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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46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13:56)

第一轮西北区:相拥石,贴杀叶十四,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6:59

  一、
  聚窟州,千窟百洞,洞洞有机关,窟窟有玄机。
  最怕的不只是躲不过机关,最怕的是在这机关重重的聚窟州中迷路了。
  万剑宗一门登上聚窟州后,原本只是按照地图的指示传送到前人走过的洞窟。不想走到八卦迷窟时,却迷路了。
  八卦迷阵,在迷窟的八方各有一个传送门,根据奇门遁甲之术定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分别通往不同的迷窟。八门边各有一神兽雕像守护。万剑宗一门不幸踩中惊门,坠入阵法迷窟。阵法迷窟是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迷窟,迷窟内鬼影灼灼,遍布阵法机关。万剑宗五人入窟,最终只有傅鸿飞、豪戈和罗晓霜三人走出了迷窟,另外两人葬身于此。
  万剑宗三人被传送到一处溶洞石窟。石窟内有些许微弱光芒从洞窟的石缝中投射进来,应是在迷窟的第一层。溶洞中叮咚的水声,溅起层层回响。
  万剑宗宗主傅鸿飞示意豪戈将火折子点上。
  只见溶洞中圈出一小泊溪水,水不深,却是活水,往溶洞深处流去。
  水流方向定会有出口,或是空旷的地方,这对迷路的万剑宗一门来说,是极幸运的事。傅鸿飞叮嘱大家跟紧,一行人便沿着水流方向走去。
  一行人越走越深,溶洞深处开始出现多处分叉。先前在阵法迷窟里罗霜华受了伤,傅鸿飞让豪戈拿着火折子在前方照路,自己搀扶着罗霜华,三个人继续顺着水流而行,同时叫大家提高警惕,迷窟中随时有危险出现。
  这时外面天已经全黑,溶洞里火折子的光支持不了多久,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突然,傅鸿飞停住脚步,伸手灭掉火折子,将大家拦到一处溶石后面。不一会,就听一处溶洞分叉处,有脚步声越走越近。
  只见一个瘦小姑娘举着火折子走来,后面还有另外一名女子。那瘦小的姑娘看上去约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着月白色的罗裙,隐约可见腰间一边别着一只银钩。而她身后的女子,年纪看上去略长一些,一身红色衣裙,身形婀娜。
  豪戈见此二人,便低声与傅鸿飞说:“似是叶氏母女。”
  傅鸿飞哪能不知道呢?即使在这黑暗的洞穴,依然能看出她倾世的容颜;即使是多年未见,依然能认出她走路的姿态。早在她走出叉道的一刻,便已经认出她。
  然而,此时并不是他回忆过去的好时机,那边叶晓霜听到这边发出的细微说话声,立即大喝一声:“谁在那!”
  说着,叶晓霜反手灭掉叶十四手里的火折子。整个溶洞陷入一片黑暗。
  傅鸿飞立刻一把将豪戈拉到身后,随即便已感到一阵剑气从溶石前逼来,他赶忙御剑去挡。
  叶晓霜出招凶猛,傅鸿飞只守不攻,交手数招后,叶晓霜突然停手。这招数实在太过熟悉,曾经在御剑飞行的祥云间,在二人短暂居住过的流云阁里,在万剑堡的大堂上,见过无数次万剑宗的武功招式。
  她停手问道:“万剑宗的人?”
  傅鸿飞沉默片刻,答道:“是我。”
  
  二、
  十七年前,剑修第一宗门万剑宗,上一代宗主亲传弟子傅鸿飞突然请求离宗隐退。此举在修真界激起轩然大波。当时,傅鸿飞已是那一代宗门弟子,甚至是那一代修真人中的佼佼者。更有西域圣僧亲来点化,是为能得道成仙之人。
  而他离宗隐退,原因很简单,为了一个女人,她叫叶晓霜。
  只为她是一个魔教。
  修仙者,终其一生,只为修得正果,得道成仙。而自古道魔相克。成仙可享受长生不老,而魔教却不能。
  西海岸,凤鸣山,流云阁。
  恰如普通的人间情侣。早起而双修,夜深而拥卧。道魔的观念,世间的纷杂,宗教的使命,通通抛之脑后,只做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道魔终究不两立。
  傅鸿飞与叶晓霜双修之后,开始修习魔教心法,修为大增,也渐有入魔之象。道间传闻,有人偶遇傅鸿飞,傅鸿飞眼底红光隐现,似是入魔。
  这天,又有信使来访,这是傅鸿飞的师傅送来的第五封家书。书中说道他凡龄将尽,望傅鸿飞回宗一趟,只见最后一面。师傅对傅鸿飞有养育教导之恩,五封家书,不得不回。傅鸿飞带着叶晓霜回到万剑堡。
  却不想迎来的是一场别离。
  叶晓霜犹记得当时,万剑堡的大堂里,数人压制着魔性将发的傅鸿飞,而在信中说着凡龄将尽的老人,几道心经咒法,道道指向傅鸿飞。听着傅鸿飞仿若剖身剔骨般的惨叫,叶晓霜想要冲过去,却被傅鸿飞的师兄们拦住。
  晕过去的傅鸿飞被抬往后院住所。
  “离开鸿飞吧!道魔相克,你俩双修时日尚短,此次剔除魔性已是让鸿飞元气大伤。若魔性根深,真的会要他的命!”
  “你不过是见鸿飞离开宗门,想拆散我们!”叶晓霜眼看着傅鸿飞被抬走,想要同去却被压制着。心里想着自家师傅曾说过,正道之人多是表现道貌岸然,实则虚伪奸诈的小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自鸿飞与我双修后,功力突升,什么道魔相克,不过是你的借口!”
  “你若是真为他,怎会让他受这样的苦?都说你们正道虚伪,果不其然!”说到此,叶晓霜悲愤交加,挣开压制她的人,要向老道攻去。
  一排银针射出,老道持剑挡过。万剑宗一干弟子又将叶晓霜围住制服。
  白袍的老道看着地上压伏的女子,凝色看着她说:“仙魔不两立,如今我留你性命也是看在鸿飞的面上。”说完拂袖转身:“送客!”
  叶晓霜被扔出了万剑宗,她身后万剑堡的大门缓缓合上。那一日,残阳如血。
  叶晓霜重回罗刹门,不久便发现有了身孕。原本生儿育女对女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然而叶晓霜却为此受尽了委屈。
  腹中是仙道中人的骨肉,虽然师傅念及旧情收留,门中师兄妹却常常人前人后言语辱骂,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比别人差很多。叶晓霜往日在门里是个颇受宠骄傲的人,如今这般,只觉得事事都像刀一样往心窝子里捅。
  即便是这样,还是想生下这个孩子。有了孩子便有了重逢的念想,有了念想日子就不会那么漫长,好歹能活下去。
  天渐渐的凉了,晨起用水都是刺骨的,叶晓霜的身边就只有以前她自己的奶妈妈还跟着照料她。腊月十四的夜里,她生下一个女儿。
  叶晓霜抱着刚生下的女儿,眉眼皱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出的女儿,心里还是很幸福。
  鸿飞,我们有了一个女儿。
  她的女儿取名叫叶十四。
  三、
  叶十四越长越大,眉眼渐渐长开了。清丽的眸子,眉宇间有股英气,像极了傅鸿飞,越长越像。
  五月的集市,天气刚有些热,俏皮的年轻姑娘们穿着新衣裳出来赶集。茶楼里熙熙攘攘坐了很多看客,青色长袍的说书人往台上一坐,一拍醒木。
  “哎!所谓东有清源,北有万剑。说万剑宗的新宗主傅鸿飞,那可是仙门传奇!”
  “傅宗主当年在仙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造诣高深,那是锋芒耀世啊!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魔教女魔头叶晓霜,艳压仙界的第一美人,每每出现,那是红衣黑发,妖艳动人!咱们的傅宗主见到了这叶晓霜,也是甘愿败在石榴裙下,连宗门都不要啦!。”
  “但是!仙魔不两立,女魔头终究是女魔头!当年那女魔头伤得傅宗主那叫一个深啊!”
  说书人卖了一个官司,下面一众看客都鼓掌询问,他这才慢悠悠又说起来。
  “据说这女魔头不过是觊觎万剑宗的独门心法,和傅宗主一起之后,将他带入了魔道还偷走了万剑宗的独门心法!哎,后来傅宗主为了剔除魔性,险些丢了性命!这看清妖女真面目,终于回归正道!”
  下面一致拍手叫好。
  “要说,这傅宗主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修仙各大宗门都是一众仰慕者呀!众妙宗知道吗?据说上月傅宗主与众妙宗西海偶遇,相谈甚欢啊!”
  这边说书人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江湖传闻,茶楼一角一抹红色身影走出茶楼。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江湖的说书人说着自己的故事,仿若他们说的情节都是真的。那么鸿飞呢?叶晓霜想着,鸿飞是不是也那么认为?所以一直没有来找自己。所以另有新欢?
  叶晓霜的心里有了很多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陷越深。
  她很想疼爱十四,可是每每看到十四那与鸿飞相像的眉眼又忍不住怨恨!恨他的薄情,恨世人的误解。
  没有了娘的疼爱,再加上本来就在罗刹门卑微的地位,十四如同一个小婢女一样长大,每天除了练功修炼还要做很多粗活。
  也不知是不是从小营养不良,又多做粗活的缘故,叶十四身形单薄,看上去要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时常练功时还会有内火攻心,总是险些要昏厥过去。
  叶十四每天都是早起练功一个时辰,再在晨饭之前去门府的厨房帮忙半个小时。厨房的杜姨婆平日里也没少给十四使绊子,这一天杜姨婆是左等右等也没等着叶十四,愤愤得吐了一口唾沫:“这小蹄子,也不知道大清早搁哪儿浪去了,跟她那娘一个德行!”
  絮絮叨叨的还没骂完,就听“咚”得一声,叶十四扶着门沿就倒了进来。虽说杜姨婆也是练过些武功,这一下也是吓着了,走过去探了探气息,虽然微弱但是气息尚存。想着叶十四再不得叶晓霜宠,这也是她亲生的。叶晓霜一直不是好惹的,杜姨婆急急忙忙叫人去找叶晓霜来。
  叶十四这一晕就是一天,虽说叶晓霜对她不上心,但好歹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己摸着女儿脉,探得女儿脉相乱得可怕,也无从下手,不得已去请了师傅。
  罗刹门门主罗修,以毒符闻名,医术也造诣深厚。
  罗修在床前给叶十四探了脉,脉象紊乱生涩,罗修眉毛越拧越紧,起身向叶晓霜质问道:“你到底给她练了什么?”
  这一问,叶晓霜深知,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叶晓霜一直不信道魔相克,那老道的鬼把戏,不过是为了拆散她和傅鸿飞。女儿成了她的试验品。
  叶十四从小练习了魔教和万剑宗两家的心法,如今两法相克,叶十四身体已成大患。
  罗修看着床上小小的身影,只叹了口气。
  “如今两法已半成,十四身体内基已损,为师也是回天无力。为今之计,只有我先用丹药压制住十四身体内的两股内力,你们前去西海二州的聚窟州寻找解决方法。”
  叶晓霜看着叶十四,踌躇不定。去聚窟州需要昂贵的灵石,而且路途遥远、虽然传闻中藏有宝藏,然而也是凶险横生。更何况,救了十四,就意味着以后还要每天面对和傅鸿飞越来越像的眉眼。救不救?
  罗修看着叶晓霜,眼中都是疼惜。叶晓霜曾经是罗修最得意的徒弟,当时她与傅鸿飞在一起时,他也曾勃然大怒。而如今看着她沉浸在情仇中,作为长辈也希望她走出。
  “灵石,为师可为你准备。十四终究是你的女儿,母女连心,我不信你不愿意救她。”
  “而且,或许聚窟州里真得能找到方法,叫道魔也能共存的方法!”
  罗修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那一天,叶晓霜在叶十四的床前站了一夜。
  四、
  叶晓霜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傅鸿飞。
  在登浮槎的时候,叶晓霜就远远看见了傅鸿飞。原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原以为有这么多的怨恨,一见到他一定会冲过去质问他,这些年,究竟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寻找!为什么没有消息!
  可是没有,满腔的怒气在见到一个浮槎上那一身素蓝长衫时就消失殆尽。只有尴尬和闪躲。在傅鸿飞看向她的时候,匆匆拉着叶十四跃到另一个浮槎上。
  师傅给的丹药不多,还是先找方法救十四要紧。
  叶晓霜是那么想的。
  前往聚窟州多是仙道之人,叶晓霜与叶十四选择在浮槎一角稍作休息。
  有丹药压身的叶十四身体好了很多,为叶晓霜打点好坐处,自己坐在一旁,仿佛是叶晓霜的丫鬟。
  浮槎形长,吃水浅,速程极快,到凤麟州不过半日。
  凤麟州接待站站长姓郁,是个留着长胡须,形态略有些苍老的男人。
  他将大家去休息,次日安排前去聚窟州。
  凤麟州上建有几座阁院,用于接待前来探险的修仙者。阁院依山而建,隐没在梧桐树林中,阁院间都有小道。
  叶晓霜领着叶十四路过一个阁院,往她们分到的阁院走去。
  恰巧碰到傅鸿飞。此时傅鸿飞身边正有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面容羞涩甜蜜。叶晓霜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样正面碰见,难免尴尬。她拉着女儿,快步离开。
  傅鸿飞想要去追,他有很多事情要问叶晓霜,包括过去,包括现在,包括那个眉眼很像自己的女孩。但是他被身边的师侄拉着。
  罗霜华问他,“可是认识的人?”傅鸿飞看着叶晓霜二人走远,心中暗淡,推开罗霜华,只说:“你先回吧。”
  那一天,他们没有再见面,应该说是叶晓霜不愿意,紧闭的房门,说明了拒绝。
  聚窟州的传送门,每次只能通五人。第二天便开始了分组。叶晓霜母女是魔教人士,只能和几个散仙一起进入。当问及叶十四的时候,叶晓霜只是淡淡说道:“小女叶十四。”
  那时,傅鸿飞站在仙界众人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和叶晓霜母女却似乎隔着仙魔两立和无法磨灭的十六年。
  而此刻,距离要近得多。
  叶晓霜母女顺理成章的和万剑宗众人一同行走,虽然叶晓霜并不是很愿意。
  叶晓霜不愿意多搭理傅鸿飞,傅鸿飞碍于有别人,也没有过多询问她的情况。
  叶十四帮忙搀扶着罗霜华,丹药的作用,她的身体状况还不错。罗霜华对这个小巧懂事的小妹妹很是喜欢。
  一行人渐行渐深,水流越来越开阔,溶洞就要走到了尽头,尽头处似乎一片水声。
  傅鸿飞用火折子大致照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他在墙壁四周找了一下,找到用来点火的地方,几个人迅速将火点上。
  一行人这才看清这个空间。
  这个空间很大,高不见顶。溶洞内流淌的水流在这里汇成一个大湖,延生到看不见的远处。湖内有两排雕制的金狮像,口中喷出液体,和外面的水流融合在一起。
  而在这空间里上方,却是很多悬浮的石雕。
  这里石雕各异,有的是飞禽走兽,有的是人物雕像,有的形同鬼魅。它们不规律的悬浮在空中,像是一个个守护神,守护着这个地方。
  傅鸿飞带着一行人沿着路往前走,并叮嘱大家小心机关。
  两条小道分别修在湖上两排金狮的背后,突然豪戈说道:“狮子背后有字!”
  只见那狮子背后写道:“强夺地府人,万年续命参”。
  《仙界医录》中有记载万年人参有续命养命的功效,众多修仙之人寻找,但一直没人找到。
  难道有万年参在这里?众人四处张望,在就在狮子的正上方,石雕遮掩的地方,有几个小小的锦盒悬浮在空中。显然这锦盒中就装有传说中的万年参!
  看到这锦盒,叶晓霜运轻功想要飞身去拿,被傅鸿飞制止了。
  “你要去拿这药?”
  叶晓霜点头说是。若是要到这聚窟州来寻药,定是病入骨髓,行将就木之人了,谁能叫叶晓霜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寻药?难道是她自己病重了?
  傅鸿飞想到这里,一把按住叶晓霜问道:“你怎么了吗?”
  傅鸿飞眼神关切,叶晓霜恍若回到了曾经神仙伴侣的那段时光。一时间十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低头哽咽着说:“不是我,是十四。”
  傅鸿飞早就看出十四是自己的女儿,而如今,女儿在身前,却是病入膏肓,靠丹药续命的人。
  十多年的恩怨情仇,在女儿的病情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傅鸿飞看了一眼锦盒,对叶晓霜说:“可能有机关,我先去。”
  叶晓霜拉着他说:“小心。”
  五、
  聚窟州,千窟百洞,洞洞有机关,窟窟有玄机。
  叶晓霜终于和傅鸿飞重逢,也为叶十四找到了灵药,是幸或者不幸?
  迷窟内的金狮子,喷吐着液体汇入水流。它只是安静的水流,而在触碰锦盒的一刹那,突然喷射向锦盒的位置,来不及闪躲。
  叶晓霜看傅鸿飞被水流喷中,立刻飞身过去,想要去给傅鸿飞挡住。
  石化的液体禁锢了两个人。从脚部一点一点开始。
  锦盒扔给了豪戈,将宗门和女儿托付给了他。叶十四的哭喊声成了背景。
  此时,慢慢石化的两个人都再也听不到这些声音。
  傅鸿飞很想问她这十多年的事情,叶晓霜也很想和他说这十多年的事情。然而此时一切都终成无声。
  她闭着眼睛靠进傅鸿飞的怀里,傅鸿飞拥着她,如同多年前做的那样。
  叶晓霜想起那一天师傅说的话,“或许聚窟州里真得能找到方法,叫道魔也能共存的方法!”
  石质渐渐覆盖了脸颊,叶晓霜用最后一刻的思绪想:“真的有呢,道魔共存的方法。”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47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14:40)

第一轮中区:郁珊彩之死(贴杀萨孤寒,不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7:02

1、
“什么?珊彩死了?”听到郁星海发布的消息,一干人等一下惊呆了。“珊彩怎么会死呢?”身为凤麟洲接待站的副站长,尚明阳是一个笑口常开,八面玲珑的人,而此时的他也满脸紧绷,一点笑意也没有。

“珊彩,她是自杀的。”郁星海说,两滴眼泪滑落了下来。手上滑落一页遗书。



“看,鲛人,鲛人。”我的心里总是在回荡这个声音。一头遗传自鲛人的暗红蜷曲长发,让她一下就能被人轻易地认出来是个鲛人,而且是个不生尾巴的女鲛人。小时候伙伴的嘲笑,我总觉得就像“谢妈妈”说的,我也是个正常的人类,可当我长大了,我也明白了什么是自己是鲛人,是个真正的鲛人。虽然我很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感谢大家都不把我当做鲛人来看待,可说到底,我还是个真正的鲛人。所以,我走了,希望来世能再报答你们。



2、

“死了,真死了。”摩奥望着天空。还记得前几天他还在陪着郁珊彩看海,一起在沙滩上散步,一起说着凤麟洲的未来,可没想到,突然之间,她怎么就死了呢。而且在他的心里,郁珊彩也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考虑自杀的人。虽然的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鲛人,可因为自己是鲛人就让她想到自杀,他还是觉得不可相信。



3、

“爸,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这几天不能出去?”郁珊彩很奇怪,平时郁星海总是让她自己到处走,为什么突然之前要关着自己,不让自己到处走呢?前几天还和摩奥约定好,想要一起再走一起沙滩的,这不是要失约了吗?而且说实话,那软绵绵的沙滩,踩塌起来的感觉也真的很舒服,自己还是很想再去试一下这种感觉的。



4、

“摩奥,明天有一件事情必须你去做。明天将会有一队修真者来到我们这里。我们需要你去拉动浮槎,接他们。这次,你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他们可是修真大派的人,没接待好可是会对我们凤麟洲接待站造成巨大影响的,你一定要做好啊。”郁星海交代着。

“好,我一定会做好的。”摩奥答应着。



5、

“对,是他们,就是他们,是他们告诉珊彩她是鲛人的。”浮槎未到,尚明阳却突然喊了起来。“我记得就是他们,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他们是来过的,我记得,就是他们告诉珊彩她是鲛人的。”

摩奥一听,肌肉筋骨一阵紧缩,全力一拉浮槎,浮槎一阵摇晃,上面之人悉数落水,一阵挣扎之后再也没有声音。



6、

“摩奥,虽然我知道珊彩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这一次,你作得很不对。不管如何,前来我们凤麟洲接待站的人,都是我们的客人。你让客人在这里丢掉了性命,于我们,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珊彩死了,我不想看着长大的你也死掉。你走吧,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郁星海说着,又是两滴眼泪滑落了下来。

摩奥看了看天,看了看曾经和郁珊彩一起漫步过的沙滩,乘着自己的浮槎,往着不知道的远方,去了。



7、

“星海,这样做对吗?”尚明阳问。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我不允许摩奥喜欢上珊彩,因为,他是我的奴隶,而她,是我的女儿。”

两人往着前面的海,不再发出一点言语。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48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15:22)

第一轮南战区:待我逐风追浪时(贴杀水怜花,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7:28

  浮槎来,浮槎去。浮光掠影,游槎随风。来往中见的景物多了,见到人多了,我最喜欢这样一种人。在黑暗时刻为你带来光芒,在你孤寂寒冷时给予你温暖,在你迷茫飘泊无依时,让你有坚定的信仰。
  这个人会是我三生有幸的阿姐。
  
  1、
  我所生所长的逐浪门是个古老的修仙门派,水怜花阿姐是门主之女,天资俊秀,举止言谈更是冰清出尘,让人心生敬意。
  我的父亲虽是门主的同胞弟弟,但我只是个不受父亲喜爱的庶子,生母为婢,且生我时而亡,从小嫡母厌弃,故我亦为宗门所不喜。只有阿姐总是会投过一抹关切的目光,偶然的只言片语,慰籍着孩童那颗孤寂幼小的心灵。
  幼时体弱时,被门内同宗的兄弟欺凌殴打,我趴在沼泽泥地里无力还手。抬起头时,看到阿姐一袭素衣翩然而来,海风徐来,轻轻掀着她的裙角,像只阳光下飞舞的蝴蝶,她停在我们面前,眯起一双漂亮的凤眼斜睨着我们,清冽的目光里带出鄙夷:“哼,只会弱侮弱小同门的是废物。”那人缩回了踩在我身上的脚,向前问候:“怜花阿姐好。”随身作了一揖,慌忙离去。
  我惊慌失措,摇摇晃晃地起身道谢,偏腿软站不起来蹲坐在地上,她摇头轻言:“只有窝囊废才会被欺负。”看她要走,我伸手揪着她的裙子说怎么也不肯松手。她皱了皱眉头,以手为剑划出一道白光,瞬间将那片裙角割掉。我手里紧紧攥着割掉的裙角,默默地颤声低泣:“阿姐我不是窝囊废!”
  她终是忍不住回头,伸手将我从地方扶了起来,牵起那只沾满泥浆的小手。滚烫的掌心触摸到熟悉而又亲切的微凉,一时间周身的疼痛和麻木都消退了,惊喜又不安,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我只想一辈子就这样牵着阿姐的手。
  第二天,金色天光将我从睡梦中扰醒,眼开眼晴,慢吞吞起身披上衣袍,阿姐推门进来,扔过来一本书说道:“不想做窝囊废就勤勉些,莫要再懒睡,先看这本书学习聚气修行,哪里不会去问我。”接过阿姐的书,我苦笑,逐浪门里受兄弟打压,我的地位与低等弟子一样差,只偷偷在教导师父的窗后和师兄们扔过的废纸上认得几个大字,书里的字有大半我不识得。阿姐邹邹眉头,低声叹了口气:“也罢,就先教你认些字,二叔二婶定是不会送你去修练场学习的。”
  阿姐握住我的小手,在纸上轻轻的描出三个字“水沛天”,“这是你的名字,可记好了?”一瞬间,感觉心头都是满满地幸福,这幸福感来地让我恍惚。甜后是酸涩,从小到大,从没人教导过我,是与非都是自己揣测,一言一行都是自己琢磨的,第一次被人这么仔细的教导写字,我一切都是阿姐给予我的。
  
  2、
  修仙之道,起于聚气,稳定心神,采天地灵气,养为己用,运气聚灵,是为练气。
  “我家阿弟真是奇才,我初学练气时练了一年才聚得一层灵气,父亲就说我是门内第一人,我可是单系水灵根,阿弟仅仅用了大半年就领会聚气,不行我们要去测灵石前测一下,我要瞧清楚。”阿姐摸着我的头骄傲地说。
  我低头笑她:“阿姐我不过是听了你的话,勤勉了些。”
  她细想了一番,幼年时是贪玩了些,复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定要带我查个究竟。趁着守卫松懈,她带着我偷偷溜到了测灵石前。蓝光闪耀,单系水灵根。
  “逐浪门数千子弟,单系灵根的不过廖廖几人,单灵根是上天的宠儿,如果在其他修仙门派定会好好教导必有一番惊人成就,可偏偏你……”阿姐叹息一声。
  “阿弟继承了先祖纯正的血统和灵力,相信上天赐于阿弟奇灵根,无论运数还是命数上都应有眷顾的,阿弟切记,你如今羽翼未丰,切不可夺目,待你筑基在门派扎稳脚跟,我定报给门主,为你正名,如今要努力修练,挺过磨难,等你成年逐风追浪。”我是不相信我有好的运数和命数,偏阿姐肯定我机缘和气运定是不错的,我不和她争论。
  修仙之途漫漫,我练阿姐教授的法术,在阿姐的照顾下成长成到了十四岁,我终是踏进了筑基之门,阿姐长我八岁,这一年二十二岁。
  “阿姐,你最近心不在焉耶,你那寒冰锁链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惊魂未定,看着她大喊。
  良久才响起阿姐干巴巴的道歉:“不好意思,沛天,阿姐在想事,你已经和我一样是筑基期了,我的锁链哪能要你的命。”
  “阿姐是在想沈晚舟师兄吧!我昨日瞧见阿姐和晚舟师兄拉手的样子好亲密,阿姐你喜欢晚舟师兄么?”
  阿姐狠狠的敲了我头,“小孩子懂什么喜欢。”
  我挑了下眉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摆出大人的模样:“我就懂喜欢,我喜欢阿姐,阿姐喜欢的我也喜欢,我水沛天对天起誓,待我逐风追浪时,定要一生守护阿姐一生安稳,找遍这世间所有一切能让阿姐喜欢的东西。”
  “臭孩子,晚舟师兄是东西么?”
  “嘁,我又没说晚舟师兄,哈哈,阿姐你果然是喜欢晚舟师兄的……”
  
  3、
  年少时还不知承诺太重,那些俏皮话在承诺后更觉开心。
  筑基中期后,在阿姐千说万劝下,接受了门主伯父和众长老的审视,就连父亲也多看了我几眼,门主给了我一个合理的位置,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修行门中的法术,终于可以在同门面前扬眉吐气。阿姐长长的松了口气,我站直了身,望着阿姐微笑,阿姐我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阿姐谢谢有你!
  结丹,修仙之路最重要的一步,渡过丹劫,结得金丹,成功者踏入金丹期,可摆脱凡尘中的五谷轮回,修成了金丹期,即修成进入了大道。
  我十八岁,阿姐二十六岁,我们同时筑基大圆满,在我准备结丹前夕,阿姐神神秘秘地送过来一个盒子,我打开盒子,无比惊讶着看着这粒丹药,它在我的掌心里烁烁发光:“这……这是上品固基丹!这么珍贵的丹药阿姐你哪里来的?”固基丹,采天地精华的灵药练制,不说练制艰难,单就灵药火莲花就难以获得。
  “我父亲让我给你送来的,你修习时间短,根基还是不稳,急于结丹怕是不好,有了它,你定可以安全渡过丹劫。还有这是阿姐的七彩枭翎衣,你穿着可护身。”
  风起云涌,劫云起,雷电闪,小岛上下了禁制,三道雷劫劈下,用灵力对抗着雷霆之力,险险地倒在血泊中,如果没有阿姐送来的七彩枭翎衣和固基丹,我想我已被劫雷炸的飞灰烟灭。最后的雷云变成详云,一缕金光钻入头顶,最后融入金丹。
  阿姐见我安然无恙地,一直担忧皱着眉头终是舒展开了,急急舒了一口气,快步走来,问道:“可曾受伤?
  我摇头道:“无碍,只是七彩枭翎衣毁了”。
  她不由地欢喜道“只要阿弟无恙就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家阿弟一定能够成功。”兴奋激动之情难于言表。
  终是年少轻狂了些,结丹后我提出岛历练,古书中有记载,西昆仑山再向西,到西海东岸之遥,有一小岛名“凤麟洲”,岛上有千年梧桐树,树顶栖有凤凰鸣啼,树下有麒麟相舞。
  我想去探一探那凤麟洲,去寻找传说中的奇迹。
  
  4、
  与阿姐辞行,她送我须弥芥子里面是她搜罗了多年的法宝和存下的灵石,最后,她从房里最里面拿来一把枪走了过来,道“阿姐帮你寻找到的,你的水灵力确实有别于正统,刚多过柔,枪名濯缨,你看看可否顺手。”那是一柄通体青蓝又近乎透明的长枪,枪杆似玉非玉,枪头不知名的金属隐隐透着神秘的暗蓝,伸手触摸,如大海般浩淼的灵气洗涤全身。
  我好奇地问:“你从哪里得到这把枪?”
  阿姐含笑:“前段时间经历了一次奇遇,偶然间获得的……”
  见我仍有疑问,她只笑不再多言,岔开话题,提醒我此去远行多注意自身安危。
  我依依告别了众人踏出了逐浪岛,那是我长大后第一次离开家。
  逐浪门,红日临近天际,晚霞一片片将天空和大海都染成橘红色,甚是壮观。阿姐就站在那晚霞下,与我挥手作别。
  大道坎坷,路途茫茫。
  临近两年的时间,飞越了数百万里,途经无数艰辛磨难,曾迷途在海上数月不知前路,曾受了女鲛人的诱惑幸得心头有一线清明觉醒过来,也曾一次次受海妖攻击死里逃生,终于到达了凤麟洲,凤麟洲之外竟是另有洞天,七百里海外是神秘的“聚窟洲”,我发现这两地灵气丰裕,偶见奇花灵药,发现迷窟中竟有远古修士遗留的各种禁制和秘藏宝典。
  我要建立一条航线,让我辈的修真者可以来此二岛寻求各自的机缘。千年梧桐坚固又轻盈,如果造成浮槎,可在暗礁密布的西海区域横行无阻。
  游子历遍万水千山归来,逐浪门如我离去时一般繁荣,我的家园无恙,我思念的阿姐是否也无恙?
  听晚舟师兄说,阿姐正在闭关,微微有些怅然。
  与门主和众长老谈过后,门中皆赞同我的想法,伯父指派能工巧匠随我远赴凤麟洲打造浮槎。
  此后三年,我奔波在逐浪门与凤麟洲之间,一边督造浮槎事宜,一边与昆吾宗联手,一路斩海妖除妖魔规划航线。
  天宝十二年八月,海潮初升,十丈浮槎巍然停靠在西海岸,即将迎来它的第一次远航。
  三十六岁的阿姐纸鹤传信,她与晚舟师兄即将成婚,看后心底为她高兴,可浮槎首次试航我亦不能离开。
  
  5、
  天宝十六年,浮槎第二次试航成功,伯父已然决定要将门主之位送给我。
  游子功成名就归来,逐浪门的晚霞如阿姐当年送我离岛时一般美,万物澄明,大海苍茫,群岛寥远,漫天海空是无穷无尽的苍凉,为何我的心如此的空。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我牵挂,也只有她,我的阿姐。
  多年未见我的阿姐是否还是旧日模样?
  踏上岛,即被晚舟师兄唤过去,冷冷地对我说:“怜花这一生遇到你,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给我一颗溯影珠,让我滴入自己的血,珠子上渐渐浮现出一些人和事,起初模糊,慢慢清晰,我看见无数过往,那是阿姐与我的经历。时光不停倒退,阿姐教我如何提笔写字,教我如何运气聚气,教我水系术法,护我御剑飞行……
  练气成功,阿姐欣然欢喜,夸我聪明;
  做错了事,阿姐不悦的眼光瞪我,一连几天不同我讲话……
  在我心中,阿姐待我如师如母。
  年少时的承诺:“待我逐风追浪时,定要一生守护阿姐一生安稳,找遍这世间所有一切能让阿姐喜欢的东西。”
  承诺如风,我第一次无意重伤阿姐,而我当年却一无所知。
  一向性子温和的晚舟师兄对我怒吼:“怜花她差一点就结丹成功,如果不是她把自己留的固基丹送给你,如果不是你毁了她的七彩枭翎衣,她也不会失败。她第一次结丹失败,虽保住了性命,可毁了丹田,十年修为废去,而她也无法保持年轻的容貌。”看到最爱容貌的阿姐变的苍老,曾经乌黑的秀发变成花白,曾经细腻的皮肤生出皱褶,我失身痛哭。
  “四年前,你阿姐得来一枚下品回春丹,下品回春丹服用后虽容貌复又恢复如二十岁,但每月总有一天皮肤痛痒难忍,她只是怕你看到她苍老的面孔,时至今日四十八个月她生生忍受了四十八次万蚁噬心的痛苦。”
  溯影珠依然在回放,那一年阿姐赢得西仙界大比第一名,赢得十年一度密境探险资格,她才筑基就去对抗金丹后期的黑蛟,在黑蛟的口中死里逃生,抢到了濯缨枪……
  那一战后,她衣裙尽被鲜血染红,全身上面无处好的,像个破布娃娃晕到在密境门前,被长老救回来,大半年才养好了伤,而她……她当年只是说去游历了半年。我看的遍体生寒,阿姐,我拿什么回报你。
  “水沛天,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怜花牵挂着你,我们俩大婚当天,她一整天不知念叨你了几次,终不见你回来,也没有收到你的信息,她辛苦教养你一场,把最好的都给了你,真是养了只白眼狼……我真替她不值。”
  阿姐,我年少无知时被欲望迷失了双眼,曾经热血的追求竟然只是虚妄。
  倘若没有你,我想我应该活不下去,只可惜我无以为报你的教养恩。
  
  6、
  天宝二十年八月,浮槎即将第三次起航。
  阿姐,我请来当世神医结庐凤麟洲,待潮汐升起,我们乘浮槎同去,为你治病可好?
  阿姐,我如今已能够逐风追浪,你可愿再陪我共乘浮槎遨游其间?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49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16:25)

第一轮北区:莫放相思醒(贴杀萨孤寒,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7:29

  【幽南之南】
  
  即便江湖人人不屑于她,我依然会深爱着她。
  
  叶晓霜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爱上她,她就哪里都好。若非亲耳听到,谁会相信这话出自风流剑客傅鸿飞之口。
  
  然而,叶晓霜失去消息已整整一年零八个月。
  
  他把自己关在月光庭院后山洞中已有三天,陪着他的,只有酒与箫。
  
  一袭白衫,烂醉如泥,一只手疲软的搭在石凳边缘,另一只手紧攒着一朵洁白的灵犀花,衣衫上却沾满酒渍。
  
  认识叶晓霜之前,剑是他的胆,箫是他的心,酒是他的知己,女人,是他的消遣。
  
  剑试天下,箫引春风。关于傅鸿飞的各种风流传闻,在江湖肆意吹遍每个角落。当然,最著名的是他箫剑合一的湛霄剑。箫是千年冰玉做成,内藏那柄锋利无比的湛霄剑。湛霄剑式一旦舞出‘骤电千袭’和‘万念归宗’,江湖之中无人能敌。
  
  傅鸿飞,俊朗儒雅,行走江湖,恶人见他为之色变,美人见他为之倾倒。
  
  便是死在他剑下之人,死相也会很好看,一剑封喉,伤口细整如丝,然后他会就着流出的鲜血,用剑尖寒光在死者喉部凝出一朵勿忘我,遮住伤口,死者面容安祥,似在享受一段美妙的箫曲悄然而逝。
  
  躺过他怀里的美人,可以聆听到一段消魂的乐曲,可以接过他嘴对嘴喂来的酒,可以十指相扣香汗淋漓。来时他惹美人春风一段,走时他留美人相思万千。多少风尘女子和江湖侠女都想成为傅鸿飞的女人。
  
  那一日,他得了消息,便振作精神率领万剑宗联合妙宗,不消七日,便荡平罗刹门。他用湛霄剑抵住罗刹门门主玉罗刹咽喉,逼问叶晓霜被关哪里?
  
  玉罗刹却依然轻蔑地笑着:“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玉罗刹断了最后一口气,傅鸿飞却只能绝望紧握拳头狠狠地砸向石壁。
  
  那是一年零八个月之前。
  
  傅鸿飞在凝香居无意听到有人说起幽南之南奇泉甚多,其中落月泉,泉如新月,适合练武之人养生、修练。落月泉的神奇,被那人说得天花乱坠,至于可信度有几,在傅鸿飞想来并没有多重要,但那时他却也想找个清静之所待上一段时日。
  
  找到幽南之南,傅鸿飞只花了三天。落月泉,他用了十天也没有找到。看来一切也就只是传说。幽南之南境地之美,却是傅鸿飞二十七年人生第一次所见。此地虽无美酒,美人,但美景却足以怡心怡情。
  
  日出之时吹一曲《谓我》,日落之时吹一曲《将离》,而晓色云开御剑之时,又一心两用地再吹一曲《幽南之南》,这是他新谱的曲子,曲调悠扬,弥漫云宵,引鸟儿结伴飞行。
  
  突然,云中有另一种声乐传来,那是笛子的声音,轻渺婉转,似有意无意地在捕捉他的《幽南之南》,意欲切合进他的曲子。寻着笛声传来的方向,他惊愕的看见,一位长发飘飘,着紫色衣衫的美丽妙龄女子,正口横玉笛,御剑而舞。正远远地,向着他微微一笑。
  
  傅鸿飞,内心一阵惊喜。原打算这两天就这么转悠,然后打道回府,不想在这别离之际,突遇奇缘。号称风流剑客的他,对于眼前的邂逅,如何来把握,他太有经验。
  
  孤单的红尘之旅若能结识与自己一样精通音律的红颜,是上天赐予的美丽,箫引春风结一段旷世奇缘,至于这缘份最后演变什么模样,傅鸿飞不及考虑,他要的是现在。
  
  遗憾的是,当他去靠近对方时,她却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接下来一连几日转悠,《幽南之南》的曲风也渐转颓然,而他心底深藏的那份惆怅若失,却是依然无解。
  
  原以为这样便是结局。七天时间说长不长,但足以磨去一颗风流种子的耐心。
  
  那片绮霞树林中,有一泓深潭,潭中突起一块巨大的石矶,几乎将深潭划成两半。明日归途,今夜月圆,就着清凉的月光,他要在这潭里泡个澡,再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天亮便启程返回万剑宗。
  
  忽然间,他听到了石矶对面水响。那不是鱼动的清响。似是什么东西‘啪’地掉进水里。他速度抓衣披就,好奇地绕去潭的另一边。
  
  一件紫色衣衫搁置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那是他某天在云端御剑时看到过的衣衫。他惊于这样的重逢。她从水里冒出头来看到他时,一脸羞红。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红尘之中千百个风流传奇里铺陈的桥段。只不过这次艳遇,影响了他今后的人生。
  
  她带他来到栖月香榭。她叫霜儿。她说他们重逢的那个幽潭就叫落月泉。她年轻,绝美。除此,傅鸿飞还看出霜儿心底的孤独与寂寞。
  
  他说:“我叫许诺。”傅鸿飞心里坏笑,许诺,怎么想到许诺这个名字。是哦,他给很多的女人许诺,许诺一定会让她们快乐。他也没有负诺,真切地做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带给那些女人的快乐,是以‘夜’来言说,而在‘夜’字前面加的量词,从来不会超出‘三’。
  
  傅鸿飞依然保持着处处留情,夜夜专情的风流心性,他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与女人共处,不会想明天是个什么样子,臂弯里的女人是否对他生情。他要的只是眼前的快乐,不在乎生死,他说:男人死在温柔乡里,值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风流种子,只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不问明天未知的事。他可能会辜负师尊的期望,但绝不辜负绝好的艳遇。
  
  从一月入幽南之南,到七月将近,一晃就是半年。这是傅鸿飞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边停留这么久。在这荒无人迹的幽南之南深谷里,他与霜儿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一起携手共登绝顶,解衣同浴落月泉。萧笛合吹,引明月清风对坐,她笑语盈盈如黄莺出谷,他挥剑起舞如流雪回风。
  
  一个不管任何境况都一本正经的女人,男人对她只能产生敬重,不会眷恋。
  
  一个不管任何境况都风情缭绕的女人,男人对她只能产生迷恋,不会痴恋。
  
  而一个当正经的时候正经,当风情的时候风情的女人,是会令男人产生眷恋,复而痴恋。
  
  霜儿是傅鸿飞阅历过的所有女人当中,最懂得在不同的境况切换不同的风味,虽然她只有十七岁。
  
  在明窗前,她会问:画眉深浅入时无。得到他的称赞时那一低头的娇羞,能令他心湖荡漾。
  
  在月光下,他吟诗故意逗她: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她这样回答:不负流光眉上落,欲持瑶琴倩君弹。
  
  红帐内,无论是无力慵移腕时的轻吟,还是发乱绿葱葱时的激荡,都远胜过他以前的任何一个情人,尽管有些情人较之霜儿更为成熟风致。
  
  他享受着无边欢愉,不曾去打探她的背景。他想与以往的游戏规则一样,来时春风一段,去时不留云踪。
  
  她也不问他为何来到幽南之南。闲日里,坐在他腿上,他会有意无意想提及一点过去,她轻轻吻上他的唇,然后打断他的话,说:“你的过去里没有我,不想听,诺,你为何到此,我心里明白。”
  
  傅鸿飞听到这话,窃以为是佳人着意调情,也没在意。两个在一起过得非常惬意,她常采集花露,给他泡一壶茶,弄些野果子做成饼。她说喜欢看着他吃吃喝喝,喜欢他每一个动作,眼神,还有每一寸肌肤。
  
  通常说喜欢每一寸肌肤这句话的是男人,但是霜儿说出来,傅鸿飞很享受,有时心里暗暗地觉得自己原来也有些‘贱’,喜欢女人这样夸。这话是他以前拿来挑逗女人的。
  
  他对霜儿也有这样说过。他对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很熟悉,她样样令自己很舒服,唯一不舒服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檀香瓶子,有次欢愉的时候,他觉得硌得慌,欲伸手去扯掉,她一把按住他的手,神色有点惊慌,说:不要。他怕扫了兴,也就随她的意。
  
  这个檀香瓶子,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没有一秒离过她的身。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她会如此小心紧张,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在六月二十八日这天,肌肤相亲无意中碰到,感觉檀香瓶子异于以往的发烫。而今天的缠绵,他明显感觉到霜儿不在状态。
  
  激荡过后的疲乏,这次并没有带他立刻进入梦乡。他习惯性的先安抚好霜儿,把她拉入怀里,滚烫的唇温柔地盖上她的唇,轻轻吮吸,闭着眼细嗅她的发香。
  
  很久,还是没有睡去。他总感觉霜儿有心事。而他的心事跟着霜儿的心事流转。
  
  霜儿轻轻呼唤着:“诺,诺…”。第一次他对她的呼唤假装听不见。
  
  约子时许,霜儿轻轻摸索下床,走下树屋。他紧随其后。他是真不愿意这样做,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踪她,此种行为完全的不自控。
  
  穿过树屋下的一片密竹,再穿过一片乱石林立的草地,来到一块形似飞凤的巨大石块前,霜儿开启了石块前的一个机关,身子轻盈地闪了进去。在这一瞬间傅鸿飞记下了,左三圈,右三圈。
  
  跟着进去后,傅鸿飞看到眼前的一切十分惊愕。这不完全是一个洞穴。通过一滩水洼,再走过一条幽径,现于眼前的是一块湿润的红泥地,洞顶上是空的,像一面圆圆的天窗,月色透进来,照射在泥地中间。虽说马上就七月了,洞里的气温特别的寒冷。泥地中间有两株枯死的枝干。霜儿蹲在地上,解开檀香瓶子,取出一粒种子,细心地种植在泥里。
  
  原来是粒种子,当什么宝贝。傅鸿飞如是想,随即先行离开洞穴。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
  
  一向比傅鸿飞先起床的霜儿,却没有起来。傅鸿飞本想逗逗她,一搬过她的身子,才看到霜儿面色苍白。他试图扶她坐起来,她软得根本支撑不起身子,瘫倒在他怀里。
  
  “霜儿…霜儿…”他轻轻搂着霜儿的肩问“你怎么了”。
  
  “诺,昨夜你不是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了?我…。”傅鸿飞在说完看到什么了之后,马上想起昨夜的事,瞬间语塞。
  “我不是成心跟踪你。”
  
  霜儿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她很辛苦的撑着。“诺,种子落泥七日内,它在生长,我在枯萎,不过无碍。”
  
  “这是哪门子邪门种植。”傅鸿飞愤道。
  
  “诺,很快它就要开花,你也快要走了。”
  
  傅鸿飞听到霜儿说几句话很是莫名其妙,什么快要开花,开花跟他有什么关系?什么他也快要走了。
  
  是的,他是终有一天会离开幽南之南,离开霜儿,从此各自天涯,可现在他还没有要走的打算。他还想问,但看到霜儿痛若的样子,他咽下了要问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傅鸿飞破天荒的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霜儿。霜儿躺在他怀里对他说:“突然想听你吹《将离》。”
  
  此时他真心不想吹《将离》,但她的要求,他无法拒绝。这两天里,更多的时候,他对着她吹《幽南之南》。有美一人兮,深居幽南,芳心一寸兮,清雅如兰……
  
  七月初七,霜儿已完全恢复。看得出来,她心情还是很沉郁。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人显得十分憔悴,眼神里也少了生机。
  
  每晚子夜,她都会去那座洞穴,却不肯要他作陪。去时她对傅鸿飞说,去看种子发芽没有。回来她对傅鸿飞说,长得很好。
  
  他总是还以一笑。那玩意种植起来这么邪门,开不开花,关我何事,只要霜儿开心就好。
  
  在这段平静如水的日子里,霜儿开始反复地追问傅鸿飞:“诺,你爱我吗?”。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他真怕爱得有负担。他风流剑客傅鸿飞是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女人束缚。
  
  风中径外,傅鸿飞故意找话逗霜儿,她常常显得心不在焉,问她有什么事,她也是支支吾吾的。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这是在挑战傅鸿飞的底线。对于女人,他真不需要耐心。
  
  不想对她存有耐心。也不想以不告而别来对待霜儿,他想走,他怕自己陷进情网,累己,更累美人。
  
  七月十五。入夜,他把霜儿拥入红帐,表现出风流浪子应有的姿态与语气,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不日我将离去。”
  
  她双手推在他胸前,怔怔看了他一秒,然后幽幽道:“诺,你对每一个与你睡过的女子都是这样淡淡的说别离吗?”
  
  “嗯”他坦白像一个痞子。
  
  话音方落,就看到霜儿眼泪涮的掉下来。风流浪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的是快乐,不是忧伤。可是这一刻,看到霜儿流泪的模样,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心口疼。生生的疼。像要炸开一样。
  
  她起身走到木桌前,拿起一小竹筒花茶递给傅鸿飞。这大半年来,他习惯了喝她以清露煮的花茶。接过竹筒,饮着。
  
  霜儿走到窗前,卷起帘子,窗外的月光,像嫦娥撒向人间的情网,牢牢地网住眼前这位女子。“诺,你爱我吗?”霜儿幽怨的看着他,又问。
  
  “霜儿,这话题太沉重。”他还在闪躲。或者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他也会动情。他一直认为自己只要欢情,不需要情债俗味。
  
  “你当真只是为了灵犀花而来?”
  
  “灵犀花?什么灵犀花?哦…你…你是说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灵犀花?不是,我…我要它干嘛。”他揉着她的肩道。
  
  “起死回生是假,可以制天下奇毒,亦可以治天下奇毒是真,能使修魔者魔性大增,亦能使修仙者仙力大增。”
  
  “哦”。
  
  “灵犀花七年培籽,七月萌芽,七夜开花,花开之时,即使在夏日,绕花朵三米内寒气彻骨,如浓霜骤降,花瓣的瓣底呈碧绿,瓣面呈奶白色,似覆有一层浓霜,故又名七层霜。采摘者,修为自损七成。你那晚看到我培下的就是灵犀花种子。”霜儿缓缓道来。
  
  “灵犀花,只有罗刹门魔修女才能司种,此事为真?”
  
  “嗯,我就是魔修叶晓霜。”她回答这几字的时候,唇角牵起奇异的笑容,感觉这些话,她已准备了好久,所以说出来时,云淡风轻。不过,他还是体会到她内心波澜起伏。
  
  他有一瞬的惊诧,很快恢复了平静。在他傅鸿飞的思想里,没有门派正邪之分,只有好人与坏人之分,男人与女人之分。
  
  不过他在此时,有点后悔,后悔对霜儿了解太少,如果了解多些,他就会怜爱她多些,毕竟魔修的命运都是不自控的。而她,是如此美好。
  
  她捕捉到他那一瞬惊诧,也接受着他后来的平静。
  
  “我命至阴,七年前,被门主玉罗刹选择培育灵犀花种,七年来贴体培育,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我的体香和体温,需找命属至阳者心甘情愿的共同催生萌芽。”
  
  傅鸿飞,想起凝香居里的江湖传言,然后来到幽南之南,原来这是一个陷阱。哈…哈…哈……“这么说一开始,我就在罗刹门计算之内,你知道我是傅鸿飞?”
  
  仗着剑术天下第一,听到幽南之南之行是在别人算计之中,他不以为惧,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他傅鸿飞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还算计得这样风光旖旎,上天待他还真是不薄。
  
  “嗯,知道。不是算计你,是恰好你来了。落月泉是罗刹门专为灵犀花设下的血锁,凡进入落月泉的男子,血锁自动开启,非至阳命格,即毙命,你泡了快一个时辰,还活着。我背地里做点小调查,也是必然。”霜儿走过来,边说边紧着傅鸿飞的衣衫,把手伸到他腰际,环抱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听得出来,她在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诺,你当真没有爱过我是吗?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你,你就不肯对我说一句我爱你吗?哪怕就是哄哄我。”
  
  他轻启了嘴唇,又微微闭上。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想回答我爱你。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拥住霜儿的双手更紧了些。
  
  傅鸿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要么来杀他,要么自杀。这么久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几案上的红烛静静地燃烧,时而有‘啪滋’声响,树屋内清香缭绕。傅鸿冰在淡淡的清香中,沉重地闭上了眼帘。之前他喝下的那一小竹筒茶里,霜儿放了‘绮罗香’。
  
  此时他很想说:我爱你。可是,他张不开嘴。‘绮罗香’放倒了天下第一剑客。他心里在想,这次他真的要长眠于温柔乡了。死在他爱的女人手里,值得。纵然他只在心里承认。
  
  叶晓霜去到洞穴,采下灵犀花。自损修为七成的她,吃力的回到树屋。
  
  傅鸿飞躺在红帐内,意识渐渐模糊。耳边隐约听到霜儿哭着说:“此生与诺相遇,我没有白活,门主每半年来查看一次,不时将至,你一拳难敌四手,再带上受伤的我,定难逃出生天,霜儿只能这般才能护你周全。”
  
  她用锦帕包好灵犀花,放在他怀里。然后把他绑在剑上。她拼尽所有的力量施以法术,湛霄剑带他云端飞行,其后,坠落一条江里,随波逐流。
  
  醒来时,岸边日转花梢。傅鸿飞运转内力冲脱束缚。重装衣衫,触摸到锦帕。
  
  打开洁白锦帕,一朵灵犀花清香四溢。锦帕上面绣着:
  “深与君恩,日月秒兮。
  是为天意,何为天意。
  情根深种,何忍别离。
  君自为安,勿为我思。
  心有灵犀,生死何异。”
  原来,霜儿早做了打算,只是自己忽略了。
  
  傅鸿飞,立在风中,眼中泪光闪动。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动容。
  
  待他恢复体力后,御剑飞行回到树屋,已是人去屋空。屋里的一切,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屋角上挂着的那串他亲手削的竹蜻蜓,仍在风中摇曳。
  
  霜儿走得很匆促。天窗洞穴里那块红泥上,多了一根枯枝,兀自颓败。落月泉,无一丁点水痕,一堆堆水草枯萎其间。
  
  霜儿是生是死?是被捉回了罗刹门受到酷刑?傅鸿飞不知道。
  
  傅鸿飞只知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荡平罗刹门。哪怕是把整个大陆翻个面儿也要找到叶晓霜。
  
  一年零八个月里,傅鸿飞找寻千山万水,只为叶晓霜。他翻遍罗刹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找不到叶晓霜。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荡清罗刹门的喜悦,独自颓败的回到月光庭院,清凉的月光像水一样倾泄在他身上,没有人能体会风流剑客的心痛、悔恨与苍凉。
  
  半梦半醒之间,傅鸿飞喃喃念着:“心有灵犀,生死何异。心有灵犀,生死何异……”
  
  
  
  【极北之北】
  
  傅鸿飞的授业恩师,万剑宗剑修无尘大师,穿着雪色长衫,迈着急匆的步伐向月光庭院走来。
  
  一个少年,毕恭毕敬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那表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无尘大师边走边问:“飞儿这半个月都没有出过月光庭院?”
  
  “是的,师祖,师父半个月没有走出月光庭院。”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少年回答,他是傅鸿飞去幽南之南之前收的弟子太史契阔。他英姿勃发,形貌俊朗,无欲无虑的他,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容。
  
  “就没有人进去看看?”
  
  “师父有令,不许打扰。”太史契阔低声道。
  
  傅鸿飞,自清荡罗刹门归来后,闭门不出,他独自一人在月光庭院内,复酒复醉,已是半月。弟子太史契阔见事不妙,这才请来了剑修无尘。
  
  “唉…。”无尘一声深叹,手按在厚重的门板上,一运力,撞断了门内的门杠,竟自走了进去。
  
  傅鸿飞烂醉如泥,满庭子的酒气。
  
  无尘一把抓起傅鸿飞,扶他坐好,几掌拍在他的背心,脑枢,前胸。傅鸿飞,睁开眼睛,看了看师父,又沉重的闭上。
  
  又一次断了叶晓霜的消息,他只能如此颓丧纵酒。他觉得无论受师傅怎么样的责罚,都无所谓,他在失去叶晓霜之后,身心早已疼到麻木。
  
  “人之一生,难得为某个人忘记自己,去吧,飞儿,去极北之北。”无尘爱怜地对着爱徒说。
  
  傅鸿飞一惊,醉意朦胧的眼里,掠过一片光芒,似是突然来了精神。
  
  望着傅鸿飞离去的背景,无尘剑修脸上的表情灰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哎,孽缘,命中注定的一劫,岂是人为能改变。”
  
  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师父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极北之北,据说是罗刹门放逐叛教之徒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极北之北有多荒寒凶险,更没有人知道极北之北的路径,一切只缘于一个据说。
  
  然而现在,就算是一个‘据说’傅鸿飞也不放过。
  
  前些时日的买醉,导致体能受损,加上连续两天的御剑飞行,内力明显不支,剑体倾斜,几回险些跌落剑下。他不得不先找个客栈歇息调理。
  
  福鑫客栈是三里铺最大的客栈。傅鸿飞刚一进客栈,伙计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客官,您请,小的带你上客房。”
  
  一头雾水。他艺高胆大,也不想多问,想必答案就在楼上。随着伙计来到一间客房。一推门,自己的爱徒太史契阔与师侄罗霜华正坐在一张木桌旁吃着手撕牛肉。
  
  两人看到傅鸿飞也不起身,坏笑笑的像对平辈一样打着招呼。年青人都这么自由,随意,有个性。傅鸿飞也不计较,在失去叶晓霜之前,他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在自己师尊面前没大没小。
  
  傅鸿飞嘴角牵动,微微一笑:“胡闹,你们跟来做什么?”
  
  “师祖让我们来的,说我们是你命中的福星。那,师祖让我把‘幻镜月轮’也带来了。你一把年纪猴急的,师祖没来得及给你,它就跟我合二为一了,羡慕忌妒恨吧。”太史契阔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脑门对傅鸿飞抢白道。
  
  “呵,我还寂寞空虚冷呢。”傅鸿飞佯装要抽小子。
  
  真是没大小没小,敢说自己的师父‘一把年纪,猴急’。真嬉皮。这小子在别的长辈面前还是毕恭毕敬很乖的。机灵,聪明,善良,有武学天赋,傅鸿飞很是爱惜他,平时两人耍下嘴皮子逗趣,他也满欢喜,似乎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边上的罗霜华‘啪’的一巴掌拍在太史契阔脑门上“没规矩,起开,师叔您请坐。”她是同辈弟子中最好的女剑客。曾于危难之际,被师叔傅鸿飞搭救。她斜背‘青丝红颜’。青丝红颜是万剑宗宝物,青丝为长剑、红颜为短剑,附近有妖魔之气时,红颜会磨擦青丝发出嗡鸣之声。对敌时手提青丝红颜,体内灵气会增加五成,并会加升十米内同伴的灵力。
  
  ‘幻镜月轮’被剑修无尘大师和剑宗另几位高师,五人合力,用法力嵌在太史契阔脑门上。与剑宗无尘大师心眼相通,互传信息。
  
  两个小的终于可以摆脱万剑宗那帮老古董,自在玩耍,心情特别愉快。傅鸿飞收起沉郁的心绪,陪两小的说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他们。暗自担忧。纵然两小的也是江湖出类拔萃之辈,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师尊有所安排,想必也有一定的道理。
  
  其实,两小很聪明,也很懂师父,嬉笑只是逗师父开心,临行前师祖的叮嘱,他们牢记于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三人身上,空气新鲜。极北之地,虽不及大陆花香鸟语,但是辽阔的大地也有其独特之处,天特别蓝,云特别白。白云似乎就在前面,不高,不远,你走着追着,可就是追不上,总是保持着离你三尺的距离。
  
  师徒三人还是像昨夜一样说笑,只是当问到彼此的梦中情人时,罗霜华闪躲着一脸娇羞。
  
  一起御剑飞行,约摸一个时辰,到一片古城废墟上空,看下去,这里很久以前应该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变故,方圆四十里,一片焦土,断垣废墟,整个古城被罩在魔障里,奇怪的是,古城向北的地方有一个大殿,十分宏大,却完好无损。‘青丝红颜’有了嗡鸣。
  
  三人飞落。‘幻镜月轮’在太史契阔脑门闪亮。“师父,师祖说,要我们小心,这就是极北之北,师公还说,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哇,真爽,师父小心。”帅气的脸从得意洋洋的爽快,突然变得惊恐。
  
  太史契阔一把拽住正要迈步的傅鸿飞。整个极北之北的空气都是压抑而沉郁的,令人有说不出来的压迫感,很重的怨气与邪气。傅鸿飞一想到叶晓霜被关在这种地方受苦,心就生生的疼。
  
  “师父,我看到满天怨灵在飞来飞去,穷凶极恶,像是要扑过来撕碎我们。不过很奇怪,他们好像对你很特别,想扑又不敢扑的样子。”太史契阔急切的道,一把拉过罗霜华靠近傅鸿飞。
  
  “别吵,我看得到。”傅鸿飞道。
  
  “哦,你也看得到啊,那我省事了,嘿嘿。”
  
  边上的罗霜华鄙视了他一眼。
  
  三人排成丁字型,傅鸿飞在前,两小在后,往极北之北的大殿走去。一路上斩杀怨灵无数,每个怨灵落下,一道黑烟溃散,没有血腥之气,只有恶臭,罗霜华直接吐了一地。
  
  接近大殿,一股寒气逼来,大殿正门横头上面分别刻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走入大殿,里面的结构却像一座古墓,正前面的壁上刻着女娲,神农氏,伏羲,西王母图。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罗刹门的修罗场,居然还搞这么文艺的东西,诸神跟修罗场训练魔头有关系吗?完全的不搭调。
  
  来不及琢磨,一道杀气袭近,傅鸿飞飞身一跃挡在两小前面,湛宵剑从胸前平推而出,空中一抖,使出‘破空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两个面目狰狞的似人非似人的怪物,猛扑傅鸿飞,招招直探胸口命门,莫非是冲着灵犀花而来?
  
  一百零八招之后。怪物倒在湛宵剑下。两个小家伙与另一个怪物搏杀,仗着各自手中的法器,虽显败弱相,但也尚能坚持,那怪物也有内伤不续之相。傅鸿飞看在眼里甚感欣慰,一招‘突撅’劈下,再接一招‘骤电千袭’。完胜。
  
  这两头怪物,本是镇守极北之北的左右护法。他两一死,诸怨灵,死士,便不足为论,半个时辰之后,极北之北恢复了平静。
  
  整个大殿,里外搜遍,却不见叶晓霜,空阔阴森寒冷得令人窒息。
  
  罗霜华一直提着青丝红颜,这样才有足够的灵力释放。师叔与师兄就不必消耗过多内力抵御森寒,保持战斗力是最重要的。
  
  还是找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傅鸿飞仰天狂笑“心有灵犀,生死何异。心有灵犀,生死何异!”他发狂一样的大声吼道:“这是上天的惩罚吗?惩罚吗?”
  
  两小不是第一次见师父这样,都默不作声跟在师父身边。看着师父发泄心中的沉痛。
  
  太史契阔飞脚踢起一块瓦片,直落在女娲神像壁画上那枚斜钗的珠子上。一道细微的亮光闪过。他惊叫:“师,师父快看,那里有个门缝,发丝一样的缝。”
  
  傅鸿飞,一步抢过,“哪里?我看不到。”
  
  “女娲神像斜钗,钗头珠子上。”
  
  傅鸿飞使出全身内力,骤电千袭化作千百道光束凭空劈出,壁画并未碎裂,但那道太史契阔说的头发丝一样的门缝豁然被撕开。一级级台阶直通地底,约有十七米深。
  
  地墓内,叶晓霜坐在罩门中,形容憔悴,苍白,残存一点生气,纵然憔悴,依然掩盖不住她天然的美丽。傅鸿飞,叶晓霜,四目相对,时空仿佛静止。泪,无声的从两人的眼中夺眶而出。
  
  一看师父那表情,就知道这是师母。师母长得跟仙女似的,难怪师父沦陷得那么彻底。
  
  离叶晓霜约七丈的距离,同样在一个罩门内,一个约一岁大身着白紫相间娃娃装的孩子,正在吮着手指。
  
  破解罩门,需‘幻月镜轮’找出罩门的门缝,需‘青丝红颜’的无尚灵力,需‘灵犀花’的寒煞之气瞬间冻结门缝,最后是用‘湛宵剑’的骤电千袭电劈。所幸这些,他们都已具备。
  
  
  
  
  【十四。枉生】
  
  一年零八个月之前。
  
  叶晓霜从幽南之南被玉罗刹抓回罗刹门,但她毕竟成功培育了一朵灵犀花,所以没有受到烈火死刑,但却受到魔教刺骨酷刑。
  
  即使是这样,霜儿也不肯说出灵犀花与傅鸿飞的下落。在刺骨酷刑中,她无数次晕死过去。每次醒来,玉罗刹正笑盈盈的站在她床前,手里拿着一碗药,热气腾腾,冒着紫烟。
  
  “霜儿,来,喝了这碗药,你的身子骨就会好起来。”玉罗刹道。
  
  霜儿惊恐看着玉罗刹,往床后退缩。玉罗刹一把拖过她,直接将药灌进她嘴里。
  
  “霜儿,恭喜你,将要做娘了。想要孩子活命,就老实的给我呆着,刚喝下了十倍药性的‘枉生’。你动情想那个男人,孩子就长魔性。你不是藏匿灵犀花吗?灵犀花可救你与孩子。”玉罗刹用手掌扳过霜儿的脸,腥红的嘴唇冲霜儿道,呼吸之气吹到她脸上,阴森冰冷。
  
  “怎,怎么救”霜儿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太天真,玉罗刹怎么可能告诉自己方法。
  
  谁知道她居然说了:“灵犀花可解去你们身上的‘枉生’,你失去记忆,在每个月圆之夜如狂如魔生不如死,孩子身上的魔性无法根除,只能封印,十四年为一个周期。世上只有跟你一起催生灵犀花的男人,才能把灵犀花的攻效发挥到极致,精力耗尽,七日神枯而亡。你知道上任门主怎么死的吗?她就是与她的情人在‘枉生’下灰飞烟灭。哈…哈…哈……背叛本门主,贱人,这就是下场!”玉罗刹,阴森,狂笑着,一拂长袖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的恐怖。
  
  霜儿跪在床角,泪流满面,手指轻轻抚摸腹部,她有孩子了,是她和天下第一剑客傅鸿飞的孩子。眼前掠过与傅鸿飞在一起的点滴,满满的幸福感充斥着她的心灵。
  
  突然,她感到腹内绞痛,额头上的汗像豆子一样滚落,她痛得在床上打滚。
  
  为了孩子,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念傅鸿飞,有时一个闪念,她与孩子也会痛上好久。命运实在太残酷,她只能选择其一,可是失去任何一个,都会令她生不如死。
  
  他在各种风月场所流连往返已忘了自己吗?就算不经意想起她时,又能怎样?会来救她吗?活着,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灵犀花是我们共同催生的,花在他身上,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只要活着见到傅鸿飞与灵犀花就会有希望。叶晓霜这么坚信,她想得特别多,也痛得要命。
  
  平静下来的叶晓霜,努力地保护腹中的孩子。原先用来制敌的血薇针,现如今用来缝制一件件娃娃装,所有的色彩,都是白紫相间,是他们各自喜欢的颜色。
  
  在如水的流光里,她努力的与命运抗争,终于等到临盆这天。
  
  农历腊月十四。叶晓霜在罗刹门的禁室里早产下像白瓷一样漂亮的女娃,取名十四。
  
  第三天娘俩就被送到极北之北幽禁。玉罗刹每隔两月会来一次。罗玉刹关心的只是这个孩子能否成为她罗刹门新一代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小魔女。玉罗刹最后一次来见叶晓霜时这样说:“十四离开罩门七日内,魔性疯长”。
  
  傅鸿飞破开罩门,扑身上前,欲抱住叶晓霜。叶晓霜下意识地退开一步,脸色更为惨白。
  
  同时,另一边魔障罩门里那个娃娃突然像抽筋一样在摇床上打滚,表情极为痛苦,哇哇的大哭。
  
  “十四,十四,别怕,是娘不好,是娘不好,飞郎快,快救救我们的孩子……”叶晓霜推开傅鸿飞,语无论次的嚷着,直奔另一个罩门而去,还未扑近就被弹了回来,痛苦的尖叫倒地。
  
  傅鸿飞先是一怔,接着联合两小,一起劈开第二个魔障罩门。叶晓霜艰难爬起,冲到孩子面前一把抱过,像着了疯一样急切的叫着“飞郎,快,快救救十四。”
  
  “师父,师祖叫你先封住孩子的命门,百会,神厥,涌泉四大穴,而后再想有效办法。”太史契阔道,他刚与无尘大师通过幻镜月轮对话,再转达给傅鸿飞。“师祖还说把孩子放在霜华妹妹的青丝红颜上,给孩子养以灵气,速度离开这里,去凤麟洲浣花谷找神医闻仲邈。”
  
  
  
  【心有灵犀】
  
  凤麟洲浣花谷在天之尽头无名海岸,傍依无名海特殊气候,谷内四季如春,奇花异草甚多,能赏能品,能毒能医。神医闻仲邈僻居于此,抱蕊而眠,拥花如醒,似不食人间烟火。
  
  江湖中人见神医,除重金之外,必须拿本门最历害的武学做为交换,而老头所得重金,是为一些吃不饱肚子的穷苦百姓,及投资培植奇花异草,以作药品开发之用。
  
  傅鸿飞一干人御剑飞行一天后,抵达无名海岸凤麟洲浣花谷,他把相关经历状况告知闻仲邈。闻仲邈一边听,一边细心检查着叶晓霜与十四。
  
  这一路上,傅鸿飞的视线跟着叶晓霜转,他心里有太多的情话要讲,想告诉她:我爱你,可叶晓霜的视线总在逃避。看着她对十四全神贯注,傅鸿飞的心情极为复杂,有历经生死,久别重逢的喜悦,有初为人父的惊喜、不适、骄傲,更有对霜儿母女的愧疚。
  
  傅鸿飞想,或许当初对她说别离太薄情、残忍,伤害了他,所以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实属人之常情,就算她恨他,都是自己活该。他暗暗发誓,倾尽毕生,对霜儿与十四好。
  
  其实霜儿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恨过他,除了爱还是爱,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扛着。‘枉生’把控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令她动弹不得。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对傅鸿飞说,但她是聪明的,当傅鸿飞找到极北之北出现在她眼前,她就知道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一定如自己深爱他一样爱着自己。
  
  玉罗刹说的那些阴森歹毒的话,一直在霜儿脑海里翻腾。爱人与孩子,舍弃任何一个,就等于要了自己的命。
  
  入夜,谷中风凉,十四已然熟睡,两小自顾自嬉闹着。两人在浣花溪边,凝视,无言。傅鸿飞突然一把拉过叶晓霜,紧紧拥在怀里,他似想把霜儿揉进胸口,揉进心里,永远不再与自己分开。
  
  正在享受这美好幸福的叶晓霜,突然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闻仲邈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十四体内的‘枉生’,但霜儿体内的‘枉生’与十四是心有灵犀的,得不到转移的‘枉生’,会加倍伤害母体。
  
  傅鸿飞瞬间想到灵犀花,忙探手入怀,拿出灵犀花,还未等他问霜儿如何使用,一道血色练影刹那袭来,意图夺取灵犀花。傅鸿飞紧搂着叶晓霜,足尖点地,迅疾后退十丈。对方练影又如影随形般逼迫而来,所经之处,花叶焦枯俱残。
  
  叶晓霜脸色顿时涮白,惊恐万分,死死抱紧傅鸿飞的腰际。她又肯主动抱他的腰了,满目信任与依靠,是对自己男人独有的深情。
  
  傅鸿飞紧楼着霜儿,微微一笑,示意她别担心。再抬头看向落地的那道练影,她怀里竟然抱着十四,不由心头一惊。霜儿看着十四在那道练影怀里,大叫道:“把孩子还我”,便挣开怀抱,不过一切地直扑上前。
  
  傅鸿飞一把将她重新拉进怀里,霜儿却急得又挣又嚷。
  
  玉罗刹?不是被自己杀死了吗?还未等傅鸿飞在错愕中动问,对方却已开口先说。
  
  “傅鸿飞,没想到吧,死的那个是替身。我费尽心机就是等你出现,这个贱人真是嘴紧,多少刑罚也不肯说出偷了本门圣花之人是谁,不过,本教主还真没有到是天下第一剑客傅鸿飞。”玉罗刹一阵狂笑道。
  
  傅鸿飞,边听边无限柔情地注视着怀中的女人,心潮澎湃,想到此生能遇上这等女子,夫复何求,这一生,他是要定了她。
  
  “你知道她之前杀过多少人吗?”玉罗刹轻蔑地看着傅鸿飞道。
  
  叶晓霜低眉,傅鸿飞却朗声道:“谁都有过去。”
  
  “废话休言,速将灵犀花来换孽种。”玉罗刹举起手中的十四,摇晃着威胁傅鸿飞。
  
  霜儿在他怀里惊魂未定的点着头,又摇着头。突然,傅鸿飞一掌将推开霜儿,霜儿正好落在听到动静赶来的两小身边,两人迅疾出手伸手扶住了叶晓霜。
  
  于此同时,傅鸿飞一剑刺出,瞬间化作千万道电光银蛇,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罩住玉罗刹身形,玉罗刹一时慌于自保,孩子脱手,被傅鸿飞一剑挑过,十四稳稳落在叶晓霜怀里。
  
  玉罗刹稍稳身形之后,便挥舞毒掌疯狂反攻而来,掌风所过,一带焦枯恶臭,但或许因为身怀灵犀花,这阴毒掌风对傅鸿飞并无大碍。运动‘骤电千袭’的剑光,游刃有余。一百七十招之后,罗刹门门主玉罗刹便倒在‘万念归宗’之下,再无还手挣扎之力。
  
  听到动静赶来的神医,看着眼前颓败的花草,心痛至极。
  
  “解药!”傅鸿飞剑尖抵住玉罗刹咽喉。
  
  “呵呵…贱人没有对你说吗?‘枉生’无解药,一人生,则另一人死。”
  
  “你…….”傅鸿飞气急败坏,剑尖又抵进一分。
  
  “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十…十四,将是我罗刹门新一代魔女,一统三界,哈…哈…”
  
  不等傅鸿飞再行逼问,玉罗刹已自服毒药断了气。
  
  夜色深浓,神医舍馆偏厅,惊魂甫定的叶晓霜,在傅鸿飞追问下道出了‘枉生’的秘密。
  
  “小十四因为被胎种‘枉生’自带魔性,离开罩门七日后魔性会自然疯长。灵犀花虽可解‘枉生’之毒,然而孩子体内魔性无法根除,但据说可以封印,十四年为一个周期。之后,我会失去记忆,并在每个月圆之夜如狂如魔。被种下十倍药性的‘枉生’,世上只有飞郎才能把灵犀花的攻效发挥到极致,但终将精力耗尽,七日…七日…”。
  
  “七日怎样?”傅鸿飞盯着叶晓霜问道。
  
  “七…七日神枯而亡”。叶晓霜凄凄低语。
  
  罗霜华与太史契阔在一旁听着,傻着,愣着,屋子里的氛围如冰霜般凝重。
  
  冷静的听完霜儿叙述,傅鸿飞起身对神医深深一鞠,道:“神医一生参阅各种上古医典,还请神医相救。”同时,将灵犀花交给了神医。
  
  神医睁大眼睛端详着灵犀花,这天下至宝捧在手中,惊奇,喜悦,甚至有些压不住的兴奋。他扶起傅鸿飞道:“且容我琢磨。”
  
  夜深,傅鸿飞照顾十四与叶晓霜睡下,夜里霜儿又被恶梦惊醒多次,傅鸿飞一直守着。
  
  这几天,十四明显在自我冲破被封的穴道及神医扎下的金针,霜儿则努力把心田脑海中的傅鸿飞往外驱赶。傅鸿飞坐卧不安,看着这对母女在痛苦中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幻镜月轮那边,也只有师父传递来的叹息,“命中波劫,造化随缘”。
  
  天下第一剑客,剑下无敌手,神话级的人物,出道以来与人过招从无败绩,唯,败给了爱情。他认为,败得这么彻底,很值。
  
  思定再三,傅鸿飞决定已下。他拉起叶晓霜,抱着十四往外走。叶晓霜使劲挣扎,就是不肯跟他走,她知道傅鸿飞要去干什么。她与十四已同‘枉生’抗争了很久,她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来破解,只是迟早的问题,她愿意自己在痛苦中等待,等待着神医找到解救她们母女的方法。
  
  傅鸿飞第一次看到了叶晓霜的倔强、坚强。她为了十四,为了自己,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辱都能受。她死抱着门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傅鸿飞哭诉道:“飞郎,不要,再等等吧,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说出‘枉王’秘密,不是要你去送死,而是要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抗争。”
  
  傅鸿飞,一手抱着十四,一手抱住霜儿,脸贴着她的脸:“霜儿,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师傅说这是生死劫,不是死劫。”
  
  他知道,所谓生死劫,是一脚在生门,一脚在死门,只要能救妻儿,死又何惧。做最坏的打算,保持最好的自信。他想凭自身高超修为加上神医妙手,努力抵御那可怕的未知。
  
  “霜儿,为了十四,为了天下苍生,我们必须这么做”傅鸿飞望着霜儿无限温柔地说道,却眼含着泪水,倔强的不让它流出。“霜儿,看着我,与你重逢的这一刻,是我注定的一生,相信我霜儿,我们没有时间,十四等不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霜儿终于决定听从傅鸿飞,她没傅鸿飞考虑的那么多,既为她母女又为天下苍生。她想得很简单,如果天命不可违,那就拼尽所有,救出十四。
  
  神医一宿没睡,一个医师一生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根除世上一切疑难杂症。老头翻遍所有的上古医典,终于在快要天亮时发现一处关于‘枉生’的记载。然而,没有记载成功医例,只有一行小字记述:“生死之间,存乎一念,入死门生,入生门死。”那么‘枉生’的核心在哪里?生门死门各在哪里?完全不得知,但是最下方的四个字,令神医闻中邈看到了一线生机。这四个字便是:幻镜月轮。
  
  浣花谷,神医药炉香舍。罗霜华与太史契阔分别站在闻中邈左右。
  
  霜儿抱起十四放稳在雪苔**。傅鸿飞与叶晓霜分坐在两边,两人对视,傅鸿飞向叶晓霜道:“霜儿,相信我。”
  
  叶晓霜向傅鸿飞点点头。泪珠连线落下。
  
  “请神医护孩子周全。”傅鸿飞与叶晓霜异口同声对神医闻中邈求道,相视凄然一笑。
  
  
  
  落日余辉下,浣花谷,倦鸟归巢,谷中格外宁静。
  
  罗霜华一边帮神医打理花花草草,一边悉心照料叶晓霜、十四,还有师叔傅鸿飞。
  
  “你喜欢你师叔。”闻中邈摘下邂逅枝上的花朵对着罗霜华道。经过‘枉生’,他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年。
  
  “嗯,师叔救过我的命,那一刻我就爱上了师叔。”果然是新生代,罗霜华不避的回答。
  
  “这是没有结果的。”
  
  “我不要结果,只要师叔好好的就成。”罗霜华站在斜阳风里,微笑着。
  
  天下尽知,傅鸿飞爱人未得,情觞之下隐退江湖,一心只钻研武学,江湖再不见风流剑客的踪影。
  
  孰不知,在浣花谷被花花草深掩的一处山洞里,天下第一剑客傅鸿飞逃过死劫,他躺在木床上,四周终日薰着最后一抹残阳照射过的邂逅花,长年靠闻仲邈的灵丹妙药和针灸维持着微弱的血脉运行,就连闻仲邈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还能不能醒来。
  
  每天罗霜华会约着叶晓霜一起来照看,霜儿常常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发呆,真的只是他长得好看么?她有些害羞的问过罗霜华。霜华说,是啦,他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霜儿有天给他换衣,一张锦帕掉落地上,她拾起打开,无意念起‘心有灵犀,生死何异’句子时,她看到他身上有比平时更多的体香浮动,他体内的血脉运行,比平时要快很多。
  
  被灵犀花洗礼过的她,能神奇地看见香气浮动飞舞。植物、动物、人类,各种香气,她说香气不仅是有味道,还有各自的色彩,她对浣花谷的花草,各种香气了如指掌。
  
  毫无悬念,她成了神医闻中邈的关门弟子。每个月圆之夜叶晓霜都会发病,见谁就撕打,恨不得要把对方撕碎生吃一般,包括面对十四,她拽着十四就想灌输魔道心法内功。失去记忆的她,没有了傅鸿飞爱的感召,体内魔力与灵力并存,这时候,只有神医能治住她,想完全去掉魔性,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过了月圆之夜的叶晓霜,自会回复温柔娴惠的状态。
  
  十四,健康的成长。
  
  太史契阔陪着师父度过难关,便回到万剑宗,潜心学习,声名已直逼师父傅鸿飞。
  
  这些人各自在岁月的长河里,安静的等待命运之神再度将他们召唤。
  
  此时的无名海岸凤麟洲浣花谷,风和日丽,宁静祥和。


五月吧第20届群杀【浮槎仙客】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35帖,此为第50帖)

(作者:江;提交人:晶;提交时间:2015/5/24 19:17:05)

第一轮中区:无题(贴杀桑迦巴丹,不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5-23 21:27:55

无题



  又是一年梧桐叶落时,屋檐下,细雨敲青石,有人独自凉。

  罗霜华还记得年轻的时候第一次遇见傅鸿飞的情形,那已是很久的事情了。

  那时年少的她被一群地痞无赖调戏,绝望地跳入了悬崖。是傅鸿飞救了她,领他进入了万剑门。

  哗哗的水声是海浪在千年不变地拍打着岛屿,惊醒了船头俏立海风中的少女。

  罗霜华于浮槎上遥望岛上,但见惊涛怒云,乱石嶙峋,如冥冥夜色下的恶鬼,伫立海岸之上,仿若刺破苍穹般巍然凛凛。

  不知怎的,罗霜华心中微起了不好的感觉,似乎此处乃不祥之地,原不该来此的。

  只是想起师叔惊天的修为,心中遂又踏实起来。

  “浮槎即将靠岸,所有人小心些!聚窟洲地属上古蛮荒,其中凶险不可揣测,此行渺茫未知,我且去探路,余者随契阔缓缓前行,切莫大意。

  ”

  傅鸿飞的声音响在万剑宗一行弟子的耳边,亦响起在罗霜华的心湖,温和醇厚的声音,如古乐般具有安宁心神的作用。。

  叮嘱了一句,傅鸿飞轻迈步踏剑跃起空中,足下湛霄剑龙吟凤鸣,载着傅鸿飞如天外流星般划过,消失于视野尽头。

  将目光从那消失青衫背影处缓缓挪开,罗霜华握紧青丝红颜,与众人下浮槎,生平第一次踏足了聚窟洲。

  然而,她却全未料到后来的一切竟是全然超出预期,一路凶险诡谲处几令她彻底神经错乱。

  ……

  半月之后,罗霜华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无垠黄沙之中,衣衫破旧,蓬发垢面,显是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望着身前一对奇异的母女,罗霜华心中的绝望如灰色的潮水,慢慢爬升,让她自觉如狂潮努澜中之一叶扁舟,无依无靠。

  半月来,罗霜华一行人遭遇了这对母女的连番袭击。

  这对母女魔功盖世诡秘莫测,更精通万剑宗内功心法,十分熟悉他们的功法破绽,又有一套专门针对万剑宗的临敌术法,擅长阴柔难防的偷袭

  。

  结果,万剑宗虽人数占优亦一败涂地。

  其余人或伤亡或中途分散,不知所踪,不辨生死。罗霜华一路逃至此地,也终于被卡住。

  追踪者二人为母女,那年长的女子已有了春秋,仍自容颜媚世,身姿妖娆,一袭魅惑的紫色,时作烟视媚行之态,又是诡秘又是令人畏怖。

  “很惊讶吧?很震惊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追杀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知晓万剑宗的不传之秘?想知道答案,去问狗贼傅鸿飞吧!可惜啊,你

  再见不到他了!哎呀,就要杀了你这个小美人了,人家还真是害羞得舍不得呢!”紫衫女子笑吟吟地看着罗霜华,目光中的寒意却几可凝成冰

  ,“哼,想当初,我不过是偷了他的内功心法而已,他竟大声斥责我行为不端,断然离去。这样的羞辱怎不让我时刻记在心中!今日我便将他

  身边人一个个杀死,然后必要生擒傅鸿飞,折辱后再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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