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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31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2:03:17)

第四轮中区:漩涡(帖杀秦海朝参一区,作者:[年]邱雨润) Post By:2015-1-18 21:28:54

漩涡

一、

小时候,小棒子总爱跑到江边,看河心的漩涡。

这是处三叉口,一条宽阔的河从山上飞速流下,居高临下,以万马奔腾之势冲进了另一条更宽阔的河。就在交汇处,两股水流在低缓的地势相撞击,一正一反,相互环抱,转来转去,形成了一个圈,像两条鱼,一个头追着另一个的尾,游个不停。而在圈子的中心,居然没有水。

小棒子在这里一坐,能坐上两三个小时,就那么一直盯着这个水圈,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着这个圈,小棒子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想象。有人说,凡是有漩涡的地方,都有两条龙在交配,一公一母,抱在一起下小龙崽儿。具体什么是交配,小棒子问大人,大人却不告诉他。小棒子想,龙,我在画上见过,长着犄角,一身鳞片,可威风了。可这漩涡里,如果真有龙,为啥我看不见呢?

他很好奇,从河岸上看,漩涡是是个圈儿。那么如果在水面下看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就能看见龙了呢?

村口坐着的老爷子,据说从小爱看《易经》,人们问他《易经》里都说了啥,他就回答一个字:难!

他对我们讲起这个漩涡,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事万物的道理,都在一阴一阳的协调里。想当初盘古开天辟地时,他一斧子,把一团混沌劈开,那清气和浊气就环抱在一起,不停地转。万事万物都在这旋转中生出。这就是阴阳太极,也就是阴阳鱼,一正一反,一黑一白,两种力量交错,势均力敌,永不停歇。阴阳鱼可主生,也可主死。一生一死,乃是世间万物轮回之道。咱们村外十里地的三岔河口,那个漩涡,就是个阴阳鱼。”

小棒子问老爷子:“这个阴阳鱼里有两条龙么?”

老爷子哈哈笑:“有!当然有!是两条龙是河龙王和河龙女。我小时候见过他们!”



二、

张文宇教夏明明学车的一周之后,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晚,他们去大排档吃东西,也都喝了点酒。

张文宇很能喝,天天陪在参谋长身边,多年的应酬练就了过人的酒量。一瓶白牛,他喝了90%。剩下的都给了夏明明。然后,他们风驰电掣般,又把吉普车开回了部队驻地。

空旷的操场上,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轰鸣了一阵,安静了。

七月的晚风一吹,借着酒劲儿。张文宇和夏明明在月色下,彼此看着对方红扑扑的脸,越看越爱看,越看心跳越厉害。

张文宇抓住了夏明明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

“张哥……我头晕。”姑娘有气无力的,把头一歪,瘫软在张文宇的怀里。

文宇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喘息夹杂着酒气,这种味道是张文宇从没有闻过的,这是一种奇异的香气,让他觉得头有点发胀,迷迷糊糊地。他感到眼前这只柔软的动物,体内似乎点了个火炉,在这燥热的天气,温度越来越高,好像很快就熟了,连自己也被这个火炉烤熟了。

“张哥……”夏明明气喘吁吁。

几秒钟之后,寂静的操场上就只剩下吉普车哐哐震动的声音了。



三、

从夏明明第一天来到研究院的时候,张文宇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了。

按说,老婆云紫琪是个大美人,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夏明明虽然也很漂亮,但和老婆比起来,总有点小家子气,不那么大方。当然,除了年轻之外,夏明明身上有一点是云紫琪比不了的,就是那对胸,张文宇目测了一下,一手无法掌握,比云紫琪大得多。这个肉呼呼的小姑娘一天一天在视觉上冲击着张文宇的眼睛,慢慢地,他有些迷上了这娇小丰满的类型。每天在办公室里,就只有参谋长、文宇和明明三个人。文宇的眼睛,落在明明的身上就离不开了。

张文宇是个有分寸的人,是个一步一脚印,行事稳重踏实的人。按理说,即使他有这个心思,也不过就是停留在想象阶段。他有美满的家庭,深爱着的老婆,可爱的女儿,还有令人羡慕的锦绣前程。最关键的是,他不单是参谋长的秘书,还是参谋长的一担挑儿。

所以,任何出格的事儿,在张文宇看来都是荒唐可笑的。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出轨,只有我张文宇不可能出轨。以张文宇的长相和身份,只要想动动歪脑筋,有哪个女孩儿能承受得住呢?可哪个女孩儿也得掂量掂量,你比云紫琪怎样?是比她漂亮还是比她家室好?有谁会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呢?

偏偏夏明明就是这么自不量力,一个农村来的刚从军校毕业的姑娘,一个面貌还算清秀身材不算高但是略显丰满的姑娘,就这么把张秘书拿下了。每当明明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张哥长张哥短,一句一个请教,一句一个你真棒的时候,张文宇就觉得浑身舒畅,有点飘飘然,回想在家里云紫琪的颐指气使,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实在是太久违了。

就在那天,明明抱着一大摞文件往办公室跑,正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张文宇。姑娘娇小的身躯被撞得差点飞出去,文件散落了一地,她被张秘书一把拉住,好悬没摔倒。

姑娘顺势扎在了张文宇的怀里,额头正好碰到张文宇的下巴。她红着脸,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同样满脸通红的张文宇,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张哥。”张文宇一下子骨头都酥了,就那么一直抱着明明,不肯松手,自己的心跳几乎连起来了。

学车的这个想法是夏明明提出来的。起先,每次张文宇开车拉着参谋长和明明出去办事的时候,副驾驶上的明明就问这问那,什么叫迈速表,什么叫离合,什么较换档。参谋长坐在后面一个劲儿的笑。

“小夏。你对车这么感兴趣,干脆学个本子吧。”

“我确实想报名来着,首长。可是我想跟张秘书学。”明明回过头,对首长忽闪她的大眼睛。

“这是为什么?”首长问。

“我觉得张秘书开得特稳。”

“行,文宇,有空的时候,你就教教小夏吧。”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张文宇本来就憋着多和夏明明单独待会儿,这样一来,更方便了。白天,操场上人太多,于是两个人约好,晚上学。练到8、9点钟,张文宇再送明明回家。家里头,文宇对老婆说:“有任务,晚回家。”老婆也没多想,也没多问。的确,部队里的任务,有时候连家里人都是不能透露的,老公晚回家甚至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云紫琪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这样连着学了一个礼拜。学车嘛,换档的时候,两只手总是碰在一起,弄得张文宇心里火烧火燎的。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借着酒劲儿,两个人有所突破了。



四、

小棒子差点淹死。

他水性很好,在村边的池塘里,他围着塘子游五圈也不觉得累。他在水里憋气,三五分钟都没问题。这次,他想潜到漩涡底下看看究竟。

大人曾经告诉过孩子们,龙王和龙女不不喜欢人们看到他们的真身,如果真有胆大的潜到水底去看,会被龙王夫妻吃掉。

别的孩子都不敢来了,只有小棒子不怕。如果龙王龙女吃人,那么老爷子是怎么见过他们的呢?大人们一定是在骗我。

当他从河岸跳下去的时候,他立刻就被卷了进去。那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让小棒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随着漩涡不停地转啊转,转得头昏脑涨,意识很快就模糊了,他只是感到自己一边转一边慢慢的下沉。可小棒子还记得跳下来的目的,他要从水面下看看漩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想看看河龙王和河龙女是什么样子的,他想看看阴阳鱼下面是什么样子的。

他有些后悔了,他怕,怕自己会被淹死——虽然从前他绝不相信。他怕这是龙王爷发怒,要吃了自己。老爷子在吹牛吧,终究没有人见过那两条龙。在意识消失之前,小棒子努力地睁开眼。他抬起头,看到天上那轮明亮的太阳,在太阳四周,是一个巨大的水圈,在水圈中,他仿佛真的看到两个赤裸的生物,纠结在一起,死死地抱着……他慢慢下沉,慢慢地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眼前尽是白蒙蒙的一片,而自己,仿佛被一片白色的光包围着。

他醒了。

四周都是人,娘在身边哭着,爹一看小棒子醒了,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孩儿,你可吓死爹和娘了!”

小棒子那努力回想着在水面下看大的景象,那两个生物,好像爹和娘光着屁股在床上打滚。那天,他在外屋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里屋门口,悄悄的把门帘掀开一条缝。
小棒子很虚弱,他的声音细得像一根线:“娘,我看见河龙王和河龙女了!他们没有吃我!”



五、

连续两个月,每到晚上,操场上总有辆吉普车在突突地开动。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从驾驶室下来,另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从副驾驶室下来,两个人互换位置。然后车子歪歪扭扭地开了几分钟,就熄了火,停在那里不动了。紧接着,车灯也灭了。远远看去,只能看见车子摇啊摇,只听见有人隐隐约约地呼喊。一直到晚上10点多钟,车才突突地开走,天天如此。

这事,参谋长察觉了。

“妹夫,你可别玩儿火!”有旁人在的时候,一个是参谋长,一个是秘书。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妹夫,“这是紫琪知道么?”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非把房盖儿挑了不可。”张文宇苦笑一声。

“兄弟。”姐夫点着烟,恨恨地抽了一口。“荒唐事儿么?谁都有过。可是,凡事得有度。我上次出了一档子差不多的事儿,你姐差点拿刀把我砍死。你要知道,我是军区副参谋长,你姐虽然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我再怎么胡闹也不敢离婚。毕竟,我们是军人,前程要紧啊。组织上要是知道了,绝不会答应。”

那件事,张文宇倒是也知道,他和紫琪亲自到姐姐姐夫家去劝的架。

“可你跟我还不一样,兄弟。”姐夫接着说,“这事要是紫琪知道了,她跟你闹是一方面,你姐还得跟我闹。到时候,咱两家都鸡犬不宁。咱们俩,亲戚也好,上下级也罢,其实比亲兄弟还要亲。可我不能因为你,跟你姐闹僵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张文宇点点头,没说话。

姐夫看出文宇心里的纠结,他说:“怎么?真动了感情了?不至于啊?兄弟,明明这姑娘可没我那小姨子漂亮啊。就因为年轻么?还是因为处于感情了?唉,要这样,我可得把明明调走了。”

“别,姐夫。”张文宇支支吾吾,“我心里有数,我自己处理。”

姐夫摇了摇头,“舍不得么?舍不得也得舍得。我呀,给你点时间,你赶紧地跟夏明明讲清楚了。她要是懂事,你们今后就踏踏实实地工作。她要是不懂事,我立刻给她调走。明白么?”

张文宇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你可利索点,千万别让紫琪知道了。”

张文宇很为难。

刚开始的时候,张文宇真的只是本着能占点便宜就行的心态去教夏明明学开车的。确实,这小姑娘挺可爱,张文宇心里挺喜欢她。可真要让他和夏明明发展出什么关系来,他打死也不敢。也不知怎么,那天晚上就因为喝了点酒,竟然一下子顺水推舟把人家上了。张文宇摸着自己的心口问自己:你对夏明明这算什么?你究竟喜欢不喜欢她?究竟爱不爱她?

张文宇问了自己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问自己:你觉得夏明明对你是什么感觉呢?就是酒后失态一时兴起么?还是她也动了感情?



六、

张文宇和明明学车的进度并没有停止。晚上,他俩再一次在吉普车里脱了个精光。随着极富韵律感的节奏,他直愣愣地问了明明一句话。

“明明,你爱我么?”一边问着,动作可没有停止。

“爱!我爱你!文哥!”夏明明回答着,十个手指的指甲,狠狠地扣在张文宇后背的肉里。

两个人缠绵了这么长时间,张文宇还是第一次问明明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从明明嘴里得到这样的答案。对这个答案,张文宇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

夏明明好像察觉到了张文宇内心的疑惑,她呻吟着对张文宇说:“文哥,别胡思乱想!看着我,看着我的身体!感受我,感受我的温暖,我的存在!文哥,抱紧我!”

张文宇大喊了一声,照着夏明明说的,凝视着她大汗淋漓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湿漉漉和软绵绵,这种感觉,很真实。他闭上眼睛,仿佛感觉两个人像彼此头追着尾的鱼,旋转着,追逐着,永不停歇。可这真实,又能持续多久呢?不知什么时候,也许今天,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缠绵。于是他很努力地,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倾泻出来,尽可能地延续这美妙的追逐。或许,明明也是这样想的,她努力地配合着张文宇,竭尽所能。总之,这一晚,两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好。

呻吟、嘶吼、抽搐。两个精疲力竭的人赤裸着身体,喘息着,紧紧抱在一起。这又让张文宇想起了交错着缠绕在一起的那个阴阳鱼。

“我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觉,明明,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张文宇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的灵魂还在不停的旋转,无法自制。

明明笑了。

张文宇继续说:“可我感觉,我快要失去你了。一想到无法再拥有你,我就会心痛,痛得难以忍受。”

明明又笑了,她亲吻着张文宇。

“这不就是爱么?”

“嘿嘿,对啊,这不就是爱么?你……让我感觉很真实,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女人,看得见摸得着。”张文宇闭着眼睛,咬了咬夏明明的耳垂。“那么你呢?你为什么爱我?”

“因为你有种让我绕着你转的冲动。”

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我爱明明,明明也爱我。张文宇心情一下子舒畅了很多。

可是,之后该怎样?继续?还是就此分开?想到这里,张文宇的心在隐隐作痛。

紫琪知道了怎么办?以紫琪的脾气,一定会大闹一场然后到姐姐姐夫那里告状然后和你离婚吧。

你真的就敢放弃家庭?离开你的妻子、女儿?就算你已不爱云紫琪,你忍心离开她,可五岁的玉儿呢?你忍心看着她哭着喊我要爸爸么?

你又真的敢放弃你的事业?放弃似锦的前程么?你是一个军人,不像别人,说离婚就可以离婚,想如何就如何,你是有组织的。你在军队呆了十几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难道因为这件事,这十几年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么?

你和夏明明,如同两条不平行的线,虽然有幸交汇于一处,但终究是要各自远离,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听不到,直到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

如果像那两条汹涌的河流,汇聚到一起,彼此怀抱,就像现在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可那样的话,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要被我们甩得很远很远。到那时,你的世界,就只剩下明明了。

此时的张文宇,想象着,仿佛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一边是夏明明,一边是云紫琪和玉儿。两股力量撕扯着他,势均力敌,各不相让,几乎把自己扯得粉碎。

想到这儿,文宇叹了口气。

“文哥,冷。”怀里赤裸的夏明明醒了过来,把身上盖的军装往上拉了拉,靠文宇靠得更紧了。

她的这个这个举动,让张文宇的心情更复杂了。他抱她抱得更紧,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文哥,有心事么?”

“明明……我在想,我们每天这样,能在一起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文哥,我不敢想。如果你老婆知道了,一定会逼着参谋长把我调开吧。我不敢逼你,文哥。你有家,有孩子,有事业,我不敢为了自己让你抛弃一切。可是,我好想和你在一起。每次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怕是一场梦。我怕醒来之后,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文哥,抱紧我,不要放开!”

明明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文哥,我爱你,我想嫁给你!”

此时的张文宇,心乱如麻。



七、

云紫琪终究还是知道了。

张文宇军人出身,体格健壮。可这些日子每晚都和夏明明缠绵,弄得筋疲力尽,两个多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云紫琪能看不出来么?连续两个多月,张文宇天天都有任务,很晚才回家,回到家话也不说一句,倒头就睡,身边躺着个性感漂亮的老婆,连碰都不碰一下。云紫琪能看不出来么?紫琪的老公是参谋长秘书,姐姐是参谋长老婆,平时她出入驻地就像回自己家一样。驻地发生的事,云紫琪能不知道么?

这一天,云紫琪终于杀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参谋长夫人。她走到参谋长办公室门口,站在夏明明的跟前。两个人身高足差了半头,气势上,夏明明就输了。

“我当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姑娘呢?”云紫琪冷笑着,对于自己的身材和样貌,她绝对是自信的,她打量着惊魂未定的夏明明,从头看到脚。按说夏明明也很漂亮,身材也算凹凸有致,可跟高挑纤细的云紫琪相比,旁人看来,似乎是云紫琪更胜一筹。

“也不怎么样嘛?除了年轻也没什么了。”云紫琪轻蔑地笑着。

“啪”的一声,夏明明脸上挨了一巴掌,“咣”的一声,肚子又挨了一脚。夏明明不敢还手,疼得蹲在地上。夏明明又用高跟鞋狠狠踢了一脚,把夏明明踢翻在地。

夏明明倒在地上,咬着牙忍着痛。云紫琪站在那里,气的花枝烂颤。

张文宇从楼下几步窜了上来,一把把云紫琪拉住了。亏了他来得及时,否则,夏明明非受重伤不可。

“够了!别闹了!”

“我闹?张文宇,你还护着她?”云紫琪脸色发青,反手给了张文宇一个巴掌。“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跟这个贱人搞在一起?”

从小,云紫琪在家里娇生惯养,后来跟着姐姐姐夫来到北京,从没受过委屈。今天,看到张文宇护着第三者,她气得浑身哆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哪里对不起你么?和我在一起你委屈么?”

云紫琪不理解,凭自己的条件,找个比张文宇强的还不是轻轻松松。自己委身下嫁,已经做了巨大的牺牲。可万没想到,张文宇居然出轨了!

“不,嫁给我是你受委屈了。因为你从没爱过我,从没拿我当人看过。”张文宇面无表情。
这句话,像惊天霹雳一样,落在了云紫琪的头上。婚后第一次,她放声大哭。



八、

在参谋长和夫人的干预下,事情终究还是没闹大。

云紫琪放弃了到组织上告状的想法,她说只要姐夫把那个小妖精调走,调得远远的,让张文宇发誓痛改前非也就是了。

于是,夏明明被调走了,调到另一个城市的军校去当文秘。

而张文宇,则被参谋长和姐姐关在办公室里,轮流轰炸了好几天。

“你要想想孩子,想想家,想想自己的前途。”

“紫琪确实太傲慢,可你想想这么多年了,妻子该做的,她也都尽心尽力去做了。就算你们当初结合的时候感情基础不深,可是眼看着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对紫琪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经过这件事,紫琪应该也接受教训了。让她以后温柔些,不要这么傲慢。你俩平时也多谈谈心,多交流交流。总不至于因为这么件事离婚吧?”

张文宇犹豫了,一想到自己多年的拼搏,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他举棋不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两条湍急的水流,撕扯着自己,势均力敌。

而那天,云紫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时候,张文宇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愧疚。

他知道,云紫琪爱的是姐夫。而姐夫当时已经结婚了,没办法,才尽力撮合张文宇和小姨子。而张文宇第一次见到云紫琪的时候,就被这亭亭玉立的姑娘迷住了。那时的云紫琪,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婚后多年,张文宇尽心尽力的爱护着云紫琪,任凭她耍她那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张文宇从没有过怨言。在遇见夏明明之前,文宇从没怀疑我自己对云紫琪的爱。
可就是这个夏明明,让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别人的爱所包围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次。在水底,他抬头向水面望去,有一轮巨大的太阳,把身边的水烤得滚烫。他四周的水在不停地旋转,他自己也在不停地旋转。慢慢地,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喝醉了一般,感觉很奇妙。每次和夏明明缠绵的时候,他脑海中就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晚上,例行的学车活动被迫取消,张文宇脚步沉重的走回了家。

一进门,文宇看到桌子上的红色蜡烛,看到了身穿性感睡衣的妻子。

“孩子呢?”

“在姐姐家里。”

看到这个情景,张文宇知道,这是云紫琪特意安排了一个场景,想留住丈夫。

“你……不和我离婚么?”张文宇问。

妻子趴在文宇的肩头,轻声抽泣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居然这么怨恨我。”紫琪抬起头,看着一脸漠然的张文宇,“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爱我的么?”

这一刻,张文宇的心开始融化了。

自己深爱着妻子,这么多年,何时曾动摇过呢?那个倔强、傲慢、易怒,却又美丽、脆弱的云紫琪,你的妻子,玉儿的母亲。拥有云紫琪,曾是你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你肯为了一个夏明明和你当初的最爱决裂么?

“文宇……”云紫琪继续哭诉着,“就在我知道你有了外遇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亏欠你的太多了,我竟然眼睁睁把我最爱的那个人放走了。我实在是太傻了。文宇,请今天开始,像当初爱我那样继续爱我吧。我不能离开你!”

云紫琪紧紧地搂住张文宇的脖子。这个举动,让张文宇在漩涡之中陷得更深了。将近十年的感情,毕竟不可能一日之间抛到脑后。十年以来,张文宇在云紫琪身边,围着她转,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即使是云紫琪生产之后,得了产后抑郁症,每天都对张文宇没头没脸的打骂,张文宇也都没有一句怨言。在烛光的映衬下,云紫琪显得格外美丽,加上她幽怨委屈的眼神,十年的感情,又一次涌上了张文宇的心头。

再一次,半年以来第一次,云紫琪亲吻了张文宇,并且得到了丈夫的回应。



九、

第二天,张文宇约好了和夏明明见面。见面的地点,就在驻地旁的一条河边。

夏明明过几天就要走了,她知道,今天将是和张文宇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她特意穿了一件很显露身材的粉红色连衣裙。只不过,脸上被抓伤的痕迹还在,她不得不戴上一个墨镜。
平时在文宇面前,夏明明除了穿军装就是光着身子。今天她这身打算,给了张文宇另一种印象,妖娆、妩媚。

“想好了么?文哥。”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张文宇不说话。

“不离婚么?”

张文宇不说话。

“看着我,文哥。”夏明明摘下了墨镜,在她白净的脸上,眼角的位置,有一个清晰的血痂,那是云紫琪抓伤的。在张文宇看来,那好像是一道泪痕。

“我不想逼你,文哥。我只想问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夏明明眼神幽怨,和昨晚的云紫琪一样,这样的眼神,是张文宇无法抵抗的。他知道,这是夏明明逼自己做出最后的解答。但是不同的是,即使内心受了极大的委屈,夏明明的语气却还是那么柔和,一点也听不出怨恨来。

张文宇很心疼,他轻轻地抚摸着明明眼角的伤口,问:

“疼么?好像眼泪一样。”

明明笑了。

“你这么问,我就不疼了。”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半晌。

“明明,我……”

“别说了,文哥,我知道答案了。”

“不,你不知道答案。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爱上我的?”

“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男人,一个充满吸引力的男人,让我情不自禁地围绕着你,不肯放开。”

“我知道了,我爱的你,是那个肯一直围着我转,和我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小姑娘。”

张文宇说着,夏明明真的流出了眼泪:“但是,小姑娘就算想紧紧和你缠绕在一起,从今以后,也不可能了啊!”

张文宇把明明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明明。我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不值得你爱。我太懦弱,太胆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对不起,明明。我真的爱你。”

在文宇的怀里,夏明明破涕为笑。

“有你这几个字,我已经满足了。”

张文宇亲吻了夏明明的额头。

“可是,我想一直围在你身边啊,文哥。”夏明明突然显得很激动。“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分离。可是现在,全世界都要把我从你身边带走,我不甘心!文哥,原谅我,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永远和你缠绕在一起。”

夏明明不知什么时候,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噗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明明!你,你这是干什么!”张文宇心如刀绞,一把把明明抱在怀里。

“文哥,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夏明明嘴角流着血,她抽搐着,生命逐渐地从鲜活美丽的躯壳中流逝。

“明明!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啊!”此时此刻的张文宇,悲痛、悔恨,这全都怪自己啊。如果你坚决一些,如果你勇敢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呢?

“文哥……”明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在你身边,在你心里了……文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当心爱的人的身体渐渐变凉,张文宇想通了一件事。

漩涡,主生,亦主死。

他点着了吉普车,开足马力,朝着河冲了过去。

紫琪,对不起了。玉儿,对不起了。我要用我的死来补偿这个姑娘。抱歉,我不是一个负责人的人,你们,忘了我吧。

吉普车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巨响,坠入河中。

车子在慢慢下沉,重量加上速度,在河中制造了一个漩涡。车子就在漩涡中心,飞速旋转着,沉了下去。

张文宇紧紧抱着夏明明。此时的感觉,遥远的童年似乎曾经经历过。在意识消失之前,张文宇努力地睁开眼。他抬起头,看到天上那轮明亮的太阳,在太阳四周,是一个巨大的水圈,在水圈中,他仿佛真的看到两个赤裸的生物,纠结在一起,死死地抱着……他慢慢下沉,慢慢地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眼前尽是白蒙蒙的一片,而自己,仿佛被一片白色的光包围着。

他,和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32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2:04:13)

第四轮中区:马背上的花朵(攒刀两帖集中出贴杀文瑞,参评一区,作者:[年]兰克庭) Post By:2015-1-18 21:28:58

  1.假如你先生来自骆驼小镇
  
  假如你看过何平导演的《双旗镇刀客》,你就已经到过我的家乡了——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骆驼镇,这部片子就是在那里拍摄的。它像一个土制带钩,扣在河西走廊腰上。
  假如你用看花的眼睛来看我的家乡骆驼镇,它就是一朵三色堇,黄白黑三色构成它的一年四季:下雪时白色,融雪时黑白相间,其余时节从天到地漫漫黄色。
  假如你没有和我一样在骆驼镇生活过,你不会知道,这世界的黄色竟有那么多种,深的、浅的、深深的、浅浅的、更深的、更浅的......每当日落日出,那广袤的黄色啊,其实也会幻化出黄红、青黄、黄绿、黑黄等五彩斑斓的颜色。
  何平长镜头下,“小辫子”和好妹坐着望远的地方,就是我曾经坐过的地方。九岁前,我坐在那里一次次望天,看天空澄澈透明,阳光如水、清亮亮地荡漾在四野。天地之间,光和影各自就位,一个做梭,一个做筘,借我母亲的织布机,织出一朵朵瑰丽的花,开在云巅、开在人家的土窑顶、开在过往客商的马背上......
  
  我的母亲是个瘸子,她从小到大,没有走出过骆驼镇一步,却可以用双手在织布机上,织出很多骆驼镇的人(包括她自己)从未见过的花朵:牡丹、芍药、雪梅、杏花、马蹄莲、天堂鸟......这些美丽的花随着马队来到骆驼镇,从此留在这里。
  每有马队经过,母亲就会倚着门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客商的马背看,看一朵朵开在马背上的花。那些花儿或被画在马鞍上,或被绣在垫巾上,有的半卷、有的盛开、有的含苞着,将马鞍和垫巾装饰得美轮美奂,溢彩流光。白的、黑的、红的、黄的马儿驮着这些花朵,将它们驮进骆驼镇,驮进母亲的双瞳,驮到母亲的织布机上......
  我出生后,母亲不再是一个人倚着门框看马队,她会抱着我一起,一朵一朵,将那些马背上的花指给我看:这是茶花,那是荷花,细细的那几根正在风里摇摆,它们是水仙和并蒂莲......这些花名,都是客商们讲给她听的。她还曾附在我耳边,轻轻告诉我:“沙儿,那些花朵会发光,你看到了么?”母亲说这话时,脸贴着我的脸,我能感到她激动得近乎颤栗,看到她眼中流光飞舞。
  “嗯,我看到了。”我认真点头。
  母亲会露出欢欣的笑,她的笑容同样闪亮。尔后,母亲会将怜惜的目光投向门外。
  
  门外,坐着我的父亲。
  当马队的铃声远远传来,父亲就会坐到门外那杆旗幡下,等着马队通过。旗幡上写着四个字:“神机妙算”。我父亲是个瞎子,以算命为生。
  父亲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他一个瞎子,是如何沿河西走廊一路西行,一路算命,来到骆驼镇的,也没人知道。当母亲坐到他旗幡下算命时,他抓着母亲的手捏了很久:
  “姓什么?”
  “梅。”
  “叫什么?”
  “花儿。”
  “你会嫁给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他是个瞎子。”
  “......”
  母亲自小一个人长大,家中别无亲人,于是,她自己替自己做主,嫁给了我父亲。那一年,母亲十七岁,父亲三十一。两间破土窑,一台织布机,外加一本毛边的《康熙字典》,一杆算命幡,是他们的全部。三十年后,多了一个我。
  其实,长大后我一直怀疑,父亲一路西行,对每个前来算命的女孩都曾说过这句话,只是我没有机会求证。
  初时,镇上总有人朝父亲喊:“瞎子,你娶了个瘸子。”每当此时,父亲总是转面问我母亲:“花儿,你是瘸子么?”而每一次,母亲都会坚定地回答:“不是。”于是,父亲会大声驳斥那些起哄的人:“听到了吧?我家花儿不是瘸子。她说不是就不是!”这里产生了我对父亲的第二个怀疑,我怀疑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是瘸的,他连几里外的骆驼瘸了哪条腿都能听出。
  父亲果然很爱母亲。来往客商借住我家,父亲从不收钱,只问他们要颜料、纸笔和彩色丝线,给母亲画画织布用。没有这些的,可以下次给,再或者,以后托别人捎来亦可。母亲的织品随着客商走出骆驼镇,去向更西处,人们说,母亲织出的花会闪闪发光,一点点、一星星闪烁,像缀满宝石。
  母亲为父亲织过一条围巾——那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瑰丽的织品,母亲用了七年时间把它织完。据说,七年之中,母亲很多时候都在等线,等马队给她带来心目中的丝线。
  那是一条白色的围巾,它像一条河流穿过四季,春天在上游,冬天在下游,各季的花朵沿河而放,温润者清浅,灼灼者耀眼,一路流光,两岸夹香......父亲说,他愿意一辈子躺在这条河岸边,永不醒来。
  曾有一个美国人看中这条围巾,提出带父亲去美国做角膜移植手术,作为交换。父亲说,你给我一双眼睛,却要拿走我的生命。
  
  从我会抓笔始,母亲就教我画花,五岁时,我已在帮她画布样草图。她说,给那些花朵光与影,就给了它们生命。她让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小鸟一样穿过光影,感受它们的清脆与柔软、明快与忧伤......
  我七岁那年,母亲去了,去时左手抓着我,右手抓着父亲。我闭上眼,想像自己是一只被她握在掌心的小鸟,感受到了她生命的逐渐松弛、逐渐放下、逐渐远去......
  母亲死后,我不再画布样,却不得不帮父亲画符签。父亲用来算命的符签上有时要我画棵树,有时要我描座山,更多时候则是要我画鲜花,芙蓉、蔷薇、凤仙、海棠......父亲将这些花朵与人的命运相比相连,牡丹代表富贵,芙蓉代表堪忧,荼蘼代表势尽......他说来头头是道,我却听着满嘴荒唐。没到两个月,我已厌烦,父亲让我画牡丹,我偏画一条狗尾巴草,父亲让我画猛虎下山,我就画母猪上树,至于百鸟朝凤,我笔下只有一坨牛粪......对着符签,父亲说得满嘴起沫,客人却一头雾水,终于,在我的大笑中,父亲明白了一切,挥着棍子到处打我......再后来,父亲开始用他那本《康熙字典》为客人测字,我知道父亲的本事,只需说出是第几页左边或右边第几个字,父亲就知道是哪个字。这本字典也是父亲教母亲认字、母亲教我认字的课本——父亲不愿教我,抱怨我又蠢又笨,一点他的东西都没有遗传到。
  我开始享受安静的时光,每天除了看日出日落,就是埋头画画.......那一天,我顶着月亮到家,昏黄的灯豆下,看到了驼叔——那个埋葬我母亲的人。炕上躺着我父亲,他像一截枯木。母亲去世仅一年,父亲就枯槁成这个样子了么?我忽然好害怕。
  “要埋在花儿旁边不?”
  父亲点头。
  “这条围巾呢,要留给沙飞不?”
  父亲看我一眼,将头别过去,面对墙壁,怀里母亲为他织的那条围巾被他抓得更紧。
  驼叔低头退了出去。
  
  世界不再有声音,光和影安静地飞舞,我的画里忽然多了抹猩红,我疯狂地喜欢上这个颜色,在每一缕光的芒尖上,在每一朵花的花蕊端,让世界瞪起猩红的眼睛。
  “孩子,跟我走吧,跟我离开骆驼镇。否则,这抹猩红会有一天吞噬你全部的画。”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马队,队里每个人都背着画夹,他们把画画叫做写生或采风。我盯着他们的鞍鞯,无数柔软或坚硬的线条在那些马背上勾勒出妖异的花朵,每一朵花都在低声诱惑我:走吧,跟我们走吧,跟我们离开骆驼镇。
  我离开了骆驼镇,走时什么也没带,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母亲、父亲、每一个骆驼镇的人都是什么也没有,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有什么。我离开了除了光和影、什么都没有的骆驼镇。多年以后,“小辫子”和好妹沿着我的路也离开那里。
  
  2.一起去看鸢尾花吧
  
  离开骆驼镇三天后,我发烧了。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花朵,那是母亲和骆驼镇的人一直渴望见到、却从未见过的、真正的鲜花。我能闻到它们的香气,摸到它们的柔软,感到它们的忧伤。我睁开眼,清楚地看到每一次花瓣的舒展、每一下花蕊的颤栗;我闭上眼,就被浩大的、花开的声音淹没,即使是那些被人们叫做花骨朵的,它们也同样瑟簌着、随时准备迸发出雷声,像骆驼镇上悄然夜行的马蹄声。
  那一刻,我不能言语,不敢言语,不愿言语,我发现了这世上最多余的东西——语言和文字。很多年后,我一直这样认为,这世界只需要绘画和音乐,最多再加点香水的调味。如果不是因为吃饭需要,人们应该像摘除阑尾一样摘掉舌头。至于消灭文字,就从消灭《康熙字典》开始吧。
  萧良老师把我带回辽宁美术学院,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这是那些学生的话。因为除了上厕所,老头都会把我带在身边。他在上面讲课,我在后面旁听;他带学生外出写生,给我一个画夹也跟着;他上酒楼喝酒,自己喝一口,再捏着我的鼻子灌我一口;他接到雕梁画壁的私活,就把我扶上高梯替他涂鸦;当然,他最恶劣的时候,是泼一瓶颜料在我得意的画作上,然后丢两个字离开:“垃圾”。
  在萧老头的裤腰带上,我看到了梵高的向日葵、莫奈的睡莲、德隆普雷的芍药、卡耶波特的丁香、里德的兰花......十五岁时,我已经在替他讲授静物课了,主要是花卉。为此,萧老头被学生投诉,校方责令他停课反省。我听说后笑了,嘴巴几乎咧到耳朵后面,我乐得清闲。萧老头却恼了,他用透明胶封住我的嘴,美其名曰为我好,怕我笑破相。尔后,他拧着我的耳朵,将我拎到法国使馆前,申请办理了巴黎美术学院的留学签证。
  毕业后,我留在法国一个画院教书。近几年,辽宁美院几次相邀我任教,都被萧良老师顶了回去,说当初有勇气打牙齿,如今就该有勇气把牙齿吞下去。我听了笑,看不出老头儿蛮记仇的呢。
  认识那个叫做兰芷香的女人,源于小沈的死磨烂缠。小沈是老萧头的学生,学过两年绘画,自知缺乏天分,最后投笔从文,做了电视台记者。他说有个十六岁女孩儿想学画画,特意趁暑假到法国拜师,小沈并说这女孩很可怜,自父亲一年前丧生后,越来越自闭,整日只会埋头绘画。我想起我那瞎子父亲去后那年,我让笔下每一朵花都开出猩红的芒。
  授课地点设在兰家巴黎郊区的古堡。令我惊讶的是,本是连上课都不愿的我,竟然在开课三天后,主动邀请这个女学生兰绮丽及其母亲兰芷香参观我的画室。我后来回想这个诡异的变化,大概是因为我实在见多了什么都想要的女孩(包括兰绮丽),而兰芷香脸上则明明白白写着,她什么也没兴趣、什么也不想要。越是什么也不想要,我越是想给她点什么。
  “喜欢哪一幅就拿去。”我竟然愚蠢地说。说完我就后悔了,心里“咯噔”一下,听说爱情会让人愚蠢。
  果然,兰绮丽的眼睛看过来了,我赶紧别过脸去。但愿她不知道我的画价格不菲。
  不料,她竟说:“你从不画人物吗?”
  我愣了愣,说:“从不。”心中却隐隐失落,原来她不喜欢静物花卉,她只喜欢人物画。或许,可以为她破例一次,我心又是一惊,怎么这个女人总能让我愿意改变?
  第二天,课还未结束,有个帅气的男人来访,白色西装,怀抱一束龙舌兰。兰芷香为我们做了介绍,展延,辽宁某实业公司老总。
  “一起去看鸢尾花吧”,展延将龙舌兰捧给兰芷香,情深款款。驱车离开古堡时,我将车里的音乐开得山响,似乎这样能稍稍添补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心。巴黎博览中心今天有个鸢尾花展,“一起去看鸢尾花吧”,本是我准备下课后对兰芷香说的话。
  
  3.如果你爱我
  
  第二年,萧老师病危,我匆匆回国。他一生未婚,无儿无女,我以半子身份为他守了灵。他临去时,希望我回国执教。
  整理老师遗物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花名册,其中一个学生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地圈了又圈:兰芷香。我很意外,继续翻找,却发现兰芷香的名字只出现过一个学期,八**绘画系,距离我出国留学还有三年。是同一个人吗?她后来去哪了?
  小沈听说我回国,约我出来吃饭聊天,我问起兰芷香的事。出乎我意料,他竟说兰芷香大大有名,十八岁嫁入豪门,两年前丈夫车祸死亡,她继得夫君顾尘的巨额遗产。
  小沈在电视台新闻部工作,顺手为我搜罗来一堆有关顾家和兰芷香的新闻带。闲暇时,我就喝着咖啡,抽一盘出来慢慢看。我特别留意了视频里的顾尘,面对镜头,他总是眉宇飞扬,志得意满。本该如此,有了她复何求呢?
  忽然,我呆住了,将刚才的录像倒带、重播、暂停。画面定格在两年前那场车祸调查发布会上,警方在发布案件结论:车祸系刹车失灵引起,属交通意外。现场几张条形桌后,坐着几个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竟是展延。那个某实业公司的老总,两年前竟是一名警察!电话里,小沈告诉我,主办这起车祸的警官,确实是展延。
  我忽然感到后背发寒,那个女人,竟是一朵有毒的罂粟么?我想起父亲喜欢用花给人算命。
  我和小沈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一见面,我就急急提出,难道没人怀疑过那场车祸是人为事件么?小沈一瞪眼,怎么没有?顾家当时就跳出来了,警方因此才立案侦查。最大的嫌疑人当然就是最大受益人,可是,一查兰芷香,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闺蜜往来,从不出门,没有手机,家里座机也从来不用。偶尔陪女儿外出购物,都是大批保安跟随,别说给车做手脚,连车都不会开,稍微坐久就晕车。她唯一联系的人,是弟弟兰克庭,双方两三个月通一封信,信件和兰克庭警方都调查了,没有问题。此外,她继承顾家财产,是顾尘的遗嘱,这份遗嘱是顾尘结婚时在律师楼悄悄立的,据说连兰芷香本人也不知情。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兰芷香当时也在车上,车祸令她昏迷一个多月,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大难不死。不过,案件结后不久,爆出经办人展延追求兰芷香的新闻,又让大众怀疑过一把。可是,爱情是没有阶级性的,没有哪条法律禁止警官追求嫌疑人啊,何况还是已经结案证明清白的嫌疑人。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车祸前就已相识。当然,展延为此主动辞去了警官一职。
  我忘了罂粟除了有毒,还可以让人上瘾,让人不顾一切。看到展延和她订婚的消息后,我又一次有了意外之举:我主动联系了她,告诉她我已回国任教,如果令爱想继续学画的话......
  给兰绮丽上课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开始成功约会兰芷香。有好几次,当她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睛,并迷失其中时,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我以为她和展延的婚礼将就此取消。可是,婚礼还是如期而至,且盛大无比......
  除了上课,我已久不出户,却没有断绝对她的关注,看电视、读报纸、听电台,我依旧关心她的一切:她竟然离婚了!仅仅一年不到!且因为她向律师承认自己出轨,依婚前协议,她的绝大多数财产都归给展延。
  我冲进顾家客厅时,兰绮丽正朝母亲哭喊:“你这个凶手!这个婊子!你害死爸爸还不够,还弄丢他的全部心血......”我怔住了,她们俩也怔住了,空气静谧得吓人,像有一头野兽蹲伏在暗处,随时可能窜起吃人。终于,兰绮丽在母亲的逼视下,退了出去。
  “展延要挟你,逼你签订那样的婚前协议,是么?”
  “嗯。”
  她低下头,却被我钳住下巴重新抬起:“你们合谋害死顾尘?”
  我盯着兰芷香的眼睛看进去,在她瞳孔里看到骆驼镇上那个男孩——头发微微乍着,眼睛射出猩红的芒。兰芷香玫瑰色的唇就在我眼前嗫嚅着、颤抖着,我忽然狠狠地咬了上去,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我恨不能就这样咬死她。兰芷香挣扎了两下,随后安静了,默默承受我的舔舐和撕咬,像一头母狮子听任公狮子对她爱怜和惩罚。
  许久我们才分开,兰芷香抹去嘴角的鲜血,低声道:“车祸不关展延的事,我一个人做的。”
  我没有打岔,等她讲下去。兰芷香告诉我,顾尘仗着自己是豪门公子,无恶不作,兰芷香十五岁时被他强奸,十六岁诞下兰绮丽。两年前,他竟然想侵犯兰绮丽,幸被兰芷香撞破,决心和他同归于尽,于是找人动了他的刹车。我忽然明白了那个八**绘画系学生兰芷香消失的原因,一九八三年,正是兰绮丽出生那年。
  《双旗镇刀客》里,“小辫子”的刀会在他动了杀气时,自己跳进他手中。此刻,如果顾尘还活着,如果展延在我眼前,也会有一把刀跳入我手中的。兰芷香看着我,好一会,忽然冒出一句:“如果你爱我,就娶了......”
  我瞬间凝固了,一眨不眨盯着她,不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心中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娶吗?要娶吗?娶她吗?虽然我曾经渴望与她一生一世,可那是在知道她杀人之前。如今,面对突然成了杀人犯的她,我踌躇了,沉吟着许久许久,最后,我看向了别处,像父亲临去时抓着母亲的围巾看着墙壁。我心里渐渐灰暗,我对她的爱不足以抵消和一个杀人犯同床共枕的恐惧啊,一辈子、此生此世,梦中醒来,身侧躺着一个谋杀过丈夫的女人......
  望着沉默的我,她竟然笑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说完先——”她顿了顿,才又说道,“如果你爱我,就娶了我的女儿,替我守护她。”
  
  半年后,我和兰绮丽的婚礼在巴黎举行,新婚夜晚,我第一次上到古堡三楼。上了楼梯,我一眼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中有一面篱笆墙,粉白色的蔷薇正郁郁葱葱从墙内爬出,花瓣上挂着清亮的水珠,一个白裙少女侧着身子站在花墙前,脖子上的丝巾被蔷薇勾住了,她正试图摘下,她似乎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于是扭头望过来,目光澄澈。她的头发盘着,脖颈细白,额头光洁,裙角绣着几朵白色的蔷薇。雨后的雾气和清亮的阳光笼罩画面,白色丝巾泛出水一样的波光,女孩恰似一朵篱笆墙内探出的白色蔷薇,且是最亮、最动人的一朵。
  “画中人是我母亲,那时她十五岁,我父亲见到这幅画,只看了一眼,就疯狂地爱上我的母亲。他到处找这个女孩,最后终于找到了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爱着。可是,她呢,却用冷若冰霜回报我父亲。父亲快要被她逼疯了,为她自杀过,为他一刀一刀地残害自己的身体。仅仅是因为第一次错了,父亲就要被这样惩罚吗?他已经在用一生去补偿她了,还要怎样?我爱我的父亲,像他爱母亲那样爱着他,母亲以为是父亲想侵犯我,其实,是我想把自己献给父亲。只可惜,父亲心里只有她,只有那个冷酷的女人.......”兰绮丽捧着脸哭了。
  我已无法继续我的洞房之夜,我驱车离开古堡,车子在一个急转弯处翻进了山谷,而那时,我脑子满满的都是那些蔷薇花,粉色的,白色的,粉白色的,还有那条水样的丝巾。车子在山谷里翻滚,我能看到夜空中有架飞机在缓缓地飞,和画中少女的眼睛一样明亮。兰芷香,你在看着我么?我已经向你证明我爱你了,可是,你爱我么?
  
  4.那个沙色眼睛的少年
  
  我在医院里醒来,却不能动弹,不能言语。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朵可以听到。
  “你醒了么?”是兰绮丽的声音,低低的,细细的,附在我耳边,“你的命真大呀,竟然没死。父亲的刹车也是这样被我做了手脚,可是他却死了,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恨的人死不了,我爱的人却要离去呢?我想杀的是那个女人,死去的却是父亲。父亲怎么就突然出现,亲自为她开车了呢?而你又为什么不绑好安全带才走,竟然被甩出车挂在树上了呢?......”
  声音忽然停止了,我能感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此后数月,兰绮丽再没出现过,兰芷香一直照顾我,直到我出院。我终于继承了我瞎子父亲的一样特质,眼睛再也看不到了。
  兰芷香告诉我,兰绮丽已被她送到修道院,再也不能害人了。
  “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不想绮丽坐牢,她是顾尘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也是顾家的最后骨血。”
  “展延也知道?”
  “恩。我车祸后还没苏醒,绮丽不堪承受父亲之死,向他说了,他告诉绮丽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我醒来后,他来找我谈,我本想是由我顶罪,可他却说,车辆被焚毁严重,绮丽动过的刹车油管已无法鉴定,我只需考虑和他结婚......”
  
  出院那天,我被兰芷香牵扶着上去古堡三楼。我说:“墙上那副画......”
  “绮丽和你讲过了?”
  “嗯”
  “这幅画是顾尘从美院一个老教授那里买的。”我没有打断她,我知道那个老教授是谁。兰绮丽接着说:“那天我去美院踩点,第二天要面试,经过美院后墙时,丝巾被蔷薇勾住了,当时正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写生。”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有着和他一样的黄沙色的眼眸,可惜不是你,因为你从不画人物。画上既无签名,也无落款。茫茫人海,顾尘可以找到我,我却不知去哪里寻这个沙色眼睛的少年。”她语调中是掩不住的惆怅。
  过一会,她似乎整理好了情绪,说道:“绮丽害你成这样,无论你是否报警处理,我都会一直照顾你,补偿你。”
  “该补偿你的人是我。”
  她在我指挥下,摘下那副画,我让她看画作背面,那里应该写着:
  
  没有人知道
  花开之后
  谁将被花香吸引
  ——沙飞
  
  十二岁,那个想杀死所有语言和文字的年龄,我不愿让任何字符破坏我的作品,我只肯让它们留在画作背后,留在世界的另一面。
  她和我都不知道,从不画人物的我,早在十二岁时,已经为她破例过,算上两年前我想为她破例那次,她是我截止目前,唯一一个愿意为她破例的人,而且,还是两次。
  去美国移植眼角膜后,我复明了,那是我父亲曾经拒绝的事情。我看到顾尘在我那三行小诗后续有两句:
  
  并为它沉沦
  被它杀伤
  ——顾尘
  
  尾声
  
  “你和展延离婚,向律师承认和谁出轨呢?”
  许久,飘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和你。”
  “为什么把我推给绮丽?”
  她幽幽道:“我对顾尘心有歉疚,我以为可以用这种方法补偿他。可是,当我看到你和绮丽交换戒指时,我差点疯掉,我搭乘当晚的飞机离开了法国。我想起那晚看到的那架飞机。
  
  我和她骑着马儿,一路西去。“小辫子”从骆驼镇带走一个姑娘,我又给骆驼镇带回去一个。我要带她看看我的家乡骆驼镇,看看母亲的织布机,那些父亲的算命幡,看看来来往往那些马背上的花朵......“得得”的马蹄声里,裹夹着罗大佑苍凉的歌声: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
  我家就住在妈祖庙的后面
  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
  想当年我离家时她一十八
  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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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那一晚蜡梅花下的折枝相送,魏新宇和何秋雅像所有普通的俗世男女一样顺利抵达新境。只是因着家境的艰难,魏新宇一直不敢向何秋雅提及婚事。这场爱情长跑就这样不愠不火的拖了两三年。
有一回缠绵之后,魏新宇伏在何秋雅的怀里低道,小雅,嫁给我吧。
何秋雅还在荡漾的余波里迷醉,双手轻抚魏新宇的发,笑着答,“好啊,什么时候?”
魏新宇却又沉默,只是翻身把何秋雅抱的更紧了。
待何秋雅从梦中醒来,枕边人早已去厂里工作了,想起睡前他说过的话,却又没有了下文,心里有一些怅然。恋爱谈了这么久,婚期却迟迟提不上日程,何秋雅心里不是不着急的。必竟身在富阳这个小县城,何雅虽然自认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一定非要一纸婚书来束缚自己的爱情,可家人的着急和旁人的目光,总是让她不舒服的。
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是以不能管理好自己的身体为耻辱的。这个月例假比个月推迟两天了,还没有要来的迹象,何秋雅心里不安,悄悄去买了试纸来测,万幸没有出现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两条杠,然而仍不能放心,去找魏新宇商量,他也很紧张,虽然每次都采取了措施,可仍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啊。只好决定第二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再确定一下。这么难堪的事情,让何秋雅非常的懊恼。又想到和魏新宇这看不到头的恋爱,心里不免有些暗然。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医院,排队挂号就诊,医院里全是神色匆忙又紧张的人,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开了化验单,准备去抽血和作尿检。何秋雅忽然觉得小腹坠痛,心里一喜,到卫生间一看,果然是例假来了。出来高兴的扔了化验单,拉着魏新宇往回走。
要是真是怀了孕会怎么样呢。结果的确定让何秋雅心里放松下来,却又有一些失落。然而经过这一场惊吓,魏新宇终于下定了决心,婚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让亲爱的人这么不清不楚和自己在一起,经历这样难堪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应该做出的事情。
那天晚上回家,魏新宇就和母新商量起了婚事,老母亲又喜又愁:“儿啊,咱们拿什么迎娶人家何厂长家的千金啊!”

“妈,你放心,结婚花不了什么钱,我和小雅都同量好了,把屋子简单的收拾一下,请家里的亲戚们吃个饭就行了。以后我和小雅陪着您,好好过日子。”魏新宇憧憬着新生活,却不知老母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再拖累他们。






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33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2:04:57)

第四轮中区:青春之歌(贴杀秦振岳,二区参评,作者:[年]柳如丝) Post By:2015-1-18 21:28:59

 


  

  青春,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一)

  

  七月,别离的季节,我送走了要好的室友。

  

  推开家门,爸爸在沙发上看报纸,妈妈在厨房张罗晚餐,哥哥还没回来。一屋的温馨气氛将心底的离愁多少冲淡了一些。

  

  “回来啦?已经送走了么?”爸爸和蔼的问道。

  

  “嗯,都走了。”我坐到爸爸的身边,搂着他的胳膊:“爸爸,我想和您商量个事儿。您看,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如果我的理想是去农村当一个大学生村官,您会支持我么?”

  

  爸爸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沉吟很久之后问:“已经决定了吗?要去哪里?”

  

  “嗯,西山村。爸爸,您知道我的性格,不适合去太复杂的工作环境。”

  

  “丫头,好是好,只是现在大学生村官刚兴起头,工作不好开展,而且农村的条件的确要辛苦一些。这些,你可想过了?”

  

  我把头靠在爸爸的肩上:“爸爸,我都知道,我都想过了,我想去试试。”

  

  “既然你想去,爸爸一定会支持你,但是你要想好,怎么过你妈那关。”

  

  我搂住爸爸的脖子撒娇道:“有老爸这个同盟在,我还怕什么!”

  

  爸爸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说:“爸爸的丫头长大了!给你哥打过电话了吧?”

  

  “嗯,已经打过了,哥今晚回家吃饭。”

  

  背过身,我吐吐舌头。暗自得意,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哥哥的支援。

  

  晚饭后,我的去向问题被正式摆到桌面上。

  

  果不其然,妈妈听完我的一席话,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了。

  

  我向哥哥使了个眼色。哥连忙凑到妈妈近前说:“妈,我觉得馨馨的想法不错。以后大学生村官会是一个趋势,而且国家会不断完善这些机制。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决对是一个机遇,是完全可行的。”

  

  妈妈瞪了哥哥一眼,“女孩子做什么村官,凭你爸爸的关系,进个企事业单位不愁没有一个好位置。”

  

  我赶紧道:“妈,我可不想凭借您和爸爸的关系找工作,再说我的性格也不适合那些工作。”

  

  “馨馨,妈妈是不想你在外面吃苦。”

  

  “妈,我知道,可是那样我不会快乐的,您难道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开心吗?”

  

  “不行!”妈妈又转头冲着爸爸说道:“老兰,你快告诉馨馨,你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爸爸却站在了我这边:“我倒是支持咱们丫头出去闯闯。到时候如果行不通,她就会乖乖回来听咱们安排的。”

  

  妈妈大概没想到平时疼我宠我的爸爸会同意我下农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哥哥趁热打铁帮腔道:“就是,万一以后馨馨做不来,被打包遣返,您和爸爸再给她安排好了。”

  

  我赶紧跑过去搂着妈妈的肩膀:“妈,您就同意了吧,好不好。如果我吃不了苦,我就回来任您安排。”

  

  妈妈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表姐兰绮丽走了进来。

  

  “舅舅,舅妈我回来啦!咦,表哥也回来了!”

  

  表姐看到大哥也在家很是意外。因为哥最近在追踪一个案子,已经一个半月没回来过了。

  

  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表姐大惊小怪地追问:“馨馨怎么了,谁惹你了?”

  

  等她听完我的一番陈述,竟也点头附和。她还说她也想去呢,可是没那机会了。她有两个同学当时就是去当村官了,现在过得好着呢!

  

  妈妈颇有些无奈地瞅着爸爸,然后对我说:“好吧,看来到是我的思想落伍了。以后如果你吃不了那份苦跑回来,就得任凭我们发落,这样行了吧!”

  

  我跳起来说:“耶,老妈万岁!”

  

  妈妈看我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二)

  

  八月,带着亲朋好友满满的叮嘱和对未来满怀的期冀,我坐上了开往西山村的客车。

  

  汽车扬起一路尘烟。

  

  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城市里长大的我,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对未来更是怀有无限憧憬。

  

  车在村口停下。我拎着妈妈为我准备的行李,四下张望,准备朝村里走去。

  

  “你好,你,你是从沈阳来的兰小姐么?”一个大男孩儿气喘吁吁的站在我前面。

  

  一条蓝色七分裤,一件白色坎袖T恤,一张干净的脸庞稚气未脱。

  

  他一边安静地等着我回答,一边擦着汗。

  

  我点点头,他顺手接过我的包,说:“兰小姐,是我爹让我来接你的,他去县里开会去了。”

  

  “谢谢,叫我兰姐就好。”

  

  “兰姐,我叫大力。”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喊我兰姐,并且自报家门。

  

  他是我在西山村接触的第一个人,原来他就是村支书的儿子。据他自己说下半年就读高一了。

  

  看着他,就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他帮我拎着行李,一路热心地向我介绍着西山村的风景和历史。

  

  他说:“兰姐,你是第一个来咱们村的大学生。因为我们这比较偏远,都没人乐意来这里。这次我爹说,你可能是咱们村第一个传奇人物。”

  

  他又说:“兰姐,我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等毕业后就回村来。我爹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我学的知识一定要为村里做贡献。”

  

  望着他那张稚气的脸庞,我觉得我来这里的决定,是对的。

  

  在村支书家,我看见了大力的妈妈,一个干练的农村女人。脸上始终挂着淳朴的笑意。开口就是大嗓门,她十分热情的招呼着我。

  

  大力还有个妹妹,才七岁。她看见我进来,立刻羞涩地躲到妈妈的背后,却又忍不住好奇地盯着我看。无论我怎么逗她,她都不肯来我身边,我后悔没带些糖果饼干之类的来。

  

  晚饭时,我看见了村支书李长河,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子,黝黑的脸上有着一种坚毅。

  

  坚定的眼神里,写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说:“妮子,你今晚就在叔这儿住上一晚,明天村里把宿舍都弄妥贴了,你再搬去吧。”

  

  我笑着点点头。

  

  这是我来农村的第一顿饭,虽然没有妈妈的味道,但是别有一番滋味。后来我才知道,这顿饭是这个家过年过节才有的伙食。

  

  晚上,睡在陌生的村庄,我辗转很久才入睡。

  

  天微微亮时,我听见隔壁门开了,听见有人晨起做饭的声音,在这些声音里,我又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六点了。起床一看,家里只有大力和妹妹二丫在,村支书已经去村委会了,大力妈妈也下地去给稻田除草去了。

  

  吃过饭,大力把我送到村委会。站在院子里,我望着远处的庄稼和延伸出村子的那条路,心中的那份不确定已然被一种坚定所替代。

  

  (三)

  

  此后我的工作就是深入村民的家中了解情况,整理一些文档,起草一些案子,规划新的农村前景。

  

  我开始忙着学习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一些东西,虽然繁琐而忙碌,我却感到十分快乐和充实。

  

  九月的时候,大力去省城上高中了。

  

  一天下午,我在村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老同学刘建凯。他背着一个包,朝着我笑。那洁白的牙齿在落日的余晖里,格外耀眼。

  

  我乐了,开心地问他:“刘建凯!你怎么来了?”

  

  他朝着我敬个礼说:“报告兰首长,本着回报社会,服务农村的原则,刘建凯前来报到。”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不错嘛,小同志,年纪轻轻就知道胸怀大志。我代表西山村的村民欢迎你!”说完我自己也乐弯了腰。

  

  他看看我正色道:“唉,兰馨同学,我是真的来支援农村的。”

  

  我止住笑:“怎么我没听李大叔说,又有新的大学生村官来报到呢!”

  

  他洋洋得意地说:“那是,俺走地是教育局的后门。”

  

  我有些吃惊,也很意外。

  

  想想伸出手说:“刘建凯老师,我代表山西村的村民,欢迎你。”

  

  此后,在西山村有了和我一样为了建设新农村而来的同学,我感沉觉全身有用不完的劲儿。我们的宿舍是挨着的,之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饭是时常去支书家搭伙的,建凯来了以后,他提议我们自己做饭。确切的说,是他做饭我洗碗。

  

  农村的生活,在适应中,可工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容易。李大叔带着我去省城,为了一个即将开发的项目跑贷款。一个字,难。我们跑了信用社跑银行,几天下来还是缺一部分资金,看着李大叔蹲在门口抽着烟,我有些看不下去了。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我说,“叔,我再去试试。”

  

  当我把余下贷款的文件放在李大叔的面前时,他动容的说:“我们的贷款有着落了,妮子,有着落啦!妮子,叔谢谢你,代表大伙儿谢谢你!”“叔,别谢了,是咱们村该着有这笔贷款相助,是咱村遇见了贵人。”当我们把这个好消息带回西山村的时候,整个村都沸腾了。

  

  刘建凯说:“你和叔真伟大!”我含着泪说了跑贷款的整个艰辛的过程,也说了魏新华,那个给了我们最后帮助的人。后来我和村支部书记李大叔又跑了乡**,把修整公路的费用给批下来了。

  

  (四)

  

  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沈阳,爸爸妈妈说我黑了瘦了。我把那些努力的成果汇报给爸爸,他笑了,问我打算回来吗?我摇了摇头。

  

  过完年后刘建凯来了我家,在他几次三番的请求下,我终于带他在家人的面前亮相。妈妈大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爸爸眼里也满是欣赏。当他们知道建凯在西山村支教,眼里尽是了然。哥哥偷偷的问我,是不是在大学我们俩就好上了?我说没有。

  

  过完年我要返回西山村了,当然没忘记带一些好吃的糖果。在回去的汽车上,我忍不住问:“建凯,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会选择去西山村支教呢?”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有人去了那里,我心也跟着飞去那里,哪儿也不肯再去了。”我回望着他深沉的目光,眼睛舍不得移开。

  

  此后的几个新年,我俩一直都往返在这条路上。

  

  而这条路由最初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已经变成了宽敞的柏油马路。

  

  西山村也不在是曾经的那个西山村,大力大学毕业后,也回村做了新一任的大学生村官。

  




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34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2:05:39)

第四轮中区:迷路的猫(贴杀邱雨润,二区参评,作者:[年]李静怡) Post By:2015-1-18 21:29:00

迷路的猫
  
  午夜的电台播音室,CD机缓缓播放着一首老歌,在这被吸引棉隔离出的小小空间里,音质纯净如天籁。邱若珂关上灯,只留下工作台上的一盏台灯,灯光在台上投下一圈乳白色的光晕,邱若珂的左手淹没在光晕中,白皙得如透明一般。
  
  正对着播音台的一侧是一整面玻璃幕墙,坐在播音台前,便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色。然而,此时窗帘只打开一条缝,城市的霓虹从缝中透过,在背景墙上打出莫测的光影。
  
  每天夜间节目开始前的这段时光,是邱若珂最享受的时刻。她本职工作是电视台的新闻主播,是省台当家花旦,原本不需要在电台主持这样一档夜间节目。用汪正轩的话说,生得好看就该拿出来让人看,做这种只闻其声的主播简直是暴殄天物。何况这样的夜间节目,下班时都已是深夜,颠倒的作息时间令很多女主播望而却步。所以当邱若珂主动请缨要求主持这档节目时,当时电台的老台长脸都笑出一朵花来。
  
  邱若珂喜欢这里,当她独自一人呆在播音室,任由自己被黑暗淹没时,烦恼与喧嚣便也被吞没了,时光仿佛都在身边静止了,只有音乐声缓缓流淌成河,把她包裹在一个空灵的世界中。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此时你们是否已经钻进被窝等待着进入梦乡,又或者还在某个地方忙碌,现在,请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享受片刻闲暇时光,愿我们的节目在这个秋夜里,带给大家温暖的回忆。我们的热线电话是1111-1111111,短信平台是1111111,我们等待着聆听你的故事。”
  
  温润的女中音缓缓的讲述着,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今夜的节目开始了。开场白后,按照惯例是播放一段音乐,但还没等邱若珂将准备好的CD放进CD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这不由让她有些意外。这档节目人气低落,往往一晚上也接不到几个电话,这样一上来就有电话打进的情况并不多见。
  
  “你好,这里是《岁月童话》节目,我是DJ小珂,很荣幸聆听你的故事。”《岁月童话》是邱若珂主持后自作主张改的名字,节目的形式也从一档纯音乐朗诵节目改成了现在的热线互动节目,以聆听听众的故事为主题。
  “你好,我是一只狗。”是一个粗鲁的男声。
  
  邱若珂秀气的眉毛微微拧了拧,但还是保持了客气优雅的声线:“那么狗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故事要带给我们呢?”
  
  “我想吃屎行不,我想吃屎行不……”电波那端传来一阵爆音,还夹杂着猥亵的笑声,震得音响都尖叫起来。
  
  邱若珂立刻挂断了电话,回音却似还在播音室里盘旋不去,让邱若珂全身发麻,节目前酝酿好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使劲平复了一下心情,邱若珂用甜美的声音接着说:“快节奏的生活往往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当压力满时便需要找一个出口,刚才那位先生或许就是这样。愿刚才的经历能让他在宣泄后得到一丝平静。那么,为了让被惊吓的观众们也得到平静,我们来聆听一段音乐。”
  
  邱若珂拿起之前准备好的CD放进CD机里,然后没等音乐响起,下一个热线便接了进来。
  
  “你好,这里是《岁月童话》节目,我是DJ小珂,我们等待着聆听你的故事。”
  
  “你好,我,我是一只猫……”声音很清澈,听起来是位年轻姑娘,尽管声音中有些羞涩和躲闪,天生的悦耳嗓音还是让邱若珂精神一振,所以尽管内容和前一个一样荒唐,邱若珂却没有挂断电话,反而用很温柔的声音问道:“可爱的猫小姐,今天你准备带给我们怎样的故事呢?”
  
  “我,我……”声音一下子紧绷起来,仿佛缩作了一团,不知怎么,邱若珂眼前就浮现出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猫,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
  
  “别紧张,你就当我是一位故友,一位知交,或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我迷路了,我找不到主人了……”犹豫了一下,声音终于放松了下来,在柔软的音乐声中开始了讲述:
  第一个故事,捡回来的猫
  
  “我本来是一只街边的流浪猫,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我很小的时候仿佛也住在温暖的房间里,但是很快我就被抛弃了,成了街边的一只流浪猫。
  
  还好我是一只很灵活的猫,所以在下水道与矮灌木丛中生存了下来,每天爬树,跳窗台,和其他猫打架,渐渐的周围一带的猫全都成了我的收下败将。如果再打下去,也许我会成为我们那里的野猫之王,可惜没有机会了,因为我遇到了主人。
  
  遇到主人的时候我嘴里叼着一条刚从烤鱼摊上偷来的鱼,因为好久没下雨了,所以浑身脏兮兮的,还好我的毛色是黑黄相间的条纹,耐脏。我把鱼拖到一个宽敞的阳台上,这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而且可以享受午后的阳光。我伸了个懒腰,准备享受我的午餐,这时候听见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说:“哇,一只公猫。”我立刻愤怒的转向她,人类真是太没有见识了,他们就只会根据可爱不可爱萌不萌这样的标准去判断雌雄,像我这样帅气的女士猫,自然一直承受着这种无理的误解。我带着怒火向她扑了过去,给了她一爪,在她雪白的裙子上留下一道爪印。
  
  “好帅气的猫。”女孩竟然没有像其他人类一样退后,而是上前一步,面带微笑看着我。她大约二十岁,眉眼弯弯,笑容晃得我眼睛发花。我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弓起身子看她,她却笑盈盈的又上前一步,用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我。
  
  “哎呀,好脏啊。”女孩惊呼了一声,却把我抱得更紧了,接着我就被丢进了一个浴缸,经历了我这一辈子里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泡在水里。当我湿淋淋的从浴缸里被捞出来,全身的毛都贴在身上时,又立刻被送到吹风机前吹了起来,这样被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女孩才终于收了手,在我身上喷了点香水,系上了个蝴蝶结,然后满意的拍拍手,说:“原来是个姑娘家,这样才像样。”
  
  新的造型让我浑身不自在,踮着脚在桌子上来回走了两趟,我委屈地看着她,提出了抗议。不过在她听来,只是喵喵的叫了两声。于是她一把抱住我,在怀里揉来揉去。我吓得连声惊叫,还是被揉得天旋地转。
  
  不过,那天之后的时候,我享用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一个温暖的被窝。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紧紧抱着我,害得我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逃走。不过等第二天清晨她起床拉开窗帘对我说早安的时候,我忽然就不想走了。就这样,我多了一个主人。
  
  这时候,一段音乐结束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邱若珂开始履行她的工作:“有时候,相遇并不都是美好的,你会失去,也会得到,你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更好,但重要的是,你们都愿意这样继续下去。感谢小猫姑娘给我们带来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
  
  按照程序,一个电话的标准时间是十分钟,不管有没有说完也该接进下一个电话,不过这时导播在门前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其他电话打进来,可以继续。于是邱若珂话锋一转:“那么,小猫姑娘,请给我们说说,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第二个故事键盘上的猫
  
  “我的主人是一位业余作家,每天除了工作,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做在电脑前码字。最初的时候,她码字的时候我就在屋子里逛来逛去,扯扯枕头、钻钻床底、爬爬柜子什么的,可是很快,家里小小的空间就被我探索遍了,也就失去了兴趣。慢慢的我发现,主人才是最有趣的,因为只有她是一直在变化的,即使是同样的笑容,每次也有不一样的美丽。所以慢慢我哪里也不去了,只是粘着她,她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当然最多的时候,就是她坐在电脑前,我趴在电脑桌闭目养神。
  
  可是有时候她一坐就是好久,我都打了几个盹醒来,她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这时候我就会去扑鼠标,扑到了抱住不放。主人就会来抢救可怜的鼠标,一边抢救一边喊:‘喂,喂,这可不是老鼠。’等她抢回了鼠标,我就会趁机跳到键盘上,在键盘优雅的踩上几脚,屏幕上便留下一行字,和我踩完泥巴回来留在地上的脚印一样。主人会一声尖叫,赶紧把我抱起来按在怀里,然后去抢救她的文。不过我都很小心的不去碰删除键,所以,只是多了一行字而已。于是主人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去改文,却没有删除,而是就着我打出的字,去补充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窝在她怀里,探出脑袋看屏幕,她的手指好像有魔法,那些乱七八糟的词句,在她的指间化作了一篇美丽如花的故事。慢慢的我又睡着了,又醒来,夜已经深了,主人还用同样的姿势抱着我,一手托腮看着屏幕。屏幕上的光打在她脸上,半明半暗,桌子上的咖啡杯还冒着热气,我从她怀里跳下来,试着去推杯子。主人赶紧站起来抓我,我跳到床头柜上,打翻了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啊,这么晚了啊。’主人终于嘟囔了一句,抱着我去睡了,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一首音乐又放完了,邱若珂没有换CD,演播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邱若珂温暖的声音在缓缓流淌:“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幸福就是,在你任性的时候,有人陪你一起疯,在你忘了照顾自己的时候,有人替你操心。谢谢小猫姑娘,为我们带来这样动人的故事。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将接进下一个电话,小猫姑娘再见,欢迎你再次来给我们讲述你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迷路的猫
  
  电话切断了,邱若珂换上新的CD,音乐声重新充满了播音室的小小空间。新的电话接了进来,还没等DJ开口,那边就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我是那个主人,刚才打电话的是我的猫,我正在找她,请告诉我刚才的电话号码。”
  
  邱若珂迷惑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声音又急又脆,充满了张力,和刚才那个有些羞涩的声音感觉完全不同。
  
  “对不起,我们要对为进电话的听众保密,所以不能告诉您刚才那位猫姑娘的号码,”邱若珂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不过你也可以给我们讲讲你和猫姑娘之间的故事,留下你的地址,说不定她就找回去了。”
  
  “我可没什么时间讲故事,我得急着去找它。我已经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我以为它不会再回来了,原来它也在找我。对了,我的地址是……”风风火火的声音飞速的丢下一串号码,便自己挂断了,留下邱若珂一个人对着话筒发呆。
  
  不过她毕竟是职业的主持,很快就回过神来,用诗朗诵一般的语调说:“有时候,我们总是在互相寻找,却又互相错过,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擦肩而过,也许我们都太步履匆匆,以至于在错过的那个瞬间,谁都没有回头。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感谢各位的收听,希望我们的节目能带给你们一个晚上的好梦。晚安,明天再会。”
  
  走出播音室,夜已经深了,整个城市都入睡了,似乎能听见城市睡梦中的呼吸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前,隐没在夜色中,看到邱若珂的出现才亮了车灯。邱若珂钻进车,车辆驶进夜色中。一路上,邱若珂有些昏昏欲睡,梦里似乎看见了一只黑黄色条纹的猫,又似乎看见一个抱着猫的女孩,却看不清面容。
  
  到家的时候,她拖着一身的疲惫下了车,跟车里的人挥挥手。这时候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猫,黑黄色的条纹,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猫在她面前停下,向她挥了挥爪子。一转眼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邱若珂使劲眨了眨眼睛,却只看到茫茫夜色。



五月吧第19届群杀【匆匆那年】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35帖)

(作者:江;提交人:厘;提交时间:2015/1/22 12:06:43)

第四轮中区:方明辉飘浮记(贴杀秦海朝,二区,作者:[年]萧晨) Post By:2015-1-18 21:29:02


方明辉飘浮记
  
  
  (一)
  
  K,方明辉将裤兜翻个倒,楞没掉出个铜板来。待了几天业,便坐吃山空了。不由地无精打采。
  
  “小蓝,挪点银子,下月还你。”
  
  小蓝在练肌肉,“臭小子,好好工作又不干了,上月借我的钱还没还呢。”
  
  “我方明辉是那种人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赶明儿看我挣大钱。”
  
  “知道啥叫脚踏实地啵?”小蓝做完俯卧撑,抓起一条毛巾拭着额头的汗水。
  
  毛巾一甩,拿起衣服从袋里摸出两张老人头往床上一摔,“得,下不为例。”
  
  方明辉拾起来抖了抖,嘀咕道,“这么少。”
  
  “还得留几张吃饭。记好了,一共八百,借条不用打了。我们宾馆招保安,你还是先和我混几天。看你这熊样,你老子问起怎么跟他说。”
  
  方小蓝是他一个远房亲。方明辉大学没考好,也没想要复读了,就想到社会上锻炼。他爸知道小蓝人实诚,靠得住,两个年纪又相当,便托他带在身边,先出来锻炼锻炼。两个在空气还算清新的临江西路合租了民房。两张破铁床,一张破桌子,凑些锅碗瓢盆,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小蓝在附近宾馆里干保安,任劳任怨。方明辉先是在一家贸易公司当营销,干了几天,嫌单位小女老板脾气不好便不干了,又找了一个销售的活,差点没被人骗去搞传销。接着到三坊工地打小工,抬砖搬瓦,又苦又累,还被包工头克扣了工资,有理无处诉,有心要小蓝帮他讨回来,终是没好意思开口,不过20块钱嘛。这样的环境显然不适合从小接受五讲四美教育的自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方明辉只得由小蓝领着来到夏荷宾馆。照例是填表格,姓名藉贯年龄学历受过何种奖励。好在他不耐烦写字,一手硬笔书法倒也秀气。
  
  “嗯,可以了,你和小蓝一个组,制服押金一百,先交了。”管登记的小妞长得胖胖的,将表格一收。公事公办。
  
  “喂,能不能领工资再扣啊。”
  
  小妞一听,柳眉倒竖,“什么喂啊,看这里。”手比着胸前的号牌让他看。
  
  方明辉看得很认真,丰满的胸部,哦,上衣的胸口处钉着块牌子,上面印着:007芫小七。
  
  小蓝从口袋摸了张票子往桌上一撂,“行啦,可以了。”将方明辉拉走了,带他到了二楼,找仓管员领制服。
  
  “啧啧,不仔细看还真是当兵的穿的。”
  
  回来的路上,俩人又拿“007”穷开心,你一句我一句的,先是取笑小七胖,结果拿来喊对方打趣。“007,给我倒杯水。”“007,把我裤衩扔过来。”在租房里还在闹。好在芜小七听不到。
  
  “007醒醒。”小蓝到值班室把方明辉摇醒,“队长来巡岗了。”方明辉揉揉眼,打了个哈哈。夜凉风吹,暮色四合,他披着阔大的军大衣挺直胸膛,眼睛瞪得贼亮起来,四下兜了一圈,见没人了,又回到值班室打盹。这大半夜的,有得熬。他顶佩服小蓝的精神,从没见他喊困。
  
  一个月转眼过去。领了千二的工资,还给小蓝八百,手头只有四百了,哎,挺拮据的。租房外有家彩票店,他狠狠心,花了一百。搞慈善都没见这么卖力。还不是打水漂的。发什么财,做梦去吧。
  
  “我说你,哈哈,别想着天上掉馅饼。”小蓝从摊子买了两只烧饼,分了他一只,自己先嚼起来。方明辉倒了碗白开水,咕嘟咕嘟灌到肚子里,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心志,”小蓝一把抢过白开水,“劳什么劳呢,我睡会儿觉,你别乱跑。对了,路上和你说话的妞是谁啊,长得怪像超女。”“那个是我爸同学的女儿,叫秦如姻,初中同学。”“那妞很热情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净瞎说。”方明辉也不理他。不过一个主意在他心里滴溜溜地转。
  
  趁着白天没班,方明辉摸到如姻上班的百汇大厦,地点倒不难找,就是位于闹市,有些杂。
  
  “秦如烟在这嘛?”
  
  “如烟,有人找!”
  
  “谁呀,来啦。”
  
  “咦,明辉,怎么是你啊。”秦如烟手里抱着一堆化妆品显然在忙活,转过头一看,有些惊讶。方明辉手插裤兜,忙取了出来,应道,“随便溜溜,路过来看看,”一把接过如烟手中的大盒小盒,“我来吧。”随她进了工作间。“随便放下。”方明辉四下看了看,“挺宽敞的嘛。”“还行。坐,我给你倒水。”秦如烟烫着细波浪,走起路来那头发扑腾扑腾的。工作间窗明几净,香气扑鼻。方明辉喝着用一次性塑料杯盛的白开水,听到外边有人喊如烟。“我去会儿就来,等我哈。”一阵风去了。方明辉坐了十来分钟,随手翻着沙发上的杂志,都是介绍化妆品的,不见她回来,便出了房子。大门口挂着“美凯琳化妆品有限公司营销部”的牌子,旁边有张招贴画,有眼睛,有睫毛,长得吓人。方明辉欣赏了一会儿,摇摇头走了。秦如烟有个当官的老爸,却喜欢化妆品。想着好好的一张脸给涂得五颜六色,这是方明辉不想接受的。他还是觉得小蓝都比她有意思。
  
  (二)
  
  轮休日,方明辉睡到大中午。照说醒来半小时了,还赖着床,两手枕着后脑勺,眼睛盯着天花板上蚯蚓似的水泥缝。越想越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路在何方?他苦苦思索,浪费了不少没用的脑细胞。这时他老子刚好打来电话,“有空的话晚上回家来吃饭。”方明辉有三个月没回家了,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步行到公交站候车。城头城尾的坐了两小时才到家,正好是开饭时间。他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是他老子的老同学,正相见正欢呢。
  
  “老二,多久没见了。”方天河抱住上门造访的邱阡陌,拍了拍他的肩背,“还结实。咱哥俩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邱阡陌道,“头发都白了,岁月不饶人啊。尤其近来得了相思病,越发严重得狠了,哈哈!”
  
  这邱阡陌是个银行家,沈阳人,大学毕业就出国,回国后创办的邱氏集团在业内声誉雀隆。这回到京城,时间有宽裕,忽念旧情,因此给老同学一个大大的惊喜。
  
  “犬子方明辉,”方天河拉过儿子介绍道,“这就是我往常跟你提到的邱伯伯,邱董事长,留洋追校花的邱老爷子,哈哈哈。”方天河还是那股豪爽劲,不愧是军中少将,中气十足,声音震得死一窝蚂蚁。方明辉则长得像他老妈,文文弱弱的,没一点他爸的魁梧。席间,哥俩互道着别后的经历,当年校园内兄弟几个的近况,发发唠叨,说说故闻,都喝得有点多了。“明辉在哪高就啊?”邱阡陌随口关心了个。“废物一个,书也不读,让他先到社会上吃点苦头,才明白钱来之不易。哈哈哈。”方明辉不觉脸红了,他端起酒杯,站起来向邱阡陌道,“邱董,我家老爷子说他最服你,有头脑,睿智,我敬你三杯!”说着,先干为尽。邱阡陌举起杯子,赞赏道,“好,我就喜欢这性子,干脆!”一瓶五梁液几个来回就没了。方天河道,“明辉,叫你妈把窑藏50年的茅台拿出来,今天不醉不休。”“不用了,”邱阡陌挡道,抬腕看表,“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改天把兄弟几个都喊来,我做东。”
  
  当晚方明辉在家歇了一宿。一整晚翻来覆去,也没合眼。邱阡陌是金融界大亨级人物,集团公司属下的子公司开得像雨后春笋。方明辉一向对经济有兴趣,从小就爱看财经类的书籍,巴菲特啊,李嘉诚啊,他们的传记方明辉是百读不厌。当然那些人离得比较远,所以当邱阡陌结结实实地站在他面前时,他觉得眼前的机遇来了。
  
  天才亮,他就迫不急待地把他老爸吵醒了,要了邱阡陌的电话。也不看时间还早,就在电话里呱叽了一通对他的仰慕和自身的兴趣所在,梦寐之求。还在梦觉的邱董虽然觉得这小年轻太不懂事,打搅了他的清梦,倒也回得爽快,答应给他一个实习的机会。方明辉兴奋地翻了一个筋斗,顿感前程一片光明。原来他老子叫他回来也有此意,邱阡陌在京城的证券经纪公司在招人呢,这次专程来视察工作。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合该有这一出。
  
  回租房与小蓝泪别,“007,把我工作辞了。”小蓝一头雾水,摸摸他额头,“007,你发哪门子烧啦?”方明辉捶了一把他的肱二头肌,“我知道自己要干嘛啦。”说着,把两件衣服塞进塑料袋子里,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只铜制的钥匙扣,上面刻着520007,捏了捏,慎重地塞到小蓝手里,“收着吧。”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嘿嘿一笑,“古得拜!”
  
  “神经有毛病。”小蓝打开汽水瓶喝了一口,便脱了衣服趴在地上练肌肉,一下二下,做了一百个俯卧撑才起来。拿起钥匙扣发了一会儿傻,塞进袋子里,上班去了。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觉得没想通,打电话到明辉家里。他老爸接的电话,“是小蓝啊,明辉怎么了?”突听得儿子进门的声音:“我回来了。”连忙道,“明辉在家了,有事麽。”小蓝说,“到了就好。”“有空来家坐啊。”“好咧!”
  
  “爸,我和邱伯伯说好了,明天起到他底下的公司上班。”
  
  自此,方明辉便在邱氏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名下的证券所里,从证券经纪人干起,倒也起早贪黑,虚心好学。深入钻研什么K线图,深成指,上证指蓝畴股ST板块,渐渐如数家珍。他利用数字软件做出“上证指数趋势图”、“小盘股黄金时代”、“中小板指数趋势”等图解,深入浅出,有理有据,被选作公司培训科的二级教材。精湛的技术分析是根本,活学活用才叫做理论联系实践。这体现在他的工作成效上,业务精通,能头头是道,出手稳狠准,很快从同事中脱颖而出,连邱总都听说了他的事迹,没想老同学的儿子天生是块搞经济的材料。他老子见他肯上进了,便由着他折腾,连他老妈都悄悄拿出私房钱赞助儿子开了个股票账户,一边学习一边挣钱。钱虽说还没见到,但是学习才是重要的嘛。老话不是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功。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时间的流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话说周一早上,方明辉才到公司的门口,便听有人喊他,回头一看,见是秦如烟,发型换了个大波浪,睫毛比原先更长了。“你炒股啊。”如烟问道。老实说,秦如烟长得不难看,小鼻子小眼睛,但精神,皮肤白嫩。粉粉的唇膏,翘得老弯的睫毛,和那画上的一样。方明辉笑道,“我在这上班有一年了。你还好吧。”“上回你怎么老早走了,我回来就不见你,哎。我请你,有空吗,下班一起吃饭。”方明辉看着同事陆续来了,便道,“改天吧,我请你,今天还有事儿。”“好咧!”秦如烟一阵风去了。早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明辉来了啊。”方明辉目前虽说还是个操盘手,因他胆大心细,对行情有独到的认识,看好的股票少有失手的,追着他的股民也不少。
  
  在感情上,方明辉投入就少了。照说认识秦如烟的时间也不短,但他似乎还少了份热情,也许双方都不够主动,便连一顿饭约了好几年了,都未能成行。有所失必有所得,方明辉在股票上的悉心钻研终于换来了丰厚的回报。
  
  时间一晃三年。方明辉在公司能独挡一面了,手下也有几十个人听他指挥,他管理的大户室在公司上下口碑最好。公司还给他配了车,那款式他不喜欢。一个周末,他亲自到汽车展览城挑了一款奥迪,第二天便开着爱车去看小蓝。
  
  小蓝还呆在出租房里练肌肉,干他的保安工作。方明辉说,“007,跟我走吧。”小蓝说,“你养我啊?”“我雇你行不,每月三千。”“我能干啥?”小蓝看着当年的穷小子今天财大气粗的模样,不由抓抓下巴爬爬痒,一把拉过方明辉,看了个上上下下,“007,你不是真中奖了吧。”“去,我炒股呢。你给我当司机。”“我不会开车啊。也不懂股票。”“跟着我就成,车那玩意是人都会,练练就行了。”小蓝想了想,中。便辞了保安,考了个驾照,安心给方明辉鞍前马后了。
  
  新年伊始,方明辉调到沈阳国际信投设于京城的运营部,现在的邱老爷子对他是相当倚重。
  
  (三)
  
  “007,今天有何任务?”自从跟了方明辉,小蓝也一天比一天精神起来。
  
  “去瑞丽花园。”
  
  “好咧!”
  
  车在花园停车坪停下。方明辉西装毕挺的,“小蓝,在人前你得称我方总。包拿好,没喊你别乱说话。”“好咧!方总!”
  
  “啊,明辉来了,请进请进!”老帅哥邱阡陌在五楼会议室和一老者聊天,看到明辉来了,便拉着那个头顶没几根头发的中年人道,“这位是你魏伯伯,富阳水泥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关于入股的事你们好好谈谈。我先外出办点事,回头在二楼餐厅碰头。席位订好了,你爸也来,一起吃饭。”
  
  魏新宇大早从河南飞来。见他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仔细看皮肤还很有弹性。明辉鞠着身子,喊了声“魏伯伯好。”魏新宇看着老同学的儿子精精神神,长得颇似当年的自己,睛明眼亮,便与他把臂坐下。两个在沙发上聊着时事,财经,展望美好前景,不觉两个时辰过去,大有知己相逢的感觉。这人和人的缘份啊,难说。
  
  “来啦来啦,都到了。”“这不老秦吗?”“难得克庭也到了。”魏新宇见着方天河,这两个当年在学校里最是要好,书信来往得最勤。“天河,你养的好儿子!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不服老不行!”魏新宇竖着姆指由衷夸道。“那你还在浪滩上,我就是那被拍死的前浪。哈哈哈。”
  
  方明辉注意到邱老爷子还领了一位客人,看着颇为面熟,正暗暗纳闷。听到邱老爷子喊他王总,突然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当年克刻他工资的包工头王柴,如今成了南山矿业的董事长。邱老爷子对这次的南山矿业重组十分感兴趣,这都把人随身携带了。
  
  王柴没认出他来,正殷勤地给邱老爷子点烟,再给自己点了火,坐在那儿吞云吐雾。方明辉把头一歪,瞥见门厅处有一妙龄女子,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端的是聪明清秀,绝丽无双,气质脱俗。不觉心跳的频率都加快了。这与见到秦如烟的感觉完全不同。
  
  “若珂!”秦如烟一阵风似的出现了,奔到那女子跟前,拉着手说话,眼睛正好瞄到方明辉这儿,“咦,明辉!”“如烟好,这位是?”方明辉赶紧凑上前来。“这位是邱伯伯的千金邱若珂啊。”邱若珂顽皮道,“幸会幸会,方家少爷,听我爸说明辉怎么的青年才俊,年少有为,今日一见,当真闻名不如见面了。”说着,掩嘴一笑,秦如烟也逗乐了。
  
  今天真是热闹,不仅家长们到齐了,便连他们的子女该来的也来的。
  
  “上菜啦,别顾着聊天,来,大伙先干一杯。”邱阡陌让服务员将每人桌上的小酒杯斟满。“还有我呢,”小蓝楞头楞脑地还站着,“我是明辉的司机助理。”“哈哈。再腾个座位,小蓝是自己人。”方天河打个圆场。连司机带主客正好十二人围了一桌。这时电视大屏幕上正好在播映“友谊地久天长”的MV。
  
  大家伙酒酣耳热,意犹未尽。方明辉也兴致满满。他见着这个邱若珂,真是越看越爱,感觉在哪见过呢,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才晃然大悟,是个主播呢。论说他还追过她主持的财经频道,据说调到新闻部了。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到底墨水喝得少,长相块头也不像他老子镇得住,不免后悔有些先天不足,在佳人面前硬不起来。才喝了两小杯,便头晕眼热,隐隐觉得邱若珂和秦如烟在议论自己,像是数落自己的缺点。兀自想着心事,直到邱阡陌点他名字,方晃过神来,脸上堆起笑容,举起面前的杯子上去和长辈们碰杯。王柴哪还记得当年的打工仔方明辉,他毕恭毕敬地称他“方经理”,方明辉也彬彬有礼地道了声“王总”,算是相互认识了。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呢。
  
  小蓝吃饱先到外头兜风。一顿饭下来,方明辉也不知吃饱了没有吃饱,倒是有点醉酒的样子。接着筵残人散,各各驾着车回了。方明辉坐在车上,沉默了好半天。小蓝忍不住道,“007,你有心事啊?”方明辉听了一楞,心想,真是见鬼了,我这是怎么啦。嘴上说道,“心事个鬼,好好开车。我们去K歌吧。”
  
  小蓝陪着半醉的方明辉到一家量贩式KTV开了包厢,陪他吼嗓子,唱着唱着,方明辉一把抱着小蓝,“007,你会永远陪着我吗?”小蓝也红了眼,“007,我不会离开你的。”
  
  (四)
  
  财神来招手,拦都拦不住。那一年,持续的牛市让全国人民都疯了,水涨船高,方明辉当仁不让,结结实实赚了个盆满。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的小蓝瞅着空就出去。也是,小蓝也不买股票,平时有空就练他的肌肉,最近还谈恋爱了,和夏荷宾馆那个芫小七好上了。小七是通州妹子,小蓝在宾馆工作时,两个就互相有点意思,在方明辉大把捞金的时候,小蓝精神上有了重要收获,这会儿都成双入对了,也不避嫌,商量着要结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越发衬得方明辉高处不胜寒,满腹酸楚无人知。
  
  “007,你背叛我了。”方明辉说。
  
  “007,说话先打个草稿好伐。”小蓝不解。
  
  “你处对象了,我怎么办?”
  
  “凉拌呗。”
  
  “我对你不好吗?”
  
  “你怎么啦?”
  
  这天他也没让小蓝开车,由他和小七步行到公园里谈人生,自己开着车子四处瞎逛,正好看到邱若珂从电视台出来,身边跟着个领导模样的人,殷勤地拉开车门,照顾得无微不至。方明辉心中有气,便将车开过去,“嘎”地停下来,探出头,招呼道:“若珂!”邱若珂人已落在车里,看是他,也摆着手算是打过招呼,那辆大奔“倏”地驰走了。方明辉仿佛看着车窗缓缓摇下,未免失落。
  
  小蓝见他丢了三魂六魄的光景,很是担心,“007,你最近心事重重啊。”
  
  “寂寞啊。”方明辉叹息。
  
  “找个方太太吧。”
  
  方小蓝自从和芫小七好上后,觉得处对象和吃饭一样简简单单,顺理成章。
  
  “电视台那个,你怎么看。”
  
  小蓝说,“那个傲骄,还不如超女可爱。”
  
  “她可是邱老爷子的千金。”
  
  “邱老爷子不是欣赏你麽,让他收你做女媳不得了。”
  
  “说的轻巧。”
  
  方明辉看着小蓝满脸幸福,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不就是打工妹,泡妹子谁不会啊。方明辉想了一个浪漫的点子。他赶到鲜花店订鲜花,征求了店里丫头们的意见,搭配了个富有寓意的组合,让店家派人每天早上准时把花送到电视台,并附了一张卡片,上面写道:尊敬的女士,你的崇拜者方明辉向您问好。他自以为这措辞诙谐,又充满恭敬,还算得体。哪知邱若珂这周不在台里,等她回来,那些鲜花早被搞卫生的大姨抱走了。他又想了个主意。派小蓝没事便守在电视台门口,若是看到邱小姐一个人出来便通知他,从而制造一个浪漫邂逅的机会。原来这个邱若珂只身在京城,邱董的老巢在辽宁,父女俩各忙各的,本不在一块,方明辉要见到邱若珂也并非易事。佳人不好唐突嘛。
  
  这个机会终于等来了。恰逢股市休盘,方明辉呆在工作室扫地雷,小蓝打来电话,“007,三环四马路五棵松附近有情况。”“知道了,007注意,密切注视,跟丢了找你算账。随时汇报情况。”他拿起梳子刮了刮头发,还在衣服上洒了洒香水,便冲到门外的马路上挡了一辆的士,根据小蓝的遥控指挥终于在距邱小姐五十步远处下了车。他看到邱若珂娇美的身影翩翩而来,已经要踩着斑马线了。眼明手快的小蓝踩下油门很巧妙地闯过黄灯,与呈十字走来邱小姐来了个擦肩而过。虽说免不得回头收到交警的罚单。
  
  “哎哟。”邱若珂喊了一声倒在地上。没撞着,是吓着的。方明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邱若珂身边,及时扶起蹲倒在地的邱小姐,“怎么会是你,没伤着吧。”“没事没事,吓死我了。”方明辉还搀着她,引得路人围了上来,以为发生车祸了。方明辉道,“伤着没,还是检查一下,我送你到医院。”邱若珂拍拍身下的尘土,呵呵一笑,“有惊无险,没事了。谢啦,我到了。”她向马路对面停靠的一辆红色小车招了招手,便小跑着去了。方明辉傻在路上,眼睁睁看着邱若珂的背影,怅然若失。
  
  方明辉到底没啃下岳若珂这块蛋糕,不仅岳若珂没给他半丁点机会,还在于岳若珂早已明花有主,他这个护花使者注定是做不成了。
  
  “007,我要辞职。”
  
  连小蓝也要抛弃他。
  
  “反了你,辞了谁帮我开车。我不同意!”
  
  “我和小七说好了结了婚到乡下过日子。小七说,那叫你耕地来我织布,我觉得中。”
  
  “没出息。”方明辉没好气道。
  
  “我爹承包了后山林种果树,家里缺人手呢。”
  
  “请人不得了,你跟我干能让你吃亏啵。”
  
  “这里不合适我,还是回乡下实在。”
  
  “你不是说不离开我嘛!”
  
  “007,我,小七怀了我孩子了。”
  
  “你……”
  
  小蓝收拾起了包裹,方明辉脸色暗沉,“007,你能不能不要走?”
  
  奈何小蓝这回意志坚决,“我不能对不起小七。”方明辉突然扑到小蓝怀里,竟孩子似地哭了起来。小蓝鼻子一酸,他这人心软,可是小七在宾馆等着他。“我走了,007,照顾好自己!”临走前,小蓝将一只钥匙扣塞到方明辉的手里。方明辉一看,正是当初他送给他的那只铜匙扣,上面是他用刻刀刻着的520007。
  
  小蓝和小七自此便在京郊的五月山庄开荒挖地插果苗。白天浇水捉虫子,晚上晒着月光数星星,小日子平平淡淡,温温馨馨。他们种的果树也非常友好地硕果累累。
  
  “嫁我你后悔么。”每当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小蓝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他总会想到辉哥是个有钱人了,生活越来越上层,而自己还是个农民。
  
  “傻瓜,后悔还嫁你嘛。别老拿方明辉比,他不就有钱嘛,有钱算个逑,我看他那长相还看不上呢,软不拉叽的。”
  
  “辉哥待我可好啦,我想他了。”
  
  “我待你不好嘛?”小七撅着嘴。
  
  有一次半夜,方明辉也不知喝了酒还是怎的,打电话给小蓝,“007,你不要陪我游颐和园嘛。”小蓝一晚没睡好,想着他身边也没个知心朋友,心里话都没人说,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四)
  
  芫小七看不惯方明辉不是没道理,本来嘛,人生分出两条路,有人愿意向上爬,你爬就爬呗,老是半夜拉着我们家小蓝谈心是怎么回事。小蓝说那是兄弟。小七抚着渐渐隆起的肚子,这是第二胎了,很不屑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闲话少说。别看岳若珂看方明辉不入法眼,邱董待他可比亲儿子还亲。小蓝回乡下这几年,方明辉索兴以司为家,遇着股市不景气,他不懈怠,紧紧跟着邱老爷子的步伐,在投融资领域倒也长袖善舞,创造出许多经营模式,为公司的日资金交易量创下了一个个高峰功不可没。如今的明辉成了邱董的得力助手和亲信,邱老爷子更是竭力栽培他。这种持续有效的鼓励是重要的。方明辉在媒体的出镜率甚至超过了邱董,还被亲爱的股民朋友喻为“小巴菲特”,当选为2012年度感动财经十大人物。年少多金,自是引得不少花季少女引颈眺望,更有慕名而来的女大学生前来请求一睹芳泽,只是这些追慕者和邱若珂一比,全比下去了,甚至还不如秦如姻的超女气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尽管情事不顺,方明辉取得今天的成功也足以令人安慰。
  
  2014年八月的一天,邱阡陌来到方明辉所在的营业厅,身边跟着一个伶俐俊俏的女子。“明辉,”邱董在总办接见他,“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小阳,老朋友的女儿,复旦大学毕业,从今天起,就安排在你们公司的客户部。”
  
  “方总好。”安小阳大大方方行了礼。方明辉见她略施薄妆,眉宇清淡,气质飘飘,已有几分好感,朗声道:“欢迎欢迎!”安小阳不想这位体形瘦小,貌不惊人的方总便是外界传闻的大名鼎鼎的“小巴菲特”,不由多看了两眼。
  
  近水楼台先得月。认识的第七天,方明辉请安小阳到全聚德吃北京烤鸭,这种低调的作派让安小阳在原来给他打6分的基础上多加了1分。
  
  一个月后,方明辉又约安小阳飞到河南的一家名为聚一聚的农场客栈,他们在简朴无华的农舍品尝当地农民种养的蔬果禽蛋生鲜,远离尘嚣谈人生,亲近自然说理想,环境的张力自是不可小觑。没有浮夸。观察表明,方明辉是个有理想有追求浑身上下充满正能量的好男儿。
  
  三个月后,方明辉在聚龙山庄购置了一套价值520万美元的豪华别墅,户名写着安小阳。
  
  2014年12月23日,《金融时报》以整个版面的篇幅刊发了“‘小巴菲特’和他的女神”的大型文章,满足了多年来市井一族对“小巴菲特”八卦的热爱心理。至此,方明辉和安小阳的恋爱史全面曝光,记者更以“金童玉女”形容这对热恋中的情侣。
  
  感情修得成果。2015年春节即将到来之际,包括五月吧群杀的所有下场人员都收到了他的结婚请贴。邱阡陌有心栽陪他,送给他一个公司董事的贺礼,魏新宇也早认了方明辉做干儿子,在他持有水泥厂10%股份的基础上额外赠送了5%的股权。五月主哨然小然先生特别瞩咐写手们为他作传。一时,皆大欢喜。
  
  三十而立。方明辉大婚。小蓝携着小七来了。小蓝开着大东风,装载着一满车的香梨葡萄,酒店保安还以为果农走错路呢。幸好新郎官方明辉迎了出来,一把抱住小蓝,再给他一拳头,小蓝嘿嘿一笑,他的肌肉结实着呢。
  
  婚宴上,当一对新人在主持人的祝福下正要交杯的时候,有人过来咬着方明辉的耳朵说了什么,新郎官听完,手中的酒杯“嗵”的一声滚到地上。
  
  2015年2月28日,《金融时报》头版头条全文刊发了“敢打金融大老虎,反腐败才是真反”的大型文章,文中有“沈阳国际信托有限公司、邱氏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富阳水泥上市公司等7家公司涉嫌违法被稽查立案或都与南山矿业重组中股价暴涨涉嫌内幕交易有关。这7家公司或面临资产重组夭折,涉及内幕交易相关人员面临处罚的命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邱阡陌这棵大树倒了,方明辉呛啷入狱。
  
  (五)
  
  2015年6月1日,方小蓝和芫小七夫妇提着一篮子京产的烟台苹果来到秦城监狱探望在押的方明辉。小蓝从袋子掏出手绢擦眼泪,小七抢过来扔了,换上一包心相印面巾纸。
  
  “好好改造,我等你出来。”小蓝真切地说。
  
  “小蓝!”方明辉本来尖削的脸更瘦了,胡子也冒了出来。他看了眼芫小七,又看着小蓝,“我给你留了张存折,在我妈那。那钱是干净的。”
  
  “密码多少?”小七问道。
  
  方明辉将手掌张开,手心有一只钥匙扣,上面刻着:52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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