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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0:36:49)

第一轮北朝魏战区:美人江山(寒无衣贴杀[木]弈小满,参评)

(一)
  夜已深,四处一片静谧,只偶有几声虫鸣,远远的似乎有打更的人敲着梆子的声音,传到这深宅里,已是模糊不清。
  老管家吩咐着收拾完正厅中的宴席,走到门口,抬头望望天,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嘴里咕哝着:“真是的,不知道王爷今儿怎么想起来找了这么个穷酸老头来……”话未说完,又是一个呵欠:“老李,你盯着点下面巡夜的人,别让他们犯懒。”旁边跟着的人麻利地应了一声:“哎,您放心吧,我马上就去吩咐这群家伙。”
  过了一会,院子里已是一片安静。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房上溜下来,四下一望,推开一扇门一闪而入。接着,就看房内的窗户上微弱的光芒亮起,不过仅片刻时间便熄灭。一名路过的小丫头揉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小丫头正要继续前行,却不料房门突然打开蹿出一个黑影,差点把自己撞倒。“啊!”小丫头的惊呼刚出口,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已有人在高声问:“怎么啦?!”“快去看看!”黑衣人身形僵住,目光一冷,手中亮光闪起,却听小丫头大声向声音来处道喊道:“没事,刚窜过去一只猫,吓了我一跳。”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本已挨着她的脖子。听她这么一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光,竟然收回匕首。可小丫头白嫩的皮肤上仍是渗出了血珠。看到黑衣人转身欲走,小丫头急忙抓住他的衣襟:“请等一下。”黑衣人身形顿住,微微偏了偏头,却仍是默不作声。小丫头见状急忙低声道:“拜托你,带我一起走吧!”黑衣人转过身来,却听她说:“明天王爷若发现少了东西,盘问起来,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烦请壮士带我一起。”小丫头的声音甜美,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只见黑衣人身形微动,小丫头已倒在他身上。黑衣人抱着她,略一提气便纵身上了院子角落上的一棵大树上,再一纵身,人影已跃落在院外,几个回合间,早已离开王府远去。
  王府内仍是一片安静,人们仍在甜美的梦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黑衣人在一阵疾奔后,终于在一片房后停了下来,从二楼一扇开启的窗户跃入。他侧身细听了下动静后,随手将手中的小丫头往床上一放,跟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包袱,将身上一身夜行衣换下。之后,黑衣人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模糊的灯光下,可见黑衣人已换了一身青色衣衫,从贴身衣物出取出一卷羊皮纸,凑近油灯细细地看,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床上,刚好遮挡住了床上人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有人在拍门板:“老板,开门,弄点吃的来,饿死了。”“来了来了……是王大哥啊,快进来,昨儿守夜可辛苦你了,我马上给你沏一杯热热的茶来。”黑衣人闻声迅速收了羊皮纸,然后扭头看了看床上尚在熟睡中的小丫头,起身走出门外。
  天色渐亮,窗外逐渐传来鸟叫声,间杂着早起的人们劳作的声音。一会儿功夫,房门又被打开,却是黑衣人回来了。只见他轻轻拍醒小丫头,递给她几块饼,说道:“这是吃的东西,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一会拿上投亲靠友或者自行谋个生路吧。”说毕将一个钱袋放在桌上,拿起包袱便要开门离去。小丫头迷糊着看他,只见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他周身轮廓映出一轮光晕,脸庞却反而模糊不清。直到黑衣人开门,她才惊醒过来:“恩人请留步。”黑衣人皱了皱眉头:“还有何事?”小丫头急忙走到门边,跪下道:“恩人救我脱离苦海,大恩大德已是无法报答。但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还恳请恩人救人到底,收留小女子……”黑衣人眉毛一掀,似是不耐烦,转头看到小丫头,却呆了一呆。晨光中的小丫头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虽是跪着,粗蓝布裹着的身体却异常挺拔,头轻轻垂着,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及葱管一样的鼻子,不知为何竟隐隐有种高贵的姿态。黑衣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变成:“那你便跟着我吧。”
  小丫头闻言抬头,黑亮的眼睛满是感激,道:“多谢恩人。”“你也不必老是唤我恩人,叫我……寒大哥好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寒大哥。我叫刘玉茗,韩大哥若有什么我能做的事,请吩咐我。”刘玉茗站起身来,望着寒大哥,眼神清澈明净,让人一望便心生好感,想要亲近。
  (二)
  传说中,海外有仙山三座,蓬莱、瀛洲和方丈。其中蓬莱岛上更是住着龙女,那是龙王看百姓供奉虔诚,特地派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保佑百姓平安。你可别不信,自从龙女来了,渔民们有了困难,只要到海边的龙女庙中祈祷,必然会应验。而每年六月初一龙女驾临的日子,更成了近年来海边村镇的盛大节日,到处是人山人海,都为了一睹龙女的风采。
  今天是五月初一,此刻的龙女,自然是在蓬莱岛上的龙女宫中。
  说是蓬莱岛,其实就是琉球岛,不过自从龙女入住,那岛的身份也不同以往。岛上最高处,便是龙女住的宫殿。此时已是清晨,一个白色身影正匆忙地往正殿赶去,一路上不断有人恭敬问候:“见过龙王使者”、“见过使者大人”,此人正是神龙教的龙王使者吴红英。
  吴红英进入殿内,恭敬行礼道:“属下拜见教主。”座上的人满头青丝挽成复杂的髻,虽只是插了几根金簪,却反而更衬得薄施粉黛的脸庞如仙子一般,身着碧色衣裙,上有细细的金丝银线绣成荷花样式。“不必多礼,红英。这段时间的进展如何?”座上的人询问道,声音温和婉转,却带着一丝不可亵渎、不容欺骗的威严。吴红英马上应道:“回禀教主,这段时间岛内人手不够,仅完成了八成。”“不行,太慢了,红英。”虽是不满意的话语,经由她的嘴里出来,却并不让人抗拒,只会满心里觉得辜负了她的期望。吴红英眼皮一跳,先前想好的说辞竟无法出口,只得应道:“属下无能,还请教主责罚。”
  座上的人并不动怒,只是仔细看着他,“红英,我责罚于你,是否就能如期完成任务?”她略略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且问你,接下来你如何计划?”吴红英惯常使用的“不知道”三个字在触及到座上人的眼神后立即缩了回去,他低头略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一个月便是龙女驾临的日子,属下预备……明日至海边渔村,以侍奉龙王和龙宫公主的名义去召集一批人手来。”座上人略偏头想了下,道:“很好,你本就是龙王使者,这件事情做来想必是得心应手。记住,再给你二十天时间,你要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你去吧。”吴红英悄悄松了一口气:“是,属下告退。”
  待吴红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座上人转身向旁边问道:“无衣,主人的信使什么时候到?……无衣?”寒无衣回过神来,看着座上人:“啊……”此时座上人正望着寒无衣,眉眼间带着一丝询问的神色。寒无衣面无表情,应道:“回教主,如无意外,信使应该在五月二十二日便至此。”
  “无衣,我说过,无外人在此,你可直接唤我玉茗……”刘玉茗缓缓起身,走到寒无衣身边望着他。寒无衣低头道:“属下不敢。”“属下”两个字咬得极重,刘玉茗呆了一呆,道:“何苦来,你必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声音绵软幽怨,眼神黯然,让人无法拒绝,哪里还有刚才面对吴红英时的逼人气势。寒无衣心中一动,却听得殿外有声音传来:“启禀教主,大典的衣服已完成,请教主试穿。”刘玉茗转过身,脸上已是换了一副神情:“进来吧。”寒无衣遂道:“属下告退。”
  寒无衣一路行来,所有的人见了都远远避开,实在不能避开的都低头不敢看他。阳光照在他脸上的银色面具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走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四下无人,寒无衣推门而入,进屋后坐下来,将手中的刀放在桌上,似乎要倒杯水来喝。突然,他将剑抽出反手削向身后,只听得“叮”的一声响,两粒弹珠已从耳旁飞过。寒无衣面不改色,只是随手一挥,仿佛抓蚊子一样将弹珠全都抄在手中。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哎呀,无衣你可真无趣。”寒无衣不慌不忙倒了杯水,道:“陆儿,你总是闹不够。”
  “哼,我唐陆好歹也算唐门的高手,就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唐陆撇撇嘴,也坐下来,抢过寒无衣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寒无衣微笑着看她:“你不在邺城呆着,跑我这里来干什么?”对面的小姑娘是她十五岁的时候从路边抱回唐门的,从小就爱和他亲近。
  “你们的东西快交货了吧?高欢最近在和奕小满商量西征的事情呢,估计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情了。再不快点,到时候大军一到边境,你们的东西不好过去呢。”唐陆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么快?”寒无衣吃了一惊。
  “是啊,这回我是给萧老头儿送信去的,顺便来看看你。高欢要稳住萧老头,怕他暗中插一脚。”唐陆道,打了个呵欠。
  “信使还有二十多天到。”寒无衣沉吟道。
  “好啦,我得走了,到你这里一趟可真够耽误时间的。”唐陆打了个哈欠,起身道。
  (三)
  吴红英万万没想到,花墨阳居然会装扮成民夫也到了神龙教。他远远瞧见他上岸的身影,简直吃惊得要跳起来。吴红英在亭子里坐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呆子怎么会下山,难道是师傅让他下来找我的?师傅是否也下山了呢……不知道那个呆子见着那张和师傅一样的脸会有什么表情……也好,我且装作不晓此事,看她们如何应对。”
  花墨阳倒是很沉得住气,呆了好几天也没怎么样,至少看起来就是每天和民夫一起吃喝劳作,歇息的时候总是往人多的地方凑,跟大家聊天。吴红英躲着他观察了几天,反而有点沉不住气了,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平素只知道练剑的呆子,难道不是来找他的,那他在这里到底要干嘛呢。
  吴红英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落在寒无衣眼中已多时,花墨阳的举止行为自然也是与普通民夫大相径庭。不过寒无衣大部分时间均在刘玉茗身边护卫,一向不肯过问教内的事物,所以对这些事情他也不大理会。早几年,吴红英还总想着要夺回神龙教的实权,可在刘玉茗手里吃过几次亏以后,加上海边渔民对龙女的尊崇,他虽有不甘却也只得放弃。这几年神龙教在刘玉茗的手中势力越来越壮大,不仅在沿海一带拥有教众,甚至深入内陆朝廷中,连皇帝萧衍也封她做靖海夫人。只是寒无衣心中清楚的很,刘玉茗对这靖海夫人的名号并不看重,她想要更多。
  眼见得已是五月二十日,一大早吴红英便招来负责监工的的队长亲自询问:“前两天你跟我说今天一定能装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队长恭敬应道:“回使者大人的话,昨天晚上我让所有人都弄到半夜,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得好好的,现在已在岸边的仓库中,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搬上船即可运走。”
  “嗯,”吴红英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底下的人都还听话么?”
  “这个……”队长迟疑了一下,说:“都还听话,偶有两个不听话的,关起来饿几顿也就好了。”
  吴红英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沉声道:“王大郎,你个该死的老货,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
  王大郎一个激灵,马上跪了下去:“使者大人息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个把人不见了,估计是没见过海的旱鸭子,糊里糊涂地掉到海里淹死了。”
  “谁不见了?”吴红英心头一紧,却故作轻松道。
  “就是这批新进来的人,有个叫杨莫华的,昨天晚饭后再召集他们的时候,人就不见了。”王大郎战战兢兢,偶尔大着胆子瞟两眼使者大人,见他并不动怒,心头才略微送了一口气。
  吴红英知道杨莫华正是花墨阳在此地用的假名,对他的离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好一会儿,想是那个队长跪得累了,觑着使者大人的神情不像是生气,于是轻轻咳嗽了下。吴红英这才回过神来,挥挥手让队长下去,又想了一会,然后出门一路去向刘玉茗交差。
  吴红英走进大殿,向刘玉茗行礼后,道:“教主,此批货已经完成,只待装船,属下特来禀告。”半晌不闻回应,吴红英心下生疑,抬头向刘玉茗看去,却见她正盯着他,徐徐问了一句话,让他起了一身冷汗:“红英,你可知道花墨阳来了?”
  “花墨阳?此人曾是属下的同门师弟。但……他怎么会到这里?”不愧是吴红英,虽然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不带出一丝。
  “哼,你不知道吗?”刘玉茗神色中看不出什么端倪,继续道“好在他一直是在战船部做事,想来也不知道木人神兵的事情。罢了,毕竟阆风派与我也有一些渊源,我已让无衣给他吃了点苦头,放他走了。”
  “谢教主恩情。属下早就发誓终于教主,已和阆风派断绝关系。”吴红英道,“虽然如此,此次花墨阳到岛上来,属下竟然毫不知情,也难逃失察之罪,还请教主责罚。”
  “不必,过一段时间,我还有事要劳烦你去阆风派。今天就先这样吧。”
  (四)
  寒无衣没想到,此次来的信使竟然是唐茜。
  “拜见教主。”一身红衣的唐茜,脸上的面具也是红色的,身材曼妙曲线玲珑,只是随便站在那里,对男人而言便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不过从寒无衣记事开始,唐茜便是如此般模样,所以他倒是已经习惯到视若无睹的地步。
  “信使不必多礼,请坐。”座上的刘玉茗款款站起身来,虚扶了一下唐茜。
  唐茜向寒无衣点点头招呼,寒无衣也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教主,这里是主人的信。此次时间紧急,还请教主即刻安排。”唐茜递过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刘玉茗轻舒皓腕,接过信便拆开来看,动作优雅却不柔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唐茜看了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叹的意味。看完信,刘玉茗眉头略皱,抬头问到:“此次主人要求无衣和信使一起前往,但本教近期人手也略紧,这……”
  “本来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这次一路行来,眼见得局势不稳定,宇文泰和高欢大战恐怕是一触即发。你也知道这批货物的重要性,不比上次只是试试威力,寒无衣必须得陪同。”唐茜说话的语气虽然还算恭敬,但说的这话却让刘玉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豫。只是这不豫闪得太快,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既然如此,那就依主人的吩咐。我立即吩咐人安排将货物装船。无衣你准备一下,明天和信使一起出发。”刘玉茗又看向唐茜道:“这位信使是第一次来,长途跋涉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吃饭时我会派人来请信使。”
  “如此便麻烦教主了,我先去休息。”唐茜转身随着婢女的引导离开了。
  寒无衣正要离开,却被刘玉茗叫住:“无衣……我没想到此次竟然会让你也一同前往。我本打算在六月初一的龙女会上宣布蓬莱国的事情。虽然如此,我还是会照样封你做大将军……望你尽快赶回。”只听得她最后一句话声音略低了一低,寒无衣心中叹了口气,道:“多谢教主厚爱,属下完成此次任务便会立即赶回。”
  寒无衣出了殿门,回到自己的那处偏僻小院。刚刚走进院子,便向身后打了个手势:“请进。”却听得“噗嗤”一声笑,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顿现,道:“还是你这小子最得我心,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也会像这教主一样喜欢上你的。”
  “你何苦要取笑我呢?”寒无衣苦笑了一下,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咱们唐门里头本就男少女多,虽然说大家平时不大见面,见面也都戴着面具,可是我还是看得出来,无衣你长相不错,本事更是拔尖。就算是和主人比,恐怕你也不见的会输给他。”唐茜道。
  “输了如何,赢了如何,反正咱们唐门都捏在他的手里。”寒无衣懒洋洋道。
  “你小子,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这些话,可别让其他人听见了。”唐茜笑骂道。
  寒无衣默然,半晌道:“主人知道这边的事情吗?”
  “尚且不知,不过最近刘玉茗对主人交代的事情有些推三阻四的,恐怕主人多少起了些疑心。你是知道的,主人的性子,如何容得人有二心。”
  “她这一二年大量地结交南朝的达官士人,连皇帝也封她做靖海夫人,可她哪里能看上呢……”寒无衣道。
  唐茜讶异道:“那她……想要怎样?”
  寒无衣看了唐茜一眼,冷笑道“她要做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皇,六月初一她便要登基自封蓬莱国女王。”
  “……”唐茜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唐茜才缓过神来,正要说话,却听得有脚步声传来,笑道:“我也累了,我先回去,免得她们找不到人。”话刚说完,红色身影一闪,已是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刘玉茗亲自将唐茜和寒无衣送到岸边,待他们上了船,又定定地看了半晌,海风吹得她碧青的衣衫翩翩飞起,仿佛就要乘风归去的仙子,看得周围跪着的民夫们使劲咂舌,暗叹不愧是龙女下凡,心中满是敬畏。直到船已远去,连船上的人影都已看不清楚,她才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回去。
  这边船上,唐茜放下帘子,对寒无衣笑道:“你可真狠心,我都看见那美丽教主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你再回去,恐怕得好生安慰她啊……”寒无衣只恍如未闻,盘腿坐着闭眼休息。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寒无衣已不用再回去了。因为半个月后,刚成立没几天的蓬莱国的国都,就被阆风派的几个弟子给毁了。当然这已是后话。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7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0:37:51)

第一轮北魏朝战区杀帖:帝殇(贴杀寒无衣 ,参评)

帝殇

夜,微凉,装饰华美的长廊曲曲折折,少年天子踏着一地的月光慢慢向崇训宫走去。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衫,冷冷的颜色,宽大的衣袖让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褪去了平时让人敬畏的光彩,此时的他只是一个身形单薄,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来到崇训宫门外,他缓缓停住,崇训宫夜夜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今日却安静得很,抬起头看了眼悬在天边的那一轮冷月,“还是等不到,怕是看不到如此好的月光了”,他呢喃道。“皇上,您说什么?”跟在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却没有回答,望着那轮圆月好久,才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环,那枚玉环用红线拴着,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你先回显阳殿,将这枚玉环交给潘充华,告诉她,这是先帝赐予,让她给安儿系上,剩下的听天由命。”内侍糊里糊涂,却也只能小心接下,“陛下,小的在这等您吧,这夜深了,您一个人……”元翊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内侍会意弯着腰退了下去。“皇上驾到”,一声声通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他深吸一口气向着未知的命运走去。

崇训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昏昏暗暗,不似以往的奢华敞亮,几个宫女向他请了请安,便都退下去。“儿臣给母后请安”,本来以为可以镇定,没想到声音还是颤抖。站在窗边的妇人缓缓得转过身,平日妆扮华丽的太后今日却只穿了一身暗紫色的长裙,除去了艳丽的首饰,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位母亲。

“皇上来了,近几日朝中公务繁重,哀家与皇上可是很久没一起用过膳了。”胡太后微笑着说,皇上因为紧张而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手心已有一层细密的汗。

胡太后坐于几案前,微笑着说:“这几样都是皇帝儿时爱吃的,不知长大了口味变了没?”

“难为母后还记得”,明帝夹了一块鱼脯,慢慢嚼着。

“这是宫中新进贡的醇酒,皇帝要好好尝尝。哀家最近身体不适,不能陪皇帝一酌。”说着便亲手为皇帝斟满一杯。

元翊的身体一僵,只有一瞬,他还是恢复了正常:“母后身体不适,是应该好好休养。”说着他接过酒杯,却并没有喝下那杯酒。

胡太后的眉毛微微一挑,却仍然不动声色得说道:“近来安儿可好?你登基多年却只有这一个骨肉,要好好抚养才是。”

明帝放下筷子,说道:“最近还好,承母后挂念。有了孩子之后儿臣才明白为人父母的艰辛,母后当年冒死生下儿臣,今日朕才明白其中艰辛。”

胡太后听了此言,微微有些动容,明帝继续说道:“儿臣知道母后不喜欢潘充华,可是安儿是元家的血脉,还望母后看在先皇及列祖列宗的份上,保安儿平安长大。”

“哀家是安儿的祖母,保她平安那是自然。不过怎么今日皇帝说这些话,难道是听闻了什么风言风语?”胡太后的语气平静,但在明帝听着却隐隐有着威胁。

“生于皇家,本就应该想得多些,母后这样说,儿臣就放心了。”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永宁寺,那隐没在黑暗中北魏都城最雄伟的建筑,代表了母亲不容侵犯的威严与权力,佛真的可以普度众生,拯救一切?他是天子尚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那些命如草芥的平民?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伴着随风而来的铃铎声,明帝轻轻吟诵着。

缠绵悱恻的情诗让胡太后身体一僵,那本来明艳的容貌一下子灰败。沉默,凝滞在空气中,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良久的沉默之后,胡太后缓缓开口,好像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原来,你都知道。”

明帝轻笑了一声:“母后,儿臣是您拴在笼子里的鸟,但朕的双眼未瞎,双耳未聋。那首相思诗,怕是只有三个人知道,天下人都只当太后贪图清河王的色,没想到大魏的太后竟然真的对清河王动情,母后,清河王死的的时候,您是不是比父王去世还要难过?”

“皇帝,你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胡太后被揭开了最痛的那道伤疤,虽然语气严厉但仍掩饰不住她的慌张。

明帝转过身,继续说道:“朕知道高皇后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被毒死,朕给朱尔容的密诏就在这崇训宫中,朕还知道,这杯酒”明帝缓缓拿起几案上精美额酒杯,“是为儿臣精心准备的吧。”

“啪”,胡太后手中的玉杯掉落于地,摔成碎片。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是,他是元家的子孙,身上有最高贵的血脉,那些万事明白,深藏不漏,不就是元家子孙本应该有的,她大意了。但是历经几番生死才走到今天的太后,已经不是那个潜修佛法,心境澄明的胡素卿。她很快恢复了神色,缓缓站起来,对着明帝的眼睛说道:“哀家一直把你视为一个孩子,几年前哀家被囚禁,也只当是你被奸人利用,看样子哀家还是错了。”

“母后,您没错。错在朕,当个傀儡何必知晓所有的事。当您与佞臣男宠于后宫风花雪月的时候,当您为一个外臣做《杨白花歌》,夜夜命人吟唱的时候,儿臣只能跪向宗庙的方向,哀求先皇先祖告诉朕,为什么朕的身上流淌着鲜卑族最高贵的血,却只能在这深宫中做一个任人摆布的蝼蚁!”明帝的声音越来越高,含着颓败与绝望。

胡太后震惊了,这个在她眼中有些懦弱的儿子,竟真的有了一个皇帝的心机,他不像他的父王,却更像他的祖父。她竟开始有一点害怕,如果他真的长好了獠牙,那第一个撕裂的就是自己。“前几年,哀家被囚禁之时,你为什么不下手,让哀家永远不能登上太后之位,皇帝不就是北魏真正的主人。”胡太后语气仍然平静,现在掌握命运的还是她。

“您是先皇的妃子,朕的母亲,母亲只有一个,那时的朕只有母后一个亲人,只有您一个……但在母后的心中怕是只有清河王吧”明帝的声音越来越轻,失落、挣扎、困惑,这十九年,自己从未觉得当皇帝是快乐的。

胡太后的心软了,血毕竟浓于水,“这次密诏尔朱荣,皇帝是下定了决心置哀家于死地吗?”

明帝的心情渐渐平静:“是,北魏不能毁于母后手中。”
“皇帝真是那么想?哀家治国的能力并不比先皇差。”胡太后的语气里多了自信。

明帝又走到床边,望着窗外,“母后,每日面对着永宁寺,您是用什么心情,高丈八尺的金佛,九层浮屠塔,一千间僧房,饰以朱玉锦绣,那样奢靡,您还看得见天下百姓吗?夜夜丝竹,醉生梦死,您还听得见天下疾呼吗?”明帝转过身,看着太后,眼中是质问,那种眼神,让太后开始发冷。

清河王死后,她已经精疲力竭,心中的欲望像是永远填不满的洞,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是只有孤身一人的下场,亦或者死于亲生儿子的手下。

“那无色无味的毒药,怕是徐纥,郑俨之流弄来的吧。”

“既然知道是死路,为何还要来?”

“今日躲得过去,母后就能放过儿臣?母后可以心软,那身边的权臣可以心软吗?等不到尔朱荣,是朕的命。等得到他,儿臣也不会对母后心软。”

“诩儿,你若甘心做一个傀儡,哀家会保你。”胡太后握住元诩的手,自己的亲生骨肉,她终究不舍。

明帝轻轻拂去她的手,淡淡的说:“儿臣已陪母后演了十九年的戏,儿臣累了。只求母后好好待安儿。”他拿起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起身向显阳殿走去,他希望自己可以死在爱的人怀中,以前还有母亲,现在却只有宠妃。

那个美丽高贵的妇人跌坐在地,仿佛被抽取了灵魂,只剩下永宁寺的铃铎还在随风响着,传向洛阳城各个角落……


?处的诗出自温庭筠的《更漏子》。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0:39:50)

第一轮南朝梁战区杀帖:因果(贴杀[木]寒梅,参评)







这世上最令人难以琢磨的,只有两个字。



它平和却又暴戾。



它静谧却又动荡。



它可以在一夜之间将一个如日中天的名门摧枯拉朽般覆灭。



也可以在千百年的岁月中让你变成一个传说。



这两个字,江湖。





安义虽不大,沿街却也有些琳琅满目的小摊。今日庙会的场面虽没有建康城里那般壮丽,但在花墨阳的眼里,已是比山下那座小村子年会的时候热闹了何止百倍。



花墨阳揉了揉看的有些发酸的眼睛,走进一个小茶棚。茶棚不大,不过四五张桌椅,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他刚坐下,伙计跑过来边擦桌子边道:“客官也是来看龙王使者显灵的?”花墨阳看了看他道:“哦?”伙计笑道:“若是您去年这时候来,小的定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这龙王使者便多次显灵,咱们这出海的渔民们哪家不是受它老人家的恩惠?以前这渔民出海,隔三差五的死几个人那是常事,那人死了以后,就连尸首都找不到,都说是被海妖叼了去,可是这龙王使者来了以后,只要这出海的渔民遇到危险,马上在心里默念即便龙王使者的名字,那就能身轻如燕的在水面上飞个三五丈,直到落在船上为止”。



花墨阳见他说完了,便点了几个小菜,倒了碗茶,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半晌笑道:“看来龙王使者这个名字,倒是深入人心啊”。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江湖。



是人心。



这世上最危险的,不是人心。



是江湖。





日头略微偏西的时候,花墨阳正懒洋洋的翘着腿躺在一个大树上。他的剑倚在树干上,嘴里叼了一截草梗。



突然,大树的对面神坛上锣声大作,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提着瓜果香幡走上了神坛。花墨阳翻了个身,卧在树杈上用手拄着脑袋笑了笑。





神坛上方有个身穿白袍的道人缓缓地飘下来,闭着眼睛开始讲经说法。



“唔……这人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蛮像吴师兄”。花墨阳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轻功好的人不少,虽说能达到这个道人的地步的不多,但这江湖,果然是人才济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都是吴红英玩过的,花墨阳简直懒得看。



七岁那年,吴红英便躲在三清宫的大殿房梁上学着三清显灵的样子骗了几个师叔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十一岁那年,他又将香灰搅着艾草、童子尿、巴豆粉这些东西搓成了药丸,骗着几个师叔师弟吃下去。山下的村子每逢白事,定然是少不了吴红英的身影的。



只不过这次你看他是道士,下次可能就是法师。



这次披着头发拌无常,下次披着袈裟拌慈航。



诸如此类的事情,吴红英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是如今,吴红英在哪?他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他至今一点音讯都没有?或者,他和这龙王使者有什么关系?那神秘的神龙教教主是谁?还有,刘玉茗这个听起来不算熟悉的名字,与神龙教和吴红英又是什么关系?



下山的时候花墨阳见到了谷凌虚,她笑着送他下山,但花墨阳却觉得那笑容背后隐隐的有些无奈。



或许是对花墨阳的担心,或许是对那孩子的惦记……那是一种花墨阳无法理解的笑容。



花墨阳感到越来越没有办法理解这些事,越来越觉得头疼。



有时候,事情越来越麻烦的原因,便是你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等你找到一个绳头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原来事情竟是这般简单。



这个道理花墨阳自然是懂得的,他既不是傻子,又不是呆子。他不愿学玄法,是因为他不想变得冷漠,不去管他人的死活。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用手上的剑去江湖上闯荡一下,也是不白活这许多年。



他自是与他师父不同的。



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却隔着一条无边无际的天堑。







白袍道人还在继续讲经,花墨阳看着树下那群如同朝圣者一般跪下的村民,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道人讲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太阳已经差不多躲在了山顶后,他才起身打个礼道:“今日便讲到此处,本使者将选二十名诚心受教的教民回去,聆听圣法,待机缘巧合之时,与本教教主一道羽化飞仙”。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已出现一片骚动,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没有人站出来。



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期盼的不过是消灾祈福,而不是飞升成仙。



因为他们有顾虑。



这世上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便是情意。如同婴孩自小便知道与父母亲近一般。



这情感,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龙王使者有些愤然的望着神坛下这群被他看做是愚民的人们,冷冷地笑着道:“即是如此,本座以后也不必来这安义城了”。



这次人群骚动的更加厉害,几个村民跪着拜道:“使者大人,我们这些渔民只是希望能够消灾祈福,期盼龙王老爷和龙王使者能够庇佑。至于成仙得道……”。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白袍道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成仙得道很容易?本座今日本来想找几块璞玉带回去打磨一下……”他没有说下去,一甩袖子便往神坛后面走去。



村民们见这神仙般的人物勃然大怒,便不禁哄然道:“仙家莫怪,我们愿随仙家去”。



白袍道人转过头瞧瞧他们,道:“那便走吧”。



那声音,竟然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花墨阳混进这个队伍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他趁着漆黑的天色将走在队伍后面的人放倒,在他怀里塞了一锭银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将软剑扣在外袍里面,便和这群乞丐一样的渔民哄笑着一起走。



白袍道人没有再来看过他们,倒是一个长的清秀的小道童一路上在照顾他们,给些吃食。花墨阳打量了他一下,便低下头捧着馒头啃了起来。



可笑的人们,竟能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成群结队的离开自己的家。





你若不知道安义城,倒也不足为奇。



但只怕天下的人都知道方丈、蓬莱、瀛洲这三座山。



是不是真的有这三座山?凡人定然是不知道的。



这便像庄周梦蝶一般,是不是真的化成了蝴蝶,外人也是不知道的。



晕船的感觉,就像有根烧火棍在胃里搅来搅去一般,让人既吐不出,又咽不下。



花墨阳脑袋有些晕晕的,蜷缩在甲板上的帆布下面,只露出一双脚。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那群光着上身赤着脚堆在一起呼呼喝喝的渔民们。他们正在玩色子,正午那炽热的阳光照射在他们黑红色的肌肉上,汗珠如同午夜池塘里荷叶上凝结成的露珠一般滚下来。



这群饥渴的人们有的眉飞色舞,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已经输红了眼睛,有的扯着嗓子怪叫。



花墨阳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船舷上纹丝不动的站着的那几个灰袍童子。低头摸了摸下巴,喃喃道:“看来周木兰说的不错”。







周木兰,这是一个很美妙的名字。



花墨阳第一次看见她,还是在画馆中做客。花墨阳虽然不是很懂得画,却会品味画上面的诗。



就像他的剑一样,就像酒鬼嘴里的酒一样,就像看着自己的手一样,有些东西,只要你品味的多了,自己也便是半个行家了。



至少,你会品味。



花墨阳很少来画馆看画,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成立最大的妓院秦红楼里,那是一个虽然不大但是却能给人温馨的地方。



如果你想吃喝玩乐,如果你想插科打诨,妓院岂非正是一个最好的去处?



但如果你想打听到江湖里的一丝一毫消息,妓院岂非也是一个最好的去处?



每次他来到画馆的时候,周木兰却都在。



站在她身边的,便是寒晚婷。



这是两个能叫人一眼便看出是满身贵族气质的富家小姐,但脾气,却有些辛辣。花墨阳有一次不小心将手中的画掉在地上,便马上被寒晚婷数落了一顿。



周木兰偶尔会请花墨阳鉴赏鉴赏,花墨阳便小心翼翼的过去看看,然后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周木兰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然后把诗写在画上面。



直到寒晚婷被掳走。



花墨阳赶过去的时候,到底是迟了一步,他有些无奈的听到周木兰飞身上马匆匆赶去的消息以后,便多方打听她的下落。



周木兰的下落没人知道,甚至周府上下竟然也全都缄口不谈。



花墨阳的朋友便叫他来安义碰碰运气。



有时候花墨阳甚至在想,他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叫他来安义找龙王使者许愿的……。





花墨阳的思绪被一声大喝拉回来。



他直了直腰,又揉了揉晕厥感渐消的脑袋,起身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对于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的内陆人来说,见到陆地时的喜悦,绝不低于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那是一种能够让你兴奋到可以俯下身子去亲吻那块不管有牛粪马尿还是狗屎鸡窝的土地的感觉。



人就是这样,当你站在地面上的时候,会羡慕那些飘忽不定的羽毛,会羡慕那些终日奔波不停的寻找食物的燕子。



但当你真正的站在山巅,站在绝壁之上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思念那块厚德载物的大地。



船上的渔民都有些紧张但又有些疯狂的望着那块越来越大的陆地。那块如同镶嵌在锦缎上面的夜明珠一般让人黯然销魂的陆地。



花墨阳淡淡地看着这群渔民,他们一定在想这岛上是不是真的有让人长生不死的灵药?是不是真的有曼妙娑婆的仙女?是不是有让人数之不尽的玛瑙翡翠?



在他们的记忆里,仙岛就应该是这个模样,就应该是奇花异草珍奇异兽的乐园。



这座仙岛的海岸边并没有海港,花墨阳他们的船一直沿着一条宽约三十丈的大河逆流而上。



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远处那座山上有一股股黑色的烟冒出来,而这水里,竟然都是些两尺长的鱼在清澈见底的河里游来游去。



水路的尽头,是一个暗洞,巨大的洞口如同一只怪兽的大嘴一样张开着,便是离这洞口十五丈左右的小港上,花墨阳都能感觉到黑洞里吹出来的森森寒风。



船上的渔民们鱼贯跃下,四处张望打量着窃窃私语。



白袍道人下了船,径直沿着小径往里面走。有几个渔民想跟着一起,却被后面的灰袍道童拦了下来。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三里左右,会有人接待你们。记得,沿着路一直走,不要碰任何东西”。一个灰袍童子指着旁边一条路道。



渔民们三三两两结着伴沿着路一直往里走,小路的两旁都是些桑树,上面肥嫩的天蚕懒洋洋地趴在树叶上,随着风一抖一抖地颤着。



花墨阳走在队伍中间,不时打量着附近的地势,这是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路,但却静的可怕。



花墨阳暗道:“若是普通的小路,也该有些虫鸣蛙叫之声,难道?难道这岛上只有天蚕,没有其他动物?”。



他正想着,却听见后面一声惨叫。



一个红脸汉子捂着已经肿成馒头大小的手被压倒在地上哀嚎着,压在他身上的矮胖子不住地叫道:“李二,你怎么了?”花墨阳刚想上前,却听见耳边“唰”的一声响,一道红色的影子已经到了李二的面前,随手用剑尖连点了李二手上的鱼际、少府两穴,然后撤身站立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们只管走路不要碰任何东西?”



她是个女孩子,这声音虽然不似天籁,却也十分动听。花墨阳躲在两个壮汉的身后偷身打量了一下,那到人影猛地回过头望着他,花墨阳赶紧低下头揉着脑袋道:“坐了劳什子大半月的船,谁他奶奶的还在这找事?”



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道:“沿着这路一直走,若是有谁再敢乱碰乱撞,只怕便没人能救得了你们了”。说完,她又一阵风似的投身进入路两侧的密林之中。



那刚才躺在地上的李二现在已经站了起来,不住地抚摸着刚才受伤的手道:“莫非……莫非是仙姑显灵了?”矮个子胖子也附和道:“想必是的,想必是的……”。



花墨阳低声笑了笑道:“看来师傅说的没错。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阆风派的大殿和这仙岛上的大殿比起来,如同是建康城皇宫与早已付之一炬的阿房宫相比一样。



这座大殿长约两百丈,殿后竟是与后山连在一起的,高高的屋檐只露出黑色的边缘,似乎是用精铁打造而成的。



花墨阳看了看身边这群张着嘴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渔民,首先沿着石阶走了上去。待到他已经沿着数百级石阶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渔民们才恍然醒悟过来,争先恐后地跑了上来,生怕来晚了便有宝贝被别人抢了过去一样。



花墨阳回首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失落。



谷凌虚,昆仑七圣之一,一个被帝王刘裕称为仙子落尘的人,花墨阳不敢妄自评论自己的师傅,却又忍不住……。



她呢?她是否曾经也曾为了一件事而执着?



这世上,本就没有清心寡欲之人。



只要是人,便会有欲望。



只要是人,便会被欲望支配着做些傻事。



花墨阳不由得用手碰了碰腰间的软剑,心神定了定,便走上殿门,手刚刚碰到殿门上的巨大铜环,那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十一



当一个乞丐突然看见一座金山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花墨阳呆呆地看着身后那群人一个一个涌进殿门,抱着那些镶嵌着猫眼黄玉等等各种宝石的黄金杯碟盏碗甚至是桌椅地面的时候,他突然坐在地上,翘着腿冷冷地看着那群几乎失去心智的人们。



他们在撕咬宝石,用舌头舔舐着猫眼,甚至扑倒那些黄金做的宫娥雕像上,流着口水梦呓般嘻嘻笑着。



“你为什么不过去?”花墨阳身后突然有人低低的道。



花墨阳没有转过头,只是若有所思地道:“这些财宝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长生不死而已”。



花墨阳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天雷一般劈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些渔民们缓缓地放下手上的宝物,抬起头冷漠地看着花墨阳。



“唉……长生之术,有岂非是这般好学呢?当年秦皇汉武,哪个没有来过?而他们,又有哪个不是葬身黄土之中?”花墨阳身后的声音继续道。



花墨阳这才回过头,看着身后这个人。



这人胡子和头发均已雪白,身上穿着一套补丁压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衣服,手上拄着一根竹杖。



花墨阳没说话,只是躬身一礼。



那老者缓缓道:“这里的东西,你们能拿多少便拿多少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可以到达你们想要的那宝物所在之处了”。老者说完,回过身慢慢地沿着石阶下去。



他走的很慢,花墨阳却觉得他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里。



他仿佛看见了那些被九州第一人秦始皇派出来寻找那传说中不死药的孩童们迷离的身影,又好像看到了那些战场上战死的将士的回望故乡的眼神。

十二



即便是花墨阳不好玄学,却也能看得出这大殿的布置全部都是从八卦参悟出来的。



人们的烦恼总是这样的,当你觉得自己学有所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门外久久盘桓。



而当你真正看到不曾留意过的那些令你不知所措的东西时,你却又怨天尤人的东拉西扯着安慰自己。



花墨阳很奇怪,自从上了船到现在,这座神秘的仙岛上的主人和他的侍卫们都不曾真正的出现,也不曾带领着他们。只是告诉他们哪里应该去,哪里不应该去。



他只觉得自己正在向着一张大网里面没头没脑的冲进去,如同一只飞蛾正在蛛网附近盘旋着,一点点接近这张能够致人死命的大网。



穿过了宫殿的后门,他们才真正看到人烟。



那些正在劳作的人们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一般,只是低下头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身边的渔民们都在低声议论着,有些躁动,有些不安。



“你们是使者引荐来的吧?”花墨阳他们正在扫望着四周的时候,突然一个大汉过来问道。



“嗯,大仙说了,让我们来这里听经讲道”一个渔民大着胆子道。



“唔……跟我来吧”大汉迟疑了一下道。



“到……到哪里去?”



“跟我来就是了”



花墨阳没想到的是,这大殿之内居然有一条宽约十丈的运河。运河里运的都是木料,百年楠木。楠木其色浅橙黄略灰,纹理淡雅文静,质地温润柔和,遇雨有阵阵幽香。而河道两边的劳作人们正在用铁索一根根套住这些两人合抱粗细的楠木,拉到近岸后,便又有数人将手中的铁索套牢,拉到附近的工匠棚里叮叮当当的敲打着。



“你们暂时便在这里驻扎”那汉子将他们引到一个工棚附近,随后说道。



渔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那汉子厉声道:“会有人来安排你们,这殿内事无巨细都在我们眼里,你们若是有哪个好奇乱跑,立时毙命事小,半死不活的拉出去喂鱼!”



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那自然是最大的事了。这汉子丢下一句话以后已经飞奔到另外一个工棚内。花墨阳身边这群渔民自然不敢再多说一句。



花墨阳翘着腿坐在工棚门口的长椅上,不住打量着这些工棚和运河两岸正在抬着楠木的人们。他突然道:“你们都是安义人?”那些渔民们蜷缩在一起,显然是被那汉子的话吓到了。良久,才有个胆子稍大的人道:“我不是安义的,我是余杭郡的”“我也不是”随后几个人道。



“哦?余杭郡近来可有人走失?”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家邻居贾二和徐三去年都说这海里有仙山,他们出了海,便再也没回来”。



花墨阳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继续看着那些劳作的人们。



突然这空旷的大殿内传出几声钟响。



花墨阳自幼便带阆风派中长大,对于钟声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他知道,这是晚课的钟声。



他缓缓站起身,遥望着那群人。那些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排着队走进工棚,竟没有半点人声,只留下鞋底摩擦地面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花墨阳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那汉子的意思,这座看起来寂静的宫殿内,各种杀人的暗器恐怕要比在这里劳作的人还多。不然这些人不会如此乖乖听话。



便是再没有脾气的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花墨阳刚刚坐下,突然大殿深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那叫声如同活人被生生扒下一身人皮一般,连花墨阳都不由得有些紧张。叫声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显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花墨阳握紧了拳头,他有些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喃喃道:“这岛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如果这座岛便是师傅说的神龙教,那么吴红英在不在这座岛上?如果他在,那他现在在哪里?”



这座大殿里根本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白森森的灯光映着空旷的大殿,偶尔还能听到木柴在油盏里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但是人声,却从来没有听闻过。



“吃饭”花墨阳正在焦急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两个字。



之前那汉子带着十数个妙龄的女子走了过来,她们每人都提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看着花墨阳他们。



渔民们赶紧挤过来,目光紧紧盯着那群扭着腰肢的少女们,一个个眼睛冒着光一般,似乎那目光便可以将那群女子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撕扯下来。



十三个女子手中十三个食盒,每个食盒里面都是一道菜。那汉子叫道:“这些菜,是主上赏赐给你们的,哼……便是陆上那群不知所谓的帝王,也是吃不到这般好吃的美味的。”女子们将食盒放下以后,便站在一旁,仍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人饿了以后,虽然力量不大,食量确实惊人的。花墨阳看着这群饿死鬼投胎一般的渔民竟风卷残云似的将食盒里面所有的菜一扫而光。



花墨阳苦笑着放下举在半空中的筷子,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有么?”



那汉子大笑道:“你这小子,吃的都抢不到,还有啥用处?”



花墨阳听了这话竟怪怪的跑到工匠棚门口的长椅上翘起腿望着外面不再看着汉子。



那汉子又笑了几声,道:“喏,别说俺不给你好处,这十几个妞,你随便挑一个吧”。说罢一挥手,那十几个女子竟然围了过来。



花墨阳如同被蛇咬了手一般连忙摆手道:“我……这个……我这人少阴肾经受滞,只怕受不起如此艳福。”



那汉子一愣,随即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我看你小子也是一副短命的模样”。停了半刻,又回身道:“你们这群人,先来的便先夺一个走,夺不到的,便随我去别处乐一乐吧”。



话刚出口,那群渔民便似猛虎一般扑过来。



十三



春宫图,自管仲设营妓时便有。



营妓,便是妓院。



有鸟名鸨,其性最淫,生与苟合者,必七十也。



花墨阳自然不会在工匠棚里看着那群野合的人们。



他走出工匠棚,望着那汉子带着几个踉跄前行的渔民的背影,微微笑了笑,闪身跟了上去。



渔民踉跄的原因,自然是吃了同伙几拳或者几脚。



他们,便是被淘汰的。



生存不下去的人,是注定被淘汰的。



就像酒桌上一群酒鬼当中,酒量最低的酒鬼,自然是要第一个趴下的。



这本就是最自然不过的。



花墨阳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的进了另一个宫殿。



巨大的山腹之中各种黄金白银的饰物在昏黄的灯光之中竟然也能明晃晃的让人有些森然,花墨阳知道,即便是在白天,如此寂静的地方想必也是十分骇人的。



他不禁有些怀念鱼天问和茹砚。



那个平日严肃却又将一颗心都栓系在师妹身上的师兄,那个平日贪玩但聪颖的师妹。



一炷香的时间,花墨阳已随着那群人拐到了大殿的后门。那汉子一挥手,四处无人的宫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一丝光亮晃的人眼模糊不清,继而越来越大,花墨阳虽然离的不远,却突然心底生出一丝快些出去的念头。



当他的脚终于踏出宫门的时候,禁不住被眼前看到的一幅画面惊呆了。



这里,俨然便是一个仙境,一个美的让人忘记呼吸的仙境。



半月形的海岸,一条从海里直接引过来的运河将面前的陆地一分为二,各式民族的房屋建筑,甚至花墨阳看到了毡房—那是匈奴和鲜卑人宿晚的地方。



沿着脚下的石阶一步步走下来,花墨阳尽力控制住自己好奇的眼睛,使自己看起来如同原本就住在这里一样,因为他总觉得这里怪异的让人吃惊。



十四

好奇的人总是有的,因为他们有一颗心。



一颗好奇的心。



花墨阳有些慵懒的走在街上,尽管他还是很谨慎,但四周的人却如同看不见他一样,转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那群渔民已经不见了,如同他们本就未曾在这一样。



眼前,赫然便是那汉子。



他正倚在墙角的一棵大树旁边笑吟吟看着花墨阳。



花墨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我跟着你?”



“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花墨阳苦笑道:“那……那你为何没阻止我?”



“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你这人回答别人倒是有些特别”



“只因我本就是个特别的人”那汉子说着话走了过来,手一抬,指了指旁边的酒肆。



花墨阳从不喝酒,但这不代表他的酒量不好。



他只是觉得酒这东西虽然能够使人忘忧,但也会好似桐油一般使自己心底的恐惧放大无数倍。

能够麻痹自己的东西,花墨阳都不会去碰的,哪怕是试一试,他都没有兴趣。



但今天他喝的特别多,那汉子看着他一碗一碗的往嘴里灌酒,微笑道:“你的酒量不错”。



“是不错”



“还要喝?”



“要喝”



“你不怕喝醉了以后没办法问我?”



“不怕”



“为什么?”



“你本就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知道?”



那汉子愣了愣,转而笑道:“那就喝吧”。



“你不问我?”花墨阳停下手中的酒,笑着问道。



“我该问你什么?”。



花墨阳愣了愣,说道:“我是谁?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来干什么?这些,岂非都是你要问我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花墨阳,你从哪来的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来干什么,这种问题还要我来回答么?”



花墨阳觉得自己这几个问题突然间变成了废话,但是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着把酒碗拿起来一碗一碗喝着。



他很认真的喝着酒,就像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东西比这酒还美味。



他以前总是听吴红英说喝酒的妙处,但他总是一笑了之。但是这次,他总算是领教了。他感觉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脚不再是自己的脚,就连自己的脑袋,也像是临时和别人借来的一样。身体轻飘飘的,就像一片从树上枯黄掉落下来的叶子一样,许久之后才轻盈盈的落在地面上。



酒,本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有些人离了酒,就像没有手脚一般,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所以他们喝酒。



所以他们离不开酒。



就如同那些妓女一样,他们穿金戴银,只是为了掩饰心底卑微的自尊心。而那点卑微的自尊,又促使他们穿金戴银。



这是个可怕而又充满诱惑的循环。



十五



花墨阳起来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就像他躺在了义庄一样。他轻轻地推开窗,温暖的阳光细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



突然他愣住了。



原本热闹的各种摊铺孤零零地站着,滚着热汤的面静静地放在桌子上,上面还撒了些香菜丝。



人,却不见了。



他们……他们居然全都不见了。



花墨阳身子一动,从楼上翻了下来,他冲进一家酒肆,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华丽的桌面上一尘不染,地面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错乱。



花墨阳走出酒肆,又连续看了几家米肆和肉肆。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检查了大半座小岛,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发现。就连那些本该在岛上宰杀的猪都没有一只。



花墨阳突然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这感觉虽然突兀,却有一丝熟悉。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果然在拐角的树上看到了昨天那汉子。



他正坐在树杈上晃悠着腿微笑着看着花墨阳。



花墨阳如同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被男人看见了自己的胴体一般,脸色微红,躬身道:“阁下到底是……”



那汉子没等他说完,便抢着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来时的路你还记得吧?他们都在等你”。



说完,人已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墨阳愣了一下,却没有追上去,沿着路回到了山腹之中的大殿里。



昨日来时经过的几个工匠棚里面依旧是叮叮当当的发出响声,运河两岸的人们依旧在套着楠木,然后将它们运回来。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似乎他们本就在这里,本就干着手中的活计。



本就没有花墨阳这个人。



回到工匠棚门口的时候,花墨阳听见了那些有些熟悉但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叮叮当当……”



花墨阳忍不住推开门。



渔民的拿手绝活是捕鱼,他们能在狂风巨浪之中扬帆千里,也能在深达数丈的海底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采集回来。



但是花墨阳没想到的是,这群渔民现在手中使用的锛凿斧锯如同使用筷子一般在巨大的楠木上面上下翻飞,如同他们本来就是木匠。



渔民变成了木匠?



花墨阳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失神的坐在了工匠棚门口的长椅上。那些人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他就像透明人一般坐在那里。



三个时辰以后,外面钟声响起来,这些人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站在工棚门口,昨日那十几个少女提着食盒走进来,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只是昨日来那汉子却未曾来,今日带着那群少女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低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渔民们将带来的饭菜全部吃光,然后带着几个渔民径直出去了。

工匠棚里又是一阵骚动。



花墨阳转过头不去看他们,也走出了棚子。



十六



一连数日,花墨阳游荡在工棚之间,却没人来管他。



他没有再去酒肆喝酒,那汉子也没来找过他。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工棚的活计仿佛没有休止一般重复着。花墨阳却看出了一点不同。



渔民们每日只是对楠木进行简单的处理,然后便去欢乐吃食。但是那些楠木究竟被运到哪里去了?



花墨阳忍不住去问,但是没人回答他。



他只好找了一个内部镂空的楠木钻了进去。



十七



楠木被几个人套住以后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向前走着,花墨阳听着他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判断着距离和方位。



听声辩位,是一个武者起码的本领。



只因你若连对方出招的位置都不清楚的话,那只能说明不是你的运气不好,实在是你的师父太差。



花墨阳刚刚计算出此时的位置时,楠木突然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几个声音大声训斥着,花墨阳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最后轰然撞到了另外一根楠木上。



“嘿……这是今日最后一根,如今这批木人神兵就快完工了,咱们几个苦差也快到头了,这次上了岸,俺非得去找几个小娘子戏耍一番不可”



“赵四,你就这点出息,如今这梁王要封咱们家宫主做靖海夫人,到时候咱们大事已成,还缺这几个娘们儿?”



“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这差事本就是秘密要紧的很,谁敢透露出去半句,教规可不是唬小孩子的”。



后面这些吵杂声花墨阳已经完全听不到,只因他完全被四个字惊呆住了。



“木人神兵”



这件只在传说中听闻的兵器,或者说必杀之器……。



花墨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浑身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只因为他听到了一声最为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曾陪伴他度过了童年,虽然严厉,但却慈祥。



那声音只有四个字。



“都滚出去”。

十八



通常情况下,打架的时候声音的高低不会左右胜负,但是却能给人更多力量。比如吴红英,他便是嘴上功夫不知比手上高出多少倍。



当然,对于张飞那种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人物,已经超出了打架的范围,如果你愿意,倒是可以理解成为一种精神层面的攻击。



“都滚出去”。



这四个字说的很柔美,但却让人连拒绝这个念头都提不起来。那更像是一种命令,一种你必须遵守的规则。



是的,一种规则。



越弱小的人,越容易被别人的规则所左右。



胜利者,自然打破规则的人。



此刻,花墨阳总算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甚至不想知道,不愿知道。



他听过刘玉茗这个名字,是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的。



虽然他不曾见过,但此时却如同有人用一把铁锤狠狠砸到他心里一般。



那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他甚至不敢呼吸。



那声音继续幽幽地道:“这是这批最后一个了,再有五天,这批货就可以交出去了”。



“但是这个人……”花墨阳听得出,说话那人便是前几日与自己相遇的那汉子。



“由他去吧,我毕竟与他有些关系”刘玉茗叹道。



“这……若是他回去,只怕你……”



“我只希望她老人家不要找来便好了,其他的,我不想理会”说话间,她已转身走开了。



那汉子拍了拍楠木道:“走吧,越远越好,但你要明白,今日不杀你,是念在她的情分上。”



花墨阳的汗水已经浸透了汗衫,听了这话,心下一震,继而箭一般从楠木中射了出去。



那汉子还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



花墨阳道:“木人神兵……原来你便是唐……”。



“我谁都不是”那汉子脸色突然一变道。



“好好好……你既然不愿承认,我便不问了”花墨阳缓缓点头道。说罢,回身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今日你不杀我,不是看在那人的情分上,而是你根本不必杀我”。



花墨阳明白,即便对方不杀他,他也是无法离开这地方的。只要对方将几个码头全部封锁起来,自己便是只燕子,只怕也无法飞离这里。



那汉子竟然笑了,笑了许久。



花墨阳待他笑完了,才又道:“那人,便是刘玉茗吧?”



汉子缓缓道:“不错,是她。你此次来的目的,不就是找她和吴红英的么?不就是来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你既已知道,为何不杀了我?”



“你又没有想杀她,我为何杀你?”



这绝对是一句十分正确而又有道理的回答。如果换了一个人,定然会觉得这话是一句很无聊的废话。



花墨阳却知道,他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他本就是个很有道理的人。



杀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如果杀人既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美女,不是为了寻仇,那么这个杀人的人,便是一个疯子。



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绝不是疯子。



花墨阳轻轻呼了口气,提起身法便往外冲出去。



那汉子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笑着跟着他。



花墨阳一连变化了十三种身法,那汉子却仍然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当一个人的恐惧无限放大到一种程度的时候,恐惧便会化作另一种意识。



愤怒!



花墨阳觉得这个人虽然在笑,但却能在三十招内杀死他。



所以他压制住愤怒,不再留意他。



大殿之中还是一样的寂静,似乎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够掀起一阵巨浪般的巨响。



花墨阳冲到殿门口的时候,那汉子却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他手里提着一壶酒,慢慢地喝着,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般。



花墨阳笑了,缓缓地从腰间拔出软剑,手中翻了个剑花道:“我倒是忍不住想和你较量一下”。



那汉子瞧了瞧他,没有说话。昂着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用手擦了擦下巴,左手提起靠在身边的刀,轻声道:“这世上人本就在江湖之中,由何必苦苦寻找江湖呢?”



花墨阳手中剑轻轻一撩,一式提诗问月递了上去。汉子飞身后撤了两丈道:“这一百三十**石阶,每一级下面都有三具骸骨,他们便是修建这石阶的人,不如你我看看谁先下去吧”。



花墨阳喝了声好,飞身扑过去。



手中一式“推窗望月”已经刺出十二剑,水幕般剑影牢牢笼罩在那汉子身上。花墨阳明明已经看见自己的剑马上就能在他喉结处轻轻割出一道血丝,却被他晃了两下躲了过去。如同一只穿梭在花间的蝴蝶一般,那汉子却始终没有出手。



花墨阳手下紧了紧,又是十二剑,那汉子身子顿了顿,回身挡了一刀,便又将刀放在身后,脚下足尖飞速点着地往后退去。



花墨阳收剑站立,呆呆地看着他。



那汉子此刻已经越到石阶下面,距离花墨阳站的石阶尚余有十三四阶。



花墨阳缓缓地走下来道:“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回来的”。



汉子笑了笑道:“她还是忍不住来看你了”



花墨阳愣了愣,回首向石阶尽头望去。突然脸色变了变,喃喃地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十九



花墨阳返身向前冲了几级石阶,面前人影一闪,那汉子却挡在面前,缓缓地道:“你既是走了,便别回头了”。



花墨阳呆了半晌,道:“她是刘玉茗,不是我师父,但她为何如此……”。



“这本与你无干,何必……”那汉子沉下脸缓缓地道。



花墨阳突然笑了,指着那汉子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汉子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自小便是个剑痴,但是作为剑痴的好处之一,便是翻阅典籍,你的身法虽然快,但终究还是无法将你的身份完全遮盖”。



“我是寒无衣”。



“你不是寒无衣”



“哦?”



“昔日唐门有位宗匠制作出一种木人,这便是木人神兵,而唐叶疏带着图卷在盱眙失踪,失踪不久之后,唐家堡便被人灭门”。



“哦?你还知道什么?”寒无衣笑问道。



“你既是用的唐家身法,想必也是唐家堡之人,但是如今没落的唐家根本找不出你这般高手除非……除非你便是唐阳月”。



花墨阳望着寒无衣惊异的脸色,又道:“你栖身于刘玉茗身边,早已不顾唐门的生死,如此看来,这木人神兵必是你带回来的”。



“你是花墨阳吧?我虽未见过你,却是听说过的。”刘玉茗缓缓走下来道。



花墨阳没有回答她,呆了半晌,有些讥讽的看着她,正色道:“你和她老人家长的一模一样,她几十年如一日在山上清修,而你……”



刘玉茗宁静的看着他,如同多年的好友在聆听倾诉一般。



花墨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玉茗微笑道:“木人神兵一旦出现在中原,南北两朝将永无宁日,生灵涂炭,你想说的,是这些?”。



“不错”



“但你有没有想过,便是从来就没有这木人神兵,这天下,这江湖,便太平了么?当年楚霸王号令群豪的时候,是何等的威武?不也是被刘邦那奸险小人害的马革裹尸么?当年汉武帝睥睨天下,到头来不也是黄土一捧?既然这样,那这天下又岂有安宁之日?不若让我来停止这无穷无尽的杀戮吧”。



花墨阳有些异样的看着她道:“看来师父还是错了,她不该将你留在这世上。”



他又想起了曾经听闻同门私论过,昔年师傅刚刚成名之时曾有个孩子,但这孩子的下落,竟似连他师傅自己都不曾知道,据说那孩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有胜于大人的沉稳……。



刘玉茗笑道:“若是这世上还有这许多不该,那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她不等花墨阳说话,抢着道:“你知道做风筝最好的好处么?那便是即使随风飘荡,但总是有一根线在牵引的,但若是没有那根线呢?”说罢,轻摆莲裙走了回去。



花墨阳突然大声喊道:“吴红英在不在这里?为什么他不出来见我?还有,寒晚婷是不是你们带走的?”



刘玉茗回过头微笑道:“使者在外有事,你若是想见他,下次再来吧。毕竟你们曾是同门,想必他会见你”。



花墨阳冷笑了一声道:“他此刻应该赶去交付木人神兵了吧”。



“你既已知道,何必又来问我?难不成,我会将他的行踪告诉你?”



花墨阳低下头喃喃地道:“他竟变的如此……”。



“好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她老人家若是问起你,你便如实相告吧。”



花墨阳又想张口,寒无衣却截口道:“这事你本就不该管的,况且你也不必管,寒晚婷很好,吃住都是舒舒服服的”。



“那些掉进海里的人,你们必定是有水鬼在海里将他们托起来的。但是,你们是怎么处置那些不听话的人?”花墨阳突然慵懒的坐在了石阶上。



寒无衣依旧站着,仿佛他从来不会坐下躺下一般。只是眼睛望着远处的海面上,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莫非……那些鱼”花墨阳觉得喉咙里有些发紧,他突然觉得,鱼,其实没有那么好吃。



“人本就该赤着身子来,再赤着身子走。不是么?”



“我明白了,那些被掳走的人……你……你们竟没听见那些人被鱼撕扯着的呼号声?”



“不听话的人,总要死的。不管如何死,总是要死的”。



花墨阳收回目光,遥遥地望着海天交界的地方,突然如释重负般笑了,缓缓地道:“你说若是桐油混着硫磺的话,会发生什么?”



寒无衣脸色突然变了,他用刀指着花墨阳道:“你做了什么?”



花墨阳歪着头瞧着寒无衣,突然笑了笑道:“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



说罢,便将手中的剑鞘抗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寒无衣微笑着道:“花墨阳,你若是真的敢那样做,我便是天涯海角,也要你死”。



花墨阳起身耸了耸肩,转身大步向前走,走了几步,回头眨着眼道:“我等着你,你若是现在便杀了我,岂非是最好的选择?”。



寒无衣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的刀动了动,还是放下了。他转身如同闪电一般冲向大殿。



赌博本就是这样的,在一个赌徒眼里,手上的筛盅,便是世界。



二十



花墨阳在大殿中埋下的桐油,自然是大殿中那些灯盏所用的。



硫磺,是他从来时的林荫小径路边的草丛里收回来的。



烟花之所以绚丽,是因为它们够美。



也因为你可以看见。



那些我们看不见的美,它们在哪里?



二十一



战争还在继续,谷凌虚依旧在闭关。



花墨阳没想到的是,鱼天问居然带着茹砚下山了。



他并没有上前去叫他们,而是站在安义的城门上,远远地望着那双越走越远的背影。





二十二



花墨阳从没有这样惬意过,此刻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树上,翘起腿晃悠着,那把剑还是倚在树干上。



对于天下人来说,吴红英本就是个不足道的人。



不足道的人,自然不必再去找。



花墨阳在等人。



等着一个要杀他的人。



这人自然不必担心会找不到他。



因为这江湖,本就不大。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0:42:07)

第一轮碧山派战区:绝杀(贴杀彭乐,参评)

绝杀



【序幕】

残阳如血,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身边只有两三个受伤的随从,身后是紧闭的城门。不甘心又能如何?心门不能关!面前的青年深情倔强,眼睛充血,嘴角挂着一缕冷笑。抬头仰望,太阳空落落地挂在西边,周围没有一丝云彩,这场的场景太少太少,诡谲?怎么能和他所经历的相比。

“小满,该上路了。南朝不留你,墨姑娘在等你帮她驱逐鲜卑人!”年轻人毅然转过身,跃上战马,带着随从向着北方——出发。



【一】

《海内十洲记》有云:“沧海岛在东海中。地方三千里,去岸二十一万里,海四面绕岛,各广二千里,水皆苍色仙人谓之沧海也。”某年八月十五,渔人前去祭拜,谁知刚上岛,天降阴霾,波潮激涌,俄而排天倒海,众人大惊失色,以为龙王发怒,赶紧下拜,起身之际,只见一红衣女子神情肃穆,双手合十立在潮头。有人大呼:“神龙娘娘来也,尔等还不速速叩拜!”渔人都以为神龙娘娘是龙女转世的菩萨,只要神龙娘娘开口,渔人莫不遵从。自此,神龙教在岛内盛行,神龙娘娘也被敬称为神龙教主。

青烟缭绕,一身红衣的刘玉茗歪躺在榻上,双眼微闭,好似已然睡着。国师吴红英披着棋谱一般的大氅,围绕刘玉茗跳着步子,双手夸张地左右摇晃,口内念念有词。待转回刘玉茗的正面,猛然停住身形,公鸭嗓子却故意捏细,“教主,方才龙王留下神谕,蜀中有高人前来相助。”刘玉茗睁开双目,眼波流动处,自是花不能胜其娇媚。“哦?神谕还有何暗示?”吴红英面露诡异,“木人神兵,教主不日即可称皇。”双目与刘玉茗的不起相碰,二人顿时大笑起来。宫殿横梁外的栖息的鹭鸟骤然受惊,拍起翅膀四处乱飞。




【二】

东海之滨弈仙山庄。

青衣少年与灰衣老人眼睛蒙着黑巾扶案对坐,案几一侧有一身穿牙白的少女按照两人的吩咐分别将黑白棋子放到指定位置,盯着几案上的生死棋局,少女不禁眉头频皱。

“横七进九”,虽蒙面,老者对棋局了如指掌,胜券在握。

青衣少年额头沁出汗珠,这样的盲棋不是第一次,和老者对垒也不是第一次,这次和以往相比,出奇地心累。

案上,南向的黑子正被白子步步蚕食,生机越来越渺茫。

一阵风徐徐吹来,少年却觉得冷得一机灵。

“小满,今日到此为止。”老人摘下黑巾,眼睛眺望着远处的东海,傍晚的海潮已趋平静,“不是棋艺,是你心有杂念。”

奕小满也除去黑巾,喟然一叹,“沈伯父教训的是。如今神龙教劫掠沿海,抗击的听闻被暗杀十有八九,不能除暴安良,焉得闲心下棋?”




【三】

“有刺客!”尖叫声掠入深不见指的高空,入睡的鹭鸟被惊醒,低空盘旋。

“主人,快退,宁儿在船上等你,这里有我。”少女的声音非常低促。

“不行,寒无衣若到,你定然不是他的对手。阿玉,你速去宁儿那里。”

“既来到,还想跑?”黑衣人背对奕小满和阿玉,去路已经被挡。来者正是寒无衣,人称“鬼刀”,江湖盛传,“鬼刀出手,鬼魂俱愁。”无人知他刀是什么样,刀何时出手,因为知道的都是死人。

饶是小满胆大,后背也不禁冷汗涔涔。阿玉知道在劫难逃,横起长剑挡在小满身前。

“哥哥,哥哥,我怕,你在哪里?”少女惊恐的喊叫声如金玉裂帛,寒无衣眸子一冷,身形跃起向叫声奔去。待再回到海滩,奕小满和阿玉早没了踪迹,只听见海潮的澎湃声。

“寒无衣,你为了妹妹,居然放走奕小满,眼中还有本教主!”刘玉茗一脸怒容。

寒无衣面无表情向外走去,身后的绿衣少女花容失色,紧走几步抓住他的手,生怕手一松,寒无衣就没了踪影。

“教主,寒无衣本无心你称霸东海,如今又总被寒晚婷羁绊,不用再指望他。对弈小满,我们有绝杀武器。”吴红英一阵怪笑。




【四】

“主人,梁朝皇帝又排使者去沧海岛了。”阿玉生性急躁,尽管宁儿频频对她使眼色,她还是竹筒倒豆子。

奕小满眉头紧锁。

“梁朝皇帝想要贤名,想要招揽天下英雄豪杰,不找弈仙山庄,偏偏招安什么神龙邪教。那个刘玉茗生就狐媚样,除了魅惑人,还有什么本事!”宁儿听了直叹气,心底恨极这个没头脑的阿玉。干嘛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头大的事情。于是,又狠狠瞪了阿玉一眼。

“不要埋怨阿玉,适才接到沈老伯密信。朝廷要用我的人头做人情。”

“啊——”宁儿再也无法冷静,“怎么办?”

小满眉毛一扬,“我看谁有这本事!”




【五】

入秋,本该满目萧萧,然而弈仙山庄却因临近东海,受暖湿气流影响,树木苍翠,不见秋色。

奕小满站在海边,饶有情趣地看着宁儿和阿玉结网。宁儿自幼便是心灵手巧,细长的鱼线捏在手中恰如天女穿梭。阿玉虽然性急,然而平常只喜欢舞刀弄剑,让她结网实在是苦差事,一会不是弄伤手,便是鱼线打结。

“哪来的烟熏味?”宁儿抬起头,眸子内闪过一丝不安。

“你肯定是结网结晕头,这里只有海水的咸味,怎么可能有烟熏味?”阿玉揶揄起来。

“不好,弈仙山庄出事了!”小满转身向山庄跑去,不料被网套住。

“主人,让阿玉去,你的安全重要。”宁儿走到小满身边,为他摘掉渔网,拉着他向不远处的高地走去。

刚到高地,远远看见阿玉向这边奔来,两人又赶紧迎上去,不料阿玉面色如土,“主人,山庄里是木人身穿铠甲,个个身高力壮,出手就是筋断骨裂,如今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放火烧山庄。主人,你说怪不怪,那些木人不怕火!”

“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木人神兵?”据说木人乃金刚木所制,浑然一体,出力威猛,作战有序,水火不惧。



【六】

“动用了木人神兵,居然还没带来奕小满的人头?”刘玉茗指着吴红英的鼻子,便是一顿臭骂。

“教主息怒,教主息怒。属下冤枉,奕小满当时不在庄内。属下这就再去弈仙山庄,带回奕小满的人头。”吴红英穿着那身棋盘外衣打躬叩首,活似一只朝拜的老乌龟。

“你且起来,木人神兵还没完全造好,不可教外人知道,立刻打听清楚奕小满的下落,必须拔掉这颗眼中钉。”吴红英连声称是。

“对了,梁朝皇帝派了几回使者,本教主都没理会。这回你去告诉他们,要我做靖海夫人简单,送上奕小满的人头,方见朝廷的诚信。”

“教主,你不是不愿意效命梁朝?”吴红英一头雾水,抬头却见刘玉茗眼露杀机。

“木人神兵练好,何愁我做不了南朝的女皇帝?”想到自己已掌握唐家绝密的武器——木人神兵,刘玉茗此时杀意横生。



【七】

海岛海滩,青衣少年与黑衣人负手而立。

“寒无衣,此处非沧海岛,你杀不了我。”青衣少年掷地有声。

“奕小满,杀你如踩死蚂蚁!”寒无衣人如名,如今虽是秋季,话语确如深冬,在宁儿和阿玉耳中,比冰还要寒冷,比霜还要萧肃。二人手捏长剑,面对寒无衣背影。

是风动,潮动,剑动,还是刀动?

倒在地上的是奕小满,然而扑到在奕小满手中剑上的是寒无衣,同时还有宁儿和阿玉的两柄剑。寒无衣似乎不信这一切,眼睛睁得溜圆。

寒无衣死了,鬼刀还没出手,就被奕小满的剑刺穿了身体。奕小满倒地的刹那,分明看到一枚断刺已然射中寒无衣的咽喉。宁儿和阿玉从不使用短刺,是谁帮了自己,奕小满不知道,知道的是,如果不是那枚短刺,没命的一定是他。

此刻,风在耳边呼啸,海潮拍打着沙滩。

“主人,呆在这里只有挨宰。今日来的是寒无衣,明日只怕是木人,该绝杀了。”

“对,绝杀,不再回避和躲藏。”奕小满攥紧拳头,额头晶亮。




【八】

十月十一,神龙教迁岛分舵被毁。

十月二十三,神龙教鲷鱼岛分舵被毁。

十一月初三,神龙教蓬莱岛分舵被毁。

……

神龙教内传言四起:龙女早被煞龙蒙蔽了心窍,如今的龙女其实煞龙洗礼后的玄妖,目的就是欺诈渔民,祸乱东海。如今天神震怒,派来金童清理神龙教。

神龙教主坛沧海岛。刘玉茗一声红衣,神情肃穆、双手合十端坐在莲花台上。吴红英披散头发,身披棋盘大氅,赤着双脚手舞足蹈,口中讷讷有词。信众围着莲花台五体投地后拥身而坐。

莲花台上的刘玉茗双眼微合,面露微笑,圣洁无比,仿佛真是龙女转世。吴红英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冲着刘玉茗跪趴在地,涕泪交流,“神圣无上至尊的龙女,有人肆意谣传,龙女为玄妖。信徒恳请将这些蓄意乱党祭祀神灵,显我龙女神圣无上至尊。”刘玉茗玉唇轻启,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准尔所请。龙女威仪不容玷污。弈仙小满必当擒拿祭我神龙。”话闭,刘玉茗又神情肃穆,四周青烟氤氲,真恍若龙女下凡。信众无不敬畏,纷纷大礼下拜。

吴红英站起身来一挥手,身边侍从推上来一个草人。草人身上白纸黑字分明——奕小满,“杀了他,杀了他。”失去理智的信众冲过去撕扯草人、厮打草人,恶狠狠践踏拽出的碎草,仿佛那草人真是奕小满。

吴红英很满意眼前的一切,嘴角漾起狰狞的笑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灰鸟在上空盘旋。






【九】

“铮——”清脆地是弓弦地声音,眼见的是一支翎羽射向莲花台。刘玉茗没了踪影,大庭广众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龙女不见了,龙女不见了。”台下一片慌乱。“安静,安静”,吴红英气急败坏,跳起却又怕冷箭。

“木人,快推木人神兵过来。”他慌乱地喊着。可惜实在太乱,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他在喊什么。

终于有侍从来到他身边,“大仙,快跑。”谢天谢地,救命草来了。吴红英抓住侍从的手,“快,快,离开这里。”

跟着侍从没命地跑,终于停下。抬头,是没有修葺破损的龙王庙。

“吴大仙,你看我是谁?”吴红英瞳孔顿时缩小。“你,你,你不是奕小满吗?”

身穿侍从衣服的奕小满双眼被火点燃:“东海渔民被你和刘玉茗压迫,弈仙山庄被你和刘玉茗毁去,抗击神龙教的义士不是被暗示就是被通缉。妖人,今天我们要讨债!”话没完,手中长剑直欲刺向吴红英。不料被同样穿着侍从衣服的宁儿拦住,“主人,找到刘玉茗一起处置。”

“不好,木人神兵!”

整齐的脚步声,吱呀吱呀的关节扭动声,声音离龙王庙越来越近。

奕小满、宁儿和阿玉放眼望去,刘玉茗一身红衣,坐在车内,木人神兵推着她向这边走来。

“放了我。”吴红英大叫,叫声中竟然在哭,“我,我不能死在木人神兵阵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奕小满取出铁弓,弯弓搭箭,直指刘玉茗。“嗖——”,弓如满月,利箭出弓。

刘玉茗跳出车外,身形敏捷地避开利箭,刚站稳身体,在她后侧的木人纷纷抬起手臂——

奕小满看得目瞪口呆,妖娆的人顷刻间血肉模糊。

“哈哈哈,木人不认识主子。”阿玉笑得伸不直腰,而宁儿却想呕吐。

“教主不该离开车子,车上有机关,那能控制木人神兵。”吴红英彻底绝望了,“完了,没人再能控制木人神兵了,啊,我不想死,小满,救救我,救命啊——”

吴红英发疯一般扑地嚎啕。

没人再理会吴红英。奕小满、宁儿、阿玉脸冲外,站成三角形。“快,”一声低喝,不知何处钻出道士打扮的人。拉起奕小满的手奔向龙王庙,“庙内有地道直通海滩,那里有船等着你们。”

吴红英忽然抬起头来,“人呢,奕小满呢?”回头,木人神兵离自己只有三尺左右……




【尾声】

梁朝国门外,悬赏捉拿奕小满的通知高挂在墙。

奕小满一脸苦笑,“有国不能回。”

花墨阳安慰道,“若非沈故渊老伯飞鸽传书给家师,言到吴红英胡作非为,师父让我暗中彻查,你早命丧海岛。如今,你虽被通缉不能留在南朝,然而神龙教已除,心事了却,不妨去北朝,墨芷澜姑娘在等你。”

奕小满、宁儿和阿玉跃马北上。残阳如血,风声若壮歌。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20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0:42:44)

第一轮神龙教战区杀帖:梁陈朝传(贴杀尔朱容,参评)

梁陈朝传



上、棚垢草淤

“先生托我来给您带个话儿呀。”暴雨倾盆,一个身修八尺的壮汉头戴斗笠在风雨中稳稳立着。

“且说。”一处可遮风雨的长亭下,一位银发道姑立于其中。

“近来天下可乱呢,先生想请真人出山稳定大局。”壮汉淋在雨中,尽管衣襟尽湿,也不愿走入那长亭下避雨,似刻意与那道姑保持距离。

“槛外人与千丈软红无缘,贵府相公的机要事,就不便与闻了。”道姑辞道。

“真人不急,待我与您看一样先生捎来的物件,再辞不妨。”壮汉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被雨水浸透的包袱递与道姑,道姑接过,壮汉即转身离去。

“轰隆”一声巨响,惊雷震天。

待雨过去,天已大亮,一道彩虹横贯天际。此时天空湛蓝,山顶雪白,山间葱郁,美不胜收,一对身着道服的师兄妹正在一处画卷美景中练剑。

这里是位于太一仙径的寂玄道,练剑二人便是阆风派的门下弟子,他们二人剑法精妙,一挥一刺都漫溢着不凡的英气,招过半百竟无有一方占得上风,直到日上三竿,门中午饷的钟声响起,他们才停止了今日的比试,一同朝不远处的昆仑宫赶去。

此时斋堂里聚满了阆风派的师兄弟,两个自外练剑的师兄妹进到堂内,见今日斋堂主事的师兄并不是平日里主持门中大小事务的四师兄鱼问天时,均面露疑色。

那这本应出现在斋堂中主事的四师兄去哪儿了呢?

在昆仑宫后有一个风化而成的山谷,由于它的形状回旋弯转,故名回风廊。这是阆风派掌门芥子真人常常闭关冥思的地方。

而原本应该出现于斋堂的鱼问天就是来到了这里。鱼问天在时近晌午的时候被专职为芥子真人端送饭菜的小师弟告知师父招见,还未安排好午饷事务的他急急忙忙地就朝着回风廊中芥子真人闭关的地方赶来。当鱼问天来到一处开阔可见天日的空地,他先整了整衣衫,稳下步伐,仪态庄重地走到一处长亭,向里面的芥子真人恭敬稽首道:“师父,徒儿来了。”

“为师前日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暗淡,左辅星异常。于是我特意为当今天子卜算了一卦,但从卦象上看,当今天字命数未尽。”芥子真人此时已年逾百岁,但对于她而言,时光除了将她满头青丝染为霜白以外,并无分毫影响,她的容颜与嗓音依然停留在25岁刚刚得道的时光。

“师父是指有人在夺命改相?”鱼问天问。

“为师想派你们师兄弟中的一人下山去替为师走一趟。你推荐谁?”芥子真人叹了口气沉道。

“轮武功修为,行事稳妥程度,我推荐七师弟花墨阳。只是……他入世未深,恐怕会遭人算计而不自知。”鱼问天思索片刻,答道。

“那你去叫墨阳来见我吧。”芥子真人听后思量片刻,道。

日光横斜,那日在寂玄道与师妹练剑的青年此时正站在太一仙径的出口与阆风派的诸位同门道别。那日鱼问天从回风廊回昆仑宫后就将花墨阳带至芥子真人面前,芥子真人也未交待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嘱咐花墨阳万事多看少说,发现什么事态端倪切莫冲动,先回门派从长计议。花墨阳听了,接过芥子真人赐予的玄龙宝剑,就回去山房收拾好行装准备下山去。

“七师兄,我也想跟你一起下山。”花墨阳刚收拾好行囊出门就看见早晨与他练剑的师妹茹砚,茹砚平日里总跟花墨阳在一起,这次他被派下山,茹砚自然希望跟去。

但花墨阳心里清楚,虽然师傅没有明言,但从她赐予自己的那把玄龙宝剑就可推测,此次下山定是凶险万分,他怎会舍得让这个门中人人疼爱的小师妹跟自己共同下山涉险。于是便开口搪塞道:“若鱼师兄愿意与你一道下山,便许你跟来。”因为对于鱼问天而言,茹砚重于一切,只要有危险的地方,鱼问天是绝不会让茹砚去的,并且阆风派目前事务众多,鱼问天根本走不开,因此这个条件对于茹砚来说与拒绝无异。

茹砚就如此眼巴巴地看着花墨阳离开昆仑宫,出了天一仙境。

花墨阳来到山下,先在人多口杂、消息灵通的驿站里呆了一天。在那里他听说东海边上崛起了一个神龙教。那神龙教起初只是装神弄鬼,两年后换上了一位新教主,这位教主传说是龙女转世,被前任神龙教主尊称为龙玉真人,据说这位龙玉真人可是神通广大,布阵施法不在话下,另外还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神龙教在改为由这位龙玉真人带领后,日渐壮大,如今已盘踞一方,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势利,似乎正在酝酿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听到这风声,花墨阳心内似乎有了头绪,提起包袱连夜朝东海赶去。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赶赴的地点,正等待着他的是,一个叫他此生万劫不复的孽障。

花墨阳昼夜不歇地连赶了五日,终于来到了东海之滨的一个村庄,他初到此处,第一印象只觉得这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因为在这个地方家家户户门前都堆放着一些被规则处理成各种形状的木材。出于好奇,花墨阳走进了一家门口,本想拾起一块木料先看个清楚,却被刚好出门的主人喝止,花墨阳觉得木料不能看,那就从这家主人口中探听些消息吧,可那人却非常不友善,当即将花墨阳赶到了大街上,接着匍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求神明的宽恕。花墨阳将这事看在眼里,更觉得蹊跷,正值思量,远处山头上传来钟鼓之音,霎时各户人家纷纷出动,将各自门前的木料一并载放好了,朝那钟响的山上运去。

花墨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打探这些木料的用途,于是顺着浩浩荡荡运送木料的队伍去寻找这些木料的接收地,看看能否因此收获它们的用途。

花墨阳混入人群,看着队伍里的人越积越多,直到一个植被葱郁的山下,这里聚集着与村里人同样的运送木料的其他人。花墨阳背着包袱,没有推车,在人群中显得特别突兀,当他刚想穿过人群看清队伍尽头的情况时,一个身着紫衫、头束发髻的人突然来到他跟前,将他拦住。花墨阳看前路被拦,灵机一动,佯装是米路的旅人与之攀谈起来,来人也未起疑心,为花墨阳解答后让他速速离去,花墨阳假意应了,朝山路的相反方向走去,迂回到一处较远,但却可以纵观全局的位置藏了起来。

运送木料的队伍浩浩荡荡折腾了一天,将近入夜,花墨阳才等到人群散尽。这时他发现,原来在那山有一处豁口,村里人的木料就是被送到那里,然后再由一群与那阻拦花墨阳之人装束相类的同伙运走。花墨阳再等,到了天色全黑,那些收木料的人才将最后一批木料运走,待他们举着火把没入深山,花墨阳飞身而出,回到了已是空空如也的山脚下。

“在这座山后一定另有玄机。”花墨阳想着,蹲下身子,用手拨开一片被人为覆盖的树叶,一道深重的车碾痕迹顿时展露,花墨阳见之,拔出佩剑运气一挥。

“呼!”一阵剑风将他面前的落叶一扫而尽,于是,花墨阳顺着这条轨迹步入山林。

花墨阳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得到了这座山野屏障之后的真像,原来在这植被茂密的山后,竟隐藏着一个深深的峡谷,此时山谷中火光通明,展示出的一片景象,叫花墨阳看得心惊肉跳。

原来在那个山谷中,密密麻麻地正排列着一批江湖中传言已久的——木人神兵。花墨阳见此,暗暗退身,正欲撤回门派报信时,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花墨阳大惊,拔剑就要与对方过招,可当那人的脸被火光映亮于花墨阳的眼前时,他不禁惊呼道:“师父,您怎么也来了?”话刚说完,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花墨阳再次恢复意识,他已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了一个密室里,在他面前坐着的除了那个样貌酷似他师父的女人之外,还有一个叫他更加意想不到的人:“吴红英!你这个叛徒!”

吴红英听到花墨阳对自己的怒骂却不予回应,神态唯诺地侧立在女人身旁。

“红英,看来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跟阆风派掌门果然一模一样。那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了,现在有了这个阆风派最正宗的弟子,入宫之事万无一失。”女人语调阴冷道。

“你是谁?!为何假扮我师父!”花墨阳质问道。

“我?”女人挑眉,将一张脸凑近花墨阳道:“听好了,第一、我没假扮你师父,我生来就这模样,我叫刘玉茗,不叫谷凌虚;第二、谷凌虚听到风声特意派你下山调查我,我会毫不知情?第三、你以为我神龙教就那么不堪么?你在这山外候了一天,之所以让你找到这里,就是想让你陪我入宫完成刺杀和帝的大计。”刘玉茗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

“呸!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么?!”花墨阳啐道。

“哼,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刘玉茗说完,从口中吐出一片白色烟雾,花墨阳闭息不急,吸了进去,刹那间他只觉天昏地玄,仿佛灵魂脱壳,正值意识弥留之际,只听刘玉茗用一种奇怪的语调朝他念道:“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能听我命令,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阆风派掌门,我是芥子真人……”

半月过后,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芥子真人忽而又将鱼问天召至了回风廊。

“师父,您如此紧急地召我过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鱼问天来到长亭下,向芥子真人稽首道。

芥子真人听语却不答,由身边取出一个包袱递予鱼问天。鱼问天诧异,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那包袱里裹着的是一卷质料特殊的画卷,等他铺开一看。

“霹嚓”电破长空。

鱼问天惊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芥子真人。而此时芥子真人也开口了,她道:“你下山去寻你七师弟吧,寻到他,务必将他带回,告诉他,无论他做过什么,为师都不怪他。”

下、雨洗青苔

鱼问天从回风廊回山房的时候,恰巧撞上了出门观雨的茹砚,茹砚看鱼问天心事重重,因询问起他刚刚被师父召去发生何事?鱼问天生性老实不会编谎,尤其是面对心仪的茹砚就更是无法隐瞒,因向茹砚和盘托出芥子真人要他下山去寻花墨阳的实情。茹砚一听花墨阳可能有难,立即心神不宁道:“怪不得七师兄下山之后我一直寝食难安,果不出所料。那鱼师兄,你明日就下山去么?”

鱼问天点点头,茹砚又紧接道:“我跟你一起吧。”

鱼问天听后颇感为难,他担心茹砚跟自己一同去寻七师弟会有危险,但又怕茹砚责怨自己不顺应她的心意。正不知怎办,平日替戒子真人传话的小师弟突然由远处赶来对茹砚说:“茹砚师姐,师父叫我来告诉师姐,说您尚有尘事未了,此次且与鱼师兄一同下山了解了罢。”

次日清晨,彩虹挂空,鱼问天与茹砚早早起身下了山去。来到山脚不待二人想法打探消息,就听路人议论纷纷说阆风派的仙姑这月终于应允和帝的拜请,答应于下月初一亲入皇宫为皇帝传授长生不老之法。

鱼问天与茹砚听此消息惊异不已,师父明明在回风廊闭关冥思已有月余,从未离开半步,怎么可能在本月应允皇帝拜请?另外,计算日子,后天就是下月初一,南齐国都远处建康,从昆仑宫日夜兼程也得赶个五日,师父纵然得道超脱,也不外凡身所限,绝不可能在初一那日入得宫去?可听这些路人说得煞有其事,鱼问天与茹砚又不敢怠慢,心里直直嘀咕这等谣言是何而来。不过这也倒好了,省去了二人商量先上何处去寻花墨阳的功夫,因为他们断定,花墨阳若听得此信,也必会向建康赶去。于是二人当机立断,寻来骏马直向南齐国都建康飞奔而去。

时入雨季,师兄妹二人向建康的一路上都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偶入深夜也会听见电闪雷鸣,仿佛天兵降世。

马不停蹄地赶了四日过后,鱼问天与茹砚终于得到了建康境内,这天难得晴朗,二人刚刚来到官道上的一家茶馆歇脚。

“没想到阆风派的掌门仙姑竟是如此仙人,昨日她与她的两个徒弟入宫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样貌,啧啧啧……天仙也不过如此了。”一个茶客地赞叹之音飘入鱼问天二人的耳际。

“是啊,这次陪入宫的除了她的七弟子花墨阳之外,还有神龙教的上任掌门吴红英,没想到这吴红英在当上神龙教掌门前也是她的弟子。”一声刚落,令一个茶客又接道。

此语为鱼问天和茹砚听罢,均是一沉,他们对视一眼,暗暗朝皇宫方向去了。

雨,瓢泼大雨,又从天空翻落下来。

禁宫中,和帝神貌虔诚地向一个银发秀丽的道姑作揖道:“恳请仙姑赐朕长生不死之法。”

“皇帝何求长生?”道姑问。

“为……为……”和帝听问不知怎答,慌目望向身后的随行侍卫,侍卫见状迈前两步答道:“圣上为苍生社稷,百姓安宁。”

道姑见状,将这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身修八尺、面貌威武的壮汉,完毕,向其中一个同行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见后也上前两步稽首道:“无量天尊,敢问这位大人是?”

“御前侍卫茹砶。”侍卫答。

弟子听后沉吟,随后又见那道姑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又再稽首:“无量天尊,今日天色已晚,师父请皇上明日沐浴更衣,敬天祈福。”

“哗哗哗……”宫外雨声清亮,谢落了夜幕,将破晓串联引入。

天还未亮,和帝便已起身,沐浴更衣,入殿祈福。当日文武百官齐朝共聚,场面浩大,就连国都百姓都可靠近皇城瞻仰仪式,这样的特赦给了鱼问天与茹砚可乘之机,他们先是混入前来朝拜的人群,进而又制服了两个禁军,换上他们的衣服进了大殿。

二人顺着禁军守卫最为密集的地方探去,先是看到摆放就绪的敬天器具,皇帝和那假冒的芥子真人都还未出现,随后又朝大殿后方的偏殿寻去。偏殿不如大殿那般热闹,但守卫却比大殿更加森严,二人因断,皇帝定在此处,至于那个假冒师父的人是否也在此处,则只能碰碰运气了。

于是两人又设法弄来了一套太监与宫女的衣服,换好后成功混入偏殿。这次鱼问天和茹砚决定分头行事,他们一人朝东,一人向西。朝东的是鱼问天,他进入殿内,发现这里的禁卫却相交殿外少了许多,正想深入一探究竟之时,在他面前忽然蹿出一个身影,他抬头一看,险些叫出声来,但他忍住了,因为在他面前那个人目光呆滞,举止像个木偶,分明是中了噬心咒——而这个人,就是他所要寻的七师弟,花墨阳。

鱼问天看花墨阳如此,紧急搜寻了一下脑中的玄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能解噬心咒的方法,而他也终于想了出来,可就在他运用玄术为师弟解咒至一半的时候,一个声音猛然响起打断了他:“谁!”

鱼问天闻声急忙一纵,跃上衡梁避入了偏殿柱子后面。

跟着两个身着道袍的人走了进来。鱼问天在上看到二人身貌的时候心内一震,他迅速回想起那夜芥子真人递给他的那卷画卷上的人来,原来那画卷所画的人竟是眼前这个银发女人,而在她身后紧跟着的,便是数年前被师父赶下山的不孝逆徒吴红英。鱼问天屏息,不敢有半点闪失,叫那二人发现自己行踪,接着倾耳听着他们的对话。

“红英,你确定看到有人潜入殿内么?”刘玉茗看着独立殿中的花墨阳问。

“嗯……莫非是我眼花?”吴红英思虑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和帝现在西殿内,时辰快到了,这会正殿里文武百官都已聚齐,皇城外的百姓都聚满,皇帝预备出行的时候,殿内禁军守卫最弱,你乘这时机,你跟花墨阳去西殿杀了他。”刘玉茗最后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实则煞气十足,完了,她靠近花墨阳耳边不知念了一些什么,花墨阳便突然身子一抖,随吴红英出殿去了。

花吴二人刚出,刘玉茗也紧接离开了偏殿,鱼问天待她走远,急忙纵下横梁,刚要赶去西殿,就觉劲风袭来,鱼问天顺势退步化解了这记突袭,与此同时,他抬头一看,一副与师父一模一样的面孔展露眼前。

“你是谁!”鱼问天顾不得掩饰了,直接出口质问,同时运力掌上朝对方还招。

“哼!”刘玉茗却没理会,挥起拂尘再向鱼问天招呼去。

鱼问天和刘玉茗缠斗之际,花吴二人已经进入西殿见到了和帝。不想二人刚欲近前,伺机刺杀和帝时,就闻殿外有人高叫“有刺客,抓刺客!”霎时,门外乱作一团,而本在西殿内守着的禁军的注意力也尽数转移向殿门外,吴红英一看实际成熟,跃身发难,同时,自他袖中,一柄短剑寒光烁烁,直向和帝。而此时的和帝尚只有十四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见此场面,瞬间惊呆,仓惶滚下龙椅,爬至其后大呼:“救命!”

而这时,却不知怎地,平日里与他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茹砶的身手却异常迟钝了起来,眼看吴红英的短剑就要灌入和帝喉颈,茹砶却才刚刚拔剑。

千钧一发,昏暗的大殿内又闪过一道剑光。“唰”只听一声拔剑,一声闷哼,吴红英难以置信地回望向身后的花墨阳,只见花墨阳已然不是先前那个中了噬心咒的他,因为在他眼中,已经恢复了晶亮的神采——原来花墨阳的噬心咒已被鱼问天所消除,刚才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想借此捣毁刘玉茗的刺杀计划。

逃过一劫的和帝在危机解除后,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看着那本已逼至寸许的寒刃“哐当”落地,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面前“哗啦”湿了一片。只是这并没算完,就当花墨阳打算拔出灌入吴红英体内的短剑时,他握剑的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连带着吴红英的尸体一并朝和帝扑了过去。

“啊!!!!”和帝惨叫一声,一命呜呼。

“好个刺客,竟敢假扮道士刺杀皇帝!”一声厉喝,茹砶出招向花墨阳刺去。

“大哥不要!”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嗓音忽然从内室响起,茹砶闻之一顿,花墨阳则乘机拔出染满鲜血的短剑,夺隙而出。

花墨阳剑法精湛,几下挥扫逼得守殿禁军不敢近身,再加上茹砚的从旁协助,“嗙嗙嗙……”几声兵器碰响,花墨阳就已逃出殿外,而此时殿外刘玉茗与鱼问天也被禁军围攻已久。花墨阳刚一出殿,刘玉茗便大喝一声:“花墨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音毕,先步飞出重围,花墨阳见状也不迟疑,疾跟而去。

鱼问天见刘玉茗和七师弟一前一后飞离皇宫,忽而想起茹砚尚在西殿,于是担忧地一面隔挡禁军兵刃,一面朝西殿赶去,好在刚近台阶,就看一袭倩影,自西殿内飞跃而出,鱼问天大喜,亦随之远去。

禁军发现四个刺客均已逃跑,正欲穷追,却听西殿内一声军令,止道:“穷寇莫追!皇上已驾崩。”

花墨阳随刘玉茗逃离皇宫后,径直寻道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暗道,两人一前一后行了半宿,等再从地底出头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木人神兵,原来那日的山谷竟有一条直通皇城的暗道。

“在这等我。”出地道后刘玉茗向花墨阳命令一声,随后自顾朝山谷内的一处高台去了。

可刘玉茗不知道花墨阳早已不如之前为她所控制的那样任他摆布,待她走远,花墨阳便悄悄地依照中噬心咒时的记忆寻回了玄龙宝剑,此时以至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安放木人神兵的山谷里数个硕大的火炉正在燃烧,花墨阳看刘玉铭在远处高台上调动神龙教众,似欲起兵谋反,急中生智,将其中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火炉震翻入谷,刹时,炉内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洪水般泼向谷中不计其数的木人神兵,“轰”木人神兵本就是木质而成,又加上在它们体内蕴藏着启动它们的机油,即便是前夜下了一场大雨,那一纵烈火也迅速地将这些神兵点燃,并且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刘玉茗见状大叫不好,还不待有所行动,就听“轰”地又一声,另一个火炉也被掀翻,山谷里乱作一团,大火铺天盖地地烧了起来,直映地天际一片绯红。破晓晨辉也被它比得光彩顿无。

存放木人神兵的山谷中的火烧了七天,待火熄灭,那座原本植被茂密的山谷,已成了光秃秃地一片,自此以后,神龙教销声匿迹,而刘玉茗与花墨阳也再无了踪影,有人说他们未能逃出那夜的山火而同归于尽;有人说刘玉茗逃了出来,并躲到了一处无人能知的地方等待东山再起;有人则说花墨阳因为犯下弑君大罪不敢回阆风派而亡命天涯,但这都只是传言而已,随着时间的迁移,也就再未有人会刻意提及,一切都成为了一场无可考证的米。

只是自那之后,萧衍顺利称帝,废齐为梁。有人猜想那日假道弑君的事情兴许与他有关。

时过境迁,鱼问天再次想起南齐偏殿的事时问起茹砚:“师妹,那日在西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茹砚只是轻叹一声道:“这一切都是逃不脱的孽障啊……”

昆仑宫又迎来了一夜大雨,次日清晨,天一仙境的寂玄道上空又挂起了一道绚烂彩虹,仿佛就像那日花墨阳与茹砚最后一次练剑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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