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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46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21:14)

15 [策]董冉

杀手的心 帖杀张问鬼 参 Post By:2012-3-14 21:29:39 Post IP:182.242.90.192

杀手叶迟前传:杀手的心

清晨,城市宛若一幅水墨画,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轮廓。
慢慢的,太阳出来了,水墨画在渐渐褪色。整个城市清晰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叶迟将插在南宫玉胸口的刀拔出来,鲜血溅在了他的身上。叶迟对于处理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经验,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有人总认为杀人最好在夜里,但是却不知道清晨的时候人的防范意识也很弱。
在别人最疏于防范的时候下手,最容易得手。
叶迟对这一点把握的很准。
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天亮了,不会再有刺客了。就在此时,一束刀光忽然从窗外飞进来,随后就变成了血红色。
南宫玉不会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手里,更不会相信这个少年是第一次杀人。
叶迟也有些不相信。

河边,树叶已经黄了,不断在树枝上摇晃。他们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了,几片黄叶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显得格外的凄凉。
佟离来了。
佟离永远都是一身白衣,无论是杀人还是作诗,他永远都是第一流的。佟离的剑法高,出手快,心狠,无情。佟离仿佛天生就是做杀手的材料。
佟离是叶迟的伙伴,不过佟离似乎总比叶迟要高一等。因为佟离杀过的人远比叶迟多。
佟离的声音低沉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得手了吗?”
叶迟并不想说话,点了点头。
“好!这是老大让我带给你的。”佟离给了叶迟几张银票。
叶迟接过银票,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
叶迟回身站住。
佟离的手臂略微抬了抬,一个竹筒从他袖口弹出来,射向叶迟。飞到叶迟的面前就像断翅的鸟一样掉了下来。
“这是老大给你的任务!”

“洛阳城,萧翎,九月十三前。”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二了,叶迟来洛阳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少林俗家弟子,十九岁那年逃出少林,二十三岁创长安镖局,左手练大开碑手,右手练朱砂掌,武功在洛阳城中鲜有敌手。嗜酒如命,好色好赌,最喜去城中的言茂源,软香阁和吉祥赌坊。
这是叶迟半个月来的成果。

九月初七,有风,艳阳天。
冲龙煞北,宜:祭祀,交易。忌:破土,出行。
夜。
已经快三更了,现在还没有睡觉的人,不是喝酒喝的不知道东西南北的酒鬼,就是赌钱赌得不知道时间的赌鬼。
萧翎正在赌,豪赌。
其实每个人每天都在赌,跟命运在赌,跟别人在赌,跟自己在赌。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吉祥赌坊。
“地牌配幺七,地高九。”上门穿狐裘的大汉将牌一推,叫道。
“哎呀,好牌啊,地高九!”围观的人群发生一阵骚动。
“丁三配杂五,八点。”庄家亮牌了。
只有萧翎最沉得住气,轻轻将牌放在桌上,板凳配铜锤“鳖十”。招呼后面的跟班:“小六,拿银票给人家。顺便再取五万两过来。”
人群中又起了一次小小的骚动。
庄家一边收钱一边赔笑道:“好,萧总镖头果然爽快。”
“唉!鹅牌配天牌,天六。”下门红面老者气的将牌一摔。“又他妈的输了三千两。不玩了不玩了,再玩还是输。”
“和老先生退场了,有没有想再来玩两把的?”
一个紫衣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来陪各位玩两把怎么样?”
庄家一边洗牌一边笑道:“好啊,阁下既然看得起在下,我又岂会扫了阁下的雅兴?只是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紫衣少年一抱拳,冷然道:“在下叶迟。”
“原来是叶少侠。幸会幸会!请坐!”
庄家正要发牌,叶迟一抬手:“且慢!”
“叶兄有何见教?”
“推牌九推牌九嘛,也不能让一个人推嘛。我提议,大家轮流坐庄,怎么样?”
“可以,不过不知道萧总镖头意下如何?”庄家说着用眼睛瞟了瞟萧翎,叶迟也看向萧翎。
萧翎看了看叶迟,笑道:“叶老弟既然想轮流坐庄,那么我们就轮流嘛。我萧某人无所谓!”
庄家点点头道:“那么就轮流坐庄。不知谁先来呢?”
萧翎笑道:“既然是叶老弟提议的,自然由叶老弟先来了。”
叶迟对萧翎笑了笑,抱拳道:“这里德高望重的当属萧总镖头,自然由萧总镖头先做庄了。”
萧翎笑道:“那就由我萧某人先来了。”
三家都下好注,萧翎发了四注牌,掷骰子,八。萧翎拿第二注。
萧翎的手刚要碰到骨牌,忽然,寒光一闪。
从窗外射进来一点寒星,直飞向萧翎胸口。萧翎的手猛的一缩,用骨牌挡住了暗器。
寒星一弹,转而射向了狐裘的大汉,大汉闪躲不及,被射中咽喉。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惨碧色的鲜血从大汉嘴角沁出。
“好毒的暗器!”围观的人群一阵大乱,四散逃窜。
萧翎的头上也沁出了冷汗。
又是寒星一闪,屋里的灯灭了。
忽然,一柄弯刀从桌子下面划向萧翎的大腿,萧翎甚至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刀锋。
刀的主人就是叶迟。
萧翎猛的一退身子,刀锋竟然不退,紧紧贴着他的裤子。他退得急,刀锋竟然也更急。
“这是什么刀法?”
忽然间,火星一闪,是人群中有人打着了火石。
萧翎忽得长身而起,不是攻向叶迟,向门口撞去。他的保镖和手下就在门外。
叶迟心头一紧,如果萧翎今天逃出去,那么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他不能失手。
叶迟弯刀脱手,飞向萧翎的后心。
“叮”一柄飞镖打在弯刀的刀身上,火星四溅,弯刀被击落。
叶迟肩膀一晃,右手又多了一把匕首。叶迟握着匕首向萧翎追去。
这时萧翎已经到了门口,但他却忽然顿住了身形,像是双脚被钉在地上一样。
叶迟也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从萧翎的后心露出一截剑尖。

站在门外的是佟离。他还是一身白衣,手中还有一柄带着血迹的短剑。
“你不该失手的。”
“的确。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杀他的。”
“可是你总是把握不住时机。你的心不够狠,手不够辣。虽然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可是你永远也比不上我。”
叶迟低着头,沉默。
他握匕首的手更紧了,他似乎很紧张。叶迟为什么要紧张?
“你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要心狠手辣之外,还要六亲不认。”
“我明白了!”
佟离看了叶迟很久,转身要离开了。
忽然,佟离的身子顿住了。他看见一截剑尖从自己的胸口露了出来,佟离的表情,就像萧翎看见他把剑刺进自己胸膛时的表情一样。
是叶迟。
“看来……我看错了你……你比我还要六亲……不认……”
叶迟松开了匕首:“对不起,这是老大的意思。这个局,本就是为你而设的。”
“为……为什么?”
“因为你要价越来越高,而且越来越自负。”
佟离转过身来,瞪着叶迟:“兔死狗烹,总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不会的,因为我没你那么笨,会为老大卖一辈子的命。”

“叶迟?”陈烈回过头有些吃惊:“为,......什么?”
“只许你杀人,不许人杀你,这未免太不公平!王爷出十倍的钱,叫我杀了你!”
“十倍?陈然......出十倍的......价,你就......来杀我?”
“错了,王爷出的是五十倍,但我的规矩只是十倍!”叶迟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太子,转身离去。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47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24:28)

15 [策]常维兹

第二轮蔷薇花开 参 帖杀封采

1
  
  
  
   青石巷的尽头有一处面摊,斜斜的牌子上写着“任家拉面”,摊子虽小,口感却很好,只是店家有个癖好,这摊子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见得着。
  
   城里的人都笑这摊子的主人不是傻便是疯,大半夜的有谁会一碗面起身,与店主任元欢要好李二银曾劝他将面摊放在白天,这样可以多赚些银子。任元欢只是笑,依旧是在夜里出摊,那怕是一晚未曾有一个顾客。
  
   青石路面上,一双白色的绣鞋踏雨而来,任元欢嘴角一扬,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不等女子开口,便抓住面剂两头,一拉一折,一抻一扯,面线有粗到细,透过开开合合的面线,任元欢这才注意到,女子的神情有些不对,清秀的面孔上双眸是无光的,唇色是苍白的。
  
   “姑娘,面来了。”任元欢将做好的牛肉面放在女子的面前,想要劝解,却只从嘴里嘣出这五个字来,也许自已生性便是寂寞的吧。
  
   女子并未答话,拿起筷狠命的往嘴里扒面。也许是太辣了,女子的泪顺着脸滴落在碗中,在汤里打了个旋。
  
   “别、别哭了。”任元欢搓着双手却不知怎么劝解。
  
   女子闻言更是伤心的不行,索性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哭累了,女子抬起头,满脸的泪痕让任元欢不由得一痛。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要了我吧。”
  
   任元欢听得声音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子见他不答话,便又起身重复了一遍。
  
   “姑娘你该走了。”任元欢扭转身,不再理会那女子,收了摊。女子站在门外,神情甚是委屈,任元欢终是不忍开了门将女子让进屋。未等他开口说话,女子便熄了灯,贴了上来,任元欢身子一颤,那女子竟在灯熄灭的瞬间将衣衫尽去。
  
   女子暧暧的话在耳边响起:“别推开我,不然我只有去死。”
  
   任元欢无从拒绝,颤抖的十指放在女子的裸背上。
  
   月光撒在床幔上,一夜的风流,一夜的快活。任元欢第一次觉得夜原来是那样的短,醒来时,只有床上的点点血红,证明着昨夜旖旎的风光。
  
  
  
   2
  
   三日内任元欢将城转了个遍都未曾见女子,失神落魄的样子被李二银撞到,非要拉着他去仙乐楼看新来的花魁。交了三两银子在离画舫二十多米远的小亭下寻了个位,这样的距离只看得到画舫上模糊的人影,好在任元欢本不在意什么花魁娘子,李二银兴奋的四处张望,这样热闹的事,在李二银的生命里并不多见。
  
   仙乐楼,丝竹袅袅声中,一袭白衣从空而降坠地而舞,旋转着轻盈的身子,纤细的罗衣飘舞而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台下无数贪婪的目光便汇集在这流转的眼波之中,任元欢的心为之一痛,正待上台,不想被身后的李二银拉住,一个踉跄才记得自己离画舫甚远,李二银关切的问道:“兄弟,你不舒服?”任元欢摇头,满嘴的苦涩,那夜仿佛是梦,也许对于一个拉面摊的小老板,这样的梦也有点奢侈。
  
   任元欢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和起面剂,将面拉了又揉、揉了又拉,直至日照三竿,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开了门李二银一脸的兴奋急促地说道:“三山派出事了,封少爷被杀了。”任元欢先是一惊,随后便释怀,三山派对自己来讲,那已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你一定猜不到,杀死封缪的就是昨晚的花魁娘子。”李二银接着又顾作神秘的说道:“今天早上我送菜的时候,正看到花魁娘子被人送往地牢。”
  
   花魁娘子、花魁娘子,任元欢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张带泪的脸望着自己细细地说道:“你要了我吧。”顾不得身后李二银的大叫,任元欢飞快的向三山派的方向跑去,奇得是派中上下对任元欢的到来毫不惊讶,竟无人阻拦。任元欢此时却顾不得这些,轻门熟路的来到后院,初夏季节,封秋翳此时正在院子修剪树枝。
  
   “父亲,请你放了她。”任元欢开口说道。
  
   封秋翳身子一震,轻叹道:“我知道你会来,她又是谁?”
  
   她是谁?任元欢在心头问自己,除了每夜的那碗牛肉面,以及那夜旖旎,怕是两人再无交集,可就是这样的女子让人无法割舍,任元欢身子微微一颤,倔强的答道:“不管她是谁,今生我只要她一人。”
  
   封秋翳瞬间似是苍老了许多,“她杀了你弟弟呀。”
  
   “可她的肚子有了我的孩子,你的孙子。”任元欢固执的说道:“希望父亲放了她。”
  
  
  
   “欢儿,一颗小树要长到参天大树,就要不断的修剪,如今封家的这颗树已经枯死,我希望,你是另一颗。”
  
   封秋翳望着面前的儿子,心头却是五味掺杂,二十年内他派人请了数次,每次都是得到一个字“不”,那个结一结便二十年,而且是个死结。现在他即是开口求了自己,以后回了家,那结便解了吧。
  
   “好,我回封家。”只要能救她,任元欢愿意做任何让步。
  
   “去吧,她在地牢里。”封秋翳顿了顿又道:“以后你便是三山派的少主——封缪。”
  
   任元欢盯着父亲的面孔,并无答话。许久才转过身,向地牢跑去。只是在那离去时两行泪顺面而下,心被针扎般难受,喃喃自语道:“娘,我终是负了你。我又回到封家了,而且是顶替死去二弟的名字——封缪。”
  
  3
  
   李二银是清晨送菜时碰到花魁娘子的,一身深蓝色的衣衫,人却比两个月前清瘦了许多。李二银一时看痴了,直到管家关衣屏提醒才恋恋不舍的转了脸。放下菜,李二银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封府的近况,管家也算是个话唠,听了半天李二银才明白,封缪少爷当天被一游方僧人救起,人却变得痴傻,不仅不记得以前的事,而且连派中的流云剑法也给忘了干干净净。
  
   出了封府,李二银一阵纳闷,总觉得今天见的花魁娘子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拍着自己的脑门,那花魁娘子的小腹鼓起,分明是有了身孕的人。怪不得刺杀了封少爷还活了下来,想着李二银又习惯性的往任元欢的住处走去,门上的一把大锁将他拦在了屋外,李二银也就纳闷了,这都两个月了,平常也没听说任元欢有什么亲戚,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回来。扭头离去时正碰上关衣屏,李二银本想打个招呼,可关衣屏却先开了口说,封掌门吩咐让抓几副安胎药。李二银当时就纳了闷,这抓药的小事何需劳动关衣屏的大驾,但心知大户人家规矩多,也没好开口细问。
  
   第二天李二银去送菜时,三山派乱成了一团。本想找关衣屏问个究竟,谁知绕来绕去竟然走到了前院,院中传出争吵声,好奇心大起。透过门缝李二银看到封少爷拿着一把剑指着封掌门,眼看那剑就要刺下,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一叫不大紧,却把两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李二银还未缓过神,封秋翳的剑便到了跟前。
  
   “不要杀他。”封缪叫了声,将封秋翳的剑夺了过去。
  
   李二银当即吓瘫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直到封秋翳离去,才回过神来。封缪将李二银扶起,安慰他道:“起来你走吧。”
  
   李二银慌忙道谢,转身离去时又听封缪说道:“银子,你说天下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吗?连自己的孙子都要杀。”
  
   李二银一惊,自己本是三山派送菜的农户,封少爷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着封缪,那面孔似曾相识,却又不敢细看,看到封缪挥了挥手,只怕再惹来什么祸端,赶忙离去。
  
   回了家,李二银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的事。晚上躺到床上,才记起,封缪叫的是自己的小名银子。而封缪的面孔似是跟失踪的任元欢少许相似,还记得自已第一次在三山派见到封缪便打趣说对任元欢说,他指不定是封家的私生子。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封缪的病一好任元欢便失了踪。李二银不敢再深想下去,一再的告诫自己,凡事还是糊涂点好。
  
  
  
   4
  
  
  
   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三山派的封缪迎娶大河帮何不平之妹何小婉。
  
   三山派虽说是个小门派,但也保得流云城内一方百姓的平安,流云城大半百姓都贺了喜。李二银也亏得关衣屏的照顾才在靠近大庭的地方捡了个座。
  
   巳时,花轿到了门口。踢了轿门,迎了新娘子,下面便是一系列繁杂的仪式。坐在外厅的李二银早就等急了,暗自嘀咕着大户人家的规矩真多。好不容易盼到了新娘子给封秋翳敬酒,谁知就是这一杯酒,封秋翳喝下后当场脸色发青,虽是离得远,李二银也清楚的看到封秋翳痛苦的样子,只见他抓着封缪的手臂双唇微启,接着便垂下了脑袋。
  
   封缪顿时大怒,指挥着手下将新娘子给绑了起来,照流云城的风俗,新娘子敬老人的酒只能是从娘家带出,这壶酒绝没有经他人手的可能。
  
   新娘子满脸委屈地辩解,封缪此时那里听得进去,若不顾及着大河帮的面子,怕是当场就要将新娘子杀死。
  
   这一场本是天作之合的喜事,便这样散了,撤了喜堂张了白布,搭建成了封秋翳的灵堂。喜酒便是吃不成了,李二银跟关衣屏请了辞,回到家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还记得封秋翳临死前的唇形分明是在说:“缪儿,那堕胎药不是我送过去的。”
  
   这大户人家果然是人多事杂呀。李二银心道。自己这半个月来前去送菜一直都未再见过花魁娘子,也不曾再见关衣屏抓过安胎药,眼下封缪又娶了亲,难不成真出了事?
  
   李二银在床上翻腾了一夜,也做了一夜的梦,梦中任元欢、封缪、花魁娘子三张人脸不断的交织,最后成了封秋翳对着自已大叫道:“还我命来。”
  
   天亮后,李二银心里不踏实,心道还是去观音庙上柱香吧。
  
   进了观音庙,庙中跪着一女子,李二银认得这女子正是昨日封家的新娘何小婉。心中纳闷,按说三天内新娘子是不能出家门的,可这何小婉为何大清早就来庙里上起了香。
  
   躲在一旁,李二银听到何小婉说道:“小夜,我知道下毒的不是你,你替我扛下这罪名,我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个清白。”
  
   何小婉走后,李二银再无心上香,心底莫名的烦躁,郁闷地扯下面前的一丛蔷薇。
  
  
  
   5
  
  
  
   按流云城的风俗,新人要在七日后回门,而当天封秋翳被毒杀,一对新人便拖到了封秋翳百日后才回大河帮。
  
   流云城的百姓都议论纷纷,怎么这样一个毒死公公的儿媳三山派也容得下,一时间流言四起,最后还是关山屏出面解释。下毒的是新娘子何小婉的陪嫁丫头小夜,因一直嫉恨何小婉所以才在酒中下毒,后来见事情败露便自杀身亡。
  
   李二银听后,心头一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天在观音庙见到何小婉时的情景,那满面悲色,分明是为那死去的丫头小夜伤心,还有在观音像前说下的话。这其中定有隐情,李二银暗自想道。
  
   大河帮做的是水路生意,因其掌管着流云城通往京城的主要河道,帮派虽小,但在方圆百里也是小有名气。帮主何不平虽是出身草莽,却也颇怀大志,朝思暮想要一统绿林水道,无奈帮中鱼龙混杂并无出色人才,接任帮主之后倒也有几分手腕,将帮中去芜存菁,一改原先鱼龙混杂的局面,一时间竟也成为多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一日行程封缪一行人便到了大河帮中,何小婉见到父亲,还未说话,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么大姑娘了,还哭鼻子。”何不平训斥一句,又扭头对封缪说道:“我这个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缪儿可别见怪呀。”
  
   “小婿既然娶了小婉。”封缪拱手行礼,好脾气的说道:“这一生自不会负她。”
  
   “父亲,小夜死了。”何不平刚想客套几句,就被女儿不识时务的话给打断了,当即阴下脸说道:“她是死有余辜,竟敢在酒中下毒。”
  
   何小婉满脸委屈,看着父亲的怒脸,一时间也不敢接话,眼见两人都进了屋。一进气极,也不理会什么礼节,一人回了后院。
  
   酒过三巡,何不平的话便多了起来,满嘴酒气地挥着手向封缪说着自己的雄心大志,封缪好脾气地听着,并不接话。直到何不平说到何小婉,而且是唠叨个没完,封缪实在是忍不住,起身告辞。身后,依旧传来何不平啰嗦的话话:“缪儿,我这女儿可是天下挑一的,当初百战会的张鸿雁看中我小婉,我都没答应,一直来就看好你……”
  
   闻言,封缪摇头苦笑,哪里是张鸿雁看中何小婉,明明是何小婉当初死缠张鸿雁,若不是当初为了保全唐小织与其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定然不会从了父亲应了这门婚事,而现在小织死了,还有那未曾见面的孩子。
  
   想到这里,封缪心里气极,一拳砸在走廊上的一根木柱上。吓得对面前来寻他的何小婉一跳,封缪看清来人,淡淡的说句:“你先去睡吧,今晚我还有事。”
  
   望着封缪远去的背景,何小婉甚是委屈,成亲三个月了,每个夜都是这样的一句话,每个夜都是自己独守空房。
  
   离去时,何小婉看到木柱惊叫了声,那柱上裂开丈许的裂痕,可成亲时父亲特意跟自己说封缪由于半年前的一场大病,不但失了忆还失去了武功。
  
  
  
   6
  
  
  
   一弯月,一壶酒,一个人。
  
   封缪不知在这月色下站了多久,脚木了,身子木了,似乎连心也跟着木了。
  
   抬头,那弯月幻成了一个人影,那巧笑嫣然的样子,赫然是当初在面摊遇到的女子。可她早已死去,死于一碗堕胎药。
  
   封缪还记得那晚,面色苍白的唐小织拉着自己的手说道:“除了哥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闻言,封缪的泪不争气的便落了下来,紧紧的抓住唐小织的手。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哥哥捡了我,他将我带回家,把好吃的都留给我,而每日自己只留一个烧饼,然后出去做短工。”唐小织的脸上浮出笑,那笑虽是无力,却带着无尽的温情,继续说道:“三个月前他一夜未归。后来我在城西的小巷里寻到了他的尸体,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封缪闻言,心头难受的要命,问道:“他可是姓万,那日可是他冲撞了封缪的马。”
  
   “冲撞,哪里是冲撞,封缪在城中纵马横行,他一个乡下汉子,哪里躲得过,就这样生生被打死了。”唐小织狂笑道,那苍白的面孔也越来越狰狞,又道:“这就是你的好兄弟,任元欢。”
  
   “你知道我是封缪的哥哥?”封缪十分惊讶。
  
   “封缪一直纠缠于我,找个借口打死了哥哥,还恐吓我,说他会不择手段对付他想要对付的人,你们母子两人不就是被他用计赶出封家的么。”
  
   “所以,织儿,我和他们不一样的,你相信我。”封缪急忙解释道。他心里明白,自己母子两人被赶出封家时,封缪还未出世。
  
   唐小织惨笑,手放在腹部,道:“但我却留不得你,孩子。是娘对不起你,留不住你。”
  
   孩子,孩子没了?封缪失神的片刻,根本未觉查到唐小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顺着床单,血涌了出来。
  
   郎中见状慌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摇头,离去时说道:“那药渣是堕胎药,并不是什么安胎药。孩子都成形了,是个男孩,可惜了。”
  
   堕胎药,堕胎药。封缪傻在哪里,这一下午只有关衣屏按封秋翳吩咐抓过药。
  
   爹,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封缪扬天长叹道。
  
   此明,月已上了树梢,封缪从身后的大石上取出一身夜行衣换上,又用黑布遮布,准备妥当,但朝何不平的卧室走去。
  
  
  
   7
  
  
  
   手中的铁丝一拨,门便开了。床上何不平睡得正香,封缪站在床前,将手中的剑举了起来,眼看这一刺何不平便要即刻命丧于此。只是那一剑还未刺下,何不平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我知道你今晚会来的。”何不平说道:“那酒里下了百日眠吧。”
  
   封缪一惊,那百日眠本是江湖中最厉害的麻药,一丁点便可让人昏睡半天,况且自己这次怕出意外下了双人份。
  
   “封掌门的毒也是你下的吧。”何不平摇头道:“只是我想不通,为何,你要害死自己的父亲。”
  
   “他该死。”封缪恨恨的说道:“是他害死了织儿。况且我也并未将他毒死。”
  
   “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被自己的儿子吸干功力,对他来说,生比死更难受吧。”何不平摇头道:“我查看过柱上的裂痕,封掌门的功力想必你还未完全化解。”
  
   封缪冷哼一声道:“等我将吸出你身上的紫阳神功,自然会将身上的内力融和。”
  
   “那我死了,你又该怎么对小婉交待?”何不平问道。
  
   “你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但如此,我还可借此机会嫁祸百战会对其宣战。”
  
   “哈哈哈……,当初我让小婉嫁给你果然没错。”何不平大笑道:“你发誓这一生都不负小婉,我便自愿将内力传于你。”
  
   “什么。”封缪当然不会相信天下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看这个。”何不平从柜子里取出一柄剑扔在封缪的面前,说道:“这便是百战会萧鹿鸣的佩剑——天道。”
  
   拔出剑,剑身上刻着“天道”二字,封缪不由得对何不平的话信了几分。
  
   “那日小婉强将张鸿雁留下,我便知不好,好在小婉没受伤,倒是我与萧鹿鸣打了一架,虽留下了这柄剑,却也没讨到丝毫好处。”何不平说道这里咳嗽了一声,地上便多了滩暗红色的血液,何不平望着地上的血自嘲道:“那一战,我便落下了病根,这伤是好不了了,小婉有你照顾我便放心。”
  
   封缪闻言,一时于心不忍,说道:“你死了,小婉会伤心的。”
  
   “缪儿,有你这句,我便可安心走了,百战会自萧南山死后,门下弟子越来越不成气,竟与黑道相勾结。这武林散久了,也该有人出头,不然又会生出许多事端。”说罢,点了封缪的穴道,两人双掌相对,将全身内功传给了封缪。
  
   功力传完,何不平又是几口鲜血,封缪将他扶起,心中很是感动,正要出屋叫人,被何不平拉住手,说道:“别费事了,你来前,我便服了“醉清风”,没得救了。”
  
   醉清风,那可是百战会的独门毒药,一个时辰内发作,绝无解药。
  
   “你走吧,这样才好将我的死记在百战会的身上。”何不平虚弱的说道:“记得要对小婉好。
  
  
  
   8
  
  
  
   次日,大河帮帮主何不平被下人发现死在了房中,房中并无打斗痕迹,后经岳神医查看,何不平是被人毒杀的,那毒药便是“醉清风”。
  
   一时间,何小婉哭得心痛,吵着闹得要为父亲报仇。说如果不是当时自己一时糊涂,强将张鸿雁留下,何不平也不会遭此横祸。最终被封缪拦下,当即封缪写了份战书,以大河帮与三山派的名义向百战会宣战。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一行陌生人闯入了三山派,扬言封缪陷害百战会,今日便是讨个公道。
  
   那是一场恶战,李二银清晨送菜时,路过前厅,那院中已经躺满了尸体,李二银战战兢兢的跨过尸体,想着趁三门派大乱,能找到花魁娘子也是好的。谁走转了个大圈,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后院又隐隐约约传出声音。
  
   像上次一样,李二银小心的躲在墙外偷看。此时封缪当好陷入险竟,一灰衣人一枚暗器向封缪射来,李二银忍不住叫了起来:“元欢小心。”
  
   封缪扭头,正对上李二银的脸,望着那阴冷的眼神李二银忍不住打个了冷战,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脑门升起,只见封缪用剑一挡,那枚暗器便冲着李二银飞来。李二银只是个送菜的农户哪见过这样的架势,只觉得脖子一热,便看到自己的血喷得好远,好远。
  
  
  
   9
  
  
  
   那一战是惨烈的,三山派的精英几乎在此役中死尽,若不是关衣屏事先预防有此偷袭事件,布好机关,怕是整个三山派都要被灭门。
  
   这一战虽是惨烈,但那“斩风剑”封缪,便在江湖上有了名号。一时间流云城竟多了许多江湖人,前去三山派道贺。
  
   半月后,封缪宣布自己继任掌门,改三山派为流云剑派。
  
   此时,流云剑派的后山中,一老者在大树下喝茶。听完关衣屏的汇报,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好了,衣屏你去吧,照顾好欢儿。”
  
   关衣屏望着面前越来越衰老的老人,心中尽是苦涩,说道:“师傅,为何你不向师兄解释清楚?”
  
   老人苦笑道:“这种事情那里解释的清楚。就算解释了欢儿也未必听得进去。”
  
   “可那唐姑娘明明是自己煎了堕胎药服下,与师傅并无任何关系。”关衣屏又道。
  
   “这二十年来我欠欢儿太多了。”老人摇了摇手说道:“他吸了我的功力,也算解了他心头之恨。”
  
   关衣屏想再劝解,见老人一脸疲惫之色,但止了言语,辞了行。毕竟今日封缪继任掌门,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老人在关衣屏走后,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缓缓地闭上了眼,说道:“青儿,当年我为了掌门这位将你们母子赶出家门,都是我造的孽,那就让我用性命来相还吧。”
  
  
  
   10
  
  
  
   流云剑派内,封缪正接受着众人的祝贺,望着急匆匆走来的妻子何小婉,右眼之跳,揉了揉眼。已是初秋季节,只见院墙上的蔷薇依然开得热闹,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在阳光下灿烂着。
  
   何小婉摘下其中的一朵,插在鬓角,走到封缪的面前,笑盈盈地问道:“缪哥,好看吗?”
  
  “好看。”那朵红色的蔷薇花,在封缪眼中不断的晕染,那血红的颜色像极了何不平大口喷出的鲜血,又似乎是唐小织的身下流出的血,还有李二银断颈中喷出来的血……
  
   封缪晕晕的,面前的人脸也越来越模糊,恍惚中何小婉伸手将他搀扶,在他耳边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我早与张鸿雁私定终身,嫁于你,只是父亲相逼,你冤死小夜,又在自己父亲酒中下毒,终于偿到后果了吧。”
  
   封缪的身子越来越软,眼前刀光剑影不断交织,身边的宾客拔刀将门下弟子一个个砍杀。那血流了一地,封缪的心也跟着凉了。倒下的那瞬间封缪看到何小婉拉着一个男子走到自己的面前,亲热的说道:“鸿雁,事情果然如你所料,今日封缪继任掌门,便是派中防守最弱的时候。
  
   “你也跟他去吧。”张鸿雁趁何小婉不备将一柄匕首插入了她的腹中,狰狞的说道:“像你这样一个算计自己父亲与丈夫的女人,怎配做我的妻子。”
  
   血,溅了一地,何小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清楚的记得,张鸿雁将她搂在怀中,说出整个计划,还许诺事后定会娶她为妻时的柔情,可现在……
  
   人心是会变的,何小婉倒下时,望到了那一墙的蔷薇,红的、粉的,黄的,白的,一朵一朵,开得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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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策]封缪

江湖兵器谱

  
  第三名留侯刀

  
  传说中当年我大炎太祖武皇帝奉天荡寇,横扫六合,楚公乃其麾下第一智勇双全之将,御封成国公,世袭罔替。
  
  要说这楚公事迹,那就三天三夜也难以说尽,诸位有意不妨去路边听书。我这里单说这楚公刀法,实在是江湖一绝。楚公少年习武,师从名家,不过这名家是谁已不可考(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名家,不是名师怎么出高徒嘛)。只知道楚公天纵奇才,以兵法融入刀法,自创出一套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留侯刀》出来。
  
  这套刀法内外双修,内修刀气,外修刀魂,内外相合,奇正相辅,攻守兼备,进退若神。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宛若风雷;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诡异莫测。
  
  当日江湖有一奇人,姓柳,名无君,人称“黑衣白发行千里,天下除君更无君”,那意思就是说了,这江湖上论武功除了这柳无君再无人敢称第一。但江湖人千千万万,又有谁真能一个一个打遍天下?所谓无敌只不过是还没遇到那个堪与匹敌的对手罢了。比如这柳无君,某天就心血来潮潜入了成国公府……
  
  要说这柳无君也当真了得,成国公府中高手如云,他飘然入内,竟然无人知觉。柳无君正待孤身直入内堂,忽觉一股杀气悄然袭来,他立时警觉,但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循着这股杀气寻去,七弯八拐之后,入得一间静室,却见一人肃然端坐,轻抚掌中长刀:“贵客远临,楚某久候。”
  
  柳无君心下一凛:“当代成国公,楚石飞?”
  
  楚石飞神情肃穆,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久慕无君大名,今得一晤,大慰平生,名爵不过祖荫外物,无需多言,且试此刀!”
  
  柳无君也不多说,前踏一步,劲气遍布全身,缓缓一掌推了过去。这一掌去势甚慢,所含劲力却极为浑厚,铺天盖地避无可避,柳无君竟然一出手便是全力!
  
  楚石飞神情漠然,恍若不觉,待柳无君劲气快及身边,忽然一声大喝,势若雷霆,当头一刀劈下,却是把江湖上最为普通的招式“独劈华山”使得大气磅礴,须知掌力纵然再浑厚,终归不如刀锋犀利,楚石飞此招大巧若拙,自是有以刀破掌之意。然而柳无君不为所动,忽然化掌为拳,劲气本来如海浪波涛汹涌澎湃,这一变招,竟尔忽然收拢,将滔天掌力聚为一点。江湖上能将劲力收发自如的收发自如的便已算得一流高手了,而这柳无君竟能将发出的劲力操控的如臂使指,确是非同一般。
  
  楚石飞已然不及变招,脚尖一点,飘然后退,然而柳无君早已料到,这一拳之劲如跗骨之蛆寻踪而至,楚石飞似已避无可避。却不料柳无君这一拳的劲气忽然断绝,原来楚石飞轻抚刀背之时已将自身苦修刀气化入刀中,一刀劈下之后自己后退诱敌,刀气却凝聚于空中自后路截断对方劲气。此刻柳无君旧力已散新力未生,楚石飞毫不迟疑反手挥出一刀,柳无君只得闪身躲过,“嗤”的一声,衣带却被楚石飞袖中暗藏刀气截断。原来柳无君劲气护体,楚石飞刀气伤他不得,但行动之时衣带飘飞起来却承受不住楚石飞的刀气,是以断裂。
  
  柳无君心下了然,留侯刀法分为内外二刀,出手之时看似是掌中刀厉害,实际上另有一记暗刀如影随形防不胜防。但柳无君是何等人,电光火石之间已想出对策,将自身劲气运于双掌,以掌做刀,一记接一记劈向楚石飞,一来将自身门户牢牢守住,二来料想楚石飞公爵之尊,平日养尊处优,纵然招式巧妙,论内息如何能及得自己数十年之寒暑之苦功?
  
  果然此计一出,楚石飞连攻数刀均不奏效,刀气虽然诡异刁钻,但面对柳无君浑厚绵长之劲气也一时无法可施。楚石飞微微一笑,赞道:“好内力!”飞身而出纵横交错连砍数刀。柳无君心下暗自提防,口中淡淡地回道:“不敢当。”手上却丝毫不缓,一连数掌将劲气打出护于周身。
  
  楚石飞数刀一出,却不再进击,刀锋一挽,捏了个诀。柳无君骤觉周身杀气大盛,心下大骇,急运气十二成功力护住自身,同时飞身而起。楚石飞又是一声大喝,当头便是一刀,柳无君无奈,只得双手一合,拍住刀身,刀锋距离其面上不过寸许。同时只听得“嗤嗤”数声,飘下数片布条。原来柳无君护身劲气竟为数道刀气引动,但刀气甚多,角度各异以至于护身劲气竟为刀气所扰乱,彼此相攻,一举溃散,幸得楚石飞未在刀锋中蕴上刀气,不然此刻哪有命在?
  
  楚石飞收刀,又盘膝坐下。柳无君动容道:“刀气之阵?方才你在我周身砍了一二三……七八,一共八刀,竟能聚气成阵……”
  
  楚石飞点点头:“功盖三分,名成八阵。”
  
  柳无君长笑一声:“若如此,柳某输的不枉!”说罢躬身一礼,退出门外飘然而去。
  

  第七名天子剑
  

  叶醇衣手中所持之剑名曰“君临”,乃是当年江湖一神工所铸(还是别问我这人是谁,反正能铸出这么好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么何为名剑?名人用过的剑自然不提,但有一等剑不以人名,本身便能名动天下的,自然是因其品质绝佳。
  
  江湖上常常有流传各种削铁如泥之类的神兵利器,其实这些说法不过是江湖人附会之说罢了,寻常刀剑铺中铁匠粗制的兵刃,做功粗糙用料劣等,多砍得几个人也就卷刃了。这等刀剑两相互砍便是一个缺口,若是多砍得几刀那便是两把锯子,莫说是遇到做功精良用料上乘的百炼精钢所铸名剑,便是遇到大铺子铁匠用心打造的兵刃也是一刀两断。而偏偏那等百炼精钢之剑不但对用料和匠师技艺要求极高,运气也是极为重要,因为并非是好手便一定能铸成名剑,也因此便为人所讹传,什么铸剑须得天时地利甚至以身殉剑云云,均是胡扯了……
  
  再说这叶醇衣,好剑也得看用在何人之手,这叶醇衣倒是真不负“君临”之名。论武功他自是极高,但也远不及柳无君等一流高手,论为人,天下良善忠厚之辈也所在多有,不足为奇。但大多数人或为伪善,或为妇仁,或为老好人,且私昧独处之时,不免心中犹疑,似有所虑。而这叶醇衣光明磊落,黑白分明,黑白两道无不钦服,却是少有人能做到了。
  
  但若以为叶醇衣“天子剑”之名便是由此而来,那便大错特错了。话说二十年前皇帝陛下意欲西征,然而经王苏之一力斡旋,陛下已有意缓发大军,而此时龙辅竟率军西进,有传闻乃是因密受矫诏。而谢云浩率众赴援之时,内中有一人乃至河西府镇守太监,奉命调查此事。后大队中伏,中军有谢云浩坐镇,因而不乱;东面因封秋翳机警,终于无恙。而北路军被分割包围,损失最重,然而危急之时,少年叶醇衣挺身而出,坐镇指挥,有条不紊。再加上他为人坦诚身先士卒,于是渐渐人心安定,终于等到谢云浩率大部来援。
  
  而那位镇守太监就位于北军,本以为乱军中伏,此番必死,这下自然是大喜过望,对叶醇衣感激不尽。回京之后于圣上面前大加赞赏,皇帝闻之大喜,召叶醇衣入内,意欲赐官以用之护卫宫廷,叶醇衣道:“宫禁武士俱是天纵之才,况以陛下天威,何邪敢犯?鄙以芜草之材,无益于庙堂,愿宣天子正道于天下。”
  
  皇帝本对叶醇衣之武功人才了解不多,再加上镇守太监一力美言,便不再勉强,反而赐剑一柄,诏曰:“朕恩不厚,未及偏鄙,卿材绝艳,试为朕正天下,赐卿此剑,尽诛劣徒,但见此剑,如朕亲临。”是以剑名君临,而事后谢云浩亦对叶醇衣大加赞赏,因其持天子赐剑,故提及叶醇衣,必名“天子剑”,由此知名。
  
  然据余深究,今上疏懒,久不理政,无由为一小民亲临外殿。况内外诏书本非皆出自天子手笔,有司代行,理所宜然。叶醇衣之诏,或不过镇守太监奉承上司,使授一誉以报其情耳。
  


  附录:
  
  余曾立志集江湖之俊采,述之以传后世。是以著书数卷,叙天下诸般人物。前亦曾有《八秀》《七杰》之著,江湖有传。而今欲以兵为名,论天下英豪,故书此《兵器谱》,然书成之时,为华启居所掠,笑而毁之曰:“天下碌碌之辈或掠兵之名以成己,或虚己之名以强兵。为己之名引仇生恨者多如江鲫,因兵之名怀璧丧身者不计其数,却不知百年之后俱为浮云。神兵利器终不过一铁,雄威盛名亦不过一人,朽木腐灰,何足道哉!”
  
  余急救之,然已俱不可辨,勉强拼凑仅余此二篇。思其言,亦颇觉无味——江湖千百年,今留名者谁?无一人矣。今书被毁而名不得传,庶几乃天意乎?是以不复补全,将此二篇聊供众玩而已。
  
  ——神机子江愁余字


五月吧十三杀【策问天下】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49帖)

(作者:红袖;提交人:wind;提交时间:2012/4/2 16:26:17)

侠义古龙

那一场乱世的相思

1、

“张哥哥,我冷。”当萧鹿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鸿雁心中稍微怔了一下,但并不是太在意。
他和萧鹿鸣躲在山洞里,已经三天。到了夜间,山中气温本就低了不少,况其时离中秋已近,月凉如水,萧鹿鸣自幼身子弱,难以消受这清凉山气亦情之可原。他说:“鸣妹,你披上我的衣衫吧。”一边说,一边脱了长衫,披在萧鹿鸣身上。萧鹿鸣点了点头,那时已冷得差点就要发抖,便在这时,一阵极诡异销魂的乐音传了过来。萧鹿鸣奇道:“这么晚了,这深山密林里,怎么竟还有人在吹笛?”
张鸿雁奇道:“哪里有人吹笛啊?我怎么没听见?”
萧鹿鸣凝神去听,却没了。她说:“可能是我太疲倦,幻听了。”
张鸿雁说:“妹妹,我先练会剑法,你去休息吧。”
萧鹿鸣点了点头,到洞口边躺下。张鸿雁早就在那里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她躺在那稻草上,身子愈发冷了,便如躺在冰窖里一般,过不一刻,剧冷之下,身子已不住发起抖来。她想自己必是病了,天气再冷,也不可能冷到这般。她想喊张鸿雁,但看到张鸿雁练剑正练到兴起处,不忍打断,便未出声,只是双手抱在胸前,躯体卷曲,一个人瑟瑟发抖。便在这时,那杳杳中似有似无的乐声又飘入了耳中。
音乐一入耳中,嗖地一下,便如一条蛇直蹿入脑,她全身心都惊骇震颤了起来。
那样的月夜,那样的乐音,当真是要断人肠。
她听着听着,隐隐中竟已痴了。
而在不知不觉中,随着乐音流走,她发现她身上的冷意,竟在乐音的激发下,也跟着从头至脚游走起来。
便在这时,张鸿雁突地厉声吼道:“什么人,出来!”
月色如水,照遍千山,这中秋的山水,竟是如此冷艳惊人。月色杳杳中,烟尘轻起,一人长裳轻舞,缓缓行来,手中持笛,玉面桃花,青丝在风中温柔地晃动,目中波光如水,如雾如幻,萧鹿鸣和张鸿雁同时“啊”了一声,来的,竟是一个绝世女子。


2、
萧鹿鸣心中大奇,原来刚刚听到的笛音,便是这女子所吹。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唐小织!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一个著着白衣的孤身女子,能吹出如此销魂夺魄的笛音,除了“玉面仙子”唐小织,还会有谁。
张鸿雁看着唐小织一步步走近,喝道:“你来干什么?”
唐小织很温柔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鹿鸣,然后谁也不看,看天,看着那明月深处,和那深处里的一片亮与恍惚,她笑了,说:“这条路难道是你开的?”
张鸿雁说:“这路虽不是我开的,但这里的每条路,每棵树,这方圆十里的每一山每一水,都属于百战会的范围。除了我百战会上下,任何人未经邀请,都不得私闯我百战会圣地!”
唐小织低下头来,看着张鸿雁,说:“我是经人介绍,才来到这里。我到这里,并无它意,只不过想请你们听首曲子。”一边说,一边横笛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张鸿雁并不通音律,但月色下笛音溅落,声声珠玑,销魂动魄,他听着听着,竟不自禁魂驰神荡,浸入笛音之中,回肠荡气,忘却了这深山更远,今夕何夕。
而萧鹿鸣从笛音响起的刹那,便惊得目瞪口呆,双唇张大,只差失声惊呼起来—— 她突然长身而起,溶溶月色淡淡风声里,她应笛而和,轻声唱道:

“郎啊郎,山一重,水一重,望瘦千山。
郎啊郎,夜一宿,晨一宿,许断肝肠。
君言花开日,就天涯亭台,身前木石,与妹同上高台。

郎啊郎,自君别后,风雨几度,吹乱相思海,
雁已回还,丛云飞渡,今生换了来世,沧海流走泱山,
你的心中,
还剩多少旧时朱檐、昔年家饭?”

唐小织突然停笛不吹,盯着萧鹿鸣,惊呼道:“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萧鹿鸣也是惊魂不定,也在心中来回地问——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这一首断尽人肠的“相思”啊!


3、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人自丈外大踏步而来,一边走,一边道:“唐姑娘,我没骗你吧。”
萧鹿鸣和张鸿雁同时望去,但见这人身高丈二,比寻常人差不多高出一倍,每迈一步,步子也是常人一倍,不消几步,已到二人面前。
月色下,照着那人一张嘴脸,说不出地凶恶狰狞,他看着唐小织,道:“唐姑娘,只要你乖乖听我吩咐,你的身世之谜,我一定能帮你查清。”
唐小织说:“赫连诩,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赫连诩目中突地暴出精光,盯着萧鹿鸣和张鸿雁,厉声道:“你先将他们抓了,我再告诉你。”
唐小织说:“好!”
“好”字刚出口,她突然就到了张鸿雁面前。她和张鸿雁本来隔着四五步远,张鸿雁只看清她身上雪白的裳裙一闪,那四五步距离就没了,右手玉笛已笔直点向张鸿雁面门。张鸿雁大骇之下,亦伸出右手,本能地向上一托,抓住玉笛一端,便要发力夺下。这些年来,他勤学苦练,内功早已登堂入室,是百战会中顶尖高手。不料他五指刚一接触玉笛,唐小织手腕一抖,一缕极奇特的内力,似有似无,顺着玉笛彼端一传即至,张鸿雁一声惨呼,右手如遭电击,不由自主松开。唐小织运笛不停,噗地一声,笛端已点在张鸿雁胸口,张鸿雁咬牙切齿,正要反击,但右手举在空中,任他如何用力,穴道被点,再无法动弹分毫。

萧鹿鸣骇呼道:“休伤我师兄!”身子扑出,快如电光石火,半空中一掌,击向唐小织面门。唐小织竟似没有看见,挥腕,抬袖,撮唇,玉笛举到唇边,轻轻一吹,一声凄厉笛音传来,竟如无际尘世里,汪洋突至,萧鹿鸣只觉双耳如被虫咬,胸中气短,哪里还使得出半分气力来。唐小织一边吹笛,一边身子旋动,裙裾掀开,如一朵雪莲,开在这寂寞尘世,开在那样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梦与哀愁里,笛音如水,节节吹开,越吹越是激荡,那本该幽怨的笛音里,竟似慢慢摆开了千军万马,一骑驰来,万水千山踏破,那样凛烈不回地到了萧鹿鸣面前,踏碎她的思绪与意志,她竟已痴在那笛声里,忘了挣扎,也忘了逃离。等到她清醒过来,裙裾轻旋,唐小织已到了面前,那笑似有非有,淡淡地悬于她的脸上,悬在那眉宇与脸颊的一片梨花玉雪里,比那深秋的月还要皎洁,还要恍惚,还要迷离和醉人。
唐小织说:“对不起。”
萧鹿鸣胸口一痛,那玉雪冰凉的笛子,已抵在胸口。


4、

萧鹿鸣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赫连诩却在拍掌,看着唐小织,满面堆笑,道:“若不是亲见,谁能相信,一个女儿家,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唐小织茫然放下笛子,面上仿佛落了千年的尘,冷,而不屑。她淡淡道:“你要我做的,我已做了。你答应我的,该兑现了。”
赫连诩说:“你放心,我一定带你找到你的家人,但你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
唐小织说:“你说。”
赫连诩突然盯着萧鹿鸣,左看右看,看得萧鹿鸣心中发麻。她颤声道:“你干什么?”她此时穴道被点,无法动荡,深怕赫连诩非礼于她。赫连诩道:“我要你扮成这位姑娘的模样,去见她父亲萧南山!”
唐小织看了看萧鹿鸣,说:“我和她模样相差太远,如何假扮?”
赫连诩说:“这个容易,沈姑娘,出来吧。”
那石后的暗影里,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来了。”
来的人就是沈江歌,一个奇女子,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易容高手。她对唐小织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如假包换,让萧南山一看见你,就深信不疑,以为你就是他亲生女儿萧鹿鸣。”
她没有说谎,一个时辰后,当唐小织从暗影中重新走出时,别说赫连诩,连张鸿雁都倒吸了一口气——天下间果真有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易容神术,若不是他事先知道眼前这个萧鹿鸣是假扮的,他绝对不会想到,眼前的萧鹿鸣竟是假的。
他和萧鹿鸣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赫连诩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赫连诩说:“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那个已扮成萧鹿鸣的唐小织道:“去哪?”
赫连诩说:“去百战会,去见萧南山。”
唐小织说:“然后呢?”
赫连诩说:“然后你就跑过去,亲热地喊她爹爹,抱住他,趁他不注意,用你的笛子捅死他!”


5、

萧鹿鸣又回到了山洞里。
但这一次,她是被五花大绑扔进山洞的,看守她的人是沈江歌。
沈江歌脸上笑开了花,盯着萧鹿鸣,说:“现在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可能有人来救你了。”
萧鹿鸣说:“我本来就没叫。”
沈江歌说:“等下你也不要叫才好。”
她突然解开了绑在萧鹿鸣身上的绳子,她吃吃地笑道:“一个女人的双手双脚被绑住了,做起事来就什么情趣都没了。”
萧鹿鸣奇道:“我们能做什么事,而且还需要情趣?”
沈江歌盯着她,脸上全是笑,道:“你说呢?”
萧鹿鸣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变了,本来妩媚之极的声音,突然变得粗犷无比,而且,她本来低低缩下的脖子,突然直了起来,随着沈江歌的狂笑,“她”脖中的喉结也一上一下剧烈地抖动起来。
萧鹿鸣骇呼道:“你、你是男人?!”
沈江歌哈哈狂笑道:“我能让唐小织变成你的模样,当然就能将我自己从一个男人变成女人的模样。”
他一边说,一边已将手伸向萧鹿鸣胸前,就要动手解她的胸衣。
萧鹿鸣身上绳索虽已被解开,但她被唐小织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丝毫。她厉声狂呼:“住手,你这个色魔!”
沈江歌哈哈狂笑,道:“每个女人都这样说我,我从不否认。”他说话时,手已碰到了萧鹿鸣的胸衣。
便在这时,唐小织突然走了进来,厉声道:“滚出去!”
沈江歌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见萧南山了吗?”
唐小织并不回答,只是道:“我说了滚!”
沈江歌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但他知道,自己武功很可能不是唐小织对手,而且今晚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他恨恨一跺脚,咬牙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他当真“滚”了出去。


6、

唐小织说:“我来,仅是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知道那首《相思》的曲子?”
萧鹿鸣说:“因为我听人唱过。”
唐小织目光闪动,道:“谁?”
萧鹿鸣说:“流云剑派掌门人封缪!”
唐小织惊呼道:“封缪?这首曲子,他真的唱过?”
萧鹿鸣说:“是的,他唱过,他还将这支曲子教会给我。”
唐小织厉声道:“那你又是如何认识封缪的,他为什么要唱曲子给你听,并且还教会与你?”
萧鹿鸣说:“因为我爹爹对他极为欣赏,认为他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有意将我嫁给他。但我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便是我的师哥张鸿雁。爹爹本来极喜欢我师哥,但知道师哥与我恋爱后,竟大发雷霆,将我强行送到了封缪府中。爹爹之所以这样做,并不完全是因为喜欢封缪,而是另有隐情。他想和封缪结为亲家,好让百战会与流云剑派联手,共同对付西域入侵。”
唐小织道:“你嫁他没有?”
萧鹿鸣道:“我以为非嫁不可了,封缪竟让我离开了。离开时,告诉我,他早就有心上人了,只是,他自小就与心上人失散,这些年来,再无相见,也不知心上人是死是活。他说,他与心上人分别时,曾经写过一支曲子,就是那首相思。他将那曲子吹给我听,还教我去唱,是以你一吹那支曲子,我就听出来了。”
唐小织喃喃道:“心上人,相思曲,难道,难道……难道我要寻找的人,就是封缪?”
萧鹿鸣奇道:“你自己要找谁,你难道不知道?”
唐小织摇头道:“我自小就被送入西域,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任务完成的那天,我的爱人就来和我会合。可我在一次和仇家的打斗中,摔下山崖,后虽被救活,人却失忆了,只记得我来西域之时,我的爱人为我吹过这一曲相思,并且让我铭记到今。”
萧鹿鸣说:“现在你既已知道,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也会这首相思曲,你还等什么,为何还不去找他?”
唐小织茫然地望着窗外,望在那隐在月色中的万水千山,她脸上满是迷茫和冰凉,突然,她回过头来,灿然一笑,望着手中笛,道:“你我也算有缘,让我再为你吹一次相思。”

她的腕轻轻抬起,举笛向唇,那样温柔地一吸气,就吸出了那样荡气回肠的一曲——

“郎啊郎,山一重,水一重,望瘦千山。
郎啊郎,夜一宿,晨一宿,许断肝肠。
君言花开日,就天涯亭台,身前木石,与妹同上高台。

郎啊郎,自君别后,风雨几度,吹乱相思海,
雁已回还,丛云飞渡,今生换了来世,沧海流走泱山,
你的心中,
还剩多少旧时朱檐、昔年家饭?”


7、

当假扮萧鹿鸣的唐小织扶着张鸿雁回到百战会的时候,没有人怀疑,那个萧鹿鸣会是假的,连她的亲生父亲萧南山都没怀疑。
唐小织说:“爹,我回来了。”
萧南山冷笑道:“你还有脸回来!”
唐小织说:“爹,我想通了,我不该任性,我应该听你的话,去嫁给封缪,毕竟,儿女之情事小,山河家国事大,我明天就去缪府,向封缪道歉,求他原谅女儿。”
萧南山隐隐有些怀疑,觉得她这回心转意未免太快。但女儿若真愿与封缪修好,那一定可以极大促成封、萧两家联手,共同对付西域入侵。当下喜形于色,道:“女儿,你当真想通了?”
唐小织说:“是的,女儿想通了。”
她满面堆笑,娇声道:“爹,女儿这次和张师兄出门,是为了寻找一支极品山参,服用后非但延年益寿,还会内力大增,令人平添一甲子内力,现下老天不负苦心人,我和大师哥终于将这山参找到了,爹,你看——”她将手举起,手中果真多了好大一只山参,通体洁白,已成人形。她走到萧南山面前,将山参递了过去,萧南山伸手来接,张鸿雁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萧南山伸手接参之时,唐小织就要下毒手了,可惜他穴道被点,无法动弹,而一旁化妆成随从的赫连诩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狰狞得意的笑。
萧南山哪会想到,眼前这个女儿居然是唐小织易容假扮,他一把接过山参,举到面前,待欲细看,唐小织手中玉笛闪电伸出,笔直刺入萧南山胸中。萧南山剧痛之下,手一松,山参啪地跌落,萧南山看着胸前血如泉涌,怎么都不敢相信亲生女儿会行刺于自己,他双目喷火,一张脸早已因剧怒而变了形,他怒视着唐小织,道:“你、你……”剧怒之下,伤口血涌更快,连声咳嗽起来。
唐小织一击得手,身子立即退开,闪电一样退回张鸿雁身边,她牵起张鸿雁的手,嘶声道:“爹,对不起……”
张鸿雁发觉她这一声喊,竟是发自肺腑,而她全身颤动,满面悲伤,绝不似假装。正自奇怪,蓦地发觉她握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瘦,那样的冷而凉。那绝不是普通的冷,那冷来自骨中,带着生命的印记,带着毕生的痛与迷茫,带着永不被温暖的决绝,和万死不回的怜与伤,他突然莫名地想起了他的师妹萧鹿鸣。


8、

萧南山被唐小织玉笛刺中后,百战会上下无不惊呼,没人能够想明白,大小姐为什么居然行刺她的生父萧南山!
赫连诩倏地掀掉斗蓬,从人群中踱了出来,连声冷笑,道:“萧南山,我们又见面了。”
萧南山乍见赫连诩,不由惊呼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赫连诩说:“是你女儿亲自将我引进来的?”
萧南山一手捂住胸口不断冒出的鲜血,一边望着唐小织,嘶声道:“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行刺于我?”
赫连诩道:“她没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女儿!”
萧南山突然想起一个人,他盯着唐小织,嘶声道:“难道你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易容高手沈江歌?”
唐小织道:“错,我不是沈江歌,我是唐小织。”
萧南山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虽用易容之术瞒过了我,却并未能杀死我。你这笛子虽然刺得深,却还是偏了一点。”
唐小织默不作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手依然牵着张鸿雁的手,指尖的冷,顺着她冰凉的五指,一丝一缕绵绵不绝传到了张鸿雁的手上,张鸿雁清楚地感到,她的手在剧烈的抖动。他心中不禁迷惑了,这女子到底是真地因为冷,还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难道是在掩饰着心中的伤悲?她刺中了萧南山,本该欣喜,又因何而悲?
赫连诩仰天一个哈哈,道:“萧南山,她虽没能杀死你,你一样活不了。你武功虽比我高,但现下你身受如此重伤,又岂再是我的对手?”
萧南山强忍剧痛,道:“就算你能战胜我,可是你孤身一人,又如何能从百战会全身而退?”
赫连诩仰天狂笑,道:“我西域死士已尽数布置而来,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现身,百战会上下,今晚必被夷为平地!”
萧南山道:“我不信!”
赫连诩连连冷笑,然后撮唇一吹,一阵极凌厉怪异的口哨声响了起来。这口哨以内力送出,远山隐隐回荡,于这暗夜中,声音恐已送出十数里远。
众人正自惊讶,蓦地里四下尽是兵戈相击、马蹄杂沓之声,不知多少兵马行了过来。跟着四下里呼喝呐喊,兵刃响起,惨嘶哀号之声不绝于耳,显然西域之兵已与百战会的弟子厮杀起来。
赫连诩狂笑道:“为了这一天,我筹划了三年!”
萧南山突地也仰天而笑,道:“赫连诩,为了这一天,我同样已等你三年!”
话音刚落,一阵笛声传来,哀婉缠绵,一个白衣女子宛若仙人,持笛轻吹,吹的正是“相思”。
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子,一边走,一边唱道:

“郎啊郎,山一重,水一重,望瘦千山。
郎啊郎,夜一宿,晨一宿,许断肝肠。
君言花开日,就天涯亭台,身前木石,与妹同上高台。

郎啊郎,自君别后,风雨几度,吹乱相思海,
雁已回还,丛云飞渡,今生换了来世,沧海流走泱山,
你的心中,
还剩多少旧时朱檐、昔年家饭?”

这女子,赫然是真正的唐小织,天下间能将一曲相思吹得令人如此魂销神荡的,除了唐小织,还会有谁?
唐小织既然来了,她身边的人,除了流云剑派大当家封缪,又会有谁?


9、

封缪身后,流云剑派的高手全来了,还带来了一群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些被绑的人,头发或焦黄,或硬如刚针,眼神凌厉,鼻窄眼狭,竟全是西域死士,连西域顶级高手公孙接舆都在其中。
赫连诩顿时笑不出,盯着真正的唐小织,嘶声道:“你、你怎么会和封缪在一起?”
唐小织道:“我本就是流云剑派的人,我到你身边,本就是为了引出你。”
封缪道:“不错,我们一直就想将危害武林的西域败类一网打尽,无奈西域高手都练有一身隐术,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永远隐在山水之间,让人无法寻到踪迹。于是我们将计就计,说服了萧鹿鸣姑娘,刺伤了萧南山萧大侠,你以为得逞,将所有西域死士全都唤出,却不料我们早就张网以待,将你们一网成擒。”
他满脸柔情,牵起唐小织的手,道:“我们联络的暗号,就是这一曲相思!相思起时,就是我引兵之日!”
张鸿雁这才知道,原来,刺伤萧南山的,竟真是自己的师妹。唐小织赶走沈江歌,和萧鹿鸣夜论“相思”的时候,早已和萧鹿鸣定好了计谋,并放走了萧鹿鸣。在萧鹿鸣刺伤萧南山的时候,真正的唐小织早已用笛声召回了埋伏在附近的封缪。怪不得唐小织刺伤萧南山后,会如此伤心,因为她本就不是唐小织,而是萧南山的亲生女儿萧鹿鸣!

萧鹿鸣突地握紧了张鸿雁的手,说:“师哥,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张鸿雁奇道:“你有什么对我不起的?”萧鹿鸣说:“其实,我们这次私奔,是我爹早就安排好的。爹让我去寻一个人,接头暗号就是一曲相思。那人表面是一个失忆女,实际是流云剑派掌门人封缪安插在赫连诩身边的内应,寻到她时,她自会安排后面的一切。”张鸿雁这才明白,为什么唐小织一吹笛子,萧鹿鸣就唱出了那首相思。同时也就明白,为什么唐小织会将萧鹿鸣放走,封缪又为何会率高手埋伏在附近。他叹了口气,看着萧鹿鸣——怪不得她刺伤萧南山后,会那样难过悲伤,她刺伤的是她的生父啊。他紧紧握起萧鹿鸣的手。他第一次发现,萧鹿鸣的手如此瘦削,如此柔滑,且,如此冷,冷得像一块方外的冰,寂寞地凉而矜持,而他居然没发觉……


赫连诩木然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他这一生,都在图谋进犯中原。他训练了一支铁军,这支军队又称隐军,他们既是军人,又是隐术高手,在没接到命令时,平素就隐在山水闹市间,谁也发觉不了他们,并总是于中原武人不备时,突然袭击,待中原人士援军驰到,他们又如烟散去,再无踪迹,是以交战三年,中原武人武功虽高出西域武士何止万里,然而始终伤不了西域武人的筋骨。这次被萧南山以苦肉计,将西域死士全部引出,并被中原武林合围一击,尽毙于一役之中,赫连诩毕生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进犯中原之梦瞬间成为泡影,这打击当真如雷轰顶。他立在那里,突地如野兽一样嘶嚎起来,猛地身子一蹿,向萧南山扑了过去。
封缪与唐小织对望了一眼,唐小织点点头,玉腕轻移,横笛向唇,又是一曲相思吹出。
相思起时,就是封缪引兵毙敌之时,那些待命于一旁的流云剑派的高手,闻笛而动,铁桶一般,围住了赫连诩。

封缪与唐小织竟不看场内,唐小织裙裾旋开,手中笛边旋边吹,那一曲人间的相思啊!

萧鹿鸣早已解开了张鸿雁的穴道,她牵着张鸿雁的手,痴痴地看着封缪与唐小织,看着这四面杀伐声中,那样奇特的一对情侣。

唐小织裙裾轻旋,旋成光,旋成雾,旋成三生路上,那样一朵风雨必来的雪莲,她就在那雪的光与影里,吹她的笛,吹她一生的相思与悲喜,那尘世中的杀伐啊,生死啊,都在那样的笛声里荡为流水,荡为逝尘,荡为这一世行来的唇边冷暖、绕指炎凉,封缪就在她身边,轻轻地,用他那低低的声音,那样深沉却决绝无回的声音,轻轻地唱和——

“郎啊郎,山一重,水一重,望瘦千山。
郎啊郎,夜一宿,晨一宿,许断肝肠。
君言花开日,就天涯亭台,身前木石,与妹同上高台。

郎啊郎,自君别后,风雨几度,吹乱相思海,
雁已回还,丛云飞渡,今生换了来世,沧海流走泱山,
你的心中,
还剩多少旧时朱檐、昔年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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