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4帖,此为第31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1:19:16)
第三轮中区:教我如何不想她(帖杀兰克庭,一区参评,作者:[年]王邵瑞) Post By:2015-1-14 21:27:23
这是他爱吃的菜;这是他欢喜的衣裳;这米袋子上印着他家乡的地名——他每天都经过的那条河,河水流进稻田,长出稻谷,他家乡的稻谷碾成大米装进米袋子来到了我身边,教我如何不想他?
一、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
“教我如何不想她?”
中巴车才把方玥放在村口,一个声音低沉近似男声的老妪冲着被尘灰包围的方玥娓娓唱了起来。声音婉转深情,尾部的颤音处理得近乎专业水平。方玥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挥打着久久不愿离去的黄尘,才看清楚,唱歌的是一位干净的老太太,老人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着一套平整的男式四袋中山装,左胸口插一支钢笔。只是两条裤腿太肥,让人觉得她穿的是一条裙子。“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看到方玥转身看她,老人微笑着,平静又深情地唱了起来。
唱得真不错。方玥由衷赞许。
校迎新晚会上,老校长曾经也唱过这首刘半农写的歌曲。当时方玥刚踏进大学校门,第一次听到这支歌曲。小提琴伴奏的是校长夫人,两位老人一拉一唱,深情对视,方玥用手机录下这首歌,后来放给男友魏泽楷听,还一起设置成手机铃声。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也有人会唱这支歌曲,而且是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妇唱的,方玥正感慨,这时,一个人把老太太拨转身子,伸手来拿行李。
“小玥,把行李给我。”
“姥爷,怎么是你?”
“怎么,见到是姥爷不开心吗?”
“开心,开心死了。我姥姥呢?”
“在家给你弄好吃的,快走吧。哈哈哈……”
一路风尘颠簸,想不到来接自己的是一年多没见面的姥爷,方玥一下轻松起来,背起包蹦蹦跳跳地跟在姥爷身后,朝村子走去。
老太太远远地跟了半截路,姥爷转过身,朝她摆摆手,方才止步。虽说已到村口,但村口离村子还有段距离,山路崎岖,石路又湿又滑,方玥让姥爷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拉着,轮子与石子咬合,在空旷的山间小路上,发出啌啌啌的声音。这行李箱是母亲上次出国时给方玥带回来的Coach,为此,父亲方天河大为光火,认为不该给方玥买这样的奢侈品,这会惯坏孩子。父亲最为反对子女家人盲目推崇洋货。尤其是对方玥,管得最严。他是以一个军人的方式管着女儿。
大多时候,方玥能够理解父亲的管教方式,但理解不等于遵从。时不时的,方玥总会不自觉地和父亲对着干。毕竟是父女,两人脾气天然相近,都是又高傲又耿直,还十分的倔强、不服输。对一个少将来说,管得了千千万万的兵,却管不住自己女儿,说起来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两人的争斗戏码有时候是这个家庭欢乐与幸福的源泉。不过这一次,方玥是摆明了要和父亲顽抗到底了。暑假还没到,她就自作主张联系了红十字会,舍近求远,从唐山来到母亲的家乡富阳县参加一个帮扶活动。想不到,接待自己的是姥爷。这让她既意外又雀跃。
葫芦村是一个秀丽的小山村,四面环山,村子座落在一个葫芦型的山坳里,小时候,姥爷驮着方玥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指着村子对她说,这个葫芦是天上一位叫李白的神仙喝酒用的葫芦,有一次王母娘娘请客,那位神仙喝醉了,不小心把酒葫芦掉了下来,把大山砸了个大洞,就形成咱们这个葫芦村了。故事很平常,但对小小的方玥来说,却引出无限的遐想。难怪葫芦村的村民们都会自己酿造米酒呢。
远远地,方玥就看到姥爷的房子,白墙黛瓦,背靠青山,炊烟如一条游龙,与山雾接拢,惊动了几只糊涂的山雀,一惊一乍地飞进山林而去。
方玥接过姥爷手上的行李箱,往坡岭下走。行李箱的轮子似乎也理解主人的心情,击打石板路的声音又急又快,方玥听罢,觉得颇像是和父亲唱对台戏的鼓点,心里一舒畅,又加紧了步伐,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姥爷的房子冲去。
门口,两只大白鹅踱着方步迎接方玥的到来。一只身子庞大的公鹅长着又红又高的大鼻结,见到陌生人,俯下头伸出蛇一样蜿蜒的脖子,脚蹼紧紧咬着地,张开大嘴高喊着来钳方玥。
“姥姥,姥姥——”方玥一边叫着,一边围着院子里的一棵柿树打转。听到喊声,一个老妇答应着从灶房出来,忙不叠地用围裙擦手,嘴里吆喝着驱赶大白鹅,嘴里宝贝疙瘩宝贝疙瘩乱叫着。
“再咬我的宝贝明天杀了你。”紧跟后面的姥爷喘着粗气一边帮着驱鹅,一边把方玥的行李拿进屋去。
二、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
姥姥给方玥准备的晚饭全都是平时城市里难得吃到的新鲜菜蔬。韭黄炒鹅蛋,笋尖掐肉沫,溪鱼炖豆腐汤的汤色奶白奶白的,几段碧绿的小葱浮在上面,还有一大盆发出诱人香味的坛子肉焖饼。这是姥姥最为拿手的菜。姥姥装了一大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给方玥,方玥平时只吃小半碗米饭,她觉得自己吃不完,便减了一半给姥爷,风卷残云吃完,却又自己添了小半碗,还喝了一碗鱼汤,一把坛子肉焖饼,直撑得胃腹饱涨,觉得食物像鹅一样快撑到脖子了。
方玥站起来,蹒跚着走出院子。
“不要走远。”姥姥追出来,温柔道。
山坳里空气清新,薄雾散去,不知名的花香将半幅夜色沁得十分香甜。远处,一畦一畦的菜地隐隐约约,田地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植物拔节声、虫豸低低吟唱声,甚至刚结出的露水滴落的声音,就是没有鼎沸的人声。方玥来到溪边,溪水淙淙流淌,泛着静美的白光。她靠着一棵歪脖子树坐下,树阴外月光皎洁,她的身影却被树阴包围着,有着母腹般的安全感。一个人影缓慢地投进树阴,立在她身前,唱道:“教我如何不想她?”
方玥大惊,叫喊起来。
“谁……”
甫一下车就对着她唱歌的那位老妪走进树影里。树阴也将她的身子包围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双微弱的眼睛泛着光。
“教我如何不想她?”老妪认真地看着她,声情并茂地演唱着。婉转深情,完全达到专业水准。
“是,是……”方玥一边胡乱应着,一边飞快离去。
月光像被踩碎一般,方玥一脚高一脚低,几乎是跌进姥姥院门,姥姥似乎是等在那的,立刻迎上来,她一把抱着姥姥,把头埋进老人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
“教我如何不想她?”
声音近在院门口,方玥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更紧地抱着姥姥。姥爷走出院门,低低对那老妪说着什么,转身把院门关了起来。
“不要怕,她见到陌生人总是喜欢反复唱那首歌,但绝对不会伤害人的。”
姥爷安慰着方玥。
“她为何总唱那支歌?”方玥镇静下来,把头靠在姥姥的肩上,问道。
“自从她的老伴十几年前出车祸去世后,她就这样了。”
“车祸?”方玥心里一动。这次红十字会给她的任务,就是下来调查一个出车祸去世的遗属,预备确立为帮扶对象。
难不成是她?
“对了,她的老伴就是给你魏伯伯开车出的车祸,名叫张浩。”
“你是说魏新宇伯伯?”
“就是他。”
“她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了,张浩去世后,就她一个人。她原先也不是咱葫芦村的人,听说是张浩在城里认识的坐台小姐。”
“坐台小姐?”方玥吃惊地喊了起来。在她有限的认识中,坐台小姐是既妖冶又性感的城市尤物,她们浓妆艳抹,她们风情万种。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位虽然干净却两眼凹陷、满脸褶皱分不清性别的老妪。
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张浩,又是怎么出的车祸?
方玥躺在床上,被褥被姥姥晒得暖洋洋的,有着浓烈的太阳味道。窗外万籁俱寂,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她开始刻骨地想念起男友。
三、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
放暑假离开学校后,她就把手机关掉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男友魏泽楷。
魏泽楷是方玥在参加红十字会志愿者活动的一次慈善捐赠会上认识的。她永远都记得那天,作为红十字会志愿者的她站在捐赠台上,帮忙接收捐赠物品,一个身材修长的大男孩身穿洁白的衬衫,微笑着走上台来参加义演,他表演的是魔术。魔术需要一位嘉宾配合,魏泽楷选择了站在台角的方玥。仰躺在道具台上,方玥看着这位笑起来牙齿特别洁白的大男孩,普普通通的白衬衫黑长裤,领子和袖口一丝儿污垢也没有。他的声音略带磁性,每每低头,就朝着方玥微笑,他的笑容似曾相识,如同雪山顶上照下来的一缕阳光,漫卷着忧伤。
事后,她讲给室友听。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清澈、明亮、深邃、柔和的眼睛。被这样的目光吸引,内心泛出似喜是悲的情感,如久别之后的刹然重逢、如远隔千山万水后的陡然邂逅,让人泫然欲泣又满心欢喜。
“那他爱你什么呢?”室友问她。
“干净。”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站在捐赠台上时,你散发出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光芒如结印一般,对我有着锐不可挡的忧伤力量。”魏泽楷如是说。
干净。当方玥把魏泽楷对她说的这个词轻声读出来的时候,三个和她同一宿舍的女生瞬间沉默了。
“这是一位男生对女生的最高评价。”其中一位女生幽幽地说道。
爱情来得迅猛而突然,如淋一场急雨之后退不去的高烧,一切都美好得不象话。她原本天生就有着悲悯之心,现在,她对她能帮助的对象更是实心实意,象对待家人一般。
当她知道魏泽楷的父亲魏新宇是父亲大学同学时,抑制不住幸福的方玥把自己恋情告诉了父母,原本以为,以双方家长的关系,一向严厉的父亲定然不会反对。万万想不到的是,当父亲听说她的男友是魏新宇的儿子时,竟然立刻沉下脸来,加之魏新宇没有正当职业、只是喜欢玩魔术而已,一向暴躁的方天河勃然大怒:“我绝对不会让魏新宇的儿子做我方天河的女婿!”
方玥的脾气和父亲一模一样,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她偏要做。再说,她深爱着的魏泽楷,也不过是一个不想仰仗家财万贯的父亲、想自己打拼的普通青年,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富二代的顽劣习气;相反,他善良,阳光。他把自己所有赚来的钱捐赠给了红十会,虽然钱很少。有人说他应该把他父亲送给他的那块价值百万的名表捐出来,却遭到他强烈的拒绝,他狠狠地反驳说,那不是我的东西,只有捐自己的东西才叫捐。
他把她送给他的价值几千元的围布送给素不相识的老人御寒;他用他们俩的名字帮助两位富阳县深山里的孩子读书,每当两位孩子写信来,函首并排写着两人的姓名时,他就会傻傻地看着它们笑,仿佛并列的姓名是新婚的夫妇一般,特别满足的样子令她涑然动容。深处之后,她发觉魏泽楷极冷的外表之后有着极热的内心。他阳光又孤独。万贯家财带给他的不是优越,而是压力,这种压力的直接后果导致他的性格如岩石般坚硬又如岩石一般脆弱。
想到外表坚硬的魏泽楷被暴怒的父亲一顿训叱拂然离去的孤独背影,方玥突然觉得心疼。真不该逼迫他向不明就理就大发脾气的父亲道歉;更不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关掉手机来到葫芦村。
还有一点很重要,她确实不想太过拂逆父母的意愿。她爱父亲,那个脾气倔强又耿直不阿的少将,何况,她的内心深外,总觉得魏泽楷的脾气事实上和父亲极像。
她想起离别的最后一夜,魏泽楷用温柔且颤抖的声音问她:“不管什么样的刁难,或者什么样的拦阻我都不怕,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魏泽楷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方玥的心,问道:“在这里,我是不是很重要,很重要?”
是不是?当然是!方玥很清楚自己对魏泽楷的感情,就如同她深信魏泽楷也是深爱她一样。一个固执地只穿黑白两色服装的男子,必然是长情且不容易改变的强迫症重症患者。她爱他的桀骜和善良,也爱他不可救药的顽疾。
父亲真不该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以及个人的偏见而拒绝接受自己深爱的人,他甚至断了方玥的生活费,为此,她不得不一边做着红十会的义工,一边学习,还要一边到处兼职赚取生活费用。
四、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
才合眼不久,天光已亮。睡得正香的方玥被姥姥摇醒。姥姥要方玥陪她去庙里上香。方玥原本不信这些,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凡是老人家喜爱的事情她都无可无不可,觉得有个信仰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于是,白着脸,蓬着头就翻身起了床。
庙宇建在葫芦村北山腰上,名为承运寺。承运寺兴建的历史不长,香火倒是很旺。据说山上有一位高僧解签很是了得,许多高官来此求签解惑俱是灵验。庙门高耸,一株数围粗的千年古榔柚树花期正盛,满地都是白色的落花。一面白墙曲曲折折直通庭院,墙尽处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院子正中曲折着一个放生池,池内懒懒养着几只龟在晒太阳。花木扶离,正殿两侧分种了六棵高耸的大树,晨雾与焚香相互缠绕,在诵经声里低回,不由得让人生出肃穆之情。姥姥点燃香火进了正殿,各处跪拜而去。方玥相跟着,慢慢落了单。
“教我如何不想她?”
这回方玥倒不再害怕,像是料定她会跟来似的。她温和地转身看着老妪。老妪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四兜中山服,左上口袋里插着钢笔帽。
“她、她是谁?”
“我媳妇。”
“你媳妇?你不是……”
“我是张浩。”老妪笃定地说。
“你怎么是张浩呢,张浩不是出车祸……”方玥不敢说下来,这老妪果然脑子坏了,把自己当成丈夫张浩了。
“阿弥陀佛”
方玥一转身,峥嵘的庙柱旁闪出一位宽袍大袖的僧人来。方玥依势回礼。那老妪见了僧人也不回避,倒是一味靠前挨过去,显出几分亲昵来。“教我如何不想她?”看着僧人的眼睛,老妪深情地唱了起来。僧人不但不顾忌,反倒安慰地扶她走出正殿。方玥见了,心念一动,相跟着也出了正殿。
那僧人端一碗清水扶老妪来到柚树下,那老妪就着碗喝了起来,一气把一整碗的水喝尽,僧人用袖子替她擦尽嘴角水渍,才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方玥。
“施主来自唐山吧。”
方玥点头。果然是高僧,居然可以看出她的来处。
“施主不必狐疑,算起来,老纳与你父亲有一面之缘。”
“大师是如何认识家父的?这位老婆婆为何总是唱那首歌呢?”方玥看到僧人对那老妪的态度,觉得里面定有蹊跷。
“嗡乏及喇达尔嘛赫。”一朵白色的柚花悠悠落下,僧人接在手里,目光却落在远处。
“逝者如斯,花开花落。”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张浩跟着魏新宇承包鱼塘失败后,相恋多年的女友父亲因为这次变化而阻止他们继续来往,另觅了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为婿,张浩一怒之下跑到承运寺和一位老僧人习武。张浩别的不行,但有一身蛮力,是一块习武的好料子,无奈那位老僧年事已高,不久圆寂,张浩不想再呆下去,下山来到县城找工,此时魏新宇已发迹,见他穷困潦倒,又有一身蛮力和拳脚功夫,念及当初一起承包鱼塘之事,便收留他在身边担任保镖兼司机。有一天深夜,张浩独自出车,发现了路边几个喝醉酒的男人合伙猛踢一名年轻女子,张浩行事虽则没有大主张,却是一个仗义的主,最看不得人欺负女人。他开亮大灯冲上去,救下了那女子,想不到竟然是为自己毁婚离家出走的女友。女友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副天生好嗓子,被家乡小姐妹拉着在一家卡拉OK厅坐台唱歌,因为面貌姣好,经常被几位公子哥儿骚扰,这夜他们强行拉她出去过夜遭拒,故此惨遭毒打。两人重逢,惊喜交加,张浩把女友抱上车,开足马力载回家。
魏新宇见张浩半夜三更带一名女人回来,又听了这番经历,便通过关系寻了一个缘由,警告了那几个公子哥儿,最后作主,让两人结了夫妻。自此,张浩夫妻便把魏新宇当作救命恩人看待。
不曾想,这就结下了仇怨。
一日,魏新宇在富阳酒楼宴请关系户,酒醺耳热之际,原先被魏新宇教训过的那几个公子哥儿带着一班退役武警闯进来,一言不发就把酒桌掀翻开打。其中一位面相凶猛的壮汉把魏新宇按在地上,要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就在这时,张浩不知从哪里豹子一样冲进来,大吼着操起一条长凳扫过去,十几个退役武警见他勇猛,一下就把他围在中间,原先按住魏新宇的壮汉抽出腰间的短棍一扫,立时就扫断了张浩的胫骨。好一个张浩!但见他忍痛微曲伤腿,双手横一条板凳,把魏新宇等几个手下拦在身后,背靠墙角,如此,对方虽则人数众多,但也占不到太多便宜。只是僵持到最后,张浩体力透支。那壮汉见状,要求张浩放弃抵抗,条件是交出张浩媳妇,任由他们带走。
魏新宇首先答应,他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可以找人摆平,不如先答应了再作打算。但被张浩断然拒绝。
背后靠墙,前有十几把长短刀把守,要走谈何容易。眼见僵持不下,那壮汉遂改变主意,指着张浩说道:“你这么能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厉害,你,留下!”张浩吐一口血痰,狠狠说道:“放掉他们。”
“转身,趴下。”张浩扔掉长凳,转身趴在墙上,连那条断腿也站得笔直。
那壮汉见状,眼里骤然发出野兽捕获猎物一般的磷光,他拔出原先要切断魏新宇手腿筋的短龙,灯光下,那把双棱藏刀发出令人绝望的蓝色哑光,游龙一样在张浩结实发达的后背游走,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持刀的手苍白而柔软,出刀的手势如画师在自己的作品上泼墨挥毫。每一刀的力度掌控都恰到好处,不深不浅,刚好让肌肉断裂却又不见骨头。而张浩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任由切割。十几分钟后,出差富阳的方天河跑来救援,他冲天发了一枪,那壮汉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临走时,他狠狠瞪了张浩一眼:“是条汉子,我欠你的。”
当张浩的媳妇赶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张浩。他的后背大部分肌群断裂翻卷,露出深红的肌纤维,根本无法下手包扎送救。因剧痛与流血太多,张浩很虚弱。他躺在绝望的几欲昏厥的媳妇怀里,微微笑道:“替我活着。”
“替我活着。”从此,张浩媳妇就替死去的张浩活着。她回到张浩的老家葫芦村,住进张浩的老屋里。替张浩穿他的衣服,替张浩说他的话,替张浩唱他从前唱给她听的歌:“教我如何不想她。”
在她心里,她就是张浩,她在替张浩爱着自己。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是张浩。她要所有的人相信,张浩没死,张浩活着,完整地活着。
五、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
起风了,满树洁白的柚花纷纷落下,落满了方玥满头满脸,山岚与焚香纠缠,满山都是,让人恍惚,让人不安。方玥泪流满面,老妪早已离去,那宽衣大袖的僧人也已离去。恍惚中,她只记得那僧人临走时说,他就是害死张浩的那个人。
方玥打开手机,无数条短信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至,有三百八十条是魏泽楷的,它们如埋伏在寂静山庙里无处不在的焚香,悄无声息地掩杀上来,瞬间就让人束手就擒。
“教我如何不想她……”此时,手机突然蜂鸣,室友气急败坏地说:“方玥,你跑到哪里去了,魏泽楷那家伙烦死我们了,天天在楼下唱歌,唱得整幢楼都快疯了。”
“他唱什么歌?”
“教我如何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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