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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1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36:22)

10,《莫写意后宫斗群芳》 (作者:胡长老)
1



自从莫写意混进宫后,深得皇上宠爱,以致后来完全冷落整个后宫,这自然在宫中引起了非议。后宫历来就是流言横行,争风吃醋的地方。其他人还好,田静如却坐不住了。



田静如越想越气,本来是自己正得宠,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想到如今急转直下,想见皇上一面都难。“莫写意啊,莫写意,你这一招用的真狠,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她转念一想,此事不适合自己出头,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妃子,虽然得到皇上的宠信,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假如一个不小心,还会让别人落了口实,说自己跟莫写意争风吃醋。看来此事只有让皇后出面才是完全之策,而且皇后毫无机心,只要自己稍微动点口舌,完全能够达到目的,被自己所利用。



这一次皇后却将田静如的话听进去了。因为在莫写意这件事上,已经引起了后宫的众怒,就连皇后都受到了波及。在以前虽然皇上宠幸田静如,但至少还能够顾及到其他人的感情,尤其是皇后,每天还是会来有所问候,有时还会在自己的寝宫留宿。可是自从莫写意进宫以来,皇上从此再也没有来后宫一步,就连自己都很难见上皇上一面。



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再怎么说她是一国之母,这件事,理所当然应该由她出头,否则后宫恐怕永无安宁之日了。想到这,皇后立即令人更衣,带了一群丫鬟直奔云境宫。



此时云境宫,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了。这时,突然听到宫外丫鬟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她?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干嘛?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皇后带着几个贴身丫鬟闯了进来,扫了一眼齐述及躺在一旁的莫写意,脸色甚是凝重。



齐述见状,笑脸相迎道:“皇后这个时候到云境宫来有什么事?对了,皇后吃了晚饭没有,要不坐下来一起吃?”说罢转头对侍奉在身边的宫女道:“还站着干啥?还不赶快去给皇后准备一副碗筷?”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正欲走下去准备。



皇后冷哼了一声。“谁是上这来吃饭的。”



齐述冷笑了一声道:“那你是来这干啥来了?”



皇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双凤目紧紧的盯着齐述。“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我且问你,你为何半月以来都不踏进后宫半步?”



齐述一双筷子举在空中,听到皇后的询问,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我说你心急火燎的赶来云境宫为了何事,原来是想朕了。放心,过几天等莫妃醒了过来,我一定好好的去陪你几天。”



想到这,皇后心里一横,罢了,这次就大胆一回吧。“呸,狗屁的莫妃,我看她脸色那么红润,哪里像是半点有病的样子,分明是在装病骗取皇上的怜悯,我猜恐怕,此时她昏迷不醒,等皇上一走,她就生龙活虎了吧。”



齐述一听此言,勃然大怒,右上往桌子上一拍。“住口,你的意思是说朕有眼无珠,连别人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都分不出来?”



皇后看到皇上发怒,也害怕起来,可是她这次是铁了心了。心想自己是堂堂的皇后,皇上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说时迟,那时快。皇后突然扑向莫写意,齐述反应过来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莫写意被皇后推倒在地上,皇后使劲抓住莫写意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快给我醒来啊。”



齐述这时是动了真怒,一把抓住皇后的后肩。皇后吃痛,抓住莫写意的双手不自觉松了开了。



齐述一把就将皇后摔了出去。“你疯了吗?你这个疯婆娘,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这么没有肚量,你还怎么做后宫的表率。别说她现在昏迷不醒,我照顾一下她本来就是应该的,就算她是清醒的,我身为一国之君,想临幸那位嫔妃还要你来做主吗?”



皇后这一摔着实不清,鲜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她用衣袖抹了抹嘴角。“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我是不够大度,那也是你太过偏心的缘故。”



齐述这时已经是气急败坏了,他将莫写意扶起来重新在椅子上躺好。“来人啊,快帮我将这疯婆娘赶出去。还有,她已经得了失心疯,已经不适宜于再当后宫之主,替我去将她的凤印收回来。”



皇后的凤印被没收,这一消息立刻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的不平声立刻销声匿迹,大家只敢在私底下喁喁而语,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不满了,皇后的例子就在眼前。



可是田静如还不死心,她见皇上竟然为了莫写意连皇后都不当一回事,这令她更加嫉妒,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写意将皇上的心夺去,她一定要有所行动。对,父亲,这个时候只有依靠父亲的力量来给皇上施压。于是她连夜给田涵诚一封私信,添油加醋的说齐述如何宠幸莫写意,将整个三宫六院都冷落了下来,不仅不理朝政,就连皇后都成了牺牲品。



田涵诚接到田静如的私信,他并没有他女儿那么担心,反而心里暗暗叫好,皇上宠幸莫写意不理朝政这是好事。自古那些败国的君王无不是因为后宫出了问题。他本打算袖手旁观,由他闹去,可是这件事情牵连到自己的女儿,他又不得不管,假如自己的女儿得宠,于自己是不是更加有利呢?权衡再三,他决定联手众门生,给皇上上一道万人书。



次日早朝,只见田涵诚率领一干门生早早的侯在朝堂,所谓的万人书,不过是劝他不要莫要因一人而视后宫如无物,要以国事为重罢了。说什么乱后宫乱则朝廷乱,朝廷乱则天下乱。



齐述不管不顾,只是时不时的差人给田静如送些金银珠宝,暗中稳住他们父子。



田涵诚见皇上并没有冷落自己的女儿,后宫则继续鸡犬不宁,这正是他喜闻乐见的,如此一来,他两方面都称了心,因此也就由他闹去。



他修书给田静如,叫她不必过于担心,皇上顾忌自己的势力,绝不会冷落她的,其它的,他爱怎么闹就让他闹,让她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好了。



见到父亲的回信,虽然心里十分不满意,可是父亲既然如此说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她心里暗暗起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2





田静如见父亲并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给皇上持续施加压力,那么一切只有靠自己了。可是到底应该如何下手呢,她一时也没有主意。皇上日夜守候在莫写意的身边,自己想接近她肯定是难于登天。就连皇后都无法让皇上回心转意,而且还碰了一鼻子灰,连凤印都被没收了。自己虽然前段时间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分量无论如何还是比不上皇后的。



那么到底应该怎样才能令皇上回心转意,从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呢。饶是她富于心机,一时也没有想出一个完全之策。



因为有了这个心结,她整日茶饭不思,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扳倒莫写意的事情上。主子不开心,身边的丫鬟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总是动不动挨到田静如的拳打脚踢。



这时跟在田静如身边的傲梅给田静如出了一个好计策。田静如进宫时,身边带了三个贴身丫鬟,分别是傲梅,幽兰和淡菊。



“我们何不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只要我们威逼利诱,不怕那些黄毛丫头不就范。更何况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谁也怀疑不到小姐头上。”



田静如咯咯的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片子还有些办法,好吧,这件事就由你们三个去办吧,记得千万要掩人耳目,不能让外人发觉。等我做了皇后,少不得你们几个的好处。”



田静如等傲梅几人下去之后,越想越是得意,想着自己今后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独得皇上万千宠爱,那架势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后。



傲梅三人得到田静如的命令,日夜在云境宫守候,琢磨着可以下手的人选,最后她们一致选定的对象是一个叫小红的宫女。云境宫莫写意的衣食起居是由她负责,只要买通了她,那么要下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小红轻易不出云境宫的大门,想要接近她却是十分不容易。傲梅三人在云境宫外昼夜潜伏了好几天,丝毫没有下手的机会。



也是合当有事,这一日,莫写意的药用完了,齐述令小红去王大夫那抓药。这些事本来平常是由其他宫女去办的,可是当时并没有其他丫鬟才场,而齐述又是个急性子的人,就命令小红去抓药。



小红一走出云境宫就被傲梅等人给盯上了,她们为了掩人耳目,只等小红走出云境宫里许之地,走进一个偏僻的花园,她们三人才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吓了小红一跳,她正欲问她们有何事。就已经被幽兰和淡菊架住双肩。为首的傲梅道:“不要说话,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田妃娘娘有事找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小红见她们一个个来者不善,心里先就慌了起来,心里想着呼救,可是又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由她们半推半押的带到田静如的面前。



小红抬眼一瞅,只见田静如傲慢的坐在大厅的上首,全身披金戴银,满头满脑插满了皇上赐给她的外邦进贡的细软,怀里揣着一只柔顺的短尾猫,那架势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



小红平日早就对田静如的心狠手辣有所耳闻,如今又摄于她那种气势,正不知她找自己到底有何事。



这时田静如阴阳怪气的发话了。“你就是小红?听说你再也有半年就可以出宫了,想必你父母早就日盼夜盼的盼着这一天了吧。”



听着田静如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小红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确实她自从十二岁进宫,眨眼已经有了五六个年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得到赦免出宫了。只不过田静如把自己找来突然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按理说这些事情不应该有她来操心啊。只有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声“是的,田妃娘娘。”



田静如咯咯的笑了起来。“很好,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去办件事情,办好了,我自然有重金酬谢,到时候你出宫后,你和你父母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假如办不好的话,哼,你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田静如伸出双指钳住断尾猫的颈脖,突然一用力,那短尾猫当场就脖子被掐断一命呜呼了。



那小红见田静如竟然如此残暴,早就吓的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说。“不知道娘娘要奴婢早什么事情。”



田静如将死猫丢在一旁,用手绢擦了擦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银铃般笑道:“我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你家主子如今不是昏迷不醒四处延医吗?正好我这里有从太师府带过来的良药一副,对付这些疑难杂症十分有效。你只要带回去给你家主子熬上副,服侍她喝了,你就算大功告成了。”



小红此次出来正是奉皇上的命令去王大夫那去替莫写意抓药的,没想到竟然被傲梅等人带到了这里。就算现在能立刻离开这里去王大夫那拿药也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回去,皇上一定会大发雷霆。她正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没想到田静如竟然说要给她药。不过她转念心想,田静如她凭什么好心要送药给她,莫非?莫非这药有问题?



可是见了田静如刚才的手段,她又不敢当场质问,只是嗫嚅着说:“只是,冷妃娘娘的药一直是由王大夫开的,不知娘娘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田静如听小红这么一说,顿时勃然大怒,她起身走到小红跟前,瞪着一双三角眼瞅着她,小红被她瞅的心里发毛,正不知道她要如何对付自己。



只见这时,田静如转怒为笑道:“我说你这小蹄子真是疑心病重啊,我是出于一片好心要救你家主子,你却怀疑我的药有问题。不错,往日我的确有点霸道,可是那也是身不由己啊,在这后宫里面,哪一个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不心狠一点,我还能活到今天吗?当初我们这一批一同进宫的秀女如今就只剩下我和你家主子了,所谓兔死狐悲,我关心关心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也是藏着私心的,大家都知道,皇上因为关心莫妃的病情,终日守候在她身边,我们这后宫皇上早已经置若罔闻了。你家主子能够早一日清醒的话,我也好早日见到皇上呀。”



小红见田静如言辞恳切,说的也确实在理,心想像你这么恶毒霸道,就是莫妃清醒过来,恐怕皇上也不会再对你垂青吧。但是这话她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再说如今她也确实需要这包药回去交差。至于田静如所说的事后要赠她金银财宝之类,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也绝不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人。



于是小红点头答应了替她去办这件事情,小红接过药包,由于还是不放心便大着胆子再次询问田静如这药确定没有副作用。田静如那里会告诉她那是毒药,只是说,“你放心便是,出了事尽管找我。”



小红怀揣着药包,同时也怀揣着无数的心事回到云境宫。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田静如竟然这么好心给她主人送药。可是田静如说的也确实合情合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们是同时进宫的,而且是那一批宫女中现今仅存的两个人。再说她本来正是得宠的时候,因为莫妃的昏迷而受到冷落也是事实。



再说自己又能怎么办呢?田静如绝对是那种言出不行的人,假如自己没有照着她话去做的话,那么自己是必死无疑,恐怕还会落个尸骨无存。但是万一,莫妃喝了这药出了问题怎么办?



自从自己跟了莫妃,她一直待自己亲如姐妹,没让自己受过半点委屈,自己进宫这五六年,从来没有跟过这么好的主子。



小红真是面临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最后她得出的答案是这样的,不给主人自己吃这敷药,自己是死定了,莫妃肯定不会出事。假如给主人吃这敷药,可能会面临二个结果,一,这是一敷毒药,莫妃当场毙命,那么自己也只有以死相报,不然自己愧对自己的良心。二就是这真的是田静如出于一片好心而赠的良药,莫妃未必就能醒过来,但起码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损害,那么就是皆大欢喜。



每个人在面临这种生死抉择的时候,都宁愿往好的一方面去想,这也算是趋吉避凶吧,因此小红决定冒险一试,大不了自己也以死明志。人在这个时候,其实思想是短路的,假如小红能够稍微清醒一点,她完全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只要说明其中的缘由,随便找哪个太医验验那包药就完全可以化解这次风波。



可惜小红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的潜意识里只有两个选择,做还是不做。于是。莫写意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那碗毒药,当夜口吐黑血不止。



3





莫写意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那碗毒药,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小红一颗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不禁暗自庆幸,看来只是自己虚惊一场,田静如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歹毒。就在她跪在地上感谢菩萨保佑的时候。突然一直昏迷在床的莫写意突然一声大叫打破了沉寂的黑夜,也惊呆了在一旁的小红。



可是更怕的还在后头,莫写意随即吐血不止。小红面对这种状况简直吓呆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害怕到了极点。再加上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首先感到的是极大的恐怖。



小红见莫写意狂吐几口鲜血后,然后又不省人事了。她简直怀疑莫写意已经死了,而害死她的正是自己。她感到整个屋子变得十分阴森恐怖。



她会不会变成厉鬼来向自己索命,要不是因为自己胆小懦弱,就不会被田静如利用。自己正是杀人凶手啊。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感到害怕。再加上当晚的夜风刮得床帘簌簌作响。更让她觉得是莫写意在向自己索命。



她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被身后的桌子绊了一跤,她也吓得尖叫起来。“贵妃娘娘,是我对不起你,求你不要这样吓我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这个时候早已惊动了在屋外休息的齐述,听到里屋里有动静,他急忙赶了进来,见到小红坐在地上又哭又喊,而莫写意则吐了满被子的血,他急忙赶到床边查看。这个时候莫写意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他急忙问小红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这个时候小红几乎已经是神志不清了,只是一个劲的拼命摇头,“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齐述见她这个样子,当下又急又气。暴喝道:“你还不快去请太医,去,去把王太医给我请来。”齐述想了一想又道:“慢着,你把张太医、李太医、杜太医、秦太医都一起请来。”他是想都请几个太医,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帮手。



小红本来已经神志不清了,被皇上一喝,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敢去太医院。好在当晚几个太医都聚在太医院一起研究莫写意的病情,这到省了小红多跑几趟路。



小红慌慌张张的跑进太医院,也分不清哪个是王太医,哪个是张太医,只惊慌失措的说道:“快快,赶快去云境宫,莫妃娘娘吐血了,吐了好多血。”



听了小红的话,几个太医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也来不及细问。他们也知道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有急急忙忙背了自己的药箱,跟着小红一起往云境宫跑。



等几位太医赶到云境宫时,莫写意又断断续续的吐了好几次血,齐述守在一旁,又是害怕,又是心焦。莫写意每吐一次血都将床被浸湿好大一块,他就给她换一次床被。



正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小红带着一群太医乌压压的赶了进来。



齐述急忙令王太医给贵妃娘娘就诊。王太医先是确认了莫写意还有气息,然后用一根银针轻轻的刺进莫写意左手静脉,拔出银针后只见整根银针已经乌黑。饶是王太医见多识广,也被如此剧毒吓呆了,急忙吩咐身后几位太医准备工具,他打算用蒸气浴的方法给莫写意驱毒。



王太医在这一群太医里面资历最高,深得皇上的信任。他的医术也令其他同行们心服口服,自然而然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首先,在王太医的吩咐之下,几位太医搬来一个大木桶。再令几个丫头烧水。等水烧到滚烫,再一勺一勺倒进木桶。齐述亲自试了水温,确定不会烫伤莫写意,又能达到驱毒的作用的时候再扶她坐进木桶。



不多一会功夫,整个木桶的水变得像墨水一样漆黑,就连齐述也被这剧烈的毒药惊得目瞪口呆。



就这样连续换了五六桶水,桶里的水才渐渐变得清澈起来。为了彻底将余毒排尽。王太医又用银针遍插莫写意身上所有血脉。只道确认莫写意身上已经没有余毒残留。



这样整整忙了一个晚上,只道第二天日上三竿,王太医才算舒了一口气,莫写意的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个时候所有太医几乎个个都是汗透重衣。王太医收拾完毕,等齐述替莫写意换好干净衣服再次上床躺好。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皇上,也算是莫妃娘娘命不该绝,中了如此剧烈的毒药,如果不是她因为事先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以致肠胃功能已经失去了很大的功能,因此当这剧毒下吼以后,才会引起强烈的不适,导致吐血不止,这让她已经排出了大量的毒药,反倒救了她一命。再加上发现的早,经及时抢救,才将莫妃娘娘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否则,恐怕华佗在世,也是于事无补了。”



齐述听了王太医的话,齐述一把抓住王太医的衣襟暴怒道:“怎么,你说是有人下毒。”



伴君如伴虎,王太医身处皇宫十几年,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经是波澜不惊了。“不错,莫妃娘娘的确是被人下毒所致。”



齐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一直以来的确是知道后宫黑暗,但是没想到竟然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自己日夜不离莫写意左右,竟然还出了这样的岔子。这要是自己假如稍有事情鞭长莫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查,一定要给我查清楚是谁下的毒。”



他又想起来眼前的是一群太医,于是挥了挥手道:“你们辛苦了,都下去歇息去吧。”等他想找小红分个清楚的时候,却发现小红不知道哪去了。



原来田静如已经知道莫写意并没有死,而且她心知肚明,皇上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这个时候她也害怕起来了。正不知道如何应付的时候,又是傲梅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再次在小红身上做文章,定下了一条遗祸江东的妙计。



要彻查此事,第一个要盘问的人就是小红,因为那晚的药是她去抓的,而每次的药都是她亲手熬的。齐述其实也早顾忌到了这一点,后宫深似海,争风吃醋的事时有发生,他也担心别人下毒,但是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当齐述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来,他立即恢复了理智,他立刻对小红进行盘问。而这个时候已经得到了田静如的面授机宜。



“什么,你是说是皇后指使你这么干的?”



“是,是的,皇后娘娘他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一个女人而耽误了政事。她还说她是为你的天下着想。”小红颤颤兢兢的说。



这正是田静如使出的一条金蝉脱壳的毒计,自己好借此脱身。小红虽然心地善良,不愿意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她又怎么能斗得过心机歹毒的田静如。她个人的生死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当田静如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受到了她的控制。如果她不照着她的话做,那么她们一家人就只有在黄泉之下相聚了。



他不相信皇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知道皇后虽然平日里有点针对他不能雨露均沾,但是她也是为了整个后宫的平衡着想,也没见有什么私心。再加上他们楚家一族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楚、田、詹、莫一起号称京城四大家族。这也是当初太后选择楚家嫡传长女作为皇后的原因。假若真是皇后做出此事的话。少不得朝廷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你说是皇后指使你这么做的,可有什么证据?”



“有。”小红慌慌张张的从腰间掏出几封书信。齐述拆开一看,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齐述盛怒之下,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好一个狠心的黄脸婆。”



原来那几封书信是田静如伪造的皇后与小红父母的书信往来。皇后在信里说小红不日即将期满出宫,希望他们能来宫里接她。



这也亏了田静如心机之深。皇后出自书香门第,自己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往日里少不得练些书法。田静如借机讨好皇后,向她讨了几幅墨宝,并暗地里模仿皇后的笔记。偏巧田静如在这些旁门左道上很有造诣,竟被她模仿的十分神似。



但齐述毕竟是一个心思十分缜密的人。“皇后既然讹你父母进宫,那么自然应该将这些书信毁掉万事大吉,她又为何会将这些书信交给你。”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她给我这些书信,是为了让我明白我的父母已经被她软禁起来,假如我敢将这些书信交给皇上,不照着她所说的话做,那么我们一家人就只有在黄泉之下团员了。”小红顿了顿又道:“皇后还说,皇后还说。”



“她还说什么?”



“皇后还说,就算我把这些书信交给皇上,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皇后说他们楚家是京城四大家族之首,如果皇上要动楚家,那么朝廷必将垮了半边天,那时江山就会动摇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竟敢要挟朕。”他飞起一脚将已经被他震裂的桌子踢的飞了出去,碎成几块。



小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田静如令她更害怕,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嗫嚅着说:“皇上,皇后娘娘其实早已经对莫妃不满了,我曾经听见皇后娘娘府上的丫鬟私下里窃窃私语说,皇后娘娘在府上藏着些什么稻草人,上面写着仇人的名字,好像正是莫妃娘娘的名字。她们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哼,都是一些茅山道士害人的把戏。”到这时候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他在心里想到,莫写意是从皇后府出来的,如今见她得宠了,自然心里不平衡,于是暗地里指使小红下毒,这是再合理不过了。

第二日,齐述立即携带上官飞领着一批禁卫军将皇后府邸围了起来。齐述与上官飞闯进来的时候,皇后正在抚琴,只听琴声悠悠,响彻华府。皇后的琴艺是一绝,在整个后宫是首屈一指的。可惜今天的来人并非是来听她弹曲的。



“皇上,你今天怎么上这来了?”她本来十分欣喜,可是抬头一看齐述满脸怒容,而且身边跟着上官飞与禁卫军侍卫。她立即知道情形不对。



齐述理也不理她,下令一声“搜。”顿时禁卫军立即向潮水一般四散而去,在皇后府翻箱倒柜起来。



皇后娘娘见到如此场面,满头雾水不明就里。“皇上,你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还要问你是唱的哪一出呢,怎么敢做就不敢承认了?”齐述大手一挥,将那几封信朝皇后脸上掷去。



皇后拾起来一看,见信上笔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而且署名赫然竟是皇后楚宜卿,这让她更加糊涂起来。“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并不认识什么小红啊,我接她父母进宫做什么啊?”



“哼,你不要跟我装蒜了,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照这样说,只要朕宠爱谁,你就要毒死谁了?”



皇后到这时候才算明白一些了,她也听说了莫妃被人下毒未遂的事情了,这么说,皇上是怀疑自己下的毒了?真是躺着也中枪。楚皇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啊,我并没有下毒害莫妃啊。”



“怎么不打自招了?你怎么知道就是莫妃呢?”齐述冷眼相向。



皇后被瞧的心里发毛,急忙解释道:“莫妃中毒的事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可是的确不关我的事啊,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怀疑我呢?”



齐述冷哼一声。“无缘无故,那这些书信你怎么解释?”



“这肯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我,我绝没有写这些信,皇上你仔细想想,假如这些书信真是我所写的话,我一定会将它们都烧毁,怎么会让它们落到皇上的手上呢?”



齐述仰天打了个哈哈。“这都归功于你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好母亲啊。你不是说你们楚家撑起我江山的半边天么,你自然肆无忌惮了。”



皇后正欲争辩,这时上官飞在齐述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回过头,一个禁卫军将手里捧着一个玩具模样的稻草人。



齐述一把接过将它甩到皇后面前。“这下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后捡起来一看,只见那稻草人脑门心口涌泉穴插着好几根银针,身上还贴着一张字条,写着莫写意三个字。正是“自己”的笔迹。



齐述沉下了脸道:“你身为国母,竟然心地如此龌龊,已经不适合于再教育孩子,从明日起,你就搬往冷宫,皇子交与田妃抚养。”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上官飞离开了皇后府。



只剩下皇后委顿在地,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失去了理智,她不顾近卫军的拦阻,打算勇闯御书房。





4





皇后直到皇上走后还是恍若梦中。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怎么会这样?这不会是真的,我是在做梦吧,没事的,没事的,等梦醒了就好了,那时就一切都没事了。



可惜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禁卫军冰冷的铠甲亮的刺眼,也残忍的唤醒了皇后的幻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而不仅仅只是一场梦。



可怜的皇后,上午还心情大好,因为这是她与皇上的结婚六周年纪念日,六年,整整六年了。时间就像是在指尖的流沙,不经意间就从指尖溜走了。六年啊,她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凤仪天下的一国之母,这六年她虽然享尽了荣华富贵,坐上了全天下女人都觊觎的凤椅。可是期间的冷暖,只有她心里清楚。假如可以,她宁愿放弃这一切,过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那么或许不会有那么累吧。



莫写意的事情,她也是略有耳闻,可是她完全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甚至有暗自庆幸过,因为假如莫写意死了的话,皇上或许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盼万盼的盼望皇上出现,可是等皇上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成为了她的灭顶之灾。怎么自己竟然成为了那个凶手。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腹黑,竟然这样的陷害她,可是皇上为什么就不相信她,这比被人陷害更加让她心冷,由此可见,她在皇上的心里已经越来越微不足道了。



不行,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坐视自己如此被人陷害,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真凶,来还自己一个清白,可这件事情要想能够成功,首先就是要让皇上相信自己是无辜的,然后才有可能调查事情的真相,皇上应该相信自己的,毕竟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啊。



于是她决定冒险闯一次御书房,哪怕就算撞死在龙案,也不能如此凭白无故的蒙受不白之冤。



可是就在她换好衣服,打开大门的一刹那,两只冰冷的铁戟横驾在她眼前。“怎么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出这门半步。否则……”



“否则啥?”



“否则,否则格杀勿论。”



哎呀,好一个心狠的人,哪怕他还有丝毫念着夫妻情分,就不该做的如此绝啊,就算那毒真是自己指使下的,他也不该如此心狠手辣。好一个格杀勿论,好一个格杀勿论。



到第二日,皇后面无表情的凤冠霞帔的坐在凤椅上,看着那些禁卫军忙里忙外的查封皇后府。这仿佛就像一出滑稽的戏剧,只到此刻,她还觉得就像是演戏一般,可是谁说不是人生如戏呢。



可是就算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一旦等她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就彻底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仿佛置身事外一样任由禁卫军行动。从这一天起,她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什么母仪天下,什么一国之母,通通都随风而去吧。她反而从心里产生一种轻松感,从此再也不用受这煎熬了,皇上爱宠爱谁就宠爱谁吧,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了,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从此以后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母亲,有孩子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孩子就是她生命里的一切。



她拉一拉站在一边的皇子易,他还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意义。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可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皇后拉了一拉皇子易的,将他柔嫩的小手紧紧的抓在手心。



“娘亲,你抓疼易儿了。”



听到这娇嫩的声音,皇后再也冷不住眼中的眼泪,一把将易儿搂在怀中。她本不想流泪的,她本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高姿态的离开这里的,所以才特意戴凤冠披霞帔。本来只有在重大的场合她才会穿的如此庄重的。她是要让自己铭记,什么名利富贵,一切不过都是浮云。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皇子易唤起了她的感情,让她又有了七情六欲,她哭了。但是她不是为了失去这一切而哭。她是害怕皇上将易儿从她身边夺走,因为她记得他说过,要将皇子易交给田妃抚养。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但愿这一次是例外。看在,看在他们六年夫妻的情分上。



于是她仅仅的将皇子易搂在怀里,紧紧的,她害怕别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可是由于她的搂抱,几乎令皇子易透不过气来。不懂人事的他娇声的哭了起来。



听到皇子易的哭声,惊醒了皇后,她双手轻轻的捧起皇子易的额头。“易儿别哭,乖,母后以后再也不会弄疼易儿了,来亲母后一下。”



皇子易从来没有见母亲这么慈祥过,平日里,他是十分害怕母后的。因为她总是高高在上,面对他的总是一副严厉的面孔。孩儿的眼泪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见到母亲如此和蔼的脸孔,一种温暖感袭过心头,于是也伸出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抱住母后的后颈,在她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一口,让皇后从额头暖到心口,虽然是在寒冬,但是皇后的心里却像是暖春。这一口,哪怕自己今天就是惨遭横死那也值了。



可是这种甜蜜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很遗憾的是,齐述一向是言出即行,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很快就有两三个嬷嬷过来要带走皇子易。



皇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皇子易已经被几个嬷嬷牵着往外走。皇后见到孩子被嬷嬷带走,就像失去孩子的母鹰,向嬷嬷们扑去。眼看她就快要扑到抓着皇子易的嬷嬷。这时身边突然跳出几个禁卫军侍卫挡在皇后与嬷嬷之间。



皇后护子受阻,自己与孩子虽然只隔着一个人距离,可是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海。天生的母性让她放弃一切尊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侍卫的脚恳求道:“侍卫大哥,求求你们,不要让她们带走易儿,我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做了,求求你们,把易儿还给我吧,没了她我没法活啊。”



可是他们丝毫不为所动,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就算还有丝毫感情残留,也已经被皇威驱散的无影无踪。他们摄于皇后的威仪,不敢对她有所顾忌,不敢动手。但是也绝不被皇后的哀求所动,不做丝毫让步。



皇后只有绝望的看着嬷嬷们拉着皇子易越走越远。突然她大喝一声。“易儿,别走,快回到母后这儿来。”



皇子易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突如其来的被嬷嬷们抓着手就走,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心里觉得这个嬷嬷很让人不愉快。又看见母亲跪在地上恳请侍卫让嬷嬷不要带走他。”母亲下跪这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从来都是母亲高高在上,别人跪在地上求她。



听到皇后叫唤,嬷嬷不单没有松手,反而紧紧抓住皇子易的手加快步伐的往外走。这更加引起了皇子易的反感。他拼命挣扎,大声的哭道:“你们要带我到哪去啊?”



嬷嬷们见到皇子易反抗,虽然皇后犯下大罪,被贬冷宫,可是皇子易毕竟是龙子,她们不敢用强,只有微笑着向他解释。“你母后犯了大罪,要搬到冷宫去了,那里又冷又黑。你去那里会生病的。你跟我们去田妃娘娘那里住好不好?”



皇子易听明白了自己要跟母亲分开,他却十分不愿意,于是哭的更加厉害。“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母后。”



嬷嬷又笑道:“你母后啊,她做了大坏事,你父皇说,你以后都不许再见她了,她会教坏你的。”



皇子易听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见母后了,他虽然年幼不懂事,但是母子心性相连,他怎么能接受永远见不到母亲,再加上刚才母子相拥的那一吻,已在他心里刻下深深的烙印。他突然抵死挣扎起来。“不,我不要去田妃那,我要我的母后,母后住哪,我也住哪,易儿不怕生病。”



听到孩子如此真情流露的表白,皇后也感动的流出眼泪,这真比世界上任何的语言都催人泪下。



可是感动了天,感动了地。却感动不了眼前这些铁石心肠的人。皇后的呼唤,皇子易的挣扎令嬷嬷们触手不及,她们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抱起皇子易就冲出了皇后府,留下背后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皇宫。







5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嬷嬷们将皇子易带走,如刀割般痛苦,被人陷害,被皇上冤枉,失去后座,搬入冷宫,这一切她都能忍,唯独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无法忍受。



这个时候已经有宫内太监来催皇后娘娘移驾冷宫,轿子已经在府外等候多时了。皇后就像失去魂魄的木偶,任由他们带着走。



领头太监觑了一眼皇后,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慢着,皇后娘娘既然被贬入冷宫,再穿着这一身行头已经不合适了,来人快给皇后娘娘,不,给楚氏更衣。”



“是。”立即就有几个嬷嬷走上前来去拉楚皇后。



“不用你们操劳,我自己来。”皇后如梦初醒般喝了一声。



虽说皇后被贬,但是威仪还在,嬷嬷们被皇后一喝吓得退了下去,只有那太监冷哼了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威风到什么时候。”但他也不敢强行令嬷嬷们压皇后去更衣,只是看着皇后缓缓走进里屋。有禁卫军守卫在皇后府四周,他也不怕皇后逃跑,那就且多给她一点时间也无妨。



皇后走进里屋呆呆的在梳妆台旁坐了下来,痴痴的看着镜子中那个珠玉满头的镜像,她感到如此陌生,世人真是痴噫,本来就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又何必镶珠嵌玉,人正是在珠玉之间迷失了本性,变得不认识了自己。



皇后缓缓的摘了凤钗,取下凤冠,再看看镜中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露出微微一笑。然后再起身脱掉身上猩红的后袍。她挑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服穿上,她是否觉得只有这白色的衣服才是最干净的,才适合自己的心境。



等她再次从里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一身白衣显得格外醒目,而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件金银玉器,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触目惊心。



皇后在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孔,由嬷嬷们扶持着走上轿子。然后起轿走向冷宫。想往日是凤辇銮驾,后拥前驱。如今却是冷冷清清的一辆冷轿,前后左右都是手执枪戟的禁卫军。



一行人打马过桥,穿庭过院,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有太监们,还有朝廷要员,自然少不了那些喜欢看热闹的后宫佳丽们。



这个时候楚家的家长,也就是楚皇后的兄长,镇国公楚武已经知道了妹妹被人陷害被贬入冷宫,并且母子分离的惨剧,他不敢怠慢,连日修书给兵部尚书詹许梁以及谭国师。三人私下一商量,觉得要皇上为皇后平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证据确凿,再加上皇上的圣旨以下,要想收回势必难入登天,为今之计只有求皇上开恩,念在楚家多年来的功劳,以及夫妻的情分从轻处理此事。于是楚武偕同詹许梁、谭国师三人带领三大家族一大干人物联手进朝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饶恕皇后这一回。



楚武三人打听到皇上正在御书房,于是让家族的人在宫里等候,三人前往御书房谒见皇上。



就在这个时候,楚皇后闯进了御书房,只见她一身白衣,好像披麻戴孝一般,这首先就让他心里不自在起来。



只听皇后哭哭啼啼的道:“皇上,奴婢知错了,求皇上饶恕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恳请皇上将易儿还给奴婢吧,奴婢给莫娘娘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皇后此举无疑是让齐述更加鄙夷,“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危害朕爱妃腹中的皇子,是要祸及九族的,来人,给我将这个疯婆娘拖出去。”



听到祸及九族这几个字,楚武有如晴天霹雳,他没想事情这么严重,如此说来,恐怕就连整个楚家都要受到牵连,此时他惟愿妹妹不要再继续闹下去,否则楚家恐怕就要消失匿迹了。他这样想并非只是个人私心,他身为整个家族的首脑,他可得对整个家族负责啊。



可是天子就在眼前,他又无法上前去阻止妹妹,只能更加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别说是楚武,就是詹许梁与谭国师听到祸及九族这四个字,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楚皇后却来不及想这些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要回自己的儿子。为了这个目的,她已经不顾一切,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量,一把挣脱抓住她的侍卫的手,冲上前去,抓住齐述的衣襟,杏目圆睁道:“你当真那么狠心,不肯将儿子还给我。”



这一举动吓坏了当场所有的人,而侍卫们却担心皇上的安全,又害怕皇上怪责自己失责。



而这里头最害怕的还是楚武,他知道这样以来,楚家算是彻底完了,他虽然十分惋惜整个家族的命运,可是见到妹妹闹到这般田地,他更多的是替她怜惜。都说侯门深似海,早知如此,当初他定要阻住妹妹进宫。



齐述的确千万没想到楚宜卿竟然敢冒犯龙威,要不凭他的身手又怎么会被她一把抓住衣襟。如今骑虎难下,他就是有心想将皇子易还给她,那也绝不会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之下,要不别人还以为他是受了皇后的胁迫才松口的,那岂不成为天下一个大笑话。于是他冷冷的道:“你言行如此乖张,哪还有什么资格抚养儿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皇后闻言,心若死灰。“好,算你狠。”说罢突然扭过头去,一头撞在御书房铜柱上,当场血流如注,香消玉殒。



齐述想不到皇后竟然以死相迫,想要阻住已经是来不及了,楚武、詹许梁及谭国师见皇后惨死在御书房,再也顾不得一切,急忙膝行到楚皇后尸体旁,哪里还有丝毫气息。



齐述见到如此惨状,也是打了个趔趄。可是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反而因为皇后的此举更加动怒,好啊,你竟然敢以死来向朕示威。他不但对皇后的死置若罔闻,反而称她言行乖张,私闯御书房,几条大罪压在皇后身上。并声称她用毒企图毒害贵妃腹中皇子,图谋不轨,整个楚家都脱不了干系。念在楚武多年来效忠朝廷,政绩颇佳的份上,皇上格外开恩,并不满门抄斩,只是革除楚家一切在朝廷的职务,即日起整个家族搬出京城,不得踏入京畿半步。



此案就这样成了定居。田静如虽然称了心,但是她再也不敢轻易出手谋害莫写意了,唯恐皇后是她的前车之鉴,齐述更是命近卫军严密把守莫写意寝宫,汤药都由他亲口试过后,再喂食。



期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找到小红,暗中将她杀人灭口。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软禁小红的父母,她并不知道小红的老家在哪,那些书信都是她一手伪造的。小红是个懵懂不懂事的小丫头,她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田静如的骗局。其实只要她稍微用心想一想,她就应该会想到她的父母目不识丁又如何会认得田静如的来信,更不会与田静如有书信往来了。可是她的心已经完全被恐惧攫住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此她信誓凿凿的跟齐述说是皇后下毒想毒死莫写意的时候。就算精明如齐述,也难免会相信这一切了。




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2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37:11)

11,《琉璃雪》(作者:楚亭章)

【一】

  入冬以后,白日就渐渐短了,寒流把双溪村吹得愈加冷清,零星交错的田埂上,已经看不到人的影子,偶尔晃过一只大狗,也飞快地窜进了山坳的屋檐下。

  檐下也冷,又湿漉漉的。南地多雨,老旧的木房子根本抵御不住严寒,村子里头仅有的十几户人家早就闭紧门窗生好了火盆,搁几块柴火烧旺了取暖——炭是烧不起的,乡下人也没那么多穷讲究,挑镇上去卖,还能换回几块布做衣裳呢。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才刚进腊月,已经下了两场小雪一场大雪。田间的草垛子被水一浸,透出一股腐败的枯黄色泽,黏黏答答地歪在残雪里,半点精神气也没有。念念挎着草药篮子从村口走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一只草垛子被吹倒了,瘫在田埂上头。她一个激灵,觉得扑面而来的大风更刺骨了,忙对准手掌呵了几口气,但嘴巴里的那点儿热气刚冒头就冷掉了,散在薄薄的水雾中,毫不济事。

  念念抬头看了看前方,雾气很大,自家的屋子看不见一点儿轮廓。但这条路她走过太多次,闭着眼睛也知道,转过前头的一个弯,在双岔路口沿着右边那一条往上走,经过一片菜垅,就能看到院子里的那丛芭蕉树和那株梅花了。

  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大半天,火盆灭了没有,阿妈暖不暖和?念念看着看手里的药篮,里面只稀稀疏疏躺着几丛药草,大雪封山,药不好找,要不是阿妈腿上的旧伤又不好了,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不过,虽然不多,也够用几日了吧?再过几日,等雪化一化,再上山罢!念念跺了跺脚,又紧了紧了围在头上的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急急忙忙往回走去。

  才走到双岔路口,念念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竟然有一辆马车正停在一侧的空坪上,应该是停了有些时间了,车棚上湿漉漉的,车把也是。马车的两根前辕正撑在雪地上,雾水顺着上头深深浅浅留下来,在雪地上留下两个小坑。套车的马儿没见着踪影,许是太冷跑掉了?念念摇了摇头,可是,真奇怪啊,双溪村统共就十几户人,并没有听说谁家在外头有显贵的亲戚——虽然它被仍在雪地里,但光看造车的木头,念念也知道价格不菲,是上好的黄梨木呢。年头她去镇子里头给朱太太送药的时候,就见他们家人指着厅上的椅子炫耀过,那家人的口气趾高气扬得不得了,横着眼睛看人,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要不是朱太太还算和善,她又指着多赚几个钱给阿妈买点好棉花做个护膝,早就转身走掉了。

  剩下的路更难走了,又湿又滑,还好右面有些茅草的长茎。念念把药篮换到左臂,右手拽着它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上走去。

  刚迈进院子,就看见一股烟从窗口冒出来,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咳嗽, 念念心一紧,也顾不得药篮了,让檐下一塞,就冲进中堂。

  “阿妈!”

  

  

【二】

  青笋正在烧火,天气一冷,她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能侧坐在矮板凳上,低着头,脖子往前倾,姿态佝偻成一个奇怪的弧度。

  柴火是念念早先劈好的,今年秋天太阳足,念念赶着那些日子捡了不少枯枝回家,晒干了劈成小段一垛垛全码在灶膛里。再加念念懂草药,村子里头谁家有个伤风感冒的招呼一下念念,几剂草药下去都能好个七七八八。乡里人实诚,所以打柴收谷的时候总是帮衬她们几分。像村东的李大叔,西头的张大伯,劈柴总顺手多打一捆扔进她们家院子;打谷子也是,常常几户人约了一起来,一天的功夫就都能收回来,故而青笋与念念这对孤女寡母的日子过得也并不狼狈。

  “这地方人好。”曾经有个夏夜,青笋看着山坳里几处飘着炊烟的人家,“念念,你要记住了。”

  “嗯。”念念点头,把头埋进青笋双膝蹭了蹭。

  “我们念念啊,真是好姑娘。”青笋摩挲着念念的头发,“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喏,就这么高。”她拍了拍念念的脑袋,示意她抬头,边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不到一尺。

  念念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这都多少年的事了,十一?十二?”

  “瞎说!哪里有那么久,还不到十年呢。”青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念念捂着额头吃吃地笑,笑够了才又蹭到青笋膝上去:“阿妈,我当时真的那么小?”

  “可不是!哎我跟你说,我这刚出京城呢,还没到十里地吧,就看见你躺在路边上,老远就冲我笑,可好看了。也不知道你亲爹亲娘什么心肠,竟忍心把你扔在那里。不过他们不要,我要!我啊,当时就决定这就是我闺女了。”

  “阿妈!这件事你都说了很多遍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反正我们念念是我的。”青笋忍着笑,又揉了揉她的脑袋,“闹够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学堂呢。”

  “阿妈,你为什么要送我去学堂啊,家里哪里还有闲钱?不如我去镇子上做工,您也轻省点……”

  “别闹!念念啊,阿妈这辈子是不指望了,但你不一样,你要识字学本领呢,长大了跟你莫姨一样,别像阿妈。”

  念念抬起头,发现青笋没有看她,也并没有看着山下,眼神悠悠远远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

  她心头一紧:“阿妈,你,是不是想莫姨了?”

  青笋低头一笑,顺手给她捋了捋乱了的碎发:“你莫姨好着呢,阿妈不想。”从念念的角度,刚好看见她神色温柔,,几点萤火虫光在她的眼睛里流动,美好得简直让人窒息。

  念念没再吱声,给青笋沏了壶茶摆在板凳上,就径自往屋里走去。中堂大门洞开,正中挂着一幅观音像,青笋逢初一十五都上香,也拉着她一起,求的都只是一个故人的平安。她心里一动,又回头去看青笋的背影,静默得也像观音像一般。再想起方才的对话,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哪里是什么不想?分明是那个人一直都在,鲜活如昨天。虽然她从未见过阿妈口中的莫写意,却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姑娘,被当成男孩子养大,有一身好武艺,凤目修眉,神采飞扬,哪怕灾难都压不完她的脊梁。

  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江河,那青笋的,就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一旦遇见,就身不由己,想要追寻江河的轨迹。

  不用刻意想起,只因从未忘记。

  

  

【三】

  念念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半夜迷迷糊糊中醒来,觉得北风又紧了几层,吹得窗纸簌簌作响,像是随时要破窗而入,间或还传来几声狗吠,似乎还有马的嘶叫声,破不安宁。

  她索性就睡不着了。翻了个身侧着头看向窗外,那里还是黑漆漆一片,像是盘踞着一只嶙峋怪兽。床头的火盆却还冒着微微的光,那是用睡前烧好的木头,用热灰一埋,再撒点火星,只要不对着风吹,能维持一整个晚上,这也是青笋教给她的。

  她是被青笋捡到抱回来的。据说那时候她才几个月大,具体几个月谁也不知道,反正很小,不过也没人关心这个,青笋不在意,直接把捡到她的日子算作了她的生辰,她自己也没想过要去追寻身世——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没有扔过孩子?她去学堂念书的时候,先生没少说过那些年的事,无非什么皇室之争,外夷进犯,乱了好些年,直到十皇子登基,才又渐渐太平起来。

  青笋当年在乡野长大,本来就是一个村野丫头,人生里最大的追求不过是加个忠厚的汉子生几个能干的儿子,身体壮实无病无灾,逢年过节吃顿饱肉。

  直到遇到莫写意。

  莫写意是突然闯进那个叫做大寨村的地方的。

  青笋端着碗坐在院子里吃饭,一道人影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她被吓一跳,刚想张口呼叫,人影轻嘘了一声,她不知怎的,无端觉得那个人没有恶意,没再出声,还大着胆子给追来的人指了错误的方向。

  她并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改变了自己整个的人生。

  大楚正元十七年夏,青笋遇见莫写意。莫写意十九,青笋十四。

  跟着青笋长大的这些年,念念听过无数遍关于初见的这段故事,最开始她还好奇过: “阿妈,那时候你怕不怕啊?”

  “怕!怎么不怕?那些人可都拿着刀呢,看着就不像啥好人,我腿都在打哆嗦,可是你莫姨一个小姑娘,我哪能把她交给那些人?你阿妈我啊,这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勇敢的事。”青笋怕了怕她的手,温温柔柔地笑,神色又向往又怅然。

  于是她明白了,有些遇见命中注定,无法抵挡,再来一次还是一样,根本不需要理由。就像青笋给她取的名字一样,念念不忘,却不求回响。

  也是在那一年,十四岁的青笋一路跟着莫写意进京。

  第二年,青笋腿上多了一道伤疤,是为莫写意挡刀留下来的,伤到筋骨,天一冷就发作,痛彻心骨。

  再两年后,朝廷局势一触即发,江湖势力虎视眈眈,莫写意执意送走了青笋。

  其时,青笋十七,出京路上,十里亭外,捡到女婴,取名念念。

  如此十三年。青笋转眼三十,渐渐老去;念念十三,初初长成。

  

  

【四】

  醒来后才发现又下了好大一场雪,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芭蕉身上披上了半件白袍子,梅花就更动人了,几点殷红衬在白雪里,真真是琉璃世界。

  念念端着盆去打水,水轱辘已经被冰凌子冻住了,摇了半天纹丝不动,她索性放弃了,舀了一大盆雪倒在锅里。锅已经烧热了,雪刚倒下去,就发出“嗞留”的声响,瞬间化成一滩,她拍了拍手得意一笑,又去看药罐,火烧得正旺,罐子已经烧开了,正“扑哧扑哧”往外冒气,她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回来发现青笋在烧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人赶回床上躺着,查看了腿上的情况,好在没有恶化,这中间青笋又一直看着她笑,这种笑容她这些年看过无数次,每次她高兴了沮丧了,都是这样的青笋陪着她,她哪里还能发得出脾气来?只好跺跺脚甩甩手熬药去。

  青笋还没起床。念念用小蒲扇扇着药罐,暗自提醒自己一会儿别忘了放颗冰糖下去。也许是当初吃得苦太多,青笋怕苦,虽然她从来没直接说过,但念念是知道的。对了,锅里的水好像少了点?念念一把跳起来,抓起盆就走。

  灶房的门很小,门槛很高,她拽着裙子往外跨,才刚迈出右脚,就觉得,似乎,院子里多了点东西。她揉了揉眼睛,没错,确实多了点东西。不,更准确地说,那不是一个东西,分明是一个人。

  一个很年青的男人,或者说,是一个少年。青衫长靴,脖子上围着一圈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正盯着院子里那株梅花。

  听见开门的动静,少年缓缓转过身:“嗨,你好啊。”

  念念脑子里呆了呆:“你,你好。”又慌忙迈出另一只脚,着地时还不小心踩到了右脚的鞋面,一个踉跄。

  她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笑声。

  “笑什么笑?”念念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怒气冲冲抬起头。

  “没。”少年佯装严肃,但她分明看到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盛满笑容,怎样都掩饰不住。从她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他眼底的亮光。

  她的脸于是更红了,只能怒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心里又羞又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少年打破了沉默,“咳,这位姑娘,请问,这是青笋的家吗?”

  听到青笋的名字,念念迅速冷静下来:“你是谁?”

  这本来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但似乎却把少年困惑住了,他偏头想了想:“我是……故人之子。”说罢一顿,又笑,“看来我没找错,劳烦姑娘通报,我姓莫。”

  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炸响,这个姓,这个姓……念念早已对这个姓熟到不能再熟,她心里又惊又喜,深深盯了少年一眼,看见他正对他点头笑,在他身后,红梅熠熠映着雪光,恰有风过,一朵梅花飘下,斜斜落在他肩头。

  “我娘,很喜欢梅花。”少年似有察觉,拈起那朵花垂眸一笑,手指如玉,指尖一点鲜红。念念不敢再看,只觉一颗心砰砰作响跳得飞快。

  “阿妈!”她一扭头,飞快地扑进了青笋的房间,“是姓莫的!阿妈,姓莫的来了!”

  

  

【五】

  马车走得很慢,雪太大,出山的路并不好走。就从双溪村到大河镇的这条路,都花了整整一天。

  其实依莫少亭的意思,是要再等几日雪化了再上路,而且青笋腿不好,他本来前一日就到了,就为了给她抓药去了一趟大镇子,才又耽搁了一天。但青笋坚持立刻就走,根本容不得他坚持,就打发了念念去收拾行李。

  念念盯着她的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跺跺脚进屋了,她想,没人比她更理解阿妈的心情了。

  自从知道莫写意的消息,青笋就已经一刻都不能多等了。

  那日莫少亭突然造访,说是这些年莫写意一直在打听青笋的消息,但大寨村早已经只剩下几间破屋子,根本没人居住了,故而这一找,就是许多年。

  整整十三年,一直挂念的故人终于踏雪归来。

  那夜围着火盆,他们说了许多话,念念多半是在听,那些以前的故事,她插不上嘴。但是光听,也就够了。河山万里,壮志凌云,江山写意,仗剑而行的少男少女,她想,她一定是醉了。

  “青姨,我娘一直很想你。”故事的最后,莫少亭用这句话作了结尾。火光之下,他的侧脸轮廓如画,又诚恳又肃穆,念念连忙扭头,果然,看见青笋眼角泪光熠熠。

  “少庭,你长得,很像写意。”她哑声说。

  念念忽然也很想哭,她也真的哭了,先是呜咽出声,然后嚎啕大哭。

  她觉得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怀里,青笋的身上还带着药草的气息,但是滚烫滚烫的,放在她脖子后头的那只手也是,滚烫,却颤抖着。

  “别哭,念念,乖,别哭。”青笋说。但念念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也有水珠落下,透过发丝,浸湿她的头皮,冰冰凉凉。

  她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像是要替青笋把这些年的挂念和痛苦通通释放,连同她自己旁观的那些静默的夜晚,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都悉数哭出来。

  她想,这一场重逢,虽然来得有些迟,但终于还是来了。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也许三更,也许更晚,他们终于都倦了。念念赶着青笋去休息,又张罗着给莫少亭铺床生火,好一阵忙活,才发现他正站在榻前盯着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她回头才回过神来:“念念,你叫,念念?”

  “对,我叫念念。”念念点头,认真地看着他,“思念的念。”

  “我知道了。”莫少亭点头,“我是莫少亭,楚亭章的亭;我二弟叫莫少青,青笋的青;我爹曾经有个名字,叫齐昭轩,但他现在姓莫。”

  念念也点头,她懂。楚亭章和齐昭轩这两个名字,青笋提得不多,但是也足够她知道他们的生平。其实有些故事,本来就不必多说,无论多波澜壮阔,不曾亲历其中,都只是水的一次翻腾;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为了那一次汹涌,他们曾经多么努力多么奋不顾身。

  所以念念不忘,用姓名将故人刻在血脉里。

  

  

【六】

  赶路苦闷,好在莫少亭很善言辞,念念又活泼,加之没出过远门,新鲜劲儿很足,一路倒也不觉沉闷。

  这日黄昏时分,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山脚下。念念已经倚着枕靠睡着了,头斜斜地歪在青笋肩上,几缕头发垂下来,挡去半张脸。莫少亭掀帘探头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许是太冷的缘故,嘴唇通红通红的,鼻头也是,像是两颗草莓,他心里一动。

  一抬头才发现青笋正冲他笑,他觉得脸颊有些微烫,忙清清喉咙:“青姨,快到了,喏,爹娘的寨子就在这座山背后,但马车过不去,我们得走了。”

  “好。”青笋已经不似初时的激动,声音平静许多,“我们念念可是个好孩子呢。”

  “阿妈,你在说什么呀?”念念被说话声闹醒,捂着脑袋迷迷糊糊张眼,一扭头又看见脸颊发红的莫少亭,“嘿,你怎么了?”

  “咳,我们到了。”

  “到了?”念念飞快地窜起来往马车外面跳,莫少亭连忙去扶着她:“哎你小心点!路滑。”

  待青笋也下得车来,才发现眼前其实就是一座小山丘,山头上稀稀拉拉种着一些翠竹,竹叶有些枯黄了,残雪覆在上头,再往远处,却有一湖碧水,水面还泊着一艘小船。

  “这里……”

  “这是我爹第一次遇见我娘的地方,他们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莫少亭扬手一指,“喏,从这条路过去,拐几个弯就到了。”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青笋看到一条蜿蜒小道曲曲折折盘入山里,果然是不能通车的。

  “那还等什么?走着呀!阿妈,我扶着你。”念念蹭到青笋旁边,又转过头看向莫少亭,“行李就交给你喽?”

  他笑了:“本该如此。”

  他们走得很慢,走了很久,也许,其实也没多久,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栋小楼隐在红梅丛里,露出半角屋檐,檐顶白雪未消。

   “大哥!”一道身影从小楼里跑出来,他身量还小,穿着草绿色的袍子,活脱脱一只大冬瓜。

  大冬瓜跑出来叫了一声,又飞快地往里边跑去,边跑边叫:“娘,娘,大哥回来了。”

  “你别挡着我!”

  “莫大小姐,你慢点!慢点!”

  两个声音相继传来,念念觉得手臂一紧,她低头,才发现青笋的手指正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她刚想安抚,发现青笋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臂,自己慢慢往前走去,步履微晃却坚定,一步一步,踏向那栋小楼。

  她停下了脚步,揉了揉手臂,斜里一只手掌伸了出来,拂开了她的手,托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揉起来。

  念念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又红了,也许,他也是?

  她知道他就在身边,但不敢再看,只盯住那栋小楼。

  青笋还在慢慢走着,她的步子踉跄,背影微微佝偻;一道火红的身影正飞快地从梅花丛中窜了出来,红衣猎猎,凤目修眉。

  她看着青笋,飞快地扑了上去。

  “青笋!”

  大冬瓜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倚着门框看着相拥的两道身影,眼角似有星光。

  “哎,你看。”念念轻声说。

  “我知道。”



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3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38:25)

四轮二区参评帖
1,《莫写意与田学义》 (作者:贺谨棠)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田学义是太师田涵诚的二公子,皇后田氏是他的亲姑姑,皇帝面前他可以自称侄儿,但田学义这个人,在老田家是一个异端,他不爱读书,却从小立志要做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英雄。贵族外戚,不爱读书是常有的,等成年了,向皇帝讨个官当,这样的事例在大楚朝举不胜举。田学义的哥哥田学孝,年方三十,就已经是大楚朝的西北经略使了,田涵诚经常拿这个事来教育田学义:

  “你瞧瞧你大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不愧是我田氏子孙啊。”

  田学义一听,起了逆反心理:还不都是我那姑姑在皇上跟前枕边风吹的,我呀,不稀罕!

  听得多了,也嫌老爷子的紧箍咒太吵吵,冷不丁来一句狠话:“我哥那西北经略使顶个屁用,要说威震边西的,还不是莫世忠和他麾下的莫家军!”

  田学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怎么知道边塞上的那些事儿呢?听茶楼里那些个说书人说的。

  这话可把田老爷子气得够呛。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太师府田家与镇边侯莫家,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的。起因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国柱栋梁,互相不买账,积怨日深。

每到此处,老爷子便吹胡子瞪眼,来一句:“滚!”

  田学义这可算解脱啦,出门玩儿去。

  这一天,他在茶楼里听完书,就问身边跟着的那些小仆役:“你们说,莫家军咋就那么厉害呢?真就从来没打过败仗?”

  仆役中几个有心眼的,不敢答,知道田老爷忌讳这个。有个年纪小的奴婢,名叫田洗砚,接上茬了:“那绝对没打过败仗啊,要不然说书的管莫军侯叫钢枪铁臂莫常胜呢,常胜常胜,就是一直都胜。”

  “噢。”

  “二公子,那个莫写意也相当厉害呢,关外威震北胡关内妇孺皆知,人送外号玉面神枪将……”

  这田洗砚,他爹就是说书先生,是以耳濡目染,一开口就是一长串。

  田学义呢,听着听着又出了神,一拍手掌,叫了声:“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莫写意了。”

  几个仆役立刻把头垂下了,附近路过的行人则是被吓了一跳,更远处几个卖菜的妇人,一边摘着菜叶,一边忍不住往田学义这边瞧上几眼。

  “田贵,你现在是北胡王子郑赫,田春,你现在是北胡公主郑嫣,赶紧跑,一会本少帅便要来攻打尔等。”

  田学义一本正经地向二人分配了任务。

  田春不乐意了:“二公子,郑嫣公主,那是个女的……”

  “废话少说,本少帅骑得可是追云逐月,朝发夕至,你还不快去排兵布阵,待吾将尔等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田学义平时不读书啊,说书人说过的那些他觉着厉害的成语,甭管对不对,一股脑全用上了。田春心想:得,二公子这兴致又上来了,我还是赶紧跑。

  撒腿就往胡同里跑,扮演郑赫的田贵早跑没影了,俩人都知道,要被二公子扮演的莫写意逮着,出于剧情需要,还不定要挨一顿胖揍,且不能还手。

  那时有这种游戏吗?有,从古至今,男孩子基本都玩过,只不过叫法有所更变,当时叫官兵捉强盗,现在叫警察抓小偷。

  见田贵田春跑远了,田学义对身边的田洗砚说:“洗砚啊,本公子觉着,咱俩作为战无不胜的莫家军,还得置办一些家伙什儿。说书的说那莫写意用啥兵器来着?”

  “说是手提一杆鹤嘴九节枪,马鞍桥得胜钩上还挂着一对红缨双枪。”

  “都是枪啊?”

  “要不怎么叫玉面神枪将呢!”

  “噢,”田学义点了点头,“走,我们找个铁匠铺把这些家伙什给办齐了。”

  田洗砚也点了点头,但他隐约觉得好像还忘记了什么事。

  “二公子,我们不抓田贵田春他们啦?”

  “他俩早跑没影了,我们先办正事。”

  “噢。”

  



  第二天,田贵和田春没露面。田学义领着田洗砚去东市外面看打把势卖艺去了。

  “等兵器打造完毕,我们得找个师父,学习学习枪法。”

  “对。”

  第三天,田洗砚也不见了,田学义到处打听,才知道洗砚跟着他爹上茶楼说书去了。田学义觉着没劲了,他的“莫家军”非但没了敌手,连“下手”也没了。

  得,花银子听书去呗。

  这么想着,田学义来到一座茶楼,叫了一壶茶坐下。说书人正讲《三国》呢,说的是《殒大星汉丞相归天,见木像魏都督丧胆》,当说到后人有诗叹曰:长星半夜落天枢,奔走还疑亮未殂的时候,田学义心中暗想:诸葛亮也算是一个神人了,火烧博望,草船借箭,借东风,气周瑜,七擒孟获,六出祁山,但最终还是病死在五丈原。我大楚朝的莫家军可就厉害多啦,大胜三十六小胜一百……诶,多少来着,我给忘了,反正莫家军就没败过,等会听说书人说《莫家军》。

  可说书人说完《三国》说《兴唐》,说完《兴唐》说《包公案》,从早说到晚,田学义这面前的茶换了四盏,果品添了六碟,愣是没等着《莫家军》。

  眼看茶楼要谢客了,田学义忍不住喊了一句:“先生,你怎么老说一些旧黄历,今儿怎么不来一段《莫写意乘雪破北胡》呢?”

  他这一喊,说书人手上正拿着抚尺醒木呢,啪嗒,掉桌上了。周围则嗡地升起一片喧闹声:

  “说来也是啊,好几天没听人说《莫家军》了。”

  “瞎吵吵什么呢,莫世忠都叛国投敌了,现在谁还敢说这!?”

  “真的假的?莫家能叛国?”

  “瞧见楼下那卖炸豆腐的老头没?之前他只在镇关侯府后门摆摊,说啦,莫府大门都贴上封条咯。”

  田学义起初很惊异,随后他觉着这市井传言不可信,但听得多了,渐渐的,他半信半疑。当听说莫府大门都已贴上了封条,他这耳边又是嗡的一下,一切关于莫家军的议论,他都听不见了。他疾步走出了这间茶楼。

  少年公子哪嚼得出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厌恶,可当田学义远远瞧见那被封条封住的镇关侯府大门时,他突然觉得说书人都太可恶了。

  “全是骗人的。”

  





  二、



  回到田府,已是亥时。田学义在堂前吃了碗汤饭,伙房的下人过来跟他说:

  “下午有人送来一杆长枪一对双枪,问说谁要的,答说是二公子订的。老爷让管家给来人支了钱,还让人把东西送柴房去了。”

  田学义这会已不那么烦闷了,听着下人那么一说,心里犯了嘀咕:送柴房去干嘛啊?那东西又不能当柴烧。

  问道:“怎么让送柴房?”

  “老爷说,二公子要是想学武艺,也不会等到今天了,这些个真刀真枪,估计二公子没耍几天就厌了,早晚得收拾到柴房里去。”

  田学义听完,把碗筷一丢,不悦地说了句:“那就搁柴房里吧。”

  那一夜,田学义没睡好,嫌被子盖着太热,掀开了又觉着太凉,窗板支了又放,放了又支,凉水喝了两碗,茅房上了三趟。总觉得哪里难受,但又说不上来,心里堵、背脊凉,琢磨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想明白了,是田老爷子那番话说到他痛处了。

  田学义想着:爹说得没错,我身高也有六尺了,下巴也长上胡须了,文武不修,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呢?我那个大哥再怎么说也是位带兵的元帅,将来人家一说起田元帅还有一个弟弟,诶?他弟弟是干什么的?总不能让人说成是在家吃闲饭的吧!

  想到这里,田学义躺不住了,他跳起身跨出房门,到柴房取了长枪背上双枪,又到马棚牵了一头驴。

  为什么牵头驴呢?他没骑过马。

  这就出了门。

  田学义边走边想:这两件兵器,是莫写意用的款,从今往后我再不是莫写意了。我姓田,我要做回田学义。待我出了城把这俩玩意找地方一埋,从今往后我就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举,考个功名……

  他骑着驴正在那儿规划呢,突然有人冲着他大喊:

  “二公子,救命啊二公子。”

  田学义听有人喊他,低头一看,嗯?这不是田洗砚嘛。

  “洗砚,大清早的,你慌慌张张的,怎么啦?”

  “我与我爹赶早集卖几匹棉布,不料来了几个大汉,说我们没交孝敬银子,硬要抢布,我爹不让,他们便动手打人,求二公子快救救我爹。”

  田学义一听,噢,我这都到东市口这儿了,再一想,心里就火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聚众打人!?

  那田洗砚是田学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一直以来都是给田二公子当下手的。按江湖话来说,那就是田学义的小弟。小弟他爹被人打了,做大哥的怎能不出头!

  田学义当即就大喝一声:“没有王法了吗?在哪!?”

  他这一喊,前面围着的一群人立刻就给让开了一条道。田学义往里面一瞧,俩大汉正摁着一老头呢,还有一个与老头撕扯着一匹棉布。老头两手抱着那匹布使劲往怀里揣,那抢棉布的大汉一脚踩着老头的肩膀,两手拽着那布正使劲向外拔,嘴里还骂骂咧咧个没完:“死老头撒手,不撒手打得你筋断骨折!”

  “呵!打人,还抢东西!?”田学义虽然年纪小,但个头大,十三岁能有六尺身高,嗓子眼也粗,他那么一吼,周围一群人包括那几个大汉都听着了。那个抢老头手中棉布的,瞪圆了眼珠在人群中来回地扫:“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管老子的闲事!?”

  田学义心想:哟呵,不就是个下大力的,敢自称老子,我老子可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下下下辈子也轮不着你啊。

  田学义是年轻人火气旺,平日里也是听书听多了,一张嘴就是那些个大侠豪杰的台词:“你几个瞎了眼的直娘贼!赶紧把人给我松开!”

  这一句没把几个大汉震住,倒把田洗砚吓得够呛:直娘贼?这怎么用上鲁智深骂镇关西的词儿啦?

  几个大汉倒是把老头松开了,见对方只是个小孩,乐了:“小子诶,要命就滚一边去!”

  另一个说:“揍他一顿,把驴留下。”

  田学义一听,心想:从来只有我爹喊我滚,你几个算什么东西,也让我滚,还真当自己是老子了!?还抢驴?

  这不细想还好,越想越来气,田学义将手中那杆长枪朝前一指,喝了一句:“你几个可知我是谁?”

  一恶霸正想上来牵驴呢,被他拿枪一指,退了几步,问道:“你谁啊?”

  田洗砚见状不对,赶紧拉了拉田学义的衣袖,悄声说道:“二公子,你只需说自己是太师府田家的公子,让他们放过我爹就好,您犯不着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田学义点了点头。

  他头是点了,可一张嘴,又成平常那些烂熟于胸的段子了:“告诉你,我乃是长枪纸上弹蛾,双枪穿钱透甲,胯下追云逐月,人送外号玉面神枪将的莫学义!”

  莫学义。最后关头他倒是想起来了,自己叫田学义,但“莫”字已脱口而出,加上“学义”、“写意”读音其实很近,而这位祖籍江南的田二公子,关键时刻舌头总有点捋不直,周围人一听,噢,他是莫写意!

  

  

  



三、



  田洗砚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二公子啊二公子,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二得不轻啊。悬赏捉拿莫写意的海捕公文贴得满城都是,你这时候说自己是莫写意……

  周围的人群可就有些骚乱了。

  “快走快走,这人是莫写意,一会官府准得来抓人。”

  “真是莫写意?莫写意进京了?”

  “莫将军来得好,早该治治这些恶霸,替我们出口气!”

  “嘘,小点声……”

  为首那恶霸,上下打量着田学义,冷冷一笑,说:“你是莫写意?”

  田学义倒也不客气:“没错,如假包换。”

  他还真敢说,其实他要说自己是田学义,事情恐怕早解决了。可他现在是骑着驴使着驴脾气,犟上了。

  那恶霸嘿嘿一笑,心想:莫写意可值老钱了。抓了送去官府,能赏白银一千两。

  想着想着,突然伸出胳膊要来擒拿田学义。这位也是财迷心窍,抬根手指头想想,就这位骑驴的能是莫写意嘛?

  田学义手里正握着枪呢,见对方动手,忙挥枪朝着来人的脑门就是一杆子。他这是当擀面杖使的,那大汉见这枪落势不快,举手就握住了枪杆,紧接着就是使劲一拽。

  “你给我下来吧!”

  他想把田学义拽下驴。田学义呢,从小没练过武,这手上没劲,对方一拽他手一疼心一慌,立刻就把五个指头给松开了。

  只听噗通一声,田学义倒还稳稳当当坐在驴背上,那大汉拽得太过了,摔了个屁股着地面朝天。

  “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喊出一阵好,这都是一些被欺负久了的,看到有人替他们出头,自然打从心底里叫好。

  田学义两手空空还不知道怎么了呢,心想:我的枪哪儿去了?

  田洗砚看着着急,忙冲着他喊:“二公子,背后还有。”

  田学义想:对,背后还有两杆短的。

  忙取过那对红缨双枪拿在手上,一手一根。

  摔地上那大汉心里那火,噌一下就窜上来了:敢戏耍老子!?冲着自己那俩同伴喊了句:“还看什么,一起上!教训那小子。”

  三人这就一拥而上了,田学义哪见过这阵势,慌乱之中只好用左手枪指着左边那位,右手枪对着右边那位。可中间还有个大汉向着他扑呢,怎么办?他胯下那头驴倒也争气,拱着脑袋就朝前面顶,它也知道护主。一旁的田洗砚见了,心想:二公子这是替我爹挨揍,我能站旁边看着吗?

  于是也冲了上去。

  就这样,三大汉俩孩子外加一头驴,扭打到一块。

  照理说这三个大汉对付俩孩子那是绰绰有余,可田学义手里有枪胯下有驴嘛,俩大汉想着先夺过那枪,剩下那大汉又非要摁住那驴,他们全忘了,其实只要把田学义揪住,那枪啊驴啊,又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就在这难解难分之际,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咱们得帮那俩孩子!”

  接着又有人大喊:“对!难道我们还不如俩孩子吗?上,揍那仨混蛋王八羔子!”

  “大家一起上啊!救莫写意将军!”

  全乱套了。

  周围看热闹这些,不少都是被这伙恶霸收过孝敬银子的,此刻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有的是为了报复有的是为了出气。但也有一部分人,误以为这三大汉要捉莫写意回去领赏。起初不敢出手相助,见众人都上去了,也就拼着命将田学义和田洗砚救了出来。不少对镇关侯府感情深的京城百姓,奋不顾身,挤身到田学义跟前说:

  “莫少将军,官兵已经朝这边来了,您赶紧跑吧!”

  “莫少将军,您是好人,莫家军都是好样的,快走!”

  田洗砚此刻也顾不上自己亲爹了,想着官兵来了怎么也不至于抓个卖棉布的老头,于是拉着田学义就往外面跑。他真怕这位二公子,当莫写意当上了瘾,听着别人喊他“莫少将军您如何如何”,就杵那儿不走了。

  田学义呢,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任由田洗砚将自己带出人群,跑了好久,直到听不见那早集上嘈杂的人声。他们停了下来,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

  突然,田学义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田洗砚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幕,也忍不住笑了。俩人坐路旁笑了半天。

  “喂,洗砚!”

  “在。”

田学义又不笑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市口的方向,说了句:

  “说书的也没有全骗人。”

  



  那次,是田学义最后一次扮作莫写意,但却是他觉着自己最像莫写意的一次。




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4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39:04)

2,《惊变》 (作者:莫九儿)
呼延世宗喜欢在月下练刀,他的霸刀七杀,是至刚至阳的刀法,全凭一股煞气伤人,但至刚易折,极阳难久,胸中煞气若是过盛,掩去了人的心智柔情,便会反为刀所驱使,成了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月为太阴,月华性柔,能消弭煞气,使人灵台清明,所以呼延世宗常在月下练刀,阴阳相调刚柔并济,方能以人驭刀上窥武道,而非反为刀所制沦为杀手。

  今晚月华皎然,洒落在庭院间如沐银霜,呼延世宗练了一趟刀,眺望天际的冰轮不觉一时出神——就快到中秋了,不知今年甄兄可会赶来?说起来,有快四十年没见陈姑娘了吧……甄兄也是忒长情,自己都快抱孙子了,他还孤零零一个,这次见面是不是该说道他几句——陈姑娘怕是已经儿孙满堂,他又何必如此自苦。边想着就随手挽了个刀花,月光在刀锋上映出一片清冷的银芒,刀气震得院中的树木扑簌簌作响,呼延世宗却微微皱眉——周围的风声有点异样。他收了刀势,吐气开声:“是哪位朋友在外边?”

  无人答话,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似乎有七八个人,个个都呼吸绵长,脚步沉稳,显然皆是武道高手。当先走进院落的一位五旬年纪,黑面微髯,眉宇间一片肃然,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有铁面判官之称的中原大侠周簧,落后他半步的是青城派的掌门紫鹤真人,紫鹤身后则是位鹤发童颜,面如满月的老人,见到此人呼延世宗不禁神色微动——此老形貌颇似崆峒耆宿邓一楠,传闻这位前辈已逾百岁,是崆峒派开宗以来第一位同时将离火真解和抱玉心诀练至大成的不世奇才,只是此老一向不大在江湖走动,所以后辈中罕有人识得。邓一楠之后,是位背着双剑的道姑,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生得十分俏丽,只是一双凤目含威带煞,有些叫人生畏,呼延世宗认得这是衡山派的新任掌门碧霞仙子,而她身边那位锦衣公子想必就是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峨眉剑客李少辰——青城和衡山的掌门,崆峒长老,峨眉新秀,还有出身少林俗家的武林盟主,不算业已没落的王屋派,七大门派就只差华山的人了。呼延世宗正这么想着,就看到最后进来的一对男女,赫然是甄羽和陈希宁,甄羽的神态看上去很疲倦,全不似他往日的神采飞扬,而陈希宁一身白衣,还带着孝。

  呼延世宗的眉峰蹙的益发紧了,他素来和人少有往来,平生不过一二知己,今日这许多武林高人驾临,只怕是祸非福。他抬目看向甄羽,正想询问情由,陈希宁已上前一步,向众人万福为礼:“月前拙夫暴亡,圣上命谭国师验看,发现是舍心印所伤,妾身斗胆请师兄发下英雄帖,邀诸位到此为亡夫雪恨。”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神色耸动,呼延世宗更是心下讶然——他以七杀刀法成名江湖,但那是近四十年来的事,在得到霸刀之前,他本是阴山百毒宫的弟子,四十五年前,百毒宫突逢变故,在一场大火之下化为瓦砾,他当时不在宫中,逃过一劫,后来浪迹江湖,得到前辈异人的青睐,传下霸刀七杀,他仗刀纵横天下,罕有敌手,再不曾动用过昔日百毒宫所学,教导两个孩子功夫也只传授了刀法,但他却深知百毒宫的绝学舍心印,能使人体表无伤,心脉枯萎而亡,表面上毫无征兆,极易被当做突发急病——这样说来,莫不是阴山派还有传人在世?

  却听周簧道:“既是玄一真人验伤,理应无误。只是老朽尚有一事不明——老朽曾听师长言及舍心印出自阴山百毒宫,但阴山派自四十多年前遭逢大变,再无传人出世,何况镇国公位高爵尊,又如何会招惹上江湖中人?”

  陈希宁闻言又向众人深深一拜:“这便是妾身请诸位来此的缘由——这位呼延先生便是昔年百毒宫的弟子。”

  众人一片讶然,呼延世宗却是心中苦笑——舍心印系纯用阴劲,最适合女子修习,当年初识甄、陈二人,一言投契引为知交,自己曾将这门心法作为见面礼送于陈希宁,想不到如今阴差阳错,反倒令她疑心自己。

  他虽平生不恤人言,却也不愿被朋友误会,正思忖着该如何分说,忽听后院一阵动静,有人几个起落掠到院中,对着甄羽一拜,“师父,东西找到了。”说着呈上一封信函和一个黄金匣子。

  甄羽尚未开口,陈希宁已道:“继儿,将东西呈给周盟主。”那人应了一声,便将两件东西交给周簧。

  周簧打开那封信,只看了一眼神色立变,“这是哪里来的?”

  甄继应道:“是晚辈方才从东厢房屋檐下的一个暗格里搜出来的。”

  碧霞仙子有些不耐地道:“周盟主,这信上说些什么?”

  周簧沉吟了一下,道:“这信上只有一句话——呼延先生果然信人,楚志南既死,冰魂玉魄当如约奉上一半,余者且待莫世忠首级。”陈希宁闻言惊呼一声,身形便有些不稳,双手牢牢握住了身旁甄羽的手臂,似乎想寻求些支撑,甄羽只得就势扶住了她。周簧看了他俩一眼,又道:“这上面没有署名,不过有个花押,只是老夫眼拙,认不出来历。”

  几个人都凑上前看了一番,皆摇头不识,紫鹤真人便道:“盟主不如先看看这金匣内是何物。”

  周簧依言打开金匣,却见匣中是个浣火锦织就的锦囊,上边用金丝绣着一朵极精致的牡丹,才打开袋口,便觉得一股寒气逼人而来,将里面的事物倒出来一看,是一块半月形的玉玦,大小不过一握,晶莹光洁玲珑剔透,只是寒气极重,仿佛冰雪凌冽,不消说这便是产自昆仑之巅万年冰层中的冰魂玉魄了,此物集冰玉之精华于一身,能压制心魔增长功力,对习武之人有极大裨益。

  异宝当前,众人都有些心神摇曳,不过他们毕竟都是当世高手,很快收敛心神,同时心下都是不由一凛——错非如此重宝,原也打不动呼延世宗这等高人,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有这等魄力手笔,又究竟有何图谋。

  周簧皱皱眉,向呼延世宗道:“呼延先生可否解释一下这两桩事物?”

  之前听到信函的内容,呼延世宗便意识到自己已落入一个极为可怕的圈套之中,然而任他百般思忖,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这般不计代价的来栽赃嫁祸。他生性桀骜,纵然在如此逆境中,也不愿向人示弱,听到周簧问话,只冷笑一声,“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又有何可说。”

  碧霞仙子柳眉一挑,正待发话,周簧却摆摆手,又道:“先生与阴山一脉可有渊源?”

  呼延世宗心知此刻已是难以洗脱自己嫌疑,索性不去理他,只看着甄、陈二人,“我没有害镇国公。”

  陈希宁倚着甄羽,只是垂泪不语。甄羽轻轻叹了口气,却转过头去,不愿和他目光相接。呼延世宗不禁有些烦躁,高声道:“甄兄,你也信不过我?”

  周簧被他晾在一边,心下不悦,此时沉声道:“呼延先生既然自认清白,就请随我们回一趟武林盟吧。”

  呼延世宗哼一声,“老夫没空和你们废话。”说罢腾身向后掠去——既然误会已深,唯有先带妻儿脱困,再慢慢设法查明真相。

  然而他人还未到前堂,一股柔和的力道已阻住去路,只见邓一楠立在堂前,大袖微展,“呼延先生请止步。”

  呼延世宗皱眉道:“邓老,你莫要逼人太甚。”

  邓一楠客客气气地笼手道:“我等旨在查明真相,若有得罪,还请包涵。”

  “那就莫怪在下无礼。”话音未落,呼延世宗已振腕劈出三刀,但皆是虚招,他借着刀势跃起,在半空一拧腰,径向左侧掠去,然而不过三丈,斜刺里便有一点青芒逼到,他翻身让过剑势,定睛一看,紫鹤真人已拦住了去路,而周簧和碧霞仙子也占住了剩下的方位。他心知已无法去接应妻儿,若是独自脱困,又恐这班人为难他们母子,正沉吟间,却忽然发现场边不见了李少辰和甄继,他心念电转之下,暗叫不妙,正待强行冲回后院,却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那二人已从后院拖着卢轻音和呼延仲男过来。

  甄羽皱着眉,瞪了甄继一眼,甄继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师父。李少辰却将长剑架在卢轻音颈下,高声道:“呼延世宗,你若再顽抗,便休怪我等无情了。”

  呼延世宗怒道:“欺负妇人幼儿,算什么英雄?”

  李少辰冷冷一笑,“你杀人时又可曾想过他们的妻儿?老实弃刀就擒,我便不为难他们。否则,哼哼……”

  呼延世宗又急又怒,正寻思着如何设法将妻儿救过来,不想卢轻音却悲呼一声,“相公保重。”径自撞向剑锋,李少辰收手不及,眼见着卢轻音的身子软软倒下去,呼延世宗只觉得血涌上头,厉声嘶喝中霸刀如狂风般劈向李少辰,无形刀气将他打得倒退出七八步,口中鲜血狂喷。呼延世宗抢过卢轻音的身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却已毫无动静,悲恸之下他仰天长啸,震得众人尽皆色变,甄继更是心下发慌,拖着呼延仲男连连后退,横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趁他分神之际抢下呼延仲男便跑,余人阻拦不及,只有邓一楠一记劈空掌打在黑衣人背后,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却不停顿,几个起落间已然跑远,邓一楠皱皱眉,终究没追出去。

  呼延世宗放下卢轻音的尸体,瞪着发红的双眼看向甄羽:“今日我要大开杀戒,甄兄请带着楚夫人去吧。”

  陈希宁却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既然害死志南,何不一并成全了我?”

  呼延世宗厉声道:“我没害你丈夫。”随着话音,刀光笼向躲在一旁的甄继。甄继吓得就地一滚,边上碧霞仙子双剑一抬,架住了刀势。此时呼延世宗再无顾忌,霸刀七杀尽展凌厉,不过二十合碧霞仙子便伤在他刀下,余下三人再顾不得单打独斗的规矩,联手合围将他困住。

  眼见场中一时胶着,陈希宁侧脸悄声向甄羽道:“师兄,这些朋友因你我而来,你当真不打算出手么?”

  甄羽皱着眉,“师妹,你何必……”他顿了顿,“邓长老、周盟主和紫鹤真人都是当世高人,你何必担心。”

  陈希宁喟然轻叹,“七杀刀法刀不留情,李少兄的伤势如此重,我不知该如何向峨眉掌教交待。”

  一边照看李少辰的碧霞仙子轻声道:“楚夫人不需介怀,我等为公义而来,空明禅师绝不会因此怪罪夫人。”

  “话虽如此,我心中总是过意不去……”陈希宁一语未毕,场中情势突变——呼延世宗的刀势忽然大盛,逼得紫鹤真人连连后退,眼看便要破围而出。陈希宁脸色大变,抽出一柄短剑跃入场中,碧霞仙子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摆动双剑下场助战。呼延世宗好不容易逼退了紫鹤真人,冲开包围一角,不想却被这两人横来阻挡,他怒气之下刀法更见凶厉,碧霞仙子险险被他一刀卸去臂膀,但这一阻之下邓一楠和周簧也已赶到,周簧一对判官笔笼住了呼延世宗的背心大穴,邓一楠虽无兵器在手,但他一双流云铁袖满布内家罡力,远比寻常兵器可怕,呼延世宗只得反身招架,却忽觉后心一痛,回身看时,只见陈希宁跃开数步,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短剑已不知去向,呼延世宗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喉间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声,终究满脸不甘地仆倒在地,背心要害上插着的正是陈希宁那柄短剑。

  众人一阵默然,好半晌周簧才率先开口道:“元凶既然伏诛,甄少兄搜出来的东西就请楚夫人带回京城交给玄一真人结案。”

  陈希宁微微摇头,“那封信函我带回给谭国师,至于那块冰魂玉魄就先留给李少兄疗伤,待他伤愈之后再做处置。”

  碧霞仙子闻言,抢先行礼道:“小妹代李兄谢过楚夫人。”

  陈希宁还礼道:“仙子客气了,七大门派同气连枝,希宁虽嫁入官家,但不敢忘本。”

  

  送走了一众人后,甄羽忽然问陈希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希宁一怔,“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甄羽淡淡地道:“那个锦囊我见过一次,就是你刚进师门的那天——或许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陈希宁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师兄真是好记性——可惜冰魂玉魄非浣火锦不能藏其寒气,偏偏浣火锦又是十分难得之物,不然我也不用留下这般破绽。还要多谢师兄不曾揭穿。”

  甄羽叹息一声,“那东西自然是你指使继儿带进去栽赃给呼延兄的,他和李少侠去抓人质只怕也是你的主意。”

  “继儿是听话的孩子,你莫怪他。”陈希宁微微一笑,“若不如此,这些侠士高人只怕还不肯出手。”

  甄羽苦涩地道:“你还没告诉我理由。”

  “我原也不想的,楚志南不知怎么对我起了疑心,我错手用舍心印杀了他,本想用急病突发蒙混过去,谁知齐述非要让谭国师来验看……”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甄羽冷冷地看着她,“恐怕还是因为呼延兄知道你的身世隐秘吧——你该知道他是守信之人,不会多口。”

  陈希宁却笑了笑,柔声道:“说到保守秘密,我只信得过你,只有师兄你是绝不会害我的,旁人我都信不过。”

  甄羽默然,陈希宁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陪我回京吧,彻底了结这件事。”




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35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39:57)

3,《相思赋》 (作者:郑嫣)
总以为,这样的牺牲是为了对方着想,却从未问过,你是否愿意?于是,那些以为,都变成了终其一生,再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题记



白言曲

那年,你说,待繁花盛开,你便回来娶我。

于是,我不分昼夜,将这一片荒芜,种满桃树。

那年,你说,待你了结前尘归来,你便执我之手,看遍天涯。

于是,我将这江山锦绣牢记在心,与你看最好的风景。

那年,你说,待我长发及腰,你便为我绾上青丝。

于是,我青丝如瀑,倾泻一地,亦不愿束起。

那年,你说,你说的太多,而如今。

如今,繁花盛开,你杳无音信。

如今,江山未改,而你,归期无尽。

如今,青丝成雪,依旧未曾绾起。

铜镜无言,默默地将我凋零的容颜雕刻其中;

岁月无声,悠闲的在我的心上刻出忧伤;

我不信,你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誓言,

我不信,你惧怕他人的言语,不敢将我们的爱恋公诸于世,

我不信,你有了妻子,她温柔端庄,为你生儿育女,

你让我如何相信?

曾经,我们也曾夜半无人,耳鬓厮磨;

曾经,我们也执手红尘,不理世俗;

曾经,我们也琴瑟和鸣,心有灵犀;

曾经,我们也相思成灾,只羡鸳鸯;

曾经,我们也终日相对,眼中再无其它;

曾经,我们也灞桥之畔,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曾经,我将一串红豆系于你身,你说你定然不忘相思。

曾有人对我说:既然他已负你相思,我愿带你离开,看遍江山,不离不弃。

我抬头:他定不负我!

他叹息,离开。

你可曾看到,我眼中的坚定,心中的不悔?

你可曾明了,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哪怕,是你要弃我而去。

而你,却再不出现,没了音讯。

后来,我疯了,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我等在渡口,每一个身着青衫的人,我都会上前,痴痴地看着,他们都不及你 的潇洒,你的风流,只为那一袭青色,我便欲罢不能。

其实,我知道,你早已另娶她人,

其实,我知道,你已忘记了我,

其实,我知道,你高床软枕,早已忘了花雨下的誓言;

我看着,你娶了她,应该是一个娴静而美好的女子,

我看着,你温文如玉,眼中尽是宠爱,

我看着,你们夫妻对拜,被人送入洞房;

我看着,你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风流无双;

看着看着,我便笑了,看着看着,我泪流满面?????

曾经,我以为,那样的笑,你只对我而已;

曾经,我以为,那样的温柔,仅仅属于我;

曾经,我以为,你说的天长地久,并非玩笑;

曾经,我以为,在你身边,笑颜如花的人,是我;

曾经,我以为,我们之间,那写所谓的世俗,皆抵不过你我的情谊;

曾经,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而这一切,也只是我以为,仅此而已,

我哭了,我笑了,我,疯了。



甄萧

仍记得,那时你脸颊绯红,羊角小辫,双眼灵动清澈,而我,白衣浸血,发丝散乱,闭眼之前,皆是你惊恐而担忧的眼神。



小小的你,不知如何将我挪入茅屋,待我清醒之时,你蜷缩在我身边,下意识的想要提剑,却发现,一丝力气都没有,伤口被撕裂,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这小小的动静,竟然惊醒了你,你眼中满是兴奋,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了声音,我以为,你害怕,后来,我才意识到,你,无法说话,那时我想,若是你会说话,声音定然柔和温暖。



你细心地为我将伤口重新包扎,小小的手,染上了嫣红,原来,你始终未曾有过害怕,一直对我微笑,我放下所有的戒心,身体日渐好起来,你煮饭,我便劈柴挑水,你洗衣,我便搭好支架,你种菜,我便锄地施肥,你总是对我微笑,眼中全是温暖。



我开始恋恋不舍,可我,早已经身不由己,我不能带着你离开,那只会让你更加危险,我怎可让你涉险,于是,我只能离开。

仍记得,那夜,月色皎洁。



看着你熟睡的脸庞,沉静而柔和,月光洒在你的脸上,你是那么美好,我想触碰你,却害怕惊醒你,只好将伸出的手收回,绝然离开。



我走出院子,看着那树盛开的樱花,花雨飘零,记得你在树下时微笑,你可知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倾尽一切,将那些美好定格,让你的生命,美好的如同盛放在最灿烂时的樱花,而我,无法给你那样的平稳。



我转身,看到的,却是你含泪的双眼。



为我采药你从山上滚落,衣衫褴褛,却只是对我微笑;



为我欺骗寻来的仇家,你手中全是汗,他们走后,你紧攥的双手有鲜血滴滴落下,看见我的时候,你的泪水才落下,看到你眼中的泪水,手上滴落的血水,我忽然心痛的无以复加,我怎能让你独自面对,我将你揽入怀中,你渐渐的放松,无声的哭泣,你害怕,当你从我怀中抬起头的时候,你挂着清泪的面庞,依然只是微笑;



为我煎药做饭,烧伤了手,一片红肿,被我发现,替你包扎,你疼的皱眉,硬上我的眼,你只是微笑;



而如今,你却满脸泪痕,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我却不敢再看你,转身,大步离开。



“回????来????”



和我想的一样,你的声音,柔和温暖,我始终不敢回头,我怕我再看见你,就会舍不得离开,我怕,你看见我的泪水,我怕,让你再没了安稳的生活,和我一起刀光剑影,生死无常。



你可曾知道,每年,我都会去看你,看你长大,看你更加沉静和美好,就像我每天想的一样,只是,却再没看到你的微笑,你总是看着门口的方向,怅然若失,你可曾知道,直到月上中天,你房间灯油燃尽,我才会离开。



可是,后来,我却再也见不到你,可我依旧会收拾好房间和庭院,然后在樱花树下,一站就是一夜,你,在哪里?



辗转半生,樱花开谢,云卷云舒,待我再见你,你在出嫁的花轿之中,风吹起轿帘和绣着龙凤的盖头,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你,你一如当年,像我想象的样子,娇艳如花,温婉娴静,脸上,是如春风的笑,风过,一切了无痕迹,恍若一梦。

我笑了,泪,湿了那身,你曾经最爱看的白衣。



柳牵风和青笋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为了彼此好,于是,牺牲自己,而结局,却是伤害了四个人。



(一)



新婚前夜。

青笋看着送来的嫁衣,繁复而精致,脸上却没有丝毫欢喜。



“你若不愿,便作罢吧。”柳牵风的声音淡漠疏离。



青笋低下头,半晌,摇了摇头。



“也罢,明日之后,你依然自由。”萧狼起身,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柳牵风背对着青笋,离开。



油灯忽明忽灭,时不时在青笋脸上留下阴影。



多年前,她跌落山崖,被柳牵风所救,他说,她的眼睛像极了他的那个他,她忘记了所有,却觉得他的背影是她熟悉的,孤寂而清冷,她觉得,他需要有人陪伴,于是,她跟着柳牵风,血雨腥风,不离不弃,所有人都知道,他出现的地方,她必定在侧,直到后来,世人皆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并无私情。



她喜欢听他说他的情人白言曲----

听他说他们不容于世俗的情愫,

听他说他们的心有灵犀,

听他说他们的赌茶泼墨,

听他说他们的琴瑟相谐,

听他说他们的执手天涯,

听他说,他的小白任性聪明,

听他说,他的小白柔情似水,

听他说,他的小白慵懒迷人,

听他说,他的小白依赖撒娇,

听他说,他的小白孤清脆弱,

听他说,他的小白至情至性,



可他,身负使命,不得不离开,他们约定,待繁花盛开,他便会回去,而如今,已经三年,他却依旧无法脱身,更是身染情毒,无药可解,他的日子,已然不多,于是,她应了他的请求,陪他演这一场戏。



他的白言曲,明天就要出现,而他,却再也无法拥他入怀。



青笋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可是,看到他的背影,便再不忍心拒绝这一场戏,经过了那么多腥风血雨,阴谋诡计,她并非寻常女子,将这些浮名看得太重,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二)



婚礼隆重而繁复,青笋穿着嫁衣,美的不可方物。



青笋坐在喜轿之中,风起,她看见了一袭白衣,脸上露出了笑容,兴奋而满足,只是一瞬间,却让她记起了过往的种种。



他离开的那晚,她知道,却始终未曾睁开眼睛,他不知道,当他转身的刹那,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晶莹剔透。



她生平第一次开口,她想说:我等你回来。



拼尽全力,吐出的却只是两个字:回???来????



她第一次恨自己不能说话,不能挽留。



她以为,那只是不舍,后来,她才明白,她早已沦陷在他的城池。



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一年,又一年,却再没有他的消息,他的踪影,她想,或许,她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直到后来,她跌落山崖,失去记忆,遇到了他,多年来互相扶持,生死与共,只因为对方有着彼此最爱之人的那一点相似。



青笋猛地掀起盖头,揭开轿帘,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孤寂清冷,她喊不出声,泪水,湿透了大红的嫁衣。



他已经忘记了她吧,毕竟,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孩子。



(三)



婚礼。



入眼的一切都是红色,血一般的凄美,青笋像一个木偶,任由别人摆弄。

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他的僵硬,她知道,他的白言曲,来了,她也知道,他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送入洞房。”



柳牵风牵着青笋的手,隐忍着假装看不见白言曲的表情,他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没有表情,眼中,一片死灰。



青笋的手被紧紧的握着,青笋却不觉得疼,她不明白,她等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可以忘了她,她感觉得到,他喜欢她,不舍得她,他没有死,为什么没有找她,他不要她了吗?



“对不起。”柳牵风看着青笋淤青的手,有些内疚。



青笋摇摇头,泪水不由自主。



“疼了?”柳牵风问,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哪怕跟他出生入死,也未曾见她半分害怕。



青笋不说话,依旧摇摇头,走到书桌前,将写好的字给柳牵风看。



“你终究是想起来了,你去找他吧。”柳牵风微笑,摸摸青笋的头,像是宠爱自己的妹妹。



青笋提笔:他怕是已经忘记了我,我想陪着你。



“也罢,身边有你,总比我一个人上路好。”柳牵风看着青笋坚毅的眼神,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坚持的时候,定然寸步不让,她决定的事情,也无法更改。

措不及防的,柳牵风倒在了地上。



青笋惊慌的抱起他的上半身。



“我想去看看院子那些花树,现在,开的正好吧。”柳牵风声音变得虚弱,青笋知道,若不是他见到白言曲,不会恶化的这么快。



青笋搀扶着柳牵风,坐在漫天花雨之中。



他已经无力起身,趴在桌上,青丝散乱,他看到的是花雨,还是记忆中花雨下的人,青笋不知道,她只知道,柳牵风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是微笑的,即使眼角有些许晶莹。



青笋将柳牵风葬在漫天花雨之下,这样,他每年都可以看到那些花雨,思念花雨下的人。



青笋穿着一袭白衣,衣摆是殷红的樱花,翩然欲飞,她站在悬崖边上,她找过他,却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子比肩而立,她转身离开,谁都没看到,她泪如雨下,悬崖边上,樱花开得灿烂,她望着满树的繁花,恍惚想起那天的月色,他的眼神。



闭眼,嘴角的微笑美好的像是初遇那时,泪水滴落下悬崖,而后,她像一朵凋零的樱花,消失在悬崖云海之中。



悬崖边上,樱花纷纷跌落,祭奠和埋葬过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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