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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31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1:41:34)

第二轮弈仙庄战区杀贴:新倚天屠龙记(贴杀弈小满,参评)

一、诡夜奇情



1、和尚夜临



“叮!”声音起自屋顶,一响即止。

“嘘!”鱼天问将手指竖在唇边,制止正要说话的小师妹茹砚。茹砚心中一凛,灯火摇晃处,和鱼天问一齐向窗口看处。

夜已深沉,正是三更,客栈中的人都已睡了。

风吹动窗帘,那沙沙的声响里,仿佛无边的梦魇正被吹散,魔咒四生,让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忽地,茹砚笑了,指着窗口,噗地笑道:“师兄,你看!”

一只壁虎迅速地从窗边穿了过去。

鱼天问看着茹砚,看着那张灯火下有如花开灿烂得像仙子临世的容颜,突地一声厉喝:“下来!”声音未落,随手打出四枚金钱镖,但听得屋瓦接连碎裂,茹砚刚来得及一声“啊”,鱼天问身子早已扑起,流星赶月,撞破屋顶,瞬间便冲到了屋外。

但听屋顶一个娇媚声音道:“哟,好俊的人儿,好俊的轻功!”

跟着嘭嘭啪啪,衣袂带风,早已动了拳脚。

茹砚惊呼道:“师兄!”便要追出,房门便在这时开了,一个胖大和尚站在门前,对着茹砚,张开大口便是一笑。茹砚惊呼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跑到我房中来!”

和尚不答,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他身子胖大,每进一步,便如铁塔落下,地板隐隐震动,眼看着离茹砚三步不到,茹砚厉呼道:“喂,你别再过来,不然我……可要不客气了!”她自幼便入了阆风派,得师父谷凌虚真传,剑法已然不弱,但现下见了这和尚,竟不自禁生了怯意,只觉得这和尚好生邪恶古怪,便如地狱中突然冒出的无常凶鬼,她颤声道:“你……你……你可千万别过来,我鱼师兄就要回来了。”和尚只是怪笑,边笑边伸出一只手掌,向她肩上抓来。茹砚再不迟疑,抓起桌上长剑,于这一晃眼之匆狭里,抓剑,出鞘,挽锋,刺出,电光石火,间不容发间,一气呵成,直击那和尚掌心。谁知和尚竟不缩手,手掌一翻,五指一卷一屈间,竟将剑刃抓在指间。任茹砚如何用力,再抽不动分毫。就在茹砚魂飞魄散之际,剑身上忽地便如一股电流传来,自她五指,瞬间贯遍全身,她不知这是什么功夫,五指一松,长剑到了和尚手中。

和尚看也不看,将剑随手扔了,仍是怪笑着,向前逼进,到了茹砚面前,双眼骨碌碌在茹砚身上扫来扫去。茹砚右手手心,早已暗中藏了一根银针,趁那和尚不注意,突地右臂一扬,银针便要向和尚眉心刺去,不料那和尚竟先她一步,右手食中二指连点,只一刹间,竟连封了她“风池”、“天柱”、“大椎”、“胃俞”、“肾俞”、“少海”、“内关”七处大穴。茹砚全身酸麻,再也动弹不得,灯光下但见那和尚越看越邪恶,不知他要干甚么,若是被这和尚非礼,那当真……

她再也不敢想,闭起眼,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心中暗道:“鱼师哥,你在哪里?”



2、屋顶剧斗

鱼天问那时早已不在屋顶,更不知茹砚已落入敌手,他正在全力追赶一个红衣女子。

那女子武功并不弱,但她并不恋战,鱼天问一冲上屋顶,她立即后退。鱼天问岂容她如此从容退走,风驰电掣,追上前来,连出一十四掌,将那女子退路全都封死。那女子迫不得已,与鱼天问交上了手。鱼天问不想伤她,只想将她擒住,问明她为何深夜潜入此处。但几掌下来,才知那女子武功早已登堂入室,竟不在自己之下,一惊之下,正要变招,那女子却趁他分神之际,一个空翻,跳到三尺开外,脚尖一点,点在屋脊上,借力而发,瞬间已奔到丈外。

鱼天问想也不想,跟了过来。

这建康城中,众生芸芸,俱已入睡,二人一追一逐间,已不知翻过了多少屋脊,但均是沾而即止,不曾损坏一瓦一石。眼看越追越远,鱼天问心中突地一凛,暗道,“这女子分明是要引开我,难道……”心中暗叫不妙,想起师妹茹砚还在房门,别遭了不测才好。

这样一想,脚步便慢了下来。

那女子竟也缓了下来,似在等他。鱼天问突地不追,掉头而去,那女子在他身后吃吃一笑,道:“鱼公子,你这时候回去,不嫌已经迟了么?”

鱼天问回过身来,盯着那女子。

这一刻,二人站在这建康城中最高的屋脊上,夜风吹来,俱是衣衫鼓动。

鱼天问这时才认真打量了这女子,见她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红衣,月色下笑脸吟吟,美得便如一个梦。

他突也大笑起来,道:“你既喊我鱼公子,必也知道我是阆风派的四弟子鱼天问了。”

那女子道:“当然。”

鱼天问再笑,道:“你既知我是鱼天问,那你一定知道,我刚才若是要擒你,定是手到擒来。”

那女子吃吃娇笑,道:“我当然知道,刚才你若使出无色无相掌,我恐怕连三招也接不到。”

鱼天问冷笑道:“你果然是有备而来。”

那女子跟着冷笑,道:“但我听说,鱼天问手下,从不妄杀一人,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会使出无色无相掌。”

鱼天问立在月下,身子瘦硬而冰冷,青青的衫子,满浸着月色,隐隐地生起光来,本来淡然不惊的脸上,也已光华浮动,无色无相功的内力已在一瞬间遍布了他的每一处骨骼神经。

他就要对那女子发起必杀的一击。

如果茹砚真地遭了不测,他绝不能放走这女子。

便在这时,突见两名蒙面汉子跃上屋顶,见了那女子,躬身一礼,一人道:“报告火蛇使,白虎使已经得手,已将那女娃抓到手了。”

红衣女子一听,哈哈笑道,“既如此,我就不陪你玩了。”身子一晃,已扬身飞下屋顶,没入了夜色之中。

鱼天问待要追赶,突听衣袂破风,瞬息之间,屋顶上已扑入三十余人,将他团团围了起来。这三十人全都青巾蒙面,看不清模样。为首那人极是壮实,嘶声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将他抓回去献给国师领赏!”

三十人齐声呐喊,向着鱼天问扑了过来。

这三十人若是分开,凭他们的武功,任一人在江湖上也可扬名立万,创一番事业出来,可惜,他们碰到的是鱼天问。

鱼天问身形一错,冲到三十人中,或一抓,或一摔,或一拍,指掌动处,但听得啊啊连声,三十人眨眼间倒了满地,为首的那汉子还没明白过来,鱼天问已到他面前。那汉子如见鬼魅,一拳向着鱼天问面门击了过来,却被鱼天问抓住手腕,稍一用力,无色无相功的内劲从掌心吐出,那汉子顿时觉得身子便如被人扔入了火炉,又如万刀剐体,当真苦不堪言,剧痛之下,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自以为必死间,鱼天问突地将嘴凑到他耳边,轻身说:“我不但可以放了你,还可以做你的俘虏,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那汉子本来自认必死,闻言喜不自胜,哆嗦道:“甚么事,请讲!”

鱼天问说:“带我去找你们刚刚抓走的那个女孩。”

那汉子啊地大叫,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鱼天问再不说话,手上一用力,无色无相功提至七成,内力全聚在他掌心,蓦地一吐,便如千军万马突出,经由那汉子手臂,一瞬间齐齐奔至那汉子胸口,那汉子顿觉五脏如要被捏碎一般,苦不堪言,跟着手臂上“喀嚓”一响,关节处已被折断,他连声惨呼,偏又动弹不得,额头上豆大汗珠连珠涌下,前后衣衫俱已湿透。

鱼天问沉声道:“你若再敢说个不字,断的就不是你的手臂!”

那汉子剧痛之下,再也抵受不住,嘶声道:“公子饶命,我带你去!”



3、尸人

鱼天问和那汉子下了屋顶,同那汉子走出一半,那汉子突地坐地不起,闭起眼,道:“你还是杀了我吧。”鱼天问道:“你不怕死?”那汉子颤声道:“我将你带回去,只会死得更惨。”

鱼天问奇道:“这又从何说起?”

那汉子道:“你可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鱼天问道:“什么地方?”

那汉子默立半晌,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们将你抓回去,只不过是要你去做尸人。”

鱼天问奇道:“什么是尸人?”

那汉子抬起头来,看了看鱼天问,道:“你还是走吧,我的同伴马上就要到了,你若落入他们手中,就一定会成为尸人,那时你呼天不应,唯有一死,再也走不成了。”

鱼天问却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愿意做尸人。”

那汉子吓了一跳,盯着鱼天问,不知他是疯了还是傻了,半晌,确信鱼天问不似开玩笑,这才颤声道:“你说什么,你、要做、尸人?”

鱼天问见他神色凝重,语含哆嗦,知那“尸人”绝不是什么好玩意。

却听那汉子催道:“你赶快走吧,等下我的同伴到了,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鱼天问奇道:“你同伴来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地怕成这样?”

那汉子一声长叹,道:“我同伴来了,一定会将你抢去当尸人,同时杀我灭口。”

鱼天问更加奇怪,道:“他们既是你同伴,又怎会杀自己人?”

那汉子再次叹气,道:“因为我们这里有个铁打的规矩,就是凡是抓作尸人的,必须要将尸人制服后,命尸人服下万念俱灰丸。若不给尸人服下此丸,便视为叛教,人人得而诛之。我武功不如你,无法让你服下万念俱灰丸,所以便无法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尸人,我同伴知道后,一定会故意以叛教罪先杀了我,再将你抢作他们的尸人。”

鱼天问忽地声音一沉,道:“你们是不是神龙教的?”

这句话一出口,便如在那汉子头顶剁了一刀,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脱口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鱼天问说:“我猜的。除了神龙教,江湖上还会有哪一门哪一派会如此胡作非为,将人抓去做尸人。”他猛地盯着那汉子,厉声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尸人是干什么的?”

那汉子生怕他又施出无色无相功,微一犹豫,道:“尸人就是专门用来让人练习杀人用的。这些尸人在成为尸人前,个个武功高强,可惜他们被抓住后,都服了万念俱灰丸,武功全失,神志不清,除了任人宰割还能怎样?”

鱼天问厉声道:“你们今晚抓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也要成为尸人?”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我在教中地位卑微,凡是机密大事均不知情。不过,我听红蛇使说,那女娃好像是国师亲自点名要抓的。”

鱼天问脱口道:“国师?”

那汉子叹道:“他叫吴红英,既是我们神龙教的副教主,也是蓬莱国的国师。那蓬莱国的国主,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神龙教的教主刘玉茗。”

鱼天问奇道:“你们国师和我们素无瓜葛,为什么指名道姓将我师妹抓走了?”

那汉子跺脚道:“我求你别问了,你问了我也不知道,我求你快走吧,再迟了就来不及了。”

忽听一个粗豪声音道:“魏天虎,你要谁走啊?”

魏天虎立时面色惨白,却见一队人马鱼贯过来,人人手上举着火把,照得白昼也似,为首那人骑在马上,见了魏天虎,道:“魏天虎,你为什么要他走?难道你没给他服万念俱灰丸?”魏天虎面如死灰,不知如何回答,鱼天问突地上前,道:“你们都误解了,他是催我快点赶路,好早点回去当尸人。”

马上之人神色阴晴不定,看看魏天虎,又看看鱼天问,突地一声冷笑,道:“你的意思,你已经服过万念俱灰丸了?”

鱼天问道:“不错,早已服下了。”

那人冷笑道:“既是如此,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再服下一粒?”

鱼天问仰首笑道:“一粒是服,两粒也是服,有什么不敢的?”

马上人嘿嘿干笑,道:“既是如此,把药给他!”

他身后一人应道“是”,走上前来,将一个木盒捧到鱼天问面前。鱼天问打开后,但见那木盒中,一粒红色药丸赫然放在盒内。他知道那必是“万念俱灰丸”了,将药丸拿起,一仰首,想也不想,便吞入了肚内。



4、夜行

魏天虎本以为必死,不想一晚之内,迭遭奇遇,先是鱼天问求着自己要当尸人,现下居然将万念俱灰丸吞入肚内。

他当然不是傻瓜,他知道鱼天问不疯不傻,鱼天问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情愿一死,也要混入神龙教,去救那个被白虎使萧天眉救走的女孩。他心下多少为鱼天问所动,但立即又暗中冷笑—— 等那万念俱灰丸发作时,你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到了那时,看你可还来得及后悔。

他这边正在心肠暗转,那边的马上汉子虽觉得魏天虎和鱼天问的关系怪怪的,但亲眼见到鱼天问吞下了万念俱灰丸,倒也不便再说什么,当下不阴不阳,对魏天虎道:“恭喜魏大哥了!魏大哥这下抓到了尸人,还不快带去国师处领赏,千万别去得慢了,药力发作起来,还没见到国师,尸人就死翘翘了,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魏天虎知道,自己其实已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哪还有心思同人斗嘴,抓起鱼天问的手便走,边走边道:“赶快!”

也不知是怕去得迟了,鱼天问来不及救茹砚,还是急着带他去见国师,免得真地国师还未见到,“尸人”就先毒发身亡了。

鱼天问也不多问,任由他带着自己,向前急行。行不了多久,忽有人赶来了一辆大车,魏天虎纵身跳上,鱼天问也坐入车内。车帘拉下,但听得外面鞭子一响,大车车轮骨碌碌转动起来。

鱼天问知道,这车一定是驶向神龙教的,他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只有他知道,他冒死进入神龙教,除了要救出他师妹茹砚,他其实还肩负了一个天大的使命,下达这个使命的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南朝皇帝萧衍。

皇帝的命令只有两个字——

屠,龙!



可是,这皇命的实现,是何其难啊。

可偏在这时,又出了状况,“屠龙”不成,师妹茹砚反被神龙教的人抓走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师妹竟是神龙教的副教主、当今蓬莱国的国师吴红英亲自命人抓走的。

吴红英和师妹素无瓜葛,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师妹这么一号人物,放着那么多英雄豪杰不抓,为什么偏要抓走师妹呢?

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稍一冷静下来,寻思道:“听闻这吴红英武功神鬼莫测,师妹落入她手中,若要救出,看来难上加难。况我现下中了万念俱灰丸的毒,若是恰巧在毒发之际碰上吴红英,别说救师妹,连自保都不可能了。但若不服下这万念俱灰丸,要想混入神龙教,只怕千难万难。”

正寻思间,马车停下,魏天虎声音一肃,轻声道:“到了。”





二、倚天屠龙



1、木人神兵

鱼天问以为到了神龙教,就会见到国师吴红英,甚至见到教主刘玉茗。

他大错特错了。

他非但没见到国师和教主,连教众都极少见到。他只是被关入了一座大房子。当然,他不是被单独关入的,而是和一群人关在一起。

他进入了这房子,并见到了这群人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并且,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第一个吃惊的,是这房子中的人,居然有一大半都是他认识的。

第二个吃惊的,是这些人本该对他的到来惊讶而热情,但现在,他们非但不理会他,甚至像没看见他,有的沿着墙壁走来走去,有的蹲在地上像死了爹老娘子伤心欲绝,有的似醉了酒,自言自语,状若疯癫。



这些人中,有西域雪山派的高手,有昆仑前掌门,有塞外双侠,有九洞寨主,有江南第一剑道高手,这些人若在平日,哪一个不是名动江湖的人,没想到此刻尽全都聚到了这里,并且如此精神不振,仿佛刚从鬼门关转了一遭回来。忽地一人仰面而倒,又翻又滚,衣袍俱被滚碎,状极痛楚。跟着又一人以头擂墙,直擂得满头血水,却不依不饶,跟着一人大呼大嚷,飞身上前,双拳齐出,见人砸人,见物砸物。他力气本来就大,此时神智不清,力道更是大得惊人,最后一拳砸在石壁上,将手腕砸折,他浑然不觉,仍然一拳一拳砸下,将手指一根根砸断,直看得鱼天问目瞪口呆,暗道:“难道他们全都服了万念俱灰丸,此时毒发,所以才如此痛苦?”

他双眉慢慢锁了起来,不知自己何时会毒发。

便在这时,石壁响动,一扇暗门打了开来,忽见一队人马冲了进来,手上都举着大刀,见人就砍。鱼天问见这队人马长得极怪,高出寻常人一倍有余,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木人,身上穿着铠甲,手上举着利刃,动作灵活得和真人竟无二致。

那些木人一路上前,逢人就砍。这房中的人虽是江湖高手,但无奈中了万念俱灰之毒,内力早失,仅凭了本身气力,如何是那些木人对手,凡被大刀砍中的,竟被木人一刀砍为两截。鱼天问一呆之间,已有两只木人到了身前,举刀向他砍来。

他正要招架,这才发现双臂酸软,竟一分内力也使不出,无奈之下,向后退去。嘭嘭两声,木人的两刀砍在地上,将巨石地板砍了长长一道裂口。这木人手中的砍刀,显然非寻常钢铁打造。

木人一击不中,立即追上,鱼无问只得步步后退,可退了几步,立即叫苦。原来房中的人,十有八九都已遭了木人毒手,惨死在了木人刀下,剩下的木人,全都向他合围而来。他这才明白,所谓“尸人”,原来就是给木人练刀的。这些木人灵活异常,一只已难应付,这许多木人冲来,怎么也无法躲避了。

他自忖必要命丧木人之手,忽地一支袖箭射了进来,射在其中一个木人的耳后,那木人挣了两挣,便不动了,跟着袖箭连飞,接连射中了十几个木人,那些木人立即不动,想来那木人耳后,必有可以控制木人的机关。

鱼天问正自出神,一人飞身而入,拉起他的手,道:“跟我来!”带着他,奔行如飞,左冲右突,越过那些停止动作的木人,并迅速避开其它木人,眨眼已奔到门外,对鱼天问沉声道:“快走!”

鱼天问见他五十出头,脸上表情阴郁,似乎不喜多言,当下一拱手,道:“多谢救命之恩,不知高姓大名。”

那人沉声道:“唐家堡,唐寂!”

鱼天问惊道:“唐寂?听说你失踪了,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忽地想起一事,道:“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木人,它们难道就是传说中准备用来对付南朝的木人神兵?”

唐寂点头道,“是!”却不敢多言,双手一拱,道:“后会有期!”身子一纵,已隐入夜色中。

鱼天问暗道,原来这就是木人神兵,如果将它们用到战场上,那的确会祸及朝廷安危,我这次暗中奉了朝廷之命,要是要倚天,屠龙,倚天子和天朝之威,剿灭神龙教!不行,我一定要毁了这些木人神兵!

想到这里,突地转回头,要去寻找那些木人。

便在这时,却见一队人马,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赫然便是他师妹茹砚!





2、激战

鱼天问想也不想,便要冲上去救人,忽地人群喧哗,一人高声喧道:“国师到!”

但见一名身着红袍的中年人,在火把映照下,缓步走了过来。他到了茹砚面前,对茹砚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美人,你们好好看押,等明日时辰一到,就将她杀了,然后将她的血洒在那些木人神兵上,那些神兵有了她的血液作引,必将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鱼天问这才知道,原来吴红英将师妹掳来,竟是为了要给木人神兵做引。

他虽想救师妹,但此时对方人多势众,且吴红英武功高强,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听吴红英之意,要明日才会对师妹不利,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些木人神兵毁去。

想到这里,他悄悄折回身,又回到先前的房子里,去寻找那些木人神兵。

不料刚一进门,就见一个白衣人拦在那里。

那人冷笑道:“我叫寒无衣,等你很久了。”

鱼天问暗叫糟了,这寒无衣是神龙教第一高手,武功无人能敌,被他缠上麻烦可大了。

但要想破掉木人神兵,就必须先过寒无衣这一关。

当下冷笑道:“久闻寒公子大名,无缘得会,今日正好领教寒公子高招。”

寒无衣冷笑道:“别说你中了万念俱灰丸的毒,就算未中毒,你也未必是我对手。”

鱼天问冷笑道:“是不是对手,一试岂不便知?”话未说完,已冲向前去,对着寒无衣便是一掌。寒无衣哈哈大笑,“你这一掌连猫都打不死,何况是人?”他笑声未毕,鱼天问的掌已落在他胸前,若在平日,这一掌便是石头也可打裂,但此刻,竟连寒无衣身子都未憾动。寒无衣冷笑道:“你走吧,我不杀无还手之力者!”

这句话刚一说完,寒无衣的身子突地飞了起来,嘭地一声,撞在石壁上,背后脊骨当场撞断,重重掉落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他挣扎着坐起,嘶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中了万念俱灰之毒,怎么可能还能使出内力?”

鱼天问冷笑道:“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学了一门极特殊的功夫——毒经,可以将所中之毒,暂时聚在丹田,化为内力供己所用,所中之毒越深,化出的内力便越厉害。只不过,这样做,我自己也将走火入魔。但我为了毁掉这些木人神兵,我宁愿走火入魔!”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室内,那些木人就等在那里,他要尽快破去这些木人,他马上就要走火入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心中惨笑了一下,师妹,原谅师兄,师兄无法救你了!

他一动,那些木人立即动了,如水一样冲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一个两个木人,是一群又一群的木人,宛如一支铁甲军队,如水如潮,将他围在核心。

鱼天问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向着那些木人迎了过去。

他将所有的毒都聚于丹田,他要用这门世上最独特的神功,将这些木人神兵全都销毁。他一掌击在第一个木人头上,将那木人击爆,跟着一脚踢中第二个木人,木屑纷飞中,第二个木人跟着碎裂。他纵横来去,毒经已发挥到极致,指掌碰触间,木人灰飞烟灭,半个时辰后,也不知多少木人被毁了,就在这时,他忽地觉得头脑一晕,四肢沉沉,内力几尽涣散。跟着背后一凉,感觉一阵大雨,瓢泼一样洒了他满头满脸。那不是雨,那是血,那是木人的刀砍在了他的背上。跟着腿上、手上、胸口俱是一痛一凉,血水喷在空中,他只见四面都是血雨,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知道毒经之毒已经反扑,他已经走火入魔,他无法控制体内之毒了,更无力和这些木人相抗了。他的视力已经模糊,最后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脑中嗡嗡作响,身子摇晃,终于摔倒在地。

木人神兵,他终于还是要死在这些机械的刀下。

他为自己的这种死法而悲凉。



3、真相

鱼天问没有死。

他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寒无衣。寒无衣笑道:“你真狠心,那一掌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跟着一人喜极而泣,道:“师父快来,师兄醒了!”

鱼天问这才看清,原来,师妹竟也在身旁。不只师妹,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师父谷凌虚竟也来了。

而在谷凌虚身后,一人微笑而立,竟是唐寂!

鱼天问强忍身上剧痛,道:“你们、你们……怎么……都在?”

寒无衣笑道:“我若不在,谁来给你解药,替你解掉万念俱灰丸的毒?”

鱼天问奇道:“可是,你是神龙教的人啊?是神龙教主刘玉茗的贴身护卫啊。”

谷凌虚道:“天问,我来告诉你一切吧。其实寒无衣是卧底到神龙教的,他本是唐家堡的人,这些年潜入神龙教,就是为了助唐寂完成一件事——制造木人神兵。”

鱼天问奇道:“听说唐家堡一直忠于朝廷,怎么会帮助神龙教制造这种害人的东西呢?”

谷凌虚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唐家堡发明了木人神兵的制作图纸后,便献给了南朝。但木人神兵的制作,不能用钢铁,否则太笨重,不便杀敌,必须用木头,但又不能用普通木头,否则太不结实,因此非得用蓬莱国的特殊木头——蓬莱铁木来制作。所以唐家堡便让唐寂将制作图纸带到蓬莱,交给了神龙教主刘玉茗。刘玉茗大喜之下,果然派人制作了这些木人神兵,准备用来对付南朝。但刘玉茗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些制作木人神兵的人,其实都是南朝派来的军人,他们经过特殊训练后,表面上是个木匠,实际上都是军队中的死士。当木人神兵制成后,唐寂就会和南朝的军队里应外合,用这些木人神兵,将祸乱天下的神龙教一举歼灭。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阻止你去破坏这些木人神兵,没想到你竟不惜走火入魔,以毒经所授内力,将木人神兵破坏了大半。”

鱼天问惊道:“原来这样,那,我……岂不是成了南朝罪人?”

唐寂道:“你虽然破坏了不少木人神兵,但所幸伤得不重,稍加修复还可使用。明晚,我们就要将这些木人神兵派上战场,真正歼灭神龙教的日子到了。”

鱼天问惊道:“明晚,这么快?”

谷凌虚道:“明晚,吴红英要将一名未婚女子杀死,用她的血洒在木人神兵上,说是可以唤醒木人的魂,可以让木人战无不胜。他说据他推算,只有我们阆风派的茹砚是龙女下凡,用茹砚的血效果最好。你已经昏迷了一夜,在你昏迷时,我暗中救下了茹砚。但刚刚我和寒无衣商量好了,由他将茹砚送回去,说是已经将龙女重新抓了回来。这样,吴红英就会召集所有神龙教众,举行唤龙大会,那时教中防备最松懈,我们正好可以联合南朝军队,再利用这些木人神兵,将神龙教一举歼灭。”

鱼天问想起了红蛇使,以及白虎使,知道神龙教高手如云,脱口道:“不行,这样师妹太危险了。”

谷凌虚沉声道:“我阆风派无论男女,又岂有怕死之人!何况这次事关南朝和百姓安危,我们岂可贪生怕死,任由贼教横行!”

鱼天问道:“既如此,那我去保护师妹。”





4、倚天屠龙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了鱼天问和茹砚。

鱼天问和茹砚并肩坐在月下,鱼天问说:“师妹,你怕不怕?”

茹砚说:“不怕,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鱼天问说:“等这次歼灭了神龙教,我就去向师父求婚,求师父将你嫁给我。”

茹砚起身跑开,边跑边笑道:“你想得美。”

鱼天问追了过去,边追边道:“我就是要想得美。”

茹砚越跑越远,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鱼天问会追来。

鱼天问当然会追来,只不过他追着追着,突然蹲了下来,因为他腹中痛如刀绞,万念俱灰的毒,岂是那么容易消除干净的。

但他没有做声,他努力让笑容挂在脸上,他不能让他的师妹担心—— 无论他要受多大的痛多大的苦,他都必须忍住,因为他的身后,是他的爱人,他的南朝,他的江山和百姓,他们在等着他——无论多难,他都要活下去,奉天子之命, 倚天,屠龙。



夜,夜已过去。

黎明,黎明如约来临。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一天总有新的故事,有些人的故事充满传奇,有些人的故事却乏味而黯然。鱼天问呢,他在这一天要干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他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黄昏的时候,他才又走了出来。

他是直接奔向祭龙台的。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天里都干了些什么,他甚至连师父谷凌虚都没找,更没去拜会唐寂和寒无衣。这虽然令谷凌虚多少有点不放心,却也无暇过问。今日,神龙教教众全体集合在祭龙台,神龙教的副教主、蓬莱国国师吴红英将亲自操刀,用“转世龙女”茹砚的血祭奠天上的真龙,并将茹砚的血洒在木人神兵身上,据说,这样木人神兵将获得天助,法力通神,为神龙教统一宇内扫清障碍。

国师的话振奋人心,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吉时来临,等待着那个叫茹砚的女子被一刀断头,鲜血迸洒,洒在木人神兵手上、足上、脸上,那些木人神兵将会如施了魔法一样,甚至长出三头六臂,带领他们冲锋陷阵,攻城略地,横扫天下。

鱼天问就是在“吉时”快到时,赶到了祭龙台。

按照昨晚约定,他的任务,就是暗中救下小师妹茹砚,而他的师父谷凌虚则和唐寂趁神龙教众全部聚集在祭龙台的大好机会,指挥木人神兵,杀神龙教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制作木人神兵的工匠,实际上都是南朝挑选的卧底军人,此刻早已待命,专待谷凌虚一声令下。

南朝的军队,也早已千里驰援而来。

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但谷凌虚的心中,距“吉时”愈近,竟愈慌张起来—— 鱼天问真的能从吴红英手中,全身而退,救下茹砚吗?



“吉时”已经到了,那样旷大的祭龙台上,竟鸦雀无声。

吴红英手中举着一柄奇特的小刀,他双手举刀过头,口中念念有词,谁也不知他念了些什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手中的刀刃上,却发起了红光。光华四射,那样灿烂,那样火热,在他那虔诚的念诵里,仿佛举的不是刀,而是一梦,或是一魔,一咒,将要复活永生的能量,化风携雨,穿今过古,翻覆今生。

所有人的心头都在颤动,都在盯着那柄刀。

起风了,风吹在吴红英的头上,他的头发根根竖起,衣衫在风中狂烈的抖动,他就在那风中回头,捧着那口红刀,向茹砚走了过去。

神龙教众再也忍不住,齐声念诵:“千古神龙,不死不灭,雄行宇内,霸古镇今。”

吴红英的刀终于刺出,红光一袭,似梦似幻,带着永生的解脱,向着茹砚刺了过去。

茹砚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显是被点了穴道,眼见刀刃挟着红光飞来,却无法躲开。

就在这时候,鱼天问出手了。



这一天,鱼天问其实都在做一件事,他不停地拿出一块令牌,不停地擦拭,仿佛那是一面镜子,他不容许那上面有一丝一毫的尘埃。

那令牌上正反两面都刻得有字。正面是“倚天”,背面是“屠龙”。

那是当今皇上亲手颁给他的“倚天”令。

接令的那天,他就已背负了剿灭神龙教的重任。

现在,他终于带着这块令牌,飞身而出,挡在了吴红英面前。

吴红英的刀,也就刺在了鱼天问突然伸出的双掌中。

他双掌一夹,无色无相功的内力源源流出,吴红英竟无法夺刀而回。

吴红英哈哈笑道:“教主,该你了。”

一直隐在人群中的神龙教主刘玉茗突地飞身而起,从丈余之外,一路越过教众,晃眼之间,宛如天神临世,疾射到茹砚面前,手中长刀举起,对着茹砚便砍了下去。

鱼天问再要相救,是绝无可能了。

但,另一柄刀突地破空而来,挡住了刘玉茗的刀。

并且,一支长剑亦破空划来,直袭刘玉茗头顶。左刀右剑,这世上除了寒无衣,还有谁能使出如此凌厉的招式?

刘玉茗一边纵身急退,一边厉呼道:“你!好你个叛徒!”

寒无衣傲然道:“我本就是唐家堡中人,隐姓埋名到今日,就是为了报当日你将唐家堡灭门之恨,妖道,纳命来!”长剑圈风,真奔刘玉茗而去。

刘玉茗又气又恨,正要指挥教众一齐围上,将寒无衣乱刃分尸,忽地杀色震天,一支军队凛然而来,而奔行在那军队之前的,竟是一只只木人神兵!那些木人神兵在唐寂的驱使下,便如着了魔,见了神龙教的教众便是一刀,眨眼间便将神龙教众冲散,后面的南朝军队趁机围上,分围合击,将神龙教众一小股一小股地歼灭。



鱼天问知道师父已得手,再不迟疑,掌上加力,要抢夺吴红英手中红刃。吴红英的手却在此时松开,那柄小刀他居然不要了。鱼天问一呆之间,吴红英突地仰天一啸,身子蓦地一转,突地疾掠而起,斜刺里冲向茹砚。

待鱼天问醒悟过来,吴红英早在半空,等他同样跃身而起,追赶吴红英时,吴红英已领先他三尺有余,眼看吴红英已经迫近茹砚,一掌向茹砚当头拍了下去,鱼天问想也不想,半空中红刃掷出,直击吴红英背心。

吴红英身形一转,反手相捞,将红刃捞在手中。仅这一刹阻滞,鱼天问已经扑到,双掌齐出,击向吴红英后背。他不求伤敌,但求吴红英避得一避,便无法去伤茹砚。

可他偏偏算错了。

吴红英尽不管不顾,拼着受他掌击,也要立毙茹砚于掌下!

鱼天问出掌,吴红英同样出掌。鱼天问掌击吴红英后背,吴红英却是一掌对着茹砚当头拍下。鱼天问的掌中,含的是无色无相功的内力,这一掌击中,吴红英骨头非断不可,但吴红英那一掌,要的却是茹砚的命!

鱼天问的掌风,已经碰到了吴红英的衣衫。

吴红英的掌风,同样已触到了茹砚的头发。

吴红英的衣衫猛烈鼓荡,几要脱体飞走。

而茹砚的头发摇动如乱草,她的双眼已无法睁开,强大的掌风,似要将她吹入半空。

生死一发,生死一发啊。

鱼天问突地从空急坠,凝立于地,他的手中,已握紧了那块“倚天令”。

而吴红英的掌,也恰于此时,印在了茹砚的头顶。

但鱼天问的眼,偏在那时合上。

他什么都没看见。

在那一刹,在茹砚生死一线之际,他竟是那样安静慈祥地立在地上,甚至面带笑意。

一切,都已远离于他。

他闭着眼,像一片飘零的叶子,落在遗世汪洋的**。

他只观照着自己的心。

尘海茫茫,他什么都忘了,除了天地,仿佛万般都虚化了。

这就是“毒经”中的最高境界—— 忘界。

他就在“忘界”里,含着笑,举起那枚“倚天令”,轻轻的,轻轻的,实则是那样决绝地,对着自己的胸口,一击!

啪!

他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开在他的胸口。

开在他的一世。

血水飞起,万念皆空,世界只剩红雨。

吴红英的掌,那时刚好印在茹砚的头顶,但仅此而已——他的身子,突地一轻,突地身不由己,半空之中,似给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拽一扯,竟硬生生倒飞回来。

他以为在做梦,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身子凌空疾退,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牵引着,又倏然而止,停在一只手掌的上空。

那不是别人的手,那是鱼无问的手。



毒经有云——天下之毒,其实皆可为用,只要善加引导,愈是厉害的毒,愈可以在一瞬间,化作强大的内力,超越一切,几成天人。



这个下午,鱼天问将自己关在房中,只做了一件事,不停地擦拭着那枚“倚天”令。他之所以要这样不断地涂擦,是因为他的抹布上,早已涂了天下最厉害的一种毒——惊红!

他将惊红涂在倚天令上,要么不用,要么,一用惊魂!



吴红英死了,死于鱼天问超古绝今的一掌,而鱼天问自己,也倒了下去。

毒经所化的内力,终将反咬于用功者。

他的双眼闭起前,一只温柔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那是谁的手。他无比疲累,他要睡一会儿,他笑着,在南朝军队四面的喊杀声中,用最后的所有的力握着那只手,说,“师妹,我先睡了,只睡一会,等我睡醒了……我就……我就……去向师父求婚。”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32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1:42:26)

第二轮弈仙庄战区:奈何(贴杀沈故渊,参评)



红白喜事是每家人都经历过的。

对于红事来说,自然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

而白事,这本就是听天由命的事。



七月十五,风起又止。

这日子本就与清明不同。

你可以在清明节娶亲,你可以在清明节安宅,你可以在清明节请客。

但你若是在七月十五干这些,只怕祖上的各位祖宗要来找你了。



“神医,不知我家老爷他……”贵妇见郎中从内室出来,便急急地上前询问。

“唉……功曹大人由于连日奔波以致精气外泄,我虽开了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只怕也是无力回天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郎中摇着头缓缓地道。

“难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好好准备后事吧”。老郎中放好药匣,转身出了门。

留下身后一堆挤在一起听上去痛哭流涕,手中却还翻着春宫图目不转睛的看着的几个少爷。

吴红英本是偷偷下山给一户人家做法事的。刚刚路过这后院的角门,便听见这深宅大院内传出一片噪杂的哭声,几个家丁干哭着拿起白灯笼挂在角门两侧。

“买卖来了,若是不接,岂非是对不起祖师爷?”他低声喃喃道。说罢,已高高跃起,人刚刚站到墙上,却被墙角两个尖叫着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吓的一头栽到墙下。

他坐起身一边扯掉粘在头上的青草枯叶,一边骂道:“哪个不开眼的,冲撞本道爷……”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偷了人家的财物,自然是要拼命的跑的。

何况,偷了别人老婆?

男人最无奈的一点,便是看上了别人的老婆。

若是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男人便会去喝酒,而妓院这种地方,岂非正是男人酒醉以后消遣的地方?

但若是看上了别人的老婆,自然便不一样了。

那种如同心底有无数蚂蚁在爬来爬去的感觉,怕是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

吴红英有些失神的看着这两个衣冠不整正欲往后花园里跑,但两人的衣服却如同恩爱情侣一般死死纠缠在了一起。那女人刚刚穿好贴身的肚兜,却发现肚兜的一条绳头正好缠在了那男人的衣服上,那男人也刚好穿了衣服,却发现有条红色的小蛇一般的绳头被人死死拉住。

人惊慌的时候难免会做错事,错了,便是错了。

即使你百般抵赖,那自然还是错了。

两人一边撕扯着衣服,一边瞪大了双眼看着刚才墙上落下来的”东西”。

若是在大街上,见到一个道士是很正常的事。

若是在花园里的小径里,见到一个道士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若是在花园的墙角里看见一个衣冠不整如同小偷一般用两只大眼睛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如同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手忙脚乱的整理者衣衫的道士,怕是每一个正常人都会有些恐惧,但很快又会非常愤怒的。

那女人一边撕扯着肚兜,一边大吼道:“你是……”刚说出两个字,嘴便被那男人死死捂住。

吴红英停下了手,怔怔地望着这两个人,半晌才笑道:“本道爷真是流年不利,刚从一个死鬼那里赚了几两散碎银子,此番却又被你们这对野鸳鸯唬的魂都丢了一半。唉……看来是祖师爷没睁眼,这买卖,只怕我也吃不到嘴里喽……”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人已经松鼠般沿着旁边的大树窜了上去,身子轻轻一跃,便已经越过了院墙。

那对惊魂未定又有些羞怒的男女恨恨道:“摔死你个装神弄鬼的破烂道士”。

话音刚落,只听得墙外一声惨叫,继而一个老汉怒叱:“你小子假扮道士到处骗吃骗喝,这次又突然出来吓我,今日若不打你一顿,老夫便也去你那劳什子破道观出家喂猪。”



被人打有时候是一种羞辱,有时候却是一种甜美。

情人的手永远不会真的落下来。

只因他们若是真的打了下来,那恐怕他们的心痛的要比你厉害的多。

但若是仇家对头的手,却是让你更加无法忘怀的。

因为他们总是能令你想起他曾经打过你,总是能令你想起他是用那只手打的,打了你多少下,打到你哪个地方。

所以仇恨便被记下了。



吴红英从来不恨谷凌虚,因为他明白谷凌虚用心良苦。他下山的时候没有告诉谷凌虚,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一个阆风派里的人。

他也明白阆风派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家。

吴红英没有家,他也不需要有家。

他永远不会像文人那般扭扭捏捏地吟诗作对。

他擅长的,只是穿着那身光鲜依旧的道袍。那件道袍是他最为贵重的家当。

因为它不只是道袍,也是一件袈裟。

它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在宽大的袖袍里装得下哪怕是两尺见方的纯金佛像。

那是他做完法事以后最大的收获。

而别人自然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只因他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人。

是神,是佛。



吴红英没有地方可去,所以他回到乡下。

只要不是战乱,不是杂税,乡下唯一的好处,便是饿不死人。

既然饿不死,吴红英也就没什么油水可捞。

他选择种地不是因为他勤劳,不是因为他没有吃的,也不是因为他没有钱。

他只是很好奇的看着田里那群裹着头巾的男男女女们。

而当他从每天津津有味的回味中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田已经被人种上了。

自己拥有的东西被别人占有的时候,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些愤恨,有些无奈,有些无可奈何。

吴红英却觉得帮自己种地的这个人定然很有趣,说不定,自己还能在他身上赚上一笔。

当他真的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却有些愣住了。

一个有些佝偻的汉子,赤着上身,露出一条条蜿蜒的山丘一般的胳膊,仿佛那力量真的能将一座山举起来一般。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人。

正在他反复思考着用什么方法把眼前这个巨人般的大汉放倒然后在他的身上留下几处鞋印的时候,对面的人却笑了,憨憨地笑了。

“你这地荒在这里怪可惜的……惊蛰已经过了,再不种肯定来不及了,所以我没忍住就种下了”

“你……”

“你要是想收回去也可以,但是要把种子钱给我,那可是用我娘唯一的一个簪子换来的”

“你种了很多年了吧?”

“嗯……要不是我娘有病不能下床,我就投军去了”

吴红英看着这个看起来凶猛,其实没有一点恶意的汉子,突然笑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二两散碎银子径直丢了过去道:“给你娘看病去吧”。

那汉子却没有伸手接,只是吃惊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银子。

“你不要?”

“不要”他说的虽然慢,眼神虽然盯着地上的银子,却摇头道。

“为什么?”

“虽然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但是我要是拿了,以后……以后怕还不起……”他的头垂的很低,低的自己都能看到自己的脚跟了。

吴红英有点意外,笑着道:“既然是给你的,我自然是要你还的”。

那汉子顿了顿道:“我娘的病是不能拖了,既然这样……我家就在西村第三家,你要是后悔了就去找我吧”他想了想,突然跪下了。

吴红英看着他如同铁塔一般的身子竟然跪下了,回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快回去吧,以后我若是不回来,这地也一并送给你了……你娘……你娘百年以后,记得帮我上一炷香”。



牌坊往往是一个地方最有趣的最有代表性的物件。

吴红英小时候便在阆风派的山门牌坊上撒过尿,那是谷凌虚唯一打他的一次。

现在,他便在距离安义府最近的一个牌坊下面乘凉。

他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喃喃道:“我既然做不了官,投不了军,做不了好人……好人……那我便在这安心修道罢……”。

话没说完,只见身边一个挑着扁担的老翁一边嘟着嘴一边撞了过来道:“你这疯子……自己不走就别挡着别人的路,等会儿军爷见人多了进城费多收俺的,俺就跟你没完……”。

吴红英有功夫,但还是被这老翁撞的一个趔趄,那老翁见真的撞了他,头也不回地道:“真是个疯子,也不知道躲……”。

吴红英看着他的背影,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一只手上几根胡萝卜,一只手上几条青瓜,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几十年没回来,这安义府的人脾气怎地这么大了……”。

交了进城费,吴红英找了个地方换上道袍,又进了个不大不小的馆子里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然后从紧身带里捉出一只蟑螂来,那是他被老翁撞到的时候顺手从老翁的身上“扯下来”的。随手丢进盘子里,便跳起来大叫道:“伙计……伙计……”。

吃霸王餐的人,只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踱着步子剔着牙慢悠悠地出去。

另一种便是像吴红英这样,虽然有功夫,但也黑着眼圈打着饱嗝踉踉跄跄的看起来像跑,其实是被人“请”出去。

吴红英歪着脑袋捂着牙喃喃道:“要是花墨阳那小子在这,我肯定吃不了亏”。



龙王使者,这个吴红英引以为傲的名字是他在深思熟虑以后才起的。

花上每月三钱银子的费用,他便很容易的找来了几个在码头搬着鱼框满身鱼腥味的青年汉子。

吴红英打量着这几个穿的破衣烂衫,味道有些令人作呕的年轻人,忽然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丢在地上道:“应该合身”。

“应该合身……”吴红英看着眼前这几个如同猴子穿上人衣服一样的人,摸着下巴道:“看来下次要偷几件肥一些的……”。

有人养活着是件好事,特别是干的活就只是穿着道袍拿着纸马的时候。

偶尔也能去逛逛院子。

每次吴红英带着他们“劳作”回来的时候,他们总能看见吴红英从袖子……道袍……甚至是长裤里拿出一些类似砚台、花屏……甚至是手斧。

他们张着大嘴,看见吴红英从长裤里面拿出手斧的那一瞬间,便差点跪倒在他的面前。

走运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吴红英脚下的一丝血迹,看到的只是吴红英“抽搐着慈祥”的脸。



吴红英坐在蒲团上看着一尊观音像发呆,那是一尊柔媚的仿佛是女人一样的男身像。

“既然这样,我也得出去淘换一个门面回来……”

吴红英用半边脸被打的变形换来的是一个女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刘玉茗这个看起来芊芊弱质而又优雅翩翩的女人下手怎么能这么狠?

所以他坐在岸边捂着半边脸苦苦的思索。

第二天,他的脸还肿着,却喜出望外的差点连发髻都没打理便跑出门迎接刘玉茗。

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

她指着海平面道:“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

若不是她身边有个永远脸色铁青像是谁都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的男人,吴红英只怕要快乐的发起疯来,因为他发现李玉茗找到的是一个几乎和她一样美丽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又使人不能拒绝她的每一个要求。

对于李玉茗给他的国师的位置,他有些不屑,这令他想起了一个人。

萧衍,一个混迹在乱世中的英雄。

或者说一个篡位的混蛋。

“要不是他,我此刻怕早已是皇亲贵胄了”。吴红英想起这个恨的牙根都痒的人,不得不安慰自己。



私立一个国家是件很大的事情,但李玉茗却这样做了。

若是官府来清缴,自己这个国师只是听从“女王”的吩咐,罪自然是很小的。

所以他并不担心,他只是想一边让自己混的好一些,一边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耍什么把戏。

只可惜,他还是太嫩。

十一

刘玉茗平时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里,偶尔叫上那个被吴红英叫做“死人脸”的男人一起出去走走。

吴红英虽然很快便知道那个叫做寒无衣的人的名字,却始终觉得“死人脸”这个名字更加贴切。

他只觉得这个名字一定是和寒无衣与生俱来的,叫起来使人更加觉得天衣无缝。

但他却不敢惹他。

因为他见过寒无衣杀人,一个打算调戏刘玉茗的人被他三刀劈成了六份。

就连吴红英自己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但寒无衣却只用了三刀便将那人劈成了六份。

吴红英捂着鼻子过去碰了碰那堆搅烂的内脏,确定那是人的内脏以后,吩咐几个道童,以后永远不许买鸡鸭鱼狗猪牛羊马驴甚至是类似内脏的东西回来吃。

十二

寒无衣突然失踪了。

吴红英简直觉得这天下没有比这个事情更令人开心的消息了。他端着酒杯,看着映在月色下的刘玉茗,有些醉了。

他虽然对刘玉茗如同女王一般的仰慕,却一直在暗暗派人打探刘玉茗和寒无衣的来历。

他相信只要是人,便定然要吃饭拉屎的。

吃饭拉屎是探查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但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以后却一言不发。

因为非但没有人见过刘玉茗和寒无衣,就连听都没有人听说过。

寒无衣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口大箱子,吴红英凑近了仔细端详着这几口箱子,又看了看寒无衣和刘玉茗,直到刘玉茗示意他打开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带着鹿皮手套打开了箱子。

他的见识并不少,但却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鹅蛋大小的珍珠,拳头大小的翡翠碧玺和黄玉。

他宁愿相信这些是从龙宫里面找龙王爷“借”回来的,也不愿相信寒无衣真的这么富有。

刘玉茗站起身笑道:“你若是喜欢,下次无衣回去的时候再搬几箱来送你”。

“除非是皇宫里,否则……你们莫非盗了始皇帝的墓?”吴红英瞪大了眼睛摸着下巴道。

“这些都是我借来的”刘玉茗淡淡地道。她看了一眼吴红英流着的口水,继续道:“你去找几个人,把后山的山腹凿空,我有用处”。

吴红英却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道:“我不缺钱,也没必要替你办事”。

“哦?”寒无衣站起身,左手抚摸着刀柄慢慢地道。

“但是……你为什么要凿空山腹?”吴红英看着寒无衣的刀继续道。

“你不是害怕么?既然我是女王,总要有个像样点的宫殿吧?”刘玉茗喝了口茶道。

吴红英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好吧”。话说完了,他弯腰将箱子的盖子合上,突然转头凑到寒无衣身前,在他耳边慢慢地道:“玩刀是件很危险的事,记住”。

寒无衣有些无奈地听他说完,又转身坐下了。

十三

三年以后,吴红英倚在大殿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的工匠,他不知道李玉茗到底要做什么,也偷偷溜进去看过,但是那群工匠只是日复一日的在做木匠活,然后把它们沿着开凿的运河运出去。

吴红英看着寒无衣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笑嘻嘻地道:“莫不是你们要开棺材铺?”

寒无衣没有回答他,冷漠地道:“有事找你”。

“莫不是叫我去卖棺材……难怪你们找我做合伙人,看来眼光还是不错的”。

“多说话的人是会死的”。

“不说话才会憋死”。

十四

木人神兵这东西吴红英在江湖上听闻过。

好像这世上他不知道的事很少。

但是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意外。

看着寒无衣轻车熟路的摆弄着那堆用破烂木头堆砌起来的“玩偶”,吴红英忽然有一丝灵光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木人神兵只……只是一个传说吧?”吴红英问道。

李玉茗不说话,淡淡地笑道:“你看看……”。

寒无衣摆弄好神兵以后,那木人竟自己冲向吴红英来了,吴红英鹞子翻身落到木人后面,伸手向木人身上拍去。“呲呲”的破空声后,吴红英发现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针孔,旋即发青,他封住几个穴道以后有些愤怒地向寒无衣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以后耳根清净一点”。寒无衣抖了抖手道。

“哼……”吴红英望着李玉茗冷哼了一声。

李玉茗笑道:“把解药给他吧,但是莫忘了每半个月到我这来拿下一次的解药”。

吴红英接过寒无衣递过来的药丸,仔细看了看,向后一丢道:“道爷我不是小孩子,别想吓唬我”。话刚说完,只觉得手上一阵奇痒,继而又是一阵剧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吴红英发疯似的扑向李玉茗,却被寒无衣踢的飞了出去。

李玉茗走过来蹲下低声道:“你若是再敢探查我的身份,别怪我不念旧情”。

“呵……笑话,难不成以前我是你男人?……”吴红英倒在地上吼道。

“我说过,留着他这种人没用……”寒无衣冷冷地道。

“终究是她的人,我又怎能杀他呢……”李玉茗叹了口气道。

十五

解药,他还是吃了。

非但吃了,吴红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低眉顺眼的服侍着李玉茗和寒无衣。

他偷偷地在山腹的一个夹层里藏了一些硫磺,时不时拿出一些粉末洒在宫殿外围。

驱蛇,这岛上的蛇毒的厉害,但是李玉茗却不知从哪弄到了解药。吴红英经常笑嘻嘻地说李玉茗才是活神仙,这世上没有能难倒她的事。

很快,岛上的工匠们便赶制了第一批神兵,李玉茗出奇的很痛快的让吴红英运出去。

用她的话说,我不杀你,并不代表你死不了。

吴红英把神兵运到了建康,交给了一个前来接应的人,便风尘仆仆的回去了。

十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寒无衣还是守着李玉茗,吴红英还是穿着道袍,这是他穿的第两百六十一件。

虽然吃饭用的都是金碗银杯,但吴红英还是做完法事以后从袖袍里拿出一两件器物。

以至于手下的几个道童现在已经习惯到有些如果吴红英不拿回来点东西晚上便睡不着觉的地步。

吴红英把金银器物收到房里的箱子里以后,便开了窗子,从他住的地方可以直直地看到对面的宫殿后门,也可以直接跳出窗子窜进这个“国家”唯一的一个酒馆里去。

但他看的风景却不是这些,而是每天比军队都要严格百倍的工匠们。

说起军队,他又忍不住要骂萧衍一顿。

他知道距离这里两百里以外的那个世界,也知道那群整日只想着成仙得道的痴人,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突然,他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便从窗子里直接窜了出去。

十七

李玉茗和寒无衣已经站在最靠近大陆的那块巨石上。

吴红英望着对岸那片冲天而起的火光,有些呆住了。

“是神兵”李玉茗有些痴醉的叹道。

“这么快就打过来了?”寒无衣还是面无表情的说。

“也许吧,打起来,我们的进度便更加吃紧了”李玉茗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转身走了回去。

吴红英看着那片红彤彤的海面,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跑到码头尽头的小船上解开缆绳发疯似的划了出去。

寒无衣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跟上刘玉茗一起回去了。

十八

吴红英来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现在他眼前只能看见一片被烧的黑乎乎的焦土。

房檐屋脊……砖头瓦块都变成了飞灰。

他有些跌撞着跑进焦土堆中奋力挖着什么。

一直到他的双手被灼热的泥土烫的都是豆粒般大小的火泡,也没有停歇。

“小伙子,人都死了,你还在找什么?”吴红英背后一个年老的声音说道。

“都……都死了?”吴红英披头散发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唉……这战乱之灾……”。

十九

吴红英一语不发坐在房里,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他不吃不喝,甚至连茅厕也没去过。

正当手下这群道童趴在门缝里叽叽喳喳的议论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一阵犹如一头猪被车轮碾过以后又放进茅厕泡上半个月的恶臭味劈头盖脸的扑了出来。

吴红英很感动的看着门前这几个泪流满面的手下,微微笑了笑道:“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嗯……”靠后的一个道童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后跑去。

“三子,别忘了加点石灰进去,国师这身子只怕要泡上半个月……”另一个道童话还没说完便被吴红英一脚踢了出去。

二十

吴红英押着第二批货出来的时候,天气好的出奇,他坐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蓬莱国摸了摸下巴道:“扬起大帆”。

手下几个伙计赶忙爬到桅杆上面手忙脚乱的解着帆上的绳子。

吴红英走进船舱,从一个大大的坛子里搬出硫磺和桐油,将桐油洒在船舱里,又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推开了舱门大吼道:“有谁没死,记得给我的坟头上上一炷香!”

海面上升起的火焰很美丽,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如同黑夜里突然升起一团耀眼的烟花,升腾的黑烟随着微风幻化出一朵朵魔幻般的花朵。

寒无衣望着那袅袅升起的黑烟,淡淡地道:“我早说过不能留着他”。

李玉茗微笑着道:“也许你是对的”。

话刚刚说完,她已看见寒无衣的背影犹如闪电般消失在远方,随着微风传过来的一句话,她也听见了。

“我会提着他的头来见你”。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33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1:43:14)

第二轮弈仙庄战区:罗袿徐转红袖扬(帖杀寒梅,参评)

(一)

  

  子时,整个邺城静静沉睡在黑暗之中,城北的宁安将军府的宴客厅却依然丝竹不绝,灯光如昼。

  

  纤腰轻摆,烟波流转,舞池中的舞姬穿着红色的纱裙,像是黑夜中的一团火,撩人心魄。主坐上一主一客正在把酒言欢,上好的珍酿,妖冶的舞姬,两侧陪坐的宾客也都肆意享乐。

  

  “许大人今日入我东魏为官,实是东魏的幸事,从此以后,许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以后可要互相照应。”坐在主坐上的一个中年男子端着酒对身旁的青衣男子说道。

  

  “岂敢岂敢。赵将军跟随陛下多年,许某早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共饮,是我的荣幸,日后许盆在这朝中还要靠将军多多提拔。”青衣男子年纪并不大,微微有些胖的身体略向前倾着,看着似有些醉意,但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精光。赵将军听了这话,十分受用,手一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青衣男子看到此,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同样一饮而尽。

  

  “许大人曾是韦孝宽的左膀右臂,今日归于我朝,想必陛下一定重用,许大人可谓前途无量啊”赵将军那张肥亮的脸上还堆着笑,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渐渐敛去。

  

  青衣男子却依然不慌不忙:“生于这乱世,吾等蚁辈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今日许某投靠的是陛下,也是择了将军这块良木,以后还望将军多多庇护。”说着向赵将军行了一个礼。

  

  听了此言,赵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有了许大人这句话,赵某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以后锦衣玉食少不了许大人的。”

  

  两侧的宾客见到主人大笑,纷纷端起酒杯,向着主坐敬酒。舞姬们的舞也舞到了最极致,那一抹抹红,像是一朵朵泣血的杜鹃花。

  

  青衣男子微微松了口气,他的全身都放松下来,看着眼前的旋舞的舞姬,他的眼神中少了点戒备,多了些掌握全局的镇定。

  

  他端起一杯酒,正要送到嘴边,突然,灯光全部熄灭,整个宴厅陷入一片黑暗。许盆心中一惊,正要抽出腰边的佩剑,一股凌厉的剑气已经向他席卷而来,也是曾经上过战场手刃敌人的将领,他的反应极其迅速,掀起面前的几案挡在身前,可是已经晚了,他不知道“第一杀手”的剑只要出鞘,就不会不沾血的放回剑鞘!剑锋划过桌子直指致命的喉部,那道身影像是黑夜中的鬼魅,让许盆临死前才感受到窒息的恐怖。身边的赵将军只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自己的脸上,血腥味瞬间弥漫。

  

  灯被下人一盏盏点亮,躁动的宾客们才松了一口气,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诡异的静默凝滞在空气中,赵将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伸到眼前—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缓缓的转过头,刚刚还坐在身边喝酒的客人此刻只剩下一个躯干,颈部还留着鲜血。

  

  “啊!”一个舞姬抱着头跑了出去,尖叫声划破邺城的夜空。

  

  (二)

  

  城郊,一个黑衣人蹲在湖边,慢慢的洗着双手,湖面上倒映着一个缺了一角的面具,月光依然皎洁,静静的洒在湖面上,风轻轻吹着,本是安宁的夜晚,但她背后的盒子却暗示着刚刚经历的腥风血雨。洗完了手,她并没有急着离去,只是静静的坐在湖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她侧耳听着,“一匹马”,马在湖边停下,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马上跃下。“一个人,习武之人。”她在心中默念,手已经开始握住刀柄,可是她却并没有感受到杀气。

  

  “南朝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男人,声音低沉,却隐约透着一丝笑意。

  

  听了来者的声音,她握着剑柄的手松了下去,站起身来,没有看那个男子,只是起身去牵马。

  

  “小师妹,别来无恙。”寒无衣拉住缰绳,低下头头微笑着说道。

  

  这是唐茜第一次看到曾经的师兄唐阳月的脸,瘦削的脸,狭长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唐家墨宗弟子都以面具覆脸,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摘了面具。”唐茜淡淡的说道。

  

  “是,我已经不是唐阳月而是寒无衣。不过你放心,我对那颗人头没有兴趣。南朝第一杀手,突然出现在东魏,一定有精彩的戏看。小师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看着唐茜,嘴角的笑更深了。

  

  “原来和我一样潜伏在黑暗中的人,是你。”唐茜好像并不惊讶。

  

  “这样精彩的场面我怎么会错过,那种摄人的杀气真是让人兴奋。”

  

  “师父希望你回来。”

  

  “是师父希望,还是韦孝宽希望?”寒无衣轻笑了一声。

  

  “不论是谁希望,唐家堡的弟子都有复兴唐家堡的使命。”唐茜缓缓的说。

  

  “师父把唐家堡的弟子都送去朝廷当狗,这样就可以复兴唐家堡?”寒无衣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

  

  唐茜没有回话,面具覆脸,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寒无衣继续说道:“唐陆给高欢卖命,你只听从韦孝宽的调遣,师父的野心很大啊,想要靠朝廷振兴唐家堡,其实只不过是给朝廷当狗罢了。与其被卖掉,到不如自己找个主人。你说是不是,小师妹?”寒无衣依然微笑着,但那笑容却让人发颤。

  

  唐茜没有立刻回答,她翻身上马,月光下马上的人成了黑影,看上去竟有些瘦弱。

  

  “既然你已经退出唐家堡,那如果刀剑相向,我不会留情。还有,”唐茜转过身,看着寒无衣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是刀,不是狗。”说完便策马向西边奔去。

  

  月光下的寒无衣,望着西面站了良久,“刀剑相向,我倒是很期待呢。”

  

  三

  

  长安,深夜,韦府西北角的书房,两个男子正在下棋。房中只点了一盏灯,只照亮了半间屋子。夜很静,屋中也很静,只听得到棋子落盘的声音。管家匆匆忙忙的进来,掀开竹帘,先向其中一个青衫男子行了行礼,然后附在另一个褐衣男子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独孤大人不是外人,让她在门外复命就是。”褐衣男子正是这家府邸的主人,西魏大将韦孝宽。

  

  “是。”管家弯着腰退下,书房中仍是一片安静。

  

  “主上。”珠帘外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书房中的平静被打破。独孤如愿有些惊讶的转过头,他也算武功超群之人,但是有人靠近却没察觉分毫,可以说明这个女子轻功卓绝。他测过头打量着屋外的身影,黑暗中似有一个瘦削的身影,想是一个小姑娘的身形,便更让他暗暗惊叹。

  

  韦孝宽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棋,淡淡的说:“任务顺利?”

  

  “是!”女子的回答也干脆利落。

  

  “东西交给刘管家,你明日启程去析阳好好休养几日。”

  

  “是,属下告退。”女子将手中的木匣交给管家后,便转身走进黑暗中,依然无声无息。

  

  管家放好匣子,添好茶水后,也退了下去,他知道这两位大人又要下到天明。

  

  独孤如愿仅仅靠着这几句话,便明白了女子的身份,他轻轻叹道:“是把好刀!”

  

  韦孝宽轻轻一笑:“我手下的死士倒没有一个得到过你这样的赞许。”

  

  “恐怕只有十几岁吧,日后加以磨练,必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她现在已经可以让敌人胆寒,只是却越来越像一把武器而不是一个人。”韦叔裕停下了手中的棋。

  

  “走上这条路成为一把刀比成为一个人不是更好,”独孤如愿拿起身旁的茶盏,朝那个木匣看了一眼,“这里面是许盆的人头吧。”

  

  韦孝宽,拿起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人头,眼睛还突张着,盛满了恐惧。

  

  “妄图用半张木人神兵的图纸去东魏换高官厚禄,他未免也太天真了。韦兄准备怎么处理这颗头颅?”独孤如愿啜着茶,淡淡的说着。

  

  “悬在城墙三日,我要让跟随我的人看看背叛西魏的下场,也要让东魏的贵族们明白,不是什么狗都可以收留!”“啪”韦叔裕关上了匣子。

  

  “这木人神兵的图纸已经得到,五年的辛苦也算有所得。”独孤如愿将茶盏放下,看着韦孝宽说道。

  

  “这五年,我布下了无数的局,死伤了无数的手下,数不清的人的命运因此改变。为了两张图纸,如愿,你说值吗?”

  

  韦孝宽站在窗前,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脸上尽是疲惫之色。这五年,他开始怀念一身热血征战沙场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也遍地死伤,残忍血腥,但是却是纵横沙场,于天地间做顶天立地的男儿。而这五年,他却开始活在黑暗中,不停的用计,精心设计,所有的交往都要精确的算出其中的利益,朝廷的人,江湖的人,还有外面那虎视眈眈的敌人,让他身心俱疲。这五年他体会到了那种深刻的灰暗,他手下的死士大多是他曾经救过性命的孤儿,他们跟随他,义无反顾,至死忠诚。可是这五年,他看着他们为了那两张图纸一个一个奔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夜深人静之时,心最痛之时。而如今为了完成最后的一步,他又将一个人推向深渊。

  

  独孤如愿沉默的看着窗边孤独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曾经年少得志,意气风发,一同策马于荒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回不去了,他们只能向前走,不管前方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无边黑暗。

  

  (四)

  

  韦孝宽在析阳有一座别馆,位于城郊,依山傍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个别馆是韦孝宽夏季短暂小憩的地方,也是他安排重要任务的场所。唐茜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天,只有一个韦孝宽收留的哑巴人在这里服侍。她在这里从未住到三天,这一次的长时间停留让她有感觉,下一次的任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可是她心情依旧平静。因为她明白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快些慢些罢了。

  

  每到傍晚,她总喜欢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暮色四合,飞鸟归巢,她的心中才不仅平静还有安定,这里的安全让她看着景色就可以安然睡去。睡眠并不深,总会有些往事萦绕在梦中。

  

  梦中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晴天,暮春的天气,草长莺飞,漫山遍野的白海棠,像是温暖的雪。今日天气难得的好,她跟他身后,去山上采药,暖暖的风,带着花的清香,拂在脸上痒痒的。

  

  他的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着话:“丫头,这几日的天气很好,过几日可以去湖边放纸鸢。”“丫头,你喜欢什么样的纸鸢,蝴蝶?蜻蜓?女孩子总喜欢这些东西的。”

  

  她只是默默听着,不说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一年前的那个黑夜仿佛吞噬了她开口的能力。他还在不停的说着,两个人也热热闹闹。

  

  走到一个陡坡,他自然的转向身后伸出双手,突然笑了,这一段路花开得犹盛,小小的她奋力向上爬快淹没在花海中,袖子上沾满了红色的花瓣。“罗袿徐转红袖扬,一直丫头丫头的喊着,也改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红袖吧。”

  

  那个瘦弱的小丫头抬起头,阳光从他身后找过来,给他罩上一层暖暖的金边,那张脸不像平日在府衙中那么严肃,笑得单纯灿烂,他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向山上爬。她的心突然安定,那一刻幼小的她认定前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太阳,心中的阴暗在那一刻开始洒进一些光亮。“好。”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一年没有说话,现在已然有些吃力。

  

  他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听到她说话,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突然就落了地。一年的时间,不论看过如此多的郎中都没有治好她的病,其实心病只能心药治。他觉得这个小女孩跟自己儿时太像,一样的隐忍,一样的沉默,一样的都明白无父无母的孤独,所以他才会担心她的世界就这样封闭。他没有表现出太欣喜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轻轻的说:“这路有些陡,我们慢点走,红袖。”

  

  韦孝宽走进来的时候,唐茜还在睡着,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竟有些微笑。转眼已经六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小女孩也应经长成了大姑娘,这个年纪放在平常人家应该是受着父母兄长呵护,刺绣作画无忧无虑的吧。可是她却成了一个杀手,最好的年华都浸泡在鲜血之中,他开始想,如果当时自己可以阻止她的选择,那么这个孩子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看着她脸上那缺了一角的面具,他想起她第一次杀人的情景。那是她进入唐门的第五年,第一次拿起屠刀便是在西魏。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韦孝宽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与自己对弈,心却静不下来。他依然有些担心,只有十五岁的她看着被自己亲手结束的生命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想起十岁的那个雨夜看到至亲倒在自己眼前的情景。任务是自己下的,逼着她面对的也是自己。

  

  突然他执棋子的手停了下来,望向窗外,月光下正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身形瘦削。任务一定很完美的完成了,可是他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院子中,站在她的面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唐茜的呼吸有些乱,他知道她在害怕。他伸出手想要把她的面具摘下,却赫然看到那张白色的面具一角有一块血迹,那块血迹告诉他,她和他一样都走上了不能回头的道路。他用手指轻轻拭那块印记,却能感到带着面具的那个人在微微颤抖,原来她在害怕这块血迹,它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做了些什么。

  

  韦孝宽迟疑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将沾着血迹的那一角掰了下来,轻轻的说:“没事了。”面具下的人怔了一下,本来很想告诉他当自己的剑划破喉咙的一霎那,自己的痛苦与挣扎,很想告诉他她害怕那块血迹,怕的发疯。可是现在都不用了,他轻轻的一个动作,让她重新平静下来,他说没事那就没事了。

  

  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转身向黑暗中走去,没有回头。此后的三年无论怎样残酷的任务,她都没有再来找过他。江湖上开始有关于她的传说,无人知道她的面貌,武艺卓绝,好像十八九岁的样子,人们称她为“飞燕”。但她的冷血与自制却让她的同门给了她另一个名字“血刀”。沾了太多鲜血的刀,是怎么样都洗濯不干净了。

  

  她要做他身边的杀手,他没有阻止只是给她两条路:离开他身边,去作一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平淡安定或者走上不能回头的路,此生只能活在黑暗之中。

  

  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起初他并曾想到过她能成为绝世的杀手。让她在身边呆上几年便放她离开,可是人心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当她成为人人口中惊惧害怕的杀手时,他开始利用她完成一次次重要却残忍的任务。

  

  她没有说离开,他便不再提,他需要这把刀的欲望胜过放她自由的私心。他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的妻子孩子韦氏的族人都被他保护的很好。只有她,被抛在险恶世界中,为她和西魏在黑暗中开出一条路。他停了片刻,转身想要离开。

  

  “主上。”唐茜已经醒了,她在韦孝宽身后站得笔直。

  

  韦孝宽转过身,他想要抬起手摸摸那掉了一块的面具,但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冷冷淡淡的说:“明日未时,城南的与风林,刺杀寒无衣。”

  

  “是!”依旧是没有迟疑,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唐茜抬起头望着韦孝宽远去的背影,这是做杀手后第一次看着他的背影。儿时,他总是走在前面,不停的说话,还会停下来等着她。而现在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而自己却留在黑暗中。不过没关系,杀手的手上本就沾满了对她来说无辜人的鲜血,这样还如何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他需要自己成为什么样,她就成为什么样。十年前,是他向自己伸出了手,那么以后的日子她愿意用命来还,这样已然很好。

  

  (五)

  

  末时,阴沉了几日的天空开始下起大雪,白的雪覆盖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污浊,一切悲伤。她依然一身黑衣,伫立在丛林中,握着剑等着最后一战,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一瞬间就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像是乱世中的生命,一瞬间就可以烟消云散。远处的雪天之际渐渐显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宿命的终结终于到来.......

  

  韦孝宽站在雨风林外的一座楼阁之上,天地白茫茫一片,那场雪好似为她而下。

  

  “为什么要杀寒无衣。”独孤如愿一身白裘和他并肩望着雪,俊朗的眉眼,倒像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我曾经希望他接受墨宗宗主之位,他生性残忍,喜好刺探情报,是不可多见的杀手。他若离开唐家堡去做一个江湖浪人,倒没有威胁。可是他却偏偏去投靠刘玉茗,一个蓬莱小国也妄图卷起腥风血雨,那就只能斩草除根。”韦孝宽穿着一身黑裘,更衬的面容冷峻。

  

  “寒无衣只忠于刘玉茗没错,但是他不会来白白送死。难道说你……”独孤如愿的语气有些惊讶。

  

  “暗杀许盆可以用本就潜伏在东魏的杀手,我召回飞燕,放出南朝第一杀手将要出现在东魏的消息。以寒无衣的性格他一定会来,他的天性是他的优势,却也是他致命的缺陷。刘玉茗还在蓬莱,我派了韦府最后的一批杀手,将刘玉茗藏于蓬莱,只拿了一个贴身玉佩回来。寒无衣看到玉佩便自然会来。”

  

  “要擒刘玉茗确实是困难,这倒是条妙计。”独孤如愿也暗暗佩服,“飞燕是不是你曾经从安州带回来的小姑娘?”

  

  “是。”

  

  “怪不得可以如此忠心,因是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其实自己并没有救过她的命。

  

  那一年自己因紧急的任务去安州,连夜奔驰赶路已让他疲惫不堪,他决定找个地方歇歇脚,因为有秘密任务在身,不能宿在城内。经过路人的指路,他向城外不远处的一座早已荒废破庙行去。可是越接近那个地方越感到不对劲,一股腐烂的臭味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穿过一片树林,腐臭之位扑鼻而来,眼前出现的不仅是那座破庙,还有遍地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一群群苍蝇环绕在尸体周围,还有些野狗在啃食着尸体,就算是看过战场的他也忍不住皱眉。因为谨慎的性格,他下马检视尸体,从庙外一直到庙内,有男有女穿着寻常老百姓的衣服,看样子是一家人遇到了强盗。

  

  他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到桌子下有细微的声音。他转身拔出剑,一下劈开那张桌子,可是眼前出现的人却让他一怔。那是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上沾满血迹,像一头小兽,已经奄奄一息,只有眼睛还动着,含着绝望。

  

  韦孝宽看着小女孩,明白了,一大家子恐怕只剩下她一个,这样炎热的天气从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她怕是已经呆了五天。五天身边是至亲之人的尸体,那种黑暗与绝望让韦孝宽心中不忍再想,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他没有问太多,脱下斗篷将她全身包住,抱着她走出破庙。

  

  从此她就跟在他身边,失语了一年,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只那样静静走在他身后。直到十二岁那年她想要当一个杀手,那种沉默的坚持让他想起了初见她的那一刻。于是他与唐家堡的堡主做了交换,用支持唐家堡的复兴,换来她进唐家堡还有木人神兵的一点点线索,这个交易现在想来很划算,至少唐家堡为他打出了这么一把好刀。

  

  “不知几个时辰之后,谁可以从那个丛林中走出来。”独孤如愿望着那被渐渐被雪覆盖的丛林说道。

  

  “寒无衣一定要死。蓬莱国不足畏惧,想她刘玉茗再有能耐,也翻不了南朝的天。可是暗处的箭却不得不防。”韦孝宽语气平淡,但眼神却冰冷。

  

  “最快的刀和最锐的箭,这一战一定精彩。可是……那把刀你真舍得?她跟了你快有十年了吧。”独孤转过头看着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想从他的脸上探究出答案。

  

  “为北魏驰骋沙场,出生入死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韦孝宽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问道。

  

  独孤如愿明白了,他轻轻笑了一下:“为国尽忠,誓死不悔。”

  

  楼阁上沉默依然,好像能听见漱漱的雪落声。突然丛林中走出一个黑衣人,雪下得太大模糊了视线,寒风中那个人走得很艰难,想是受了重伤。此时探子登上楼阁,附在韦孝宽的耳边说了一句,独孤如愿看着他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已经猜到了结局。

  

  “拿弓箭来。”韦孝宽的声音依然镇定。

  

  “是!”侍从很快拿来了弓箭,韦孝宽拉起弓箭,瞄准大雪中的黑衣人,他的神情冷得像冰。“咻——”箭带着凌厉的气势向着黑衣人飞去透过风雪,一箭穿心!独孤如愿看着风雪中倒下的身影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将楼阁下的尸体运回府邸。还有,”他看了一眼韦孝宽,他依然望着不远处的雨风林,没有表情,“去雨风林收尸。”

  

  雨风林,她静静得躺在雪地中,黑的发,红的血,白的雪,像是一幅凄美的画。在寒无衣的刀刺穿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她竟然感到解脱,寒无衣受了重伤,她已经帮她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相信他会做的很完美。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面具摘下,清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将面具举到眼前轻轻摸着那块缺角,看着笑着,片刻她的手颓然放下,面具掉落在她的胸前……

  

  又是暮春四月,君越山的海棠花又开了,满山遍野,像是温暖的雪。山腰繁花最盛的地方有一个墓冢,墓碑上只是短短四个字-红袖之墓。墓前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风吹起片片花瓣,散落在男子的衣袖上,“罗袿徐转红袖扬,罗袿徐转红袖扬,罗袿徐转红袖扬……”他一遍又一遍低低的念着,一滴滴眼泪缓缓掉落……

  

  (完)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34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1:43:44)

第二轮弈仙庄战区:此生是梦(帖杀沈故渊,参评)

此生是梦
  
  
  夜风渐冷,唐陆一身黑衣穿梭在山林里。她在长安行刺宇文泰不成,反遭暗算,而后回洛阳,腹背受敌。如今带伤逃命,步履滞重,双眸已不复往日神采。
  其实刺杀失败,她并不恼怒;甚至高欢使人阻她回洛阳,她也不恼。毕竟自小便做了死士,她早已认可了命运的安排。唯有那突如其来的两柄飞刀太出人意料了,造型、速度、出手速度乃至飞行弧度,都是这样熟悉。师父!她当时差点冲口叫出来。一颗心登时如坠冰窖,彻骨地寒。
  她是个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甚至随了师父的姓氏。师父说,做唐家堡的弟子,必须要有一手精妙的暗器功夫。她便发了疯似地练功,练成一手弹珠绝技,更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甚至超过了师父。师父说,唐门墨宗弟子不可以真面目示人。她从此连吃饭都戴着面具。师父说,你去义军中投到高欢门下,听从他调遣吧。她便北上投军,为高欢高来低去地放火杀人。虽然唐陆从来没见过师父的模样,却不妨碍她把师父当成恩人、当成父亲来看待。她的生命、她的一切,都是师父的赐予,她可以为了师父的一句话,从容赴死。
  终于,唐陆发现自己错了。
  刺杀宇文泰,是高欢的命令,却是师父亲自传达的。唐陆跟往常一样轻装简行,潜入长安,费了数日时间探查宇文泰的作息。趁夜摸到了宇文泰的书房,藏身在黑暗的横梁上。
  宇文泰议事完毕,部将各自告退。唐陆下手的时机便到了。七颗弹珠连发,颗颗都取宇文泰的要害。书房内灯光一暗,一条人影穿窗而入,落在宇文泰身前。那人身穿青袍,衣着与北朝不同,轻轻巧巧地伸手一拂,将弹珠收入掌中。
  宇文泰身边哪里来的暗器高手?唐陆一惊,双手一放,满天都闪烁着弹珠的暗银色光芒。弹珠旋转着将书房内的两人都围在了当中。
  那青袍人双袖生风,左右一转,画了个圈,将无数弹珠卷入袖底。随后右手一挥,两柄飞刀打着旋儿呼啸而出。
  这是师父的飞刀!唐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撞破屋顶,冲天而起。飞刀没射中咽喉、胸口,颤巍巍扎在她右肩、左肋。她顾不上逃逸,站在屋面上等那青袍人蹿上来,才幽幽地发问:“为什么?”
  “唐家堡已无法在东魏立足,老夫要在宇文府上谋事!”青袍人用极轻的声音回答她,他的语气很冷漠,清癯的面孔却十分和善可亲。
  这可亲的面孔对于唐陆来说,极为陌生。师父长什么样?她想象过很多次。俊美的想象过数百遍,丑陋不堪的也想象过不少回,后来甚至还曾想象师父的面具底下是一张被毁容的脸。如今,师父自己摘下面具站在她面前,比她想象中的形象还要美好、高大。但是,师父今天不是来满足她一生的孺慕之情,而是要以出卖她为立身之功,在宇文泰手下谋个好出路。
  一霎时,唐陆觉得天地都崩塌了。她慢慢拔下右肩上飞刀,又从怀里掏出一柄一模一样的飞刀,细抚双刀纹路,如同梦呓般道:“师父,你要是跟我明说了,我会自己把头割下来给你!”
  青袍人有些沉默,道:“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
  四周护卫早已被惊动,府中甲士全部出动,举着火把将书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刀出鞘,弓开弦。一片肃杀之气。
  宇文泰从书房走了出来,在重重护卫中仰头看着屋顶。他咳了一声,道:“你是高丞相麾下的唐陆姑娘吧?闻名已久,今夜始得一见。姑娘这一身武艺甚是了得,不如归附了某家!”
  唐陆大笑,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笑声疯狂,渐渐如夜枭唳空,凄厉无比。她一边笑一边说:“我若答应归附,你信么?”最后三字大喝出声,竟有金石之声。
  韦叔裕从宇文泰身后走出来,笑道:“唐陆姑娘杀掉高欢,我们自然相信!”
  “孝宽不可如此!”宇文泰急急道,“唐姑娘只需回东魏取来一名将领首级。此前种种,某家便既往不咎!”
  唐陆笑声一收,冷冷道:“唐家堡没有背主的弟子!”
  “有骨气!”宇文泰赞道,双手一拍,“给我抓活的!”
  唐陆将自己的飞刀重新揣进怀中,迅速拔出左肋飞刀,大声道:“唐陆不欠任何人!”将两柄飞刀一甩,飞刀带着血光直射青袍人。然后双臂一震,黑黝黝的暗器自全身上下飞出。
  青袍人轻松接下飞刀,只是一见黑黝黝的圆形器物,立刻跳下屋顶,大声道:“这是霹雳弹,快快散开!放箭!放箭!”
  他的警示还是晚了,院中甲士没用手接,却用刀剑使劲砍了上去。然后轰隆隆一连串炸响,硝烟弥漫中,一地断肢残臂。
  宇文泰被韦叔裕扑倒在地,身后又有亲兵用盾牌遮住,才免于受伤,只是众人都闹得灰头土脸,甚是狼狈。
  弓箭手在慌乱中射出的羽箭失了准头,四散开来,显见并未射中目标。烟雾未散,屋顶上已经不见了唐陆的身影。
  宇文泰怒道:“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来人,封锁长安城,死活不论!”
  青袍人道:“丞相现在下令已然晚了。唐陆轻功天下第一,她要走,没人追得上!”
  宇文泰道:“难道就放任她离去不成?”
  韦叔裕道:“不如这样,我们放出风声,说唐陆来长安行刺,因感丞相恩义,自行退走!”
  宇文泰点头称善。
  青袍人抚掌道:“韦大人好计。高欢探得消息必然生疑,唐陆无路可逃矣!”
  众人商议已定,自然分头行事。
  唐陆带伤逃出长安,直奔洛阳。谁知进了东魏边境,立即遭到追杀。她略加打探,得知高欢疑她投敌,不得已转头逃进了深山。
  从前是我刺杀别人,如今是别人追杀我。世事便是这般奇妙,总有还债的时候。唐陆身上新伤叠旧伤,行得数日终于力竭。她倚在树下,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照得她的脸如纸一般苍白。此时的唐陆早已心灰意冷,茫然回想一生所为,惨然而笑:生不知父母,死不知善恶,我这一生算什么?是个笑话么?她取出怀中飞刀,摩挲了几下,道:“唐陆此生,是个梦啊!”反手一刀刺进胸口,慢慢倒了下去。
  云遮月华,山林中越发森冷,一切归于黑暗与沉寂。


五月吧第十五届群杀《木人神兵》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35帖)

(作者:流年;提交人:苏楠;提交时间:2013/4/11 11:44:27)

第二轮奕仙庄战区:情劫(贴杀唐寂, 参评)

情劫
  
  楔子有点短
  
  弈仙山庄的后山有个悬崖,悬崖的尽头一个孤石挑出去了一丈有余,孤石的端头仅有一尺来宽。此刻我就站在这端头,每当我静不下心来的时候,我就喜欢站在这里,是不是只有死亡的威胁才能让我重归空灵?
  
  风很大,吹的我的衣裳猎猎作响,我背着手,望着远处,终究还是忘不掉啊,十年的岁月,除了让我的剑术更加高明,内力更加深厚之外,别的根本没有改变什么。

  
  壹
  
  我叫弈小满,我是个天才,武学的天才。真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吹牛,这是事实,像我这种豪门世家子弟,原本是不屑于去解释什么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六岁就能造出木人,十四岁就觉得机关术没有什么搞头改修剑术的孩子还不是天才么。我那师傅告诉我,以我的天分,只要能够参透天地情三劫,我将会成为一个非常伟大的人。那还不是小意思啊,你说对吧。
  
  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七岁了,剑术也算有些小成,我老爹专门去村口的旧货市场为我淘了一把古剑,卖剑的那老头说是他爷爷的爷爷的师父留下的宝物,还能斩妖除魔。我很喜欢,剑身上刻着两个大字,可我不认识,你别以为我不认识字,什么四书五经,我十岁那年就倒背如流,可这剑身上的字,我真不认识。
  
  也有人不懂装懂,村口那个卖书的刘三居然说这不是字,是花纹,还背地里说弈老大真是个傻子,花十两银子买个假货。
  
  我这个人,最是孝顺,居然辱骂我老子,所以我趁着刘三媳妇上茅房的时候,用我新学的风雷神掌隔了三丈劈了一道掌风过去,茅房垮了,全村的人都看到刘三媳妇光光的白白的大屁股。
  
  有时候,人太出名反而不是好事,全村的人都知道是我干的,也是,这方圆百里,还有谁能有这份功力?大家用屁股想就知道是我。老爹赔了刘三二十两银子,又给我二十两银子,打发我出来避避风头。
  
  其实我很高兴能够出来闯荡江湖,我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侠客,实现自己的理想。其实我一直有个理想,那就是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侠客,以我所学,拯救万民于水火。你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也不要认为我说的全是空话不实际,你懂不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我认为对的事。
  
  江湖还算平静,我出来晃悠了快半年了,除了帮那对卖艺的父女打跑了几个街头混混,就是帮刘员外家干掉了一个小毛贼。人生若是这样,那可是真无趣,可笑刘员外还想把他女儿介绍给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怎么可能留在你家荒度一生?
  

  贰
  
  听说沿海有很多人失踪了,很多村落一夜之间数百人消失不见,官府查了几个月也没有头绪。嗯,肯定大有问题,凭我的经验,一定是出现了大事情,这正是体现我辈学武之人价值的时刻,我必须立刻赶去,免得再有无辜的人受害。
  
  不远处,小小的一个渔村,我心中一紧,莫非又是一个空村子?这几天我沿着静海城走了一圈,沿海的这些小村落十有七八没有人烟,有些村落里甚至有刚摆上桌的饭菜,有什么事情使得这些人全部消失不见呢?
  
  小村子里依然没有人,一支梭子还挂在补了一半的渔网上。我四处查探了一番,不由得大为失望,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也没有抢掠的痕迹,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就好像全村人都出去走亲戚一样。
  
  我蹲在灶台前,撅着屁股去吹柴火,其实我真的不会做饭,我只是把生的东西烤熟或者直接放在水里煮熟,然后加点盐,仅此而已。
  
  当我端起那一大海碗的咸鱼饭,刚准备大吃一口的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我放下海碗,向着声音的方向窜了出去,顺便在饭桌周围布下了几个小机关。
  
  周围晃悠了一圈,毛都没看见,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太紧张太累了?我使劲的晃晃脑袋,自嘲的笑笑。推开门,准备继续享用我的咸鱼饭。
  
  屋里,一个白衣的女人,撅着嘴站在桌前,中了我的机关了,披肩的长发配着及眉的刘海,一双大眼睛颇有怒意的望着我。我喜欢这个女人,但是老娘在我出门时再三叮嘱: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老爹也不停的点头,我就知道,老娘的话是对的。
  
  但不相信女人不代表不能被女人吸引,我几乎是傻傻的盯着她。终于她有些恼怒了:“你打算一直这么盯下去么?”我回过神来,赶忙伸手在嘴边把口水擦掉,长呼吸几下,心才跳的不那么厉害了。
  
  我大摇大摆的坐在桌边,将我的咸鱼饭拉到桌边,筷子在桌子上重重一顿,开始往嘴里扒饭。我得赶紧吃完,才好有时间跟这个美女说话,不,是审问,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审问如此的美女?
  
  才扒了两口,我突然听到咕咕的声音,抬头一看,美女嘴巴正轻轻的动着。看我发现,美女俏脸一红,转过头去,不说话。不会吧,这美女难道肚子饿,方才只是想偷我的咸鱼饭?对了,这种小儿科的机关都挣脱不开,显然对我没有什么威胁嘛。于是我很帅气的打了一个响指,动了下手。
  
  美女气鼓鼓的坐在我的对面,死死的盯着我,哦,是我的咸鱼饭。
  
  我望着美女:“你是不是饿了?你是什么人?你不会做饭吗?为什么要偷我的咸鱼饭?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这干什么?”
  
  美女有些不耐烦:“你有完没完,问这么多,就算我想回答,也不晓得先回答哪个啊?”
  
  我嘻嘻一笑,抓抓头:“那你随便回答一个问题吧。”
  
  美女哼了一声:“我饿了。”
  
  我一指灶台,那里面还有一点饭,窗口还挂着几条咸鱼。
  
  美女脸一红:“我不会做饭。要不然也不会打你咸鱼饭的主意了。”
  
  我很纠结,望望我那一碗咸鱼饭,又望望美女。终于还是将海碗推了过去。美女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全无淑女形象。
  
  我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这么饿啊,你干什么的啊。”
  
  美女含着一口饭,一边嚼一边回答:“我是个侠客,为了东海龙王而来。没想到这些村落里都没人了。”
  
  我抓抓头:“我好像也是为了这些村落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东海龙王的事?”
  
  美女舔舔嘴,打了个饱嗝,将筷子递给我,又将碗推了过来:“谢谢你的咸鱼饭,看在你这碗咸鱼饭的份上,我就跟你讲讲东海龙王的事情吧。”
  
  是不是饿了啊,虽然这是一个海碗,但你只吃了十分之一就饱了。不管了一边吃一边听。
  
  美女轻轻理了理刘海:“我叫明玉,是个侠客。这次听说沿海不断有村落没人,所以就过来追查一下。没想到遇见了东海龙王。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我用力的扒着饭。明玉看见我的吃相,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有什么好笑的,有没搞错,好吧,我承认这两天我没吃过米饭,但是你刚才的吃相未必比我好几多。
  
  我瞪了明玉一眼,明玉忍住笑:“好吧,看你方才身法不错,而且机关术也有一定的修为,那我就准许你跟我一起调查东海龙王的事情。”我简直无语了,你连最基本的机关都挣脱不开,还要我跟你混。不过话说有个美女一起调查,也不错。
  

  叁
  
  明玉是个很不错的女人,美貌自不用多说,什么温柔啊,什么善解人意啊,都不足以说明明玉的性格,当我觉得明玉应该笑的时候,明玉一定在笑,当我觉得很失落的时候,明玉会主动来宽慰我。我和她一起走过海边的每一个村落,一起打跑山贼,虽然没有遇见她说的东海龙王,可是我依然很快乐。
  
  我怀疑我变坏了,有时看着她的背影我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刘三媳妇光光的白白的大屁股。有时候我们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用指尖装作无意去触碰她的指尖,更让我羞愧的是,我居然在烤鱼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用手肘去碰他那鼓鼓的胸部。
  
  我缩在床上,双手抱头,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居然成了色中恶鬼。心里突然有个声音:“不过话说那柔软的触感还是真舒服。”
  
  呸,弈小满,你这个畜生,我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明玉那么好一个女孩,温柔美丽,阳光。那声音邪恶的说道:“这么好的女孩哪里去找,弈小满,去占有她。”怎么占有?那声音:“用催魂咒让她自己脱衣服。”
  
  我抱着头从床上跳起来,狠狠的扇了自己十几耳光,但是不奏效,满脑子里都是明玉笑盈盈的面容和刘三媳妇白白的大屁股。我再也忍受不住,那个声音不停的在我心里叫:“去占有她,占有她。”
  
  我大叫一声往门外冲了出去,木门嘭的飞了出去,我捧着头连声大叫,朦朦胧胧看到海,什么都没想就蹦了进去。
  
  燥热的身体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我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耳边也听到明玉焦急的喊叫,我浮出水面,看见明玉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俏丽的脸上满是惊慌,见我浮出水面,快速的游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便往岸边游去。
  
  海水将她白色纱裙湿透,紧紧的裹在身上,玲珑剔透。我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拉过她奋力前游的身体,紧紧的抱住,她吃惊的望着我,我扳过她的头,亲在她的唇上。
  
  她立即给了我一个耳光,用力的挣脱我,满脸通红的跃出水面,飞到岸边,在沙滩上坐下,双手抱腿气呼呼的看着我。
  
  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愣愣的浮在水中,望着不远处的明玉,脑中一片空白。
  
  不晓得过了多久,明玉缓缓说道:“我冷了,我不会生火。”
  
  我连忙手脚并用爬上岸边,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我们回去吧。”
  
  明玉换了身衣服出来,看我依旧望着火苗发呆,走到我身边坐下,叹口气:“小满,我不怪你,我们不合适。”
  
  我回头,跳动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复杂。喃喃问道:“为什么?你未嫁我未娶。”
  
  明玉微微一笑:“小满,你有二十岁没有?”
  
  问我这个,难道是嫌我太小?摇摇头:“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八了。”
  
  明玉幽幽的叹口气:“我已经过了二十八了。”
  
  我一愣:“你有那么大?我一直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呢,不过我不在乎。我听村口的王来五说女大三抱金砖。”
  
  明玉盯着火苗:“我是个不祥的人,我一出世,家里所有的亲人都死于兵灾,救我出来的人在我三岁的时候也死了,之后凡是收养我的人不到一年也是家破人亡。六岁就一个人流落江湖。”
  
  她的话音中带着伤感,我心中只觉得特别难受,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我身上一般,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居然没有挣扎,还轻轻的将头靠在我肩头,继续说道:“你不要不相信,这是真的,不信你拨开我的刘海。”
  
  我伸出手刚触到她的刘海,却又缩回,将她搂的紧了些:“我不怕,算命的说我会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你能在一年中生出五个孩子,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明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又满脸通红的挣脱我的怀抱,面对着我,双手轻轻的分开刘海。我倒吸一口冷气,绝美的脸上方,眉头上一寸,各有一个突起,约一寸高,额头上青筋毕露,甚是恐怖。明玉缓缓放下刘海,静静望着我。
  
  我一笑:“真是恐怖的额头,还好用刘海遮住了,姐姐你很会打扮嘛。”
  
  明玉苦笑:“不遮住,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我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很认真说道:“今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我家在地方也算是名门望族。谁敢对你不敬?”
  
  明玉将我双手拿下来:“你知道我身份么?我的敌人可不是你家可以对付的了的。我姓刘,我父亲是刘裕。”
  
  我心中一惊,刘裕?那她岂不是?我脱嘴而出:“那你不是我的公主姐姐了?”
  
  明玉点点头:“是的,我就是前朝公主刘明玉。如今是朝廷的头号重犯。”
  
  我心中一宽,这几个理由算什么啊。我还怕你不喜欢我呢。年龄从来不是问题,隔壁村朱员外比他老婆大了四十岁呢,我们俩这点差距算什么啊。至于额头,刘海遮住就完了,我又不傻,没事非要看着玩干嘛,至于不祥这些,开玩笑吧,谁能克得了我啊,师傅说我福泽深厚,一生只要度过三大劫就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原本我也当他随口说说,可是这几个月行走江湖才知道他原来是世间最有名的铁口神断。那么一个伟大的人怎么会被自己女人克死呢?至于朝廷,那更不用担心了。我们大不了流浪江湖,做对神仙夫妻也不错嘛。
  
  明玉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幽幽的叹口气说道:“你真的不介意这些?”
  
  我摇摇头,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谁不想娶个公主做老婆,付出一点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是真的喜欢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了,别的又算什么呢?
  
  明玉转过身,握住我的手,很认真的跟我说:“若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就要帮我一个忙。”
  
  “那当然,我连你的年龄,缺陷,身份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你做的呢?”
  
  明玉笑了,我很开心,我喜欢看到明玉笑。
  

  肆
  
  东海龙王明天会出现在龙湾村,我们要过去杀了他,拿到一枚令牌,就能登上去蓬莱仙国的客船,在那里不会有烦恼,不会有忧伤,我和明玉就可以长生不老,长相厮守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当明玉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偷笑,我从来不信会有什么蓬莱仙国,从来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过明玉既然这么想,我也要帮她实现她的梦想,何况东海龙王也不是什么好人。
  
  啊,他就是东海龙王?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一个那么矮小猥琐的人,纵然披着一件华丽的披风也全然没有一点首领的气概。
  
  明玉轻声跟我说:“他就是吴红英,也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抓抓头,好吧,就算是吧,可是他为什么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而是一个人面对我们,好像晓得我们要来一样。
  
  吴红英微微一笑:“玉茗,你这么急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来伏击你的好吧,什么叫我们找你来,等等,玉茗是谁?
  
  却见明玉轻轻甩开我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我想要回我的东西,所以约你来,这个地方叫龙湾,我钻研过相术,这里正是你的葬身之所。”
  
  吴红英冷冷的说道:“你是我徒弟,即使把我带到这死地,又能奈我何。”我一惊,明玉要杀她的师傅么?这,这。
  
  明玉冷冷一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了。”
  
  吴红英望了她一眼:“你倒反应很快。不杀你,我这二十几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怪只怪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听我的,为什么要暗自培养势力反抗我。”
  
  明玉冷笑一声:“我一手创立的蓬莱仙国,为什么要受你控制?我才是万众心中的女王,我才是教众心目中的龙王。你只是一个神棍,有什么资格做蓬莱仙国的国王。”
  
  吴红英大怒:“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乱葬岗了,没有我,你凭什么做东海龙王?”
  
  明玉居然就是我们一直要打的东海龙王?那个劫走数万人的龙王?我呆呆的望着明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玉哈哈大笑:“因为我天生异像,这是天注定,你凭什么跟我争。”
  
  这是那个温婉似水的明玉么?笑的那么张狂,我的心中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极不好受。
  
  吴红英也大笑:“你不过是个畸形儿罢了,当年我建立神教,神功还未大成,无法形成龙形,所以借你的畸形来哄老百姓入教而已,你也敢说天注定。你看我是谁。”
  
  吴红英大喝一声,却见一条巨大红龙隐然出现,将他笼罩在龙的虚影之中。明玉冷笑一声:“你且看看我是不是天注定。”双目怒睁,刘海无风自起,额头青筋爆出,甚为可怕,明玉大喝一声,竟然也有一条白色的巨龙罩在他的身上。
  
  我倒吸一口气,传说中的龙形拳。吴红英喋喋一笑:“没想到你居然偷学了我的化龙神功,好,我便看看你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地步?”怒视着明玉。一道红色的拳劲击向明玉,明玉大喝一声,一道白色拳劲迎了过去。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两股拳劲撞击在一起。我举起右手挡住自己的脸,在巨大的狂风中勉强站着。
  
  好容易站稳,却听得明玉大喊:“小满,你为何还不出手?”
  
  我犹豫了下,喊道:“为什么你要骗我?你才是真正的东海龙王。”
  
  明玉的俏脸已经涨的通红,成红色的拳劲也不断的向她逼近。
  
  我心一软,吴红英一直在幕后指使,渔村那么些人失踪与他脱不了干系,先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我从背后摸出数十根竹签,大喝一声,如利箭一般射向吴红英,只见他拖着明玉不断的腾挪,我的竹签没有一根射中他,歪歪斜斜的全部射在地上。一百零八根竹签很快射完了。虽然无法伤害到他,但他要躲避我的攻击,明玉那边却好了很多,又将拳劲推了回去。
  
  吴红英连连怒吼,突然从口出吐出一口鲜血,猛地收了拳劲,身子一侧,拳劲贴着他的身体击了出去。明玉不提防他突然松劲,身子往前一个收势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还未站稳身体,吴红英已经一爪抓住了她的咽喉。明玉眼中竟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吴红英得意的笑道:“没想到吧,龙拳的速度那么快,怎么可能躲得开,你想的真好,啧啧,用龙拳拳劲拉住我,再找个会暗器的人来攻我。没想到我留了一招吧,这招天魔大法你不会吧。哈哈哈哈。龙拳撞在一起撞的确是不死不休的,谁敢松手谁就会被两股拳劲击中,可是天魔大法可以提高三成的速度,所以我避开了,哈哈哈哈。”
  
  我缓缓拔出那把古剑,转身望着吴红英:“老道,放开那个女孩。”
  
  吴红英也转过身,看了看我手上的剑,脸上颇为诧异:“你手上的居然是纯均神剑,怪不得这个死丫头看上了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把剑叫纯均啊,我当然知道,这是名剑啊。看来我老爹还是很有水准的嘛,我挥舞了下纯均,也不想说啥,冲过去就是一剑。吴红英哼了一声,微微一动身子,想要躲开,却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我那一剑不偏不倚的正好砍在他的脑门上,他连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便挂了。
  
  明玉拉开他的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狠狠的两脚踢在吴红英的尸体上,嘴中骂道:“该死,叫你抢我的蓬莱仙国。”
  
  我默默的看着明玉,心里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是难受么?还是气愤?我也不晓得,我只晓得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不想再看到明玉,哪怕一眼。
  


  尾声有点长
  
  风吹的越发大了,我终于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沈故渊给我来了信,她五年前已经降了萧衍,提出一个条件就是找到我的下落。在这弈仙山庄,我还能呆多久呢?
  
  我苦笑一声,当初若是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该有多好,我现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是什么来历,甚至我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刘玉茗?还是刘明玉?也许师傅说的对,这辈子最难过的就是情劫,十年了,却依然难以忘记,闭关超过三天,满脑子就全是她的影子,一颦一笑一个眼色,这些年,对她的恨意渐渐的淡了,我却晓得,我陷得更深。
  
  周围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根本不知道,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她,我,到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直到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气声,我才惊醒,什么人能够来到这里?若是方才她出手,我岂不是必死无疑?我不敢转身,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那声音依然幽幽的说道:“你真的已经忘记我了么?居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原来是她,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听出来?虽然过了十年,但每时每刻她的声音都仿佛在我耳边,却没有听出那一声长叹。
  
  我转过身,还是那个披肩长发,厚厚的刘海,穿着一身白衣的她,宛如当初。我笑了笑:“你穿成这样做什么?怕我认不出你么?”
  
  明玉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一生要克服三个劫数,我想这十年的功夫,天地两劫你肯定参破了,我怕你连情劫都参破了。”
  
  我耸耸肩:“难道我没有参破么?”
  
  明玉笑了:“显然没有,你若是参破,又怎么会每隔一天就要到这里来发呆一个时辰。”
  
  我吐口气,攥紧了拳头,望着明玉。
  
  她微微一笑:“你放心,你的门人弟子我没有伤害,我只是用*魂大法,他们就老老实实的说了。”
  
  我松了一口气:“*魂大法么?当年我发狂那次,你是不是也对我用了*魂大法?所以我才控制不住?”
  
  她假叹一口气说道:“是啊,可是原本不应该奏效的,因为你的定力很强,刚见面那次我就用了,但是没用。但那次成功了,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我。”
  
  我有些许生气,但随即莞尔,比起被利用,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望着我,很认真的说:“我找了你五年,只是为了当面跟你解释清楚。”
  
  我望望她,不置可否。明玉接着说道:“说起来,我只骗了你两件事,一个是我自己便是东海龙王,一个是我的真实名字,我叫刘玉茗,其他的也算不得骗吧。”
  
  我仔细想想,还真是,除了她的身份和名字,别的还真没骗我,杀东海龙王是我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去的,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明玉,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刘玉茗。刘玉茗嘴一噘:“倒是你,对我没有一句实话。你家也不是什么贵族世家,不过是一个小村子里的一个小地主而已。你那时也不是差一个月十八岁,你根本就才十七岁。另外你也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要不怎么那时你一声不吭一走了之?”话未说完,两只大眼睛便含着泪水,盈盈欲下。
  
  我傻了,这么说,这还是我的不对了,是我骗了你,合着我这十年闷气还得怪我自己啊。这是哪门子道理啊。我想要争论两句,却有想起我老爹偷偷告诉我的,千万别跟女人吵架,一来吵不赢,二来吵赢了也没用。
  
  我长长叹口气:“权当是我错了,你此次找我,所为何事?”
  
  刘玉茗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孤石根部。稍微迟疑了一下,却又嫣然一笑,大胆的迈步走过来,将我轻轻抱住,头埋在我的胸前,柔声说道:“萧衍告诉我你在这里,于是蓬莱仙国便换了主人。以前我名利心太重,只想做一国之主,光复我刘家的江山。这十年来,我每一日都在煎熬,终于被我悟透了人生。我想回到你的身边,你还要我么?”
  
  这个世界上,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软话,古今多少帝王败在女人手里,都只是因为耳根太软。此刻我赤裸着上身,躺在沙滩之上,和玉茗又回到了我们当初相遇的那个渔村,做一对普通的渔民夫妇。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情劫,又想起师傅严肃的面孔。只是一个公主愿意为你下厨做饭,我还追求什么呢?情劫,不过也罢吧。
  
  玉茗赤着脚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突然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年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能杀死我,你还冲上来一剑,你真的不担心我么?”
  
  我有些头疼,不是已经如胶似漆了么?怎么还惦记这个事情?
  
  玉茗见我不吱声,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那时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叹口气:“我自然有把握他动不了你,否则我的机关术不是白学了么?”
  
  玉茗仔细想了一会,用力把我拉起来:“我没见你用机关术啊,啊,是不是那些竹签?”
  
  我猛的跳起来,撒腿便跑,叫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不会告诉你的。”
  
  玉茗也起身,跟在后面追我。
  
  沙滩上,留下脚印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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