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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18届群杀【江山写意】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6帖,此为第46帖)

(作者:黑白;提交人:茉;提交时间:2014/9/5 10:40:55)

4,《非战之罪》(作者:梁筠辰)

(一)

  大楚正元十七年,二月初二。

  正元帝新春后已罢了好多天早朝。他近日才纳华山甄氏清儿为妃,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日日流连在美人住处,笙歌作乐。今日是龙头节,百官群集,朝会之后皇帝需要带头下地耕作,齐述不得不早早从新美人被窝里爬出来上朝。身居高位,俯视众生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麻木了,只是年过半百、子嗣单薄的正元帝看见三个儿子站在一处,心境颇有些起伏不定:六子荣王齐昭易最肖自己,精政事,识大体,奈何不是嫡出,当然这一点最恨多嘴的翰林院学士史清,不是他抛出那篇《六皇子非嫡论》,储君之位何至于这么多年悬而未定;八子景王齐昭轩实在太放浪,堂堂皇家子弟成天与江湖人厮混,于国于家都无裨益,这般作为岂能坐稳江山;十子齐昭仁不是嫡出,又太过散漫,连楚家小子都比不过,更不能做储君。他想得脑袋发胀,更兼起早了,逐渐昏昏欲睡起来。也亏他有本事,虽然困得东倒西歪,看起来还是一脸的威严。

  迷迷糊糊中听到兵部尚书詹许梁奏道:“镇关侯有军书奏报。近日北胡骑兵在峡谷关外频繁出没,莫将军派探马深入草原,探得胡人各部落军马俱向巴什湖集结,恐怕两国要起战事!”

  “胡人最喜秋高马肥之季进犯,今年才过春二月,如何便来扰边?”这是谭国师接过话头。

  詹许梁道:“自莫将军镇守边西以来,胡人除了每年秋冬扰边,已经二十年不敢大举犯境。如今必是备足了粮草,才能二月出击。兵部与各部合议,此战凶险,必是一场持久战,须得及早备战。兵部已准备调前军三卫及在京五万都司军马助守西北防线,同时移文户部调拨沿途各府粮饷,随援军发往峡谷关。只是由谁领兵未有定论,伏望陛下圣裁。”

  “父皇,儿臣愿领兵驰援边关。”

  嗯,果然是我的好儿子。齐述颇感欣慰,睁开眼睛笑对齐昭易:“今年战事不同往日,你有这份不惧之心,甚好。”他又转向其他人:“诸位爱卿可有其他意见?”

  镇国公楚武连忙给景王使眼色,奈何久未入朝的齐昭轩顾自垂头沉思,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没注意他的挤眉弄眼。楚武急了,匆忙出班,顺道在他小腿踹了一脚,才正色道:“陛下,臣推荐景王殿下领兵驰援。殿下游历江湖八年,在西部边塞呆过五年,最是熟悉胡人军情地形。当然,要不是老臣年迈体弱,一准儿自荐领兵。”他挺起腰板,得意地捋着半尺长的胡子。

  这么多年来,母舅在任何场合都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造势,齐昭轩百般推辞都没半点用处。他暗自叹气,踏前一步:“父皇,儿臣不才,也愿领兵出征,为国效力。”

  齐昭易回过头笑道:“八弟经常在江湖走动,定比为兄有经验。”

  齐昭轩笑了一笑:“六哥取笑了,行军打仗与仗剑江湖是两回事,小弟也生疏得紧。”

  本待荐举他人的朝臣看见两名皇子打擂台,立刻打了退堂鼓,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全都悄悄收了回来。

  齐昭仁瞅瞅两位兄长,立在原地没动,心说带兵打仗又不是儿戏,每天餐风饮露不说,搞不好还要见血,我文不及六哥,武不敌八哥,真不是这块料,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京城比较妥当。

  北胡犯境虽是大事,齐述却对镇关侯很有信心,完全不担心西境防线被突破。倒是派哪个皇子领军是个难题,手握兵符,领旨历练,很容易引导群臣对储君之位的猜度。齐述属意六子,又不好拂了镇国公的面子,犹豫片刻,干脆曲起指骨敲敲发疼的前额,将棘手的问题投向谭国师:“国师以为派谁合适?”

  谭国师走动之间五绺长髯跟着飘飞,望之如仙。他对着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陛下,六部不是合议派援军运送粮饷吗?老臣觉得再简单不过了,两位殿下一个负责督军,一个负责督粮,一起领军,各司其职!”

  “妙!”齐述闻言大喜,“就依国师之见,一人督军,一人督粮。户部发文各府督粮道,备齐粮饷。荣王领前军三卫先赴边关,景王率其余军马沿途催粮。即日启程去吧。”

  朝会结束,领了任务的臣子自去调兵遣将,迅速散场。正元帝则以边情紧急为由,下旨让十皇子率百官去完成亲耕仪式,自己直奔后宫腻歪去了。

  (二)

  夜,如墨。风,凛冽。春,深寒。一只疲惫的细羽白鸽扑闪着翅膀,掠过北境防线,一头扎进北胡大营。

  正在营帐饮酒解闷的胡阿图眼睛一亮,翻手抽出靴内短刀。寒光一闪,白鸽变成一堆碎肉血淋淋落在桌上。他从血污中摸出一枚蜡丸,略擦了擦,便摔开酒壶,大步走向中军帐。

  昏黄的烛火下,郑嫣披着一件白狐裘,毫无形象地趴在画满符号的牛皮纸上,一边指指戳戳,一边喃喃自语:“这城关该怎么打呢?二十年前父王吃过莫世忠的大亏,没想到二十年后我还是敌他不过!”

  胡阿图恭恭敬敬将蜡丸书递到她面前:“公主,有密信到!”

  “胡副将!”郑嫣沉下脸,“在军营应该称呼我什么?”

  “郑将军!”胡阿图立刻腰腹一挺,站得笔直。

  “这才像话!”郑嫣瞬间笑颜如花,转手捏碎蜡丸,拈出一团轻薄至极的密函。密函字数很少,密语又极简练,郑嫣眼风一扫就看完了,却装作思考的样子,斜靠着虎皮椅背,将右手托在腮边,倍添妩媚。

  胡阿图的目光在密函上一掠而过,然后完全被郑嫣妖娆的身姿吸引住,眼底跳动着热辣的火花。

  恰在此时,郑嫣含笑起身:“收到这封信,我就放心了。阿妍毕竟身在危机四伏的大楚京城,又是做人家儿媳妇的,插手不了军政大事。好在她机灵,竟替我钓着了一条大鱼!”

  “我先前也怕阿妍所谋太过荒唐,若是再延迟几日只能无功而返,十五万大军消耗太厉害了。”胡阿图回过神来,又道,“我只是纳闷,凭他的身份,犯不着如此兵行险招。”

  “你要知道,楚武封爵后,虽然参军国事,手中可没有兵马。江南田家才能凭借权势与楚家抗衡。”郑嫣眼波一转,“这莫世忠原本刚正不阿,不偏向任何一派,可这几年托他儿子的福,已经与楚家走得近了。我以前说过,打破平局,注定要出乱子。”话方出口,忽然触动她的心事,北胡大军伐楚,胡王居然不设主帅,让她与同样能征善战、累立战功的王弟郑赫各引一军东进。纵然大楚有内应协助,胜算极大,这般安排也极不合兵法。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低头瞥见密函,越发佩服大楚那人的果决与狠辣。

  胡阿图马上点头:“公……将军所言极是。莫世忠真是个人物!他家儿郎就差远了。莫四郎随随便便就跟景王、楚亭章结拜,率性到头就是祸事了!”

  “哦——”郑嫣拖着长长的尾音,挑起眉看他,“你随随便便就做了我的副将,就不怕祸事了吗?”

  胡阿图吃了一惊:“我跟随将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若不信,我愿对着草原的星空起誓,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我逗你玩呢!冲我发什么誓?我五岁就拿发誓来骗人了。”郑嫣扑哧一笑,紧跟着悠悠然道,“如果你现在能拿下峡谷关,我发誓会嫁给你!”

  一世的追求就这样被心上人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胡阿图心跳加快,热血沸腾起来,如火烧一般难以忍耐。他砰地单膝跪地:“将军,请允许我明日攻城!不破峡谷关绝不回军!属下愿立军令状!”

  “谁要立军令状呀?”随着笑声进来一个英武的青年,顺手一巴掌拍在胡阿图肩上。

  胡阿图面色一僵,就便跪着行了个礼:“参见二王子!”然后站了起来。

  郑嫣见是王弟郑赫,面上笑靥如花,心下阴晴不定,却还是将密函递了出去:“大楚密信,你看看。”

  郑赫接过密函顾自说道:“峡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不单指它坐踞山腰、前扼绝谷、南接高原、北临长河的好地势,而是因为莫世忠守城能力超绝天下。父王当年发倾国之兵伐楚,三路大军东进,势如破竹,大楚西北十府尽入彀中,只有峡谷关久攻不下,他莫家用两个儿子的代价,折了我军七成兵力,拖垮了全线进攻计划,最后还射伤父王,害他至今不能再提刀跃马,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北胡哪个将领来没来打过峡谷关?填沟爬城,决水淹城,放火投毒……哪一样没试过?哪一次不是大败而归?激将反间,强攻诈降,甚至数次诱敌野战都没能奈何这老家伙。最后活生生将报仇雪耻变成了替大楚练兵。胡副将敢立军令状拿下峡谷关,真是好胆略呀!”

  一番话连讽带笑,刺得胡阿图又羞又怒,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郑嫣不悦道:“王弟!别尽拿我的人寻开心。”

  郑赫低头看信,完了嘿嘿一笑:“好心机,好手段!此人将来得势,必成我北胡大患。王姐,设伏之后一定要将他除掉!”

  郑嫣怒道:“等你有把握干掉莫世忠再说!”

  “王姐莫不是看上这个卑鄙的家伙了?”郑赫狡黠一笑。

  郑嫣没吭声。胡阿图叫道:“不可能!”

  “这样吧,儿郎们已经休息好了,明天胡副将督战负责攻城,让我看看未来姐夫的实力——若是拿下峡谷关,就让巴什湖筹办喜事吧!”在郑嫣的白眼和胡阿图的跃跃欲试中,郑赫大笑离营。

  (三)

  天色微亮,号角声起,北胡大军迅速扑向千疮百孔却如依旧稳固如山的峡谷关西城门。一支支羽箭铺天盖地射向城头,会水的胡兵背着盾牌、绳索、木板“扑通扑通”跳进二十多丈宽的护城河。河对岸的城墙脚下满是黑灰,那是前几日大战遗留下的尸首和攻城器械,被楚军焚烧后的痕迹。北胡大军刚到峡谷关就全力攻城,死伤无数,依然拿这铜墙铁壁的关城毫无办法,胡兵打得人困马乏,甚至有人因为实在太困,爬上城头自己掉下去摔死了,两位主将只得下令退兵,安营休整。今日胡兵再次攻城,又将前两日的勾当重新做了一遍,搭浮桥,竖云梯,爬墙,撞城门……血战拉开序幕的时候,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阳光。

  峡谷关镇关侯府,莫世忠昨日宴请荣王,宿醉难醒,闻得胡人号角声,匆忙起来,赶往西城楼。城关上,士兵役夫往来不息,运送弓箭砖石檑木,城头楚军竖着盾牌静候军令。齐昭易正昂然立在一众将领中间下命令:“战事紧急,石副将负责守城,莫少将军随我出城迎敌!”

  “六殿下且慢出兵!”莫世忠面沉如水,开口道,“胡人前两日大败,已经失了锐气,今日攻城并无高招,天黑必然退军。月出时分石安随六殿下出城突袭!莫写意不得出城。”

  “得令!”一名瘦小的汉子大声领命。

  另一名英武秀气的白袍小将则一脸不满,磨磨蹭蹭出来道:“末将有意见!军中我武比第一,为何不许我出城?”

  “你一个月内有大劫,不能出城。你倒忘了不成?”莫世忠怒道,“今日你负责守关。日落前城关若有闪失,军法从事!”说着也不看荣王脸色,拂袖而去。

  莫写意憋闷得很,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全撒在攻城的胡兵身上,让弓箭手射过一轮,直接令军士抬上煮开的粪水,朝城外一勺勺泼下,被淋者皮开肉烂,惨叫着跌下云梯。

  齐昭易在旁看得头皮发麻,下城的时候不免悄悄问石安:“石副将,莫家父子这是闹哪一出?”

  “回殿下,莫将军的大公子、二公子战死沙场,三公子早夭,莫夫人思儿成疾,生下四公子后不久就死了。莫将军把四公子当命根子一样看待,打小就请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沈女侠来府中做教习。”石安面平无波,也悄声道,“虽然莫少将军武艺越来越高,打仗越来越厉害,将军却又越发不放心,总怕他像两个儿子一样出事,经常请一些巫师术士回来算命请平安符。年前一个雪夜,莫少将军救回了两个快饿死的乞丐,将养了两个多月。老乞丐给他算命,说他近期有杀身大劫。被莫福听到告诉了将军,将军大怒之下把乞丐赶跑了,回头又担心得要命,给峡谷关将士下了死令,不许莫少将军出城一步。今天殿下点名要莫少将军出城迎敌,又被将军给拦住了,他能不气吗?”

  石安口中的莫世忠哪是一代名将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疑神疑鬼的怪老头。就这么一个人,能镇守边关二十年,不教胡兵越边境一步?齐昭易目瞪口呆。

  “峡谷关现行两条军令,好教殿下知晓。”石安又道:“第一,一月内不许莫少将军出城;第二,征战之中同袍战死沙场,不许收尸。”

  “为何?”齐昭易又是一呆。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莫二公子本来可以平安归来,因为去抢夺被胡兵挂在旗杆上大公子的首级,才又陷入重围。”石安叹道,“若不是莫夫人有孕在身,只怕将军拼了这条命都要追到北胡王庭。”

  “可惜!可惜!”齐昭易怅然若失,连连叹息,不知是在惋惜两位公子的殉国,还是在感慨莫世忠没能追杀到北胡王庭。

  峡谷关厚重的城墙外,北胡士兵层层叠叠压上来,中途不断坠落,有彪悍的爬上城楼,又被城头楚军逼了下去,惨呼声连绵不绝。

  激战一天,两军俱已疲敝,双方各有伤亡,只是楚军展示出了以一当十的实力。胡阿图在城下督战,心底渐渐发沉。郑赫早晨看了一会,留下一句话:“伤亡太重的话,不要强攻,天黑必须退军!”然后就回营了。天近黄昏的时候,胡阿图见伤亡实在惨重,只得传令退兵,留下满地尸首。

  齐昭易没参与城头守卫战,却从伤亡报备听出守将的厉害,心痒难耐,眼看天色渐暗,当即一跃而起:“该我出场了!”

  月出时分,齐昭易率一万骑兵衔枚摘铃,悄悄开了城门,奔袭胡营。

  城头上莫世忠在血红的大旗下目送大军出行,捋着胡须道:“荣王倒也有些胆色!”

  身后众将不好搭话,只有莫写意兴味索然地接了句:“痛打落水狗的事,要个屁的胆识!”

  “四郎!”莫世忠回头怒目而视,“如此粗鄙,成何体统!”

  “子肖其父!”莫写意嬉皮笑脸地回答。众将要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荣王骑兵出行不久,风中隐隐传来厮杀声。等到二更,莫世忠忽然道:“派探马,去探胡营战况!”

  十几轻骑飞速离城。不一刻,回转两骑,直接在城下用手势比划:“十里外有数百楚军尸首。”

  莫世忠变了脸色:“点兵!”

  “果然不及景王,要是昭轩大哥早就踩营成功回来了!”莫写意低低道,转身又一脸兴奋,“爹,我去救荣王!”

  “站住!”莫世忠大怒,“荣王才出营就遇袭,中间必有蹊跷。老夫自引三万兵马去救驾,你给我好好守着这城关!我不回来,不许开关!”

  (四)

  莫世忠领军疾奔,途中遇见无数楚军尸体。不久又见到探马来报:“荣王被困在胡营西北八十里外,北胡大军正在围攻,我等不敢靠近!”

  莫世忠让探马都撤回去,打马狂奔中连声诅咒:“他妈的,就算中伏也该往回跑,怎么搞反了方向!石安眼瞎了吗!”

  奔出十五里,便与胡军短兵相接。莫世忠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枪到处人仰马翻,势若猛虎下山。身后大军赶上,如滚滚洪流,将北胡大军硬生生冲开一条口子。沿途胡兵尽皆胆寒退却。

  齐昭易在北胡大营中左奔右突,身后只跟着两千余人,余者皆被冲散。

  郑嫣亲自指挥胡兵围困着这两千楚军,四周火把将夜色照得透亮,齐昭易一身火红披挂,执红缨枪,跨火龙驹,居中而立,十分惹眼。郑赫凑到郑嫣身边笑嘻嘻道:“未来姐夫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胡阿图在旁听到,气闷无比,只冲郑嫣道:“将军,不能再围住不打了。莫世忠来势太快,伏兵现在又不能出,我们根本挡不住他的脚步。”

  郑赫嗤笑一声:“哟,现在知道莫世忠的厉害了!昨日我听说某人要立军令状打下峡谷关呢!”

  胡阿图气得要吐血,偏又奈何他不得。

  郑嫣尚自左顾右盼,不肯放手围杀。郑赫已经借着月光、火光看见东南角上乱了起来,急叫道:“放箭!射死一半,射伤一半,留着荣王。快!”

  胡兵万箭齐发,齐昭易身边兵马倒下了一大半,胯下坐骑中箭痛嘶,自己也被纷乱箭矢擦破了些皮肉,心中不觉气怒交加:“胡女好生狠辣!我已经送了八千军马与她,怎的还下此杀手!”正指挥着左右躲闪箭阵,忽然听到胡军一片哗然,一支兵马冲了进来,当先一员老将长枪舞动,北胡将士纷纷落马。

  胡阿图舞着狼牙棒冲上去,被他一枪架住,震得虎口开裂,两膀酸麻,见他又一枪刺来,吓得回马就走。莫世忠也不恋战,长枪开合,势不可挡,迅速与荣王会合一处。

  郑赫见他奔杀至此,毫无倦色,长叹道:“这般虎将,世间少有!”

  “你赞他怎的!”郑嫣不满道,“今天不困死他,北胡就有祸了!”

  “急什么!”郑赫道,“等他们冲回原路再起伏兵不迟!”

  那边莫世忠见了荣王,认得他左右幸存者都是京卫军,劈头便问:“六殿下,石安何在?”

  齐昭易面作悲色道:“石副将为掩护小王突围,不幸殉国!是小王连累他了!”

  “原来他先死了,殿下才走反了方向!”莫世忠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否则,他带错了路,回去也难逃死罪!”

  齐昭易心中一突,道:“莫将军,咱们突围要紧,迟则生变!”

  莫世忠点头:“能动的都上马,回营!”鞭梢一指,大军向峡谷关方向开去。他依旧抢在前头开路,苍老的身影格外威风凛凛。

  忽闻号角声响,两支兵马杀了出来。骑士与战马全副披挂,行走间有金属摩擦之声,从夜里埋伏到现在才露面,以逸待劳,杀气十足。

  “重甲兵!”莫世忠大喝一声,“各位将士,城关就在六十里前,想活的跟我冲!”舞枪纵马杀向重甲兵。楚军呐喊一声,都跟着冲了上去。

  齐昭易被亲兵护在中间,跟着大军且战且走。他见楚军如此勇猛,心绪十分复杂:大楚百万将士,边西军的骁勇善战首屈一指。当真要将他们都毁掉吗?正犹豫间,冷不丁旁边冲来一人,提着木棍就砸下来。齐昭易忙举枪招架,枪棍相交,却发现那棍轻飘飘地甚是无力,不觉一愣。抬头望见一名年轻骑士,身背弓箭,手里提着木棍乱打,笑容满面道:“我是郑赫,久仰荣王大名,特来拜会,顺便谈点生意!”

  齐昭易遇到这样坦然得可怕的北胡王子,惊出一身冷汗,低声道:“你我之间怎能这般见面?”

  “再不见面,莫老头可就跑回去了!”郑赫突然收了笑容,阴森森地道,“今日一战,白白折损我胡人数万兵力。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耍弄我们?”

  “小王想耍你也没必要断送大楚这么多人马。”齐昭易不悦道,“我只是没料到莫世忠年过花甲,战力竟然还这么强!”

  “你没耍我就好!现在咱们另谋大计。”郑赫道,“你给我一件信物,我先派兵赚了峡谷关再说!”

  “不可行!此计很可能再引来一支援军!”齐昭易说到这里连连摇头。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有了!只要你引出莫写意,杀掉他,莫世忠就去了大半条命了!”

  “那好,有劳荣王安排你的亲兵去求援吧!”郑赫狡黠一笑,“我会将他毫发无伤地放回峡谷关!”

  齐昭易狠狠瞪了他一眼,长枪撩开他的木棍,直接找他的部下去了。

  郑赫退回胡军中等待。荣王回去不久,一名楚军慢慢落了单。郑赫急令大军围裹上去,将他与楚军分隔开,再派人押送他回峡谷关。

  眼看莫世忠横枪跃马,引着一干悍将杀得北胡重甲兵毫无还手之力,郑赫忍不住摸出九支羽箭,一面连珠向他射去,一面自夸:“老子能发连珠九箭,应该能取代师父成为北胡第一神箭手了!”

  莫世忠正杀得兴起,听到风声,毫无惧色,长枪左拨右挑,九支箭矢一一落地。

  “居然都挡下了!”郑赫悻悻道,“妈的,好像离第一神箭手还差点!”顾盼之间看见齐昭易跟着大军驰骋厮杀,忽生厌恶,心念起处,一箭就射了出去。齐昭易应弦而倒,楚军着忙,拼死抢回,却见他被一箭贯穿左肩,已经昏迷过去。

  郑赫捶着胸口道:“老子放的一手好冷箭!”笑呵呵跃马上前。

  (五)

  莫写意在城楼巡视,迟迟不见父亲归来,心中焦急。忽见远处奔来一骑,那人来到城下,踩过胡军白天留下的浮桥,整了整残破的盔甲,双手托起一物,大声叫道:“莫少将军,莫将军与六殿下被北胡重甲兵围困,危在旦夕。属下拼死突围回来求援!”

  “你手中所持何物?”莫写意听说父亲被困,有些发急,忙问。

  “这是六殿下随身玉佩!”

  莫写意让军士放下吊篮,将玉佩拽上城头。莫写意向那枚白玉螭龙纹佩看了一眼,便往楼下冲:“传令,点齐所有骑兵,出城救人!”

  “少将军!”莫福一把没拉住他,跟在后面边跑边叫,“将军有令,不许你出城!莫九儿,快拦住少将军!”

  一名清秀的小厮应声跑出来,张开双手拦在莫写意身前。

  “走开!我爹被困,你忍心让做儿子的坐在家里干等?”莫写意推开小厮,提着银枪翻身上马,“莫九儿你给我留下守城。莫福跟我走,开关!”

  “扎扎扎……”刺耳的绞盘声响起,沉重的吊桥落下来。峡谷关城门洞开,城中仅余的八千骑兵迅速踏桥而过。

  路过那名传信人身边,莫写意道:“你过来,前面带路!”那名京卫军方才脱困,又被拽回去,暗自叫苦,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在前头引路。

  行了一程,已经听见厮杀声,望见寥落的胡兵。传信军士正要左转去往那纷乱的地方,莫写意喝道:“右转!”

  传信军士一怔,指向左边:“莫将军和六殿下被困在那里!”

  莫写意冷冷道:“全体将士听令,右转,冲营,放火!”泼辣辣放马直冲。后面八千骑跟着马踏胡营,又扯着营帐放起火来。胡营将士大半都调到西北向阻击莫世忠,留守兵力不多,被这杀星领军一冲,顿时大乱。

  传信军士暗骂这少年将军是个疯子,硬着头皮冲杀一阵,瞅个空子溜向了左营。没走多远,撞见一营胡兵,被领兵的千户劈面一刀砍下了马。

  郑赫在左营察觉右营一片混乱,生怕后营粮草被劫,急令万户木格引军去救。木格赶去,莫写意已经杀到后营,正在放火烧粮。木格又惊又怒,一边传令救火,一边指挥兵马将楚军围住,自己上去截住莫写意厮杀。

  郑赫得知莫写意烧了不少粮草,恼怒异常,亲自带了兵马去增援。正看见莫写意将木格杀得手忙脚乱,想也不想,张弓搭箭,三箭连珠射出。

  莫写意十分警觉,急收银枪,一个蹬里藏身避过,三箭落空,扎扎实实钉在他马前土石中。他翻身再战,一个回马枪挡住木格的弯刀。

  郑赫脱口赞道:“好枪法!”翻手又是五箭,被莫写意挑落;再射七箭,又被避过。郑赫咬咬牙,继续九箭连珠发射。莫写意怡然不惧,再次轻松挑落箭矢,却被木格瞅准空隙,上来一刀差点将他斩落马下,一时落在下风。

  天赐良机!郑赫急忙反手摸箭壶,却只得一支羽箭开弓射出。莫写意不及闪避,左肩中箭,身子一晃,倒撞下马来。

  莫福大惊,发狂似地来救,被木格与众胡将拦住。莫写意落马步战,渐渐隐没在人丛中。

  郑赫远远见莫写意坠马,只当将他射死了,心下还有些黯然:还没正式交手,怎么就死了呢!忽然后军有人来报:“公主与胡阿图快挡不住了,请二王子回援!”

  那莫世忠率军冲击重甲兵,硬是用一万人马拼掉了六千重骑。胡阿图第二次赶上去时,被莫世忠一枪扫断了七八根肋骨,退了下去。郑嫣着实被他的彪悍吓住了,生怕重甲兵全断送在他手中,急令收兵,换了轻骑兵和盾牌兵压上去。

  郑赫赶到的时候,莫世忠还余一万兵马,胡军又死了八千。郑赫看见重甲兵退在一旁,勃然大怒:“他妈的,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弓箭手呢,给我射!轻骑兵上去找死啊!”

  重甲兵重新冲上去,弓箭手第一轮抛射,来不及分清敌我,箭矢如雨点落下,两军各有死伤。重甲兵一顿冲击,楚军阵型大乱,七零八落倒下三千。

  郑赫见莫世忠征战一夜,浑身浴血,依旧威风八面,顿生招揽之意。他令停了进攻,打马上前,叫道:“莫将军,你们六皇子受了箭伤,想来已经死了,你不如降了罢!我可以保证你在北胡的官位绝不低于大楚侯爵!”

  郑嫣在后喃喃道:“他……当真死了么?”

  “荣王殉国,我等自当杀尽胡人为他报仇,再不济也当死战殉主,哪有投敌的道理。”莫世忠冷冷道,“况且,荣王既殁,还有景王。你欺我大楚皇族无人么!”

  齐昭易正好从昏迷中醒转,听到此话,心头仅有的一点愧意瞬间消失,化为满腔怨怒,一下子气得又晕了过去。

  郑赫也不恼,想了想又道:“莫四郎在我手中!”

  “胡说!”莫世忠瞠目大喝,“我儿在关内守城,岂会落于你手!”

  “刚才莫四郎在我军后营放火,我去射了他几箭。”郑赫摊了摊手,“他落马了,没人抢得住,想来已是死了。”

  “此话当真?”莫世忠浑身一震,颤声问道。

  “何必骗你?”郑赫认真道,“莫将军应该见识过我的连珠九箭!”

  “还我儿命来!”莫世忠大叫一声,挺枪直取郑赫。

  郑赫挡了一枪,双腕脱臼,痛呼一声,抹头就跑。重甲兵急冲上来护驾,郑赫才逃回阵中,

  “四郎我儿!”莫世忠杀了一阵,凄厉惨呼,一时心如刀割,口中血涌,栽下马来。身后众将下来扶起,却见他面色发青,牙关紧咬,已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仔细探视,方见他右胸中了一枪,背上被砍了两刀,都深可见骨,想来他早该不支倒下了,只是全凭一股气撑到现在,如今听闻儿子死讯,万念俱灰之下,再也支撑不住了。

  郑赫接上腕骨,犹在劝说:“将军伤重,须得早做决断,及早医治!”

  “天何薄我莫氏!”莫世忠待要起身,却使不上半分力气,不觉老泪纵横,“四郎身去,我心已死。对不住诸位将士!我已无能带你们杀回城了。你们还有家中老小,愿战愿降的都自便吧!”

  众将垂泪:“我等愿随侯爷死战!”

  “天何负我?天何负我!”莫世忠仰天大呼,“不如归去!”言毕,睁目而逝。

  众将大哭,拜别老将军之后,各自提枪上马。

  郑赫见众人各萌死志,只好暗中叹息,背转了身一扬手,四周箭如雨下。一场死战,北胡如愿除掉了大楚镇关侯,却折了八万军马,失了半数粮草,眼见景王所部援军已到,只得匆匆结束了东征,退回草原。

  齐昭轩因催粮来得缓慢,本以为要打一场持久战,不想才到峡谷关,就听说关外大战惨烈,至今未见主将回营。他急得目中出火,喝令开关,率军直奔战场。莫九儿也抛下城关,趁乱偷偷出关寻主去了。

  北胡已然撤军,战地愁云惨淡,尸横遍野,风中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齐昭轩一路行来,见楚军尸体越积越多,不祥之感越来越浓。待寻到莫世忠死不瞑目的尸身,他越发慌乱。郑赫不愿士兵或鸟雀辱他遗体,特意遣人给他盖上了一领胡地锦袍。齐昭轩叫了一支人马将镇关侯遗体送回去,继续搜寻。半途又救起濒死的莫福,莫福在昏迷中一直叫:“少将军!”

  齐昭轩慌了,将军士全派出去寻人辨尸。不久,五道岭东南向发现重伤的荣王,齐昭轩赶紧护送他回城。齐昭易身边仅剩三名亲信,他病恹恹地一边吐血一边诅咒,说有人勾结北胡,引诱他陷入重围。齐昭轩不置可否。

  回到峡谷关,见到锦袍裹着的莫世忠遗体,齐昭易大怒:“这厮与北胡二王子勾结,要害我性命!”说得激动,两眼一翻,晕死过去,留下一屋子将士面面相觑。

  峡谷关医力有限,荣王时醒时睡,醒来就骂莫世忠。齐昭轩遍寻不着莫写意,心中又急又痛,哪里想听他聒噪,于是派重兵将他送回京城,厚葬了莫世忠。而后提升峡谷关一员副将镇守边西,重新部署军力。

  谁想半月后,京里下了诏书,认定莫氏父子通敌叛国,莫世忠已死,褫夺爵位军职不论,边西军全体换防,又令刑部发文,绘影图形全国通缉莫写意。

  齐昭轩惊得魂飞魄散,立刻带上莫福往京城进发。路上春光转浓,东风和煦,却驱不掉一丝在他心底扩散的寒意:父王昏聩,六哥狠毒,莫家三代忠良都战死沙场,何狠心于此?你们亲手毁掉了大楚的基石啊!

  峡谷关外,莽莽草原中,一名牧民打扮的年轻人背着一个浑身包扎得跟粽子似的的少年,低声道:“中原去不了啦,我们去关外避一阵吧。总有回来的一天!你说是不是?”慢慢行走向草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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