。一旦一个人称霸武林,那个人将是整个武林的敌人。
  沈江歌拒绝盗取留侯刀法刀诀。
  于是柳无君一怒之下只身一人前往西域,挑战诸路高手,以期成就天下高手的美名。
  柳无君答应了楚石飞帮他找沈江歌。
  因为他猜测沈江歌其实成功盗取了留侯刀诀,只是她不愿意告诉自己。
  此刻柳无君不再感觉辜负了沈江歌,因为沈江歌欺骗了他。
  他恨自己了悟的太迟。
  他真的开始寻找沈江歌。
  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唐小织,或许是他孤寂得太久了。自此唐小织日日陪他寻找沈江歌。
  他们在大漠里寻找了三十日,一无所获。
  也许她已经回中原了呢?唐小织这样安慰柳无君。
  于是他们沿着返回中原的路又寻找了三十日,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他们遇见了叶迟。
  迟。
  叶迟。
  人称“鬼推磨”的叶迟。
  他们遇见叶迟时,叶迟正在被一群人围攻。
  但是叶迟却一个还手也不打,只知躲避。
  对方看起来像是沙漠里的土匪。
  “危险!”唐小织失声道。
  一板刀劈下来,差点砸到叶迟的头。叶迟还是躲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叶迟一个手也没还,土匪们一招也未得手。
  柳无君挥剑冲进人群,左一个“朝花夕拾”,又一个“飞花点翠”,片刻便将几十人打倒,招招致命,瞬时沙漠里红成一片,残阳饮血。
  柳无君时刻不忘彰显自己的英雄本色。
  叶迟向柳无君投来鄙视的目光。目光显得比柳无君更桀骜。
  “你为什么不还手?”柳无君问。
  “因为他们不值得我杀。”
  “你不饿吗?”
  “难道饿了要靠杀这些人来吃饭吗?你不觉得他们太容易被杀了吗?”
  “这个噬血世界,你不杀他们,他们却会杀你。”
  “我从来不杀没人要杀的人,一个人只有杀掉一个高手,他才算是一个高手,这些人却不堪一击,毫无价值。”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杀了他们的头儿。”
  “你为什么杀他们的头儿?”
  “有人出钱我就杀人,当然,不是什么价格都可以杀人。”
  “难道你是江湖上传闻的‘鬼推磨’叶迟?”
  叶迟靠近柳无君,睨了一眼道:“杀别人想杀的人,才更有价值。你的剑,欲望太重。”
  说毕便欲离去。
  “我可以给你价值。”柳无君叫住他。
  “银票一百两。”
  “沈江歌。”
  叶迟略迟疑了下,道:“银票两百两。”
  “为什么?”
  “因为是女人。”
  叶迟走了,一个清瘦的行走在沙漠里的背影镶嵌在远天残阳之上。
  唐小织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亲手杀她?是不舍吗?”
  “因为是女人。”
  唐小织不再说话。
  传闻“鬼推磨”叶迟杀人有个规矩,被杀者若能出得起主使人五倍价钱,他必杀主使人为死者报仇;若出得起十倍价钱,他便放过被杀者,转杀主使人。
  柳无君当然听说过这个传闻,所以他出钱让叶迟去杀沈江歌。
  他知道叶迟根本就杀不了沈江歌,因为沈江歌肯定会出钱来转杀自己。他只是想引沈江歌出来。
  又寻了三十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沈江歌。
  但他们却找到了楚石飞。
  但是楚石飞却死了。
  楚石飞死在了沙漠里。
  死法很怪异,看不出是谁所杀。
  柳无君认为是沈江歌。
  他们找到楚石飞的时候,楚石飞身旁无任何兵器,但胸前却是中刀而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死于留侯刀。”柳无君对唐小织道。
  “你怎知?你见过中留侯刀的死法吗?”唐小织对柳无君道。
  “没见过,只是猜测。”
  没有人传闻楚石飞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却传闻楚家留侯刀法刀诀于十年前便被盗,楚石飞根本就没有练成留侯刀法的九重境界。这才是楚石飞从不轻易出手的真正原因。
  这个传闻对柳无君来说并不惊讶,当他得知沈江歌其实已盗取留侯刀法的时候,他便已想到沈江歌可能还隐瞒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这个传闻令他更急切的想要找到沈江歌。
  当他看到叶迟出现时,他知道,他离沈江歌不远了。
  他知道叶迟是来杀他的。
  他等待着叶迟给他带来沈江歌的消息。
  叶迟背上背着一把刀。
  叶迟的眼里没有了上次的桀骜,却透露出一种冷酷。
  叶迟迟迟没有动手,他只是冷而锐的看着柳无君。
  “沈江歌在哪里?”柳无君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话音一落,叶迟终于开始动手。
  刀,划破残阳,碾冰飞石划出一丈春色。
  剑,舞动黄沙,攀檐走壁踏碎满地落花。
  刀剑上在滴血。
  柳无君抚着伤口,耐不住性子的问道:“沈江歌在哪里?”
  叶迟勾唇冷笑,将一层面皮慢慢撕开。沈江歌。
  叶迟变成了沈江歌。
  柳无君惊讶,沈江歌竟然易容成叶迟亲手来杀自己。
  柳无君亦无可惊讶,他对沈江歌的易容术早已讶而不惊。
  “你把叶迟杀了?楚石飞也是你杀的?”柳无君急问道。
  沈江歌依旧冷笑。“杀人从来不是我的游戏。”声音冷而淡漠。
  “留侯刀诀在哪里?”
  “我来只想告诉你,你的死期不远了。”
  说毕,沈江歌冷笑着眼里冒出一抹冷光,刀斩黄沙挑起一帘沙雨,转身踏着飞步而去。
  柳无君没有追,他知道自己的轻功远不如沈江歌。
  第二天,他又遇到了叶迟。
  这次是真正的叶迟。
  真正的叶迟眼里带着一种和上次一样的桀骜。
  “沈江歌给了我两千两银票。”叶迟道。
  “我知道。”
  “如果你给我一万两,我可以帮你报仇。”
  “我知道。”
  “如果你给我两万两,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知道。”
  “那开始吧。”
  “我不是等着被你杀,而是我向你挑战。这场游戏不分生死,只论输赢。”
  两万两银票,对柳无君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
  叶迟鄙视了一眼道:“动手吧。”
  又是斜阳黄昏,刀剑又在滴血。
  叶迟的武功招式也很诡异,和沈江歌一样,摸不清来路。更兼叶迟时不时掷出几枚暗器。
  现在的江湖人都喜欢诡异的武功吗?
  柳无君开始反感。
  叶迟笑道:“我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只是个杀手。”
  柳无君终究被暗器所伤,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让叶迟去杀沈江歌,简直是自寻死路。
  正想着,冷不防又中一枚暗器。
  柳无君觉得这种死法简直是一种耻辱,想自己行走西域这些年,虽未称霸武林,却也打败过无数高手,所以他认为自己也是个高手。
  叶迟是不是个高手,他并不清楚。但“鬼推磨”叶迟的名号之所以响亮,便是由于叶迟杀人从来例无虚发。
  他回了回神,准备全力挥剑反攻。
  但柳无君未待出手,只见叶迟手中的剑突然抖落在地,叶迟惊愕地双眼圆睁,
  他,死了。
  是被暗器所伤。
  叶迟倒下,唐小织出现在叶迟身后。
  唐小织使的暗器。
  她居然会使暗器?柳无君感到很震惊,震惊得用复杂而审视的眼神看着惊慌大胆天真无辜集于一脸的唐小织。
  “你会武功?”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使的是什么暗器?”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会杀我吗?”
  “不,我只会杀要杀你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你还愿意爱我吗?”
  “愿意。”
  黄昏,黑夜,白发,噬冷的空气,血液在身体里凝固,像灯枯油尽的光。
  柳无君点起了火,行走大漠的夜里第一次点起了火。
  他不爱点火的原因,只是因为温暖的火会让他想起曾经和沈江歌缠绵的从前。
  只是此刻,他想通过回忆好好整理下思绪,沈江歌,究竟是怎样一个沈江歌?爱恨交织的沈江歌。
  兴许我的死期真的到了。
  “你冷吗?”柳无君问道。
  唐小织轻轻摇了摇头。
  但柳无君还是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我的血还是不是热的。”
  “你还要杀沈江歌吗?”唐小织问道。
  “不,我从未想过要杀她。”
  “可她却想杀你。”
  “在她杀我之前我会先阻止她杀我。”
  “怎么阻止?杀了她?”
  柳无君沉默许久未答,他只是将唐小织抱的更紧。
  “你爱我吗?”唐小织问。
  “那你爱沈江歌吗?”唐小织又问。
  “那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沈江歌?”
  一连串的问题,柳无君都没有回答。
  “其实楚石飞是我引来的。”唐小织最后说道。
  当柳无君听到这话惊愕的想要推开唐小织问个究竟时,一个冰冷的东西钻入腹部。
  刀。
  冰冷的刀。
  无情的刀刺入柳无君尚还有暖血的身体里。
  柳无君新伤加旧伤,动弹无力。
  “但楚石飞并不是我杀的。”唐小织继续说道。
  “你想知道是谁杀的吗?”
  柳无君无力地看着这个天真无辜的少女脸上慢慢露出一股邪气。
  “楚石飞是叶迟杀的,因为楚石飞曾经让叶迟去杀过沈江歌。”
  “因为沈江歌偷了楚石飞的刀诀?”
  “本来引楚石飞前来是想让他杀了你,因为我知道你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留侯刀的机会。谁料楚石飞这个留侯刀的正宗传人却只是徒有虚名。”
  “为什么?”柳无君终于问道。
  “因为我想让你死前真正见识一下留侯刀,我当初没法给你的留侯刀。”
  “你究竟是谁?”
  “天不老,情难绝。”唐小织念道。
  沈江歌。
  唐小织靠近火光明亮处,勾唇浅笑,眸光里幽魅迷人,一张面皮慢慢被撕下。
  她是沈江歌。
  “你杀了唐小织?”柳无君仍旧不解地问。
  “你希望我杀了她吗?你希望我留下还是她留下?”
  “我知道你恨我,但她是无辜的。”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愚蠢,为了一个虚妄的名利舍弃真正的爱情,为了一个不实的地位自堕深渊,甚至忘了曾经的爱人是什么样子。”
  柳无君一愣,沈江歌那一双长睫的眸子里突然天真得像春日细细下的微雨般有初升的温和。
  沈江歌浅笑里带着一种冷峻的邪魅。“唐小织就是沈江歌,沈江歌就是唐小织。”
  “如此说来,你一直在跟踪我?”柳无君恢复冷静。
  “因为我恨你,为了留侯刀,我必须恨你。我要加深对你的恨,所以我日日跟着你,我要时时提醒自己你曾经的辜负。我甚至易容成无数的西域高手,来等待你的对决。因为我要带着对你的恨来提升我的功力。只有如此,我才能练成留侯刀。”
  “就因为我让你去偷留侯刀法的刀诀?你便要如此?”
  “不,留侯刀诀早在十年前便被我盗在手,所以楚石飞始终没有练成留侯刀第九重刀法,所以他才能被叶迟所杀。”
  “你恨我负你?”
  “我很你欲负我,一旦你练成留侯刀,你我便从此是路人。”
  “原来你欲以留侯刀称霸天下?你怕我超越你?”
  “这么久了,原来你真的慢慢忘记我了,连我的心你都不懂了。”
  “其实当日我离你而去,只是不想拖累你,我只愿我一人承担西域之行的艰辛便足矣。”
  “我信你这话。但你却不知道留侯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什么?”
  “留侯刀第九重刀法,刀起,情断。若需练成,必须断情。刚才给你的一刀,只是留侯刀第一重‘兵不厌诈’。”
  “你既要我死,昨日又为何还救我?”
  “昨日救你是想让我今日能够名正言顺的还你。”
  “一个情字又岂是一把刀能还得了的。”
  “当日我不给你刀法,是不想你我恩断义绝。不想你竟为此离我而去。”
  “练不成留侯刀,我只能以我一身平平的武功挑战武林,如此渺小的我,想起来总觉得与你不配。”
  沈江歌听到这话,鼻中渐带酸。
  柳无君叹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其实又何曾能忘的了。虽然你易容成唐小织,可她的眸光深处依然是你的眉目俊秀。”
  沈江歌垂目淡然道:“其实我知道,从你抱着唐小织开始我就知道。”
  “你可知我对你从未相忘?”
  “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
  沈江歌叹口气:“因为我已练成了留侯刀第九重。”
  留侯刀第九重,刀起,情断。沈江歌用积累的所有恨艰难地斩断情丝。
  那一刻,沈江歌心灰意冷,望断天涯。
  那一刀,冷若冰霜,斩断三千烦恼,空余落花。
  刀,像两世的泪水,迷蒙双眼。
  沈江歌提刀欲向柳无君咽喉斩去,柳无君无心还手,马步弓腿向后躲去。
  谁知刀光瞬间又移至身后,柳无君又欲躲,身子刚躲至左侧却发现刀光已逼近左侧。
  躲了几十招后,柳无君手里的剑开始不听使唤,招招欲还。直至刀光逼近自己腹部,突然刀光止住,柳无君一剑刺进自己的身体。
  沈江歌道:“留侯刀第八重,借刀杀人。”
  柳无君伤重难撑,斜倚在一株枯树旁。“你赢了。”
  看着伤重的柳无君,沈江歌心如绞痛。她以为自己练成了留侯刀便不会再心痛。
  留侯刀,都是因为留侯刀。
  刀剑无情,只因人有情。
  刀起,情断。斩的快,却痛得久。
  斩断了天不老情难绝的誓言,像开春时不再开花的枯树,凄然独立。
  那么干脆就让一切来得再快点吧。
  沈江歌冷笑:“我想你并不介意我替你完成武林第一高手的愿望。”
  说毕,以丹田之势运力于刀尖,将一阵疾风凌空推至柳无君咽喉。
  最后一丝笑,黑衣白发,笑得如残霞般绚烂。
  血色开始蔓延,伤口开始裂开,柳无君咽喉里鲜血比残霞还灿烂。他,倒下了。
  留侯刀第九重,刀起,情断,绝不虚发。
  相传柳无君黑衣白发行千里,孤身远赴西域挑战诸方高手,至今未有音讯。
  残阳的黄沙里,不再有一个黑衣如幽魅的身影。
  黄沙的黑夜里,不再有一身白发如雪的孤寂。
  江湖上,不再有因为留侯刀而必须斩断情丝的人。
  只是江湖上从此多了一个背着刀行走大漠的冷面女子。
  残阳托着沈江歌孤寂的身影,把孤寂拉的很长很长。
  柳君,你可知江湖上都传闻你负了我?
  我爱你,所以,这个辜负之名,还是让我来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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