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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1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24:19)

==== 一区一轮精华 ====

(本轮参评时段提交过的有效参评帖数为 14 帖,精华比例为 3 分之一 ,本轮精华 4 帖)
== 以下精华按照参评序号排列 ==

第1号参评帖: 《白楼梦》(作者:明慧大师)
第5号参评帖: 《晋骨风流》(作者:陈德祥)
第9号参评帖: 《途》(作者:苏德海)
第11号参评帖: 《唐·吉可德》(作者:曾茂俭)







====二区一轮精华 ====

(本轮参评时段提交过的有效参评帖数为 6 帖,精华比例为 3 分之一 ,本轮精华 2 帖)
== 以下精华按照参评序号排列 ==

第4号参评帖: 《浮生一瞬》(作者:苏涵宇)
第6号参评帖: 《一匾难囚》(作者:汪在莹)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2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34:40)

第一轮东南区:无题(贴杀刘自力 ,不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5:16

话说在乾隆五十六年正是中国大兴之时,说是天下一片安宁,四方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山西自古是交通之地,商贾云集。家财实力可买下一方之国,门前车马如云,客人如流水,歌楼馆所数之不胜。

富家人有良田千亩,穷人家连个窝身之所都没有,富家人锦衣玉食,穷人有上顿无下顿,吃糠吔菜,衣不裹体。全国正处在一个风雨来临之时,表面上的兴旺,也藏不住一股腐臭的味道,财富不均,百姓苦不堪言。

正所谓

风起时候正危楼,从来楼里是风流,

莫道人间是非事,谁言往事到春秋。

山西有一大户姓王,做的是药材生意,山西境内无人不知,可谓第一人也,药庄,药号,开遍整个山西,分号全国也有百家。家奴不计数门店如星盘可谓是富可敌国。也副营些丝绸产业,可以说是家大业大。

、 老爷叫做王壁,少年时也是一个好事之人,打抱不平,也从过军,后来跟父从商,做得是风生水起,中年成山西商会首席之长,算是能人了,在商界也算的上一个人物。家有兄弟三人叫做王坎,王垢,王垢是小妾所生,王坎读书用功可是功名不计,回到乡间做一个私敦先生,也算是有些威望。小妹王珠嫁在汪家,汪家在山西也算得上大家豪门,丝绸生意也在山西各家中也是第一位的。

王壁有两子大的叫做王莫为,小的叫做王莫卿,老大生意精明,可是严肃得很家教

比较严。小儿子王莫卿幼时被庞所以生得也放荡,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总是生事生非,

搞的家里家外不得安静,总是被王壁罚,也是一个不晓事的主。这个小子还有一个爱好便是与人打赌,好赌只是赌运不错,手技也精,所以在山西赌场之内还是有点名气,小小年纪便有个外号小色仙的称号。

王莫卿为人还算义气,不是那种为富不仁之人、好交些三朋四友,江湖好汉总愿与他有些来交。王壁管他不过,便拜了山西第一镖师洪天雷为师也学了些个武功。大哥也教过他一些诗书文字,也算写得一手好字,可是就是不爱功名整天在街上闲荡。

那一日,王莫卿闲来无事,正准备到茶楼打发时间,后面跟个小斯王平,王平从小在王家长大,本是陪他读书学习的小童,也算得上一个贴身使唤下人。王莫卿本长得也是清秀斯文看上去就一个白面书生,身穿一身丝绸青色长袍,手中一只玉石大珠子,翠色透亮一看就是上品,值得许多银子。

王莫卿闲步走到一品茶楼门口,门口迎客的小斯一看是老常客,马上笑脸迎上

哟,是王公子,楼上请,包间给准备好,今天来一角,唱曲确实不错。

王莫卿点了点头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王平也随后跟着上来跟小斯说了句

我家少爷要上座包间,准备干净。

那是自然,自不用多分咐小的早就准备好,您就请好吧。

王平点点头

少爷咱们就进去吧?

王莫卿看一眼王平,微笑道



大步向楼里走去,直上二楼 包间雅座。

说起这一品茶楼本是三教九流之所,一层是一些闲散客人听小曲,聊天喝茶,二楼有包间雅座,专门给一些有钱的主赌钱斗鸟,茶楼在此地也算得上是有些名气,所以一些公子哥儿们总喜欢在此斗留。

王莫卿盘坐在那太师椅上,一眼就能看清楼下的人头传动。只见小二,茶壶们忙上忙下,好不热闹,有卖瓜子的,送手巾的聊天的,一般生意闲聊本也在一处,这时进门口处坐一老道,独自一人嗑着瓜子,面前放一杯大碗茶水,这是楼里最低等的茶叶沫子煮制的,专门给那些普通客人用的茶水,老道身后放一只大番上写半仙二字,也没有个姓名。

王莫卿指了指,对王平说道:你看这人可是有些怪,

王平笑着答道,真是有点怪

这时小二,便上了楼来,揣上干果,精细点心,笑着对两人点头

说句公子用茶,

王平打发了小二几个钱子,要他下去,

楼下大厅里一说书人,正说得口水乱飞,沫子如花,一群人听得是不时喝彩。王莫卿正听得性起,不时也跟着大声喝彩。这时只听得隔间有人大声叫吼道:老子今天不做个豹子通杀你们一把.

王莫卿认得此人,此人叫做陈九是陈家的小儿子,长得胖头大耳,一双虎目,平时也跟王莫卿赌过几次,算是认得几面交情.

王莫卿问王平,他们在做什么??王平摸了摸头道:玩色子吧?

王莫卿抬腿便走了进来,

只见几人围坐,眼里只看着转溜溜的色子,没有人注意这主仆二人,王莫卿看着这些人.桌上堆着几堆银子.个个是眼红咬牙,恨不得全桌银子都归了他.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35:51)

第一轮西北区:白楼梦(贴杀[月]刘自力,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7:08

  白楼梦 一、    这一年山西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绵绵雨丝中夹杂着细密的雪粒,刷在人脸上疼得凛冽。百年老巷的青石路面终日一片湿滑,不肯干爽起来,就如同王姝的心情。    这场风寒拖拖拉拉了二十多天,人虽闷在闺房里,却也恍惚听见外面每日里人来马去,十分繁乱。哥哥生意做得大,应酬多,这本是常有的事,可是一直到了旧历年下,还是这般嘈杂,却有些异常。自打王姝病倒,嫂嫂就对她出奇地关切,一手操持着每天的茶饭汤水,王姝受宠若惊,也曾委婉地问过嫂嫂家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嫂嫂却笑着说没有,只让她安心养病。    “姝”这名字是她出生时父亲取的,而今的王姝,真如这名字一般,温婉秀丽。    嫡母和几位姨娘之前所生的都是儿子,轮到王姝时,父亲年已四十,而母亲刚刚进门一年,正是青春娇艳,又生下这雪团似的千金,整个王家喜气洋洋。父亲抱着她不肯撒手,笑得嘴都歪了。在她十三岁之前,宛然便是这个家里的公主,受了委屈时,只消扁了小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看父亲,几位哥哥的屁股上便要挨家法。    十三岁那年夏天,父亲生意上吃了亏,一时急火攻心,竟没再好起来,入秋时去世了。家业自然由嫡母所生的大哥接管,对待王姝母女虽是客客气气,却也只是客气而已。母亲娘家无依无靠,是最单纯最脆弱的女子。其实,在王家大宅里她惟一的依靠也仅仅是夫君的宠爱,当这宠爱失去后,她的生命和活力也迅速地流失,很快撒手人寰。    渐渐地,骄纵的大小姐养成了深闺内院中最沉默的一株花。偌大的宅第,喧嚣沸腾,逢迎奉承,都与王姝无关。谁也无睱来关注她一眼,她也不再去关注别人。所以,这次生病后,嫂嫂的殷勤令她有些捉摸不透。    “小姐!小姐!小姐!”     王姝午睡初起,头昏昏沉沉的,挣扎着起床,想自己去案边倒碗茶喝,鞋子还没穿上脚就听见丫鬟秋秋尖着嗓子的叫声。秋秋自小乖巧又伶俐,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想必是着了慌。王姝一怔,也不再穿鞋,就坐在床沿上等她进来说话。    吱呀一声,门开了又阖,秋秋几步跑到屋里,苹果似的脸蛋微微泛红,挂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急又非急。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跑得都喘了。”王姝问。    “嗯……”秋秋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小姐身边,先是左顾右盼,吭吭哧哧好半天,最后才低声说:“小姐,我说了你可别骂我。”     王姝好笑:“好端端的我骂你作什么?好像我天天骂你似的,快说吧!”     “那个,那个……大少爷好像给你……给你订亲了……”一语未了,自个儿的脸先红了。    王姝心里突地一跳,略微定下神来,忽然想到嫂嫂满含深意的笑容,便已知道秋秋说的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来,理也理不清楚,忍不住咳了几声,吩咐秋秋:“倒碗茶来给我。”秋秋去了,边倒茶边说:“那姑爷现下就住在家里……”王姝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慌忙喝止:“什么姑爷?瞎说什么!”秋秋抿着嘴笑,把茶碗递了过来,不再多话。    这一夜,翻来覆去,何曾睡着。    虽然也知道这是每个女孩子要经过的关口,要走去的归宿,虽然这个家也并不是亲得不可割舍,但一想到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那心里的滋味就如同一口饮尽一大杯梅子酒,又酸又涩,又有些微醺。    中夜时分,只听见远远传来几声犬吠,王姝实在没有睡意,伸手将帐子掀开一条小缝,见那一窗月光把纱帘映出很淡的黄色,微微有些暖的意思,胡思乱想到:“不知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随即一阵烦乱,垂下手去,锦帐重又掩上。    二、    次日清晨,嫂嫂来得比往常都早,穿着一身玫红色绣花袄裙,显得十分喜气的样子,手上亲自端着一盅红枣乌鸡汤,亲眼看着丫鬟服侍王姝喝了之后,又要帮她梳头。王姝推辞不过,只好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布。    嫂嫂也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江南大户出身,虽然不识字,气质却十分好,现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更显得婉约妩媚。王姝默默地看着她低垂着的脸在水银镜子里晃动,忽然脱口说:“大嫂可真漂亮。”嫂嫂一愣,抬起头来,与王姝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半晌笑了:“姑娘才漂亮呢!姑娘这是病得没了精神,再过些日子,大嫂准保把你养得水水灵灵的。这满城里,谁不知道我家姑娘比天仙还好看!”说着摸了摸王姝的发鬓,踟躇一下,又说,“今天天儿特别好,不如,我陪着姑娘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你要是累了咱们就回。”     秋秋也赶忙从旁边跑过来撺掇。    王姝对着镜子只是微笑,心里明白她们的意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其实,她也特别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家开着山西最大的丝绸庄,佣工就有数百人。这一天的天气果然难得,久违了的太阳又赏了脸儿,晒得人暖洋洋的。阔朗的园子里扯开长杆长绳,一幅幅洗染出的丝绸晾在上面,随着微风来回鼓荡飘动,五颜六色,煞是艳丽。深冬里,荒凉颓败的园子竟像是沾染了春天的气息。    嫂嫂和秋秋一左一右扶着王姝,慢悠悠逛到园子里来,劳作着的工人们看见她们纷纷问好。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见到王姝尤其亲热,因为王姝的母亲当初便是一个机户家的女孩,由于实在美丽灵巧,被东家收了房,做了姨太太。虽然红颜薄命,但在这些一辈子织绸染绸的妇人眼里,已算是飞上了枝头。    大哥一行人的到来,结束了女人们的闲谈。隔着一幕丝绸帘子,只看见几双男人的鞋子悠闲地走过来,王姝感到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紧紧抓住帕子的手心沁出一层汗水。虽然没人跟她说过什么,但她已很清楚即将看到什么人,大嫂拍了拍她的手臂,送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帘子掀开,眼前顿时宛如这一天和煦的阳光,温暖而令人沉醉。大哥身边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子,修长清雅,温润如玉。王姝堪堪扫了一眼便微微转过头去,久病苍白的脸颊淡淡浸上一层粉色。    “哦,你们也在这里啊。”大哥说得平淡,似乎这是再偶然不过的相遇。    原来这人姓汪,表字在莹,原是世交,巨富之家,亳州来此贩货。兄嫂细细引见着,那汪在莹只是拿眼看着王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得她手脚有些无处安放。次后有人来回话,午宴已在前厅放妥,请众人移过。王姝却一定推说疲乏,决不肯去,便带着人回房。这一次会面,显然最满意的人是秋秋,于回房的一路上雀跃不止,大眼小眼瞟着王姝,笑嘻嘻地。    秋秋的好意王姝当然懂得,从古至今,女子的一生殊途同归,“三从四德”是任谁也跳不出的藩篱。若是嫁得汪在莹这样的人品家世,断然说不得是违心。却不知为何,王姝只觉得一颗心飘飘忽忽,沉不到底,落不得实。    掌灯时分有人送过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子进来,秋秋问是什么,回说是汪公子从京城带来的点心,特意让送给姑娘尝尝。秋秋就笑:“有送胭脂水粉的,有送衣料簪环的,再不然送个诗送个画儿,哪有人见面就送姑娘家点心的?我们姑娘看着很像吃货吗?”来的人于是也跟着赔笑,气得王姝拿巴掌狠狠拍这刁丫头两下。    那点心做得确实好,各色各样码在盒里,不像吃的,竟像是一件件玩物。尤其是一种叫做“豌豆黄”的,颜色澄黄剔透,制成小块,细巧得让人不忍心张嘴。秋秋再三诱哄下,王姝这才小小地抿了一口,那花香豆甜,竟像是一直沁到心里去。    自那以后,零碎小物件不断地送来,有时夹着一张小笺,或拽一句文,或是一句白话。最可恼的有一次送过一个街头匠人做的小面人儿,附着一张笺,风流潇洒的两笔行草:“像你。”     三、    天气渐渐转暖一些,王姝的身体也好了起来,这一日用过午饭要前往自家绣庄,挑选年下新衣的绣样子。秋秋帮她略微施了些脂粉,又特意选了身杏黄色锦缎长袄,绣着满满的蝴蝶和花朵,既柔和又甜蜜,衬得脸色格外的好。    本是约好大嫂同去,哪知到了前厅等在那里的竟是汪在莹,见到王姝主仆两个进来便起身问好。王姝有些窘,还了礼便问大嫂怎么不在,屋里的丫头忙回些没要紧的杂事,说大少奶奶腾不得身,请汪公子送姑娘前去。    一条小街走到头便是绣庄,王姝向来不耐车马,又很怕与汪在莹并肩,这一路上便拖着秋秋在前面紧走,不时又在街边小摊驻足一下,等一等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的那一位。秋秋低声取笑:“不理人家,当心惹恼了人家。”偷眼看去却又不像。汪在莹一直老神在在地跟在后面,脸上挂着一丝淡笑,悠哉得很。    绣庄里的妇人们自来疼爱王姝,如今见到两人居然齐来都有些诧异,围上来一边拖着王姝的手絮絮叨叨,一边拿眼瞟旁边的汪在莹,絮叨到激动处竟掉下泪来,仿佛感叹王姝终于从某种苦难中熬出头来。    一张张绣样在小厅中摆开,足有三四十种之多,比往年更显得富贵华丽。王姝不大喜欢,便有些意兴懒懒的,坐在小圈椅上品茶。任由秋秋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中间穿梭来去,折腾得欢。最后从三四十件里又挑出十几件,摆到王姝跟前来,她捡着稍微素净的随手指了几件,就想起身,却听旁边的汪在莹说:“添上这件吧!”秋秋连忙附和,头点得就要掉下来一般。    王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是橘红色金银锦绣的一件,看上去十分扎眼,轻咳了一声说:“太艳了些。”     汪在莹一笑,眼珠不错地看着王姝的脸:“这样好的颜色,须得好衣裳才配。”虽是放低了声音,可小厅里就这么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丫头们都笑起来。原是轻佻的话,不知怎么,他一说竟像真真的,让人想做生气的样子也做不出来。    这一天折腾了大半天去,原是该早睡的,可王姝梳洗之后竟一点困意也没有,倚在枕头上闲翻几页《红楼梦》。正是贾母做寿凤姐撒泼一节,贾琏趁着家人都在祖母跟前,便在自己房中私会仆妇,被凤姐发现,大闹一场,竟至刀剑相向。王姝越看越不是味道,因想到,贾琏也算是潇洒人物,那凤姐更是一位妙人儿,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当初自也有一段卿卿我我的好时光,书中虽未明写却更令人神往,最后也不免落到这般田地。又想自己,此去亳州山高路远,庭院深深,未知年深日久之后又是哪番景象。    正黯然出神,忽听秋秋说:“他大约这几日是要回去的了。”王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出声。秋秋又说:“人家都送你小面人儿了,你不送人家点什么带着啊?”     王姝想到那小面人儿就忍不住笑:“我能送他什么!”     “嗯……”秋秋的眼珠满屋里乱转起来,忽然一拍手,“有了!做双鞋吧!我家姑娘这门手艺算是山西一绝,也只有当初老爷在世时享过这福分,连大少爷都没得的。做了一双送他,岂不最宝贵?”     “这活计累着呢,不做。”王姝说着把书本一放,翻身冲里睡下了。半晌,却又跟了一句:“再说,我怎知道他穿多大的鞋?”     秋秋听了嘿嘿一阵笑,一团风似地跑了出去。    四、    若说起王家众人打探消息的本事,秋秋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那日跑出门去不消片刻,又跑回来,鬼鬼祟祟地从手帕包里抽出一截红绳子,放在小姐的枕头边。王姝拿眼一瞥便知她刚才竟去量了汪在莹的鞋码子,不知是求了哪一位痴情小厮。    王姝仍在犹疑不决:“这……几日间也是做不完的。”秋秋那厢已开始翻箱倒笼地预备起制鞋材料,头也不回地说:“以后见面的时日可多了,又不急这几日,做起来再说。”     展眼进了腊月,汪在莹不能再耽搁,他父母早亡,家里事事等他拿主意,这日一早便要动身去太原,再折返亳州。遣家人进来道别的时候,王姝尚未起身,一听这消息便怔在榻上,实不曾想他居然走得这般急。随口问了几句,那家人一一答了,又站了片刻,说:“汪少爷说在城外再等姑娘一会,问姑娘乐不乐意去送他。”     未等王姝说话,秋秋已不由分说地帮她穿戴起来。    旧历年下,天短得很,此时尚未大亮,凉浸浸地刺骨。王姝直到傻呆呆地站到汪在莹面前时,脑袋里还是昏眩的——怎么就这样大胆,五更清早跑到这荒郊野外?汪在莹解下黑呢大氅披在她身上,她用两手把衣襟拉住,身上顿时沉甸甸地暖了起来。那两只清瘦修长的手在黑色大氅地子上,白得如玉一般,尖尖的指尖似乎能一下刺进人的心里。    汪在莹心念一动,已不由自主地伸手把王姝的手拢住。王姝微微一挣,却没挣开。“何时回来?”她生性有些凉薄,心里颇不舍,面上却神色如旧。能问了这么一句,已算是十分热切。    “回?”汪在莹坏笑着玩味这个字,王姝也登时感到不妥,脸上发起热来,“四月吧。不过我可不是‘回来’,是你得跟我回去。”说着手上一用力,把那纤纤小人儿抱在怀里,低声说:“乖乖的,不许生病啊!下次来如果看你再生病,误了我的好事,瞧我收拾你。”     天色渐渐大亮,路上行人也密起来,自然有人认出大名鼎鼎的王小姐,少不了彼此间窃窃私语。王姝十分不好意思,便要回去。汪在莹又强拉着她许久,低着头,把她的手指一个挨一个地扳过去,念了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王姝忽然发起怒来,不待他说完,使足力气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着他说:“两情若是久长,就该翻越千山万水,去牵她的手,决不是说些‘岂在朝朝暮暮’的……的屁话。我猜想,秦少游那个无赖对人家说了这些话之后,也是再也没见过那位姑娘的。”说完眼圈已有些泛红。    汪在莹苦笑:“我要说的就是:这简直是一句屁话。你倒是让我说完啊!不过我一定是比秦少游无赖得多的,你愿不愿意呢,也得跟我走,让你朝朝也见我,暮暮也见我,见到吐,见到再也不想见……”     直到再也耽搁不得,汪在莹才上车启程。王姝静静地站在古道旁,一直看着他的车马渐行渐远,远成一个小黑点,最后连黑点也不见了。细想起来实在有些荒诞,明明相识不过十几日,却为何刚刚分别,已经思念?秋秋把她身上披着的黑呢子大氅除下来,怕回家时被人看见笑话,另给她换过一件棉褛。不知为何,风吹过时,冷得那般厉害。    年味越来越足,别人都忙忙碌碌,终日闲不得一刻,王姝却百无聊赖。那双鞋刚做了一小半,因年里忌针,也不得不停下,愈加闲得发慌。    一日里嫂嫂来闲坐,那鞋就放在圆桌上的线箩里,藏不及,被嫂嫂看见了,托起来称赞个不停,末了还打趣:“唉,亳州来的就是这么有福气!来了一趟就把我家天仙似的姑娘诳了去,还给人鞋呀袜呀地做,哥哥嫂子白跟着跑断了腿,操碎了心,也没落着一针一线呢!”一屋子丫头也跟着没大没小的起哄。    或许是有了归宿的女子更贴心一些,王姝总觉得订了这门亲事之后跟嫂嫂亲了许多,想到日后要离开,总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五、    原是说四月里来的人,刚进二月就来了信,信上教大哥差人送王姝去北京,就在京城里成亲。大哥亲自对王姝说了。王姝听了便有些纳闷,一来这与汪在莹走时所说的不符,二来,这也不是山西嫁女的规矩,但因是大哥定下的事,自己又着实想早些见面,也就没有反对。    兄嫂一直把她送到太原,上了车,大嫂忽然就在车下哭了,泪水扑籁籁地往下掉,说不出话来。大哥一向稳重老练,从小就不与王姝兄妹几个嬉闹,此时也红了眼睛,大有悲伤之意,隔了车窗拉着王姝的手说:“妹妹,大哥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要恨大哥。”王姝摇了摇头:“大哥待我很好,以后我和在莹会常回来看你们,你们也要保重。”     马车缓缓启动,兄嫂的影子越拉越远,王姝靠着车窗难过很久。倒是秋秋第一次进京,开心得不得了,一刻也闲不住。    这一路足足走了三天四夜,而秋秋对北京的热情只保持到第二天早晨,之后便蜷缩在自己的铺位上,蔫蔫地白着脸。王姝更是一刻也没睡着过,饭也吃不下,到了北京时整张脸都瘦了一圈。满以为汪在莹必定来接她,可一腔欢喜却扑了个空,驿站上只有汪家派来接站的家人。    一辆马车又跑很久,把她送进一座漂亮的两层小楼里,汪在莹却依然不在。    之后数日里,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几乎堆成了小山,整座楼里的下人也对王姝十分恭敬,言听计从。王姝屡次想问汪在莹的去处,又实在开不了口。秋秋自然耐不住,跑去问了人,也只说是少爷这几日极忙,等得了闲的时候自然忙不迭地跑来。于是就这样一日一日、一刻一刻地盼着,有时把那双鞋拿出来,做不得几针又实在不耐烦,扔到一边去。    王姝决没想到,最后盼来的不是汪在莹,却是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一早听见院子里响起马蹄声,穿着睡鞋便跑下楼去,就看见这女子俏生生地立在大厅里,家人笑着引见:“这是二姨奶奶,姑娘得叫声姐姐的。”     王姝有些犯愣,茫然问道:“什么二姨奶奶?”家人都笑了:“瞧姑娘晕的,自然是我们家少爷的二姨奶奶。”     “汪在莹?”     那美貌女子看着左右笑道:“买卖家的姑娘就是这样没规矩,你叫不叫我姐姐我却不在意,不过不该这样直叫我们爷的名字。”     一个真相在王姝心里愈来愈清晰起来,可她拼命地去想,也只是一小块、一小块,无论如何拼不到一起去。似乎有块千斤重的石头闷闷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站立不住,双膝软得就要跪倒。面前的一排人就像一只只怪物,扭曲着笑脸,随时将化作一张张血盆大口,将自己吞没。    王姝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出走,惟一的念头是逃离这里,一众妇人慌忙上来拦她,耳边只听到秋秋跟她们的撕打和尖叫声。那位二姨奶奶拢了拢衣裙,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实话对你说了,你哥哥生意上欠了我们家两万两白银,没的还,你就是这么来的。你如果看得开,以后跟我一样;你如果看不开,以后这一辈子都得过着跟今天一样的日子。难受吧?所以我劝你还是看开点好。”     周遭何时静下来的,王姝不知道,大门落了锁,终日闹腾腾的小楼仿佛一下子走空了,自己的头靠在秋秋怀里,眼睛哭得看不清秋秋的脸。    “秋秋,我大概……”王姝哑着嗓子低喃,秋秋听不清,哭着问她要什么。她说:“我大概,一辈子都要过今天的日子了……”     六、    亳州汪家世代簪缨,嘉庆朝之后无人再做官,倒是出了一个不孝子,号称三流商人、二流词人、一流票友,诨号“三公子”,一向替他哥哥管着汪家在京城的生意。北京城乃六朝古都,自来天下温柔半归京城,而京城温柔,则半归三公子。此人最大的爱好,便是每隔一年半载就要迎娶一位美娇娘。如今要娶的这一位出身山西王家,进京以来便住在京西小白楼,那是三公子汪在莹的母亲晚年静养的所在,见者无不称之绝色佳人。    成亲这一日的排场,足令万人空巷。人人都取笑:“娶个妾要这么大手笔,可见败家子就是败家子。”     红盖头下的王姝,被人搀扶着出了院子,往喜轿走去,将这一声声、一句句听在耳里,刻在心里。盖头是大红的,身上却是一件橘红色金银锦绣宽身旗袍,这是汪在莹在王家绣庄里为她指的,她今天执意要穿这一件,管事的妇人怕节外生枝,不敢违拗。    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楚得就像从来都没过去一样。只可笑王家绣庄里那些最疼爱王姝的绣娘们,她们欣慰的笑容、激动的泪水,终于都变成最滑稽的讽刺。王姝的命里只有八两,就算遇到神仙也求不得一斤,就算从山西跑到北京来,也逃不掉母亲一样的宿命。    这忙乱乱的一天,足以将婚礼上一个最末流的角色也折腾得人仰马翻,独是王姝十分淡定,在喜娘们的引导下,驯顺地走着一个个过场。就像是一个最不相干的人,站在远远的地方,不悲不喜地观赏着陌生人的婚礼。    汪在莹进洞房的时候早过了子夜,千杯不醉的三公子脚步已有些散乱,王姝从盖头下看着他的鞋子向自己移动过来,忽然就想到初次相见的那个中午。那一天,荒败的园子里扯满各色丝绸,花红柳绿,那样虚假,最可笑的还是在那虚假中自欺欺人的人们。    他没去掀她的盖头,也许是拿不准盖头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于是就那样呆呆在站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后,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屈身坐在床前的踏脚上,额头抵住她的膝盖,低声说:“令兄与我有约在先,你见了我,若愿意,我便带你走,他便与我人财两讫。若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你……”     “这又是什么道理?”王姝淡淡地问。    “嗯……或许这样,他会觉得少欠你一些。”汪在莹的额头在王姝膝盖上蹭了蹭,又伸手把她的手握住,轻轻摩挲,“我也欠你的。我在你家园子里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带走,哪怕你不愿意,哪怕令兄与我素无瓜葛,我也会把你弄到手。不过我会对你好,我欠你的,日后要一点点还给你……”     “你不欠我,”王姝冷笑着打断他的梦话,“答应我的你都做到了。做不到的,你一件也没答应过。你做得很好,汪在莹,自今之后,我朝朝也要见你,暮暮也要见你,见到吐,见到再也不想见……”     话未说完,人已被扑倒在床上,汪在莹的唇有些慌乱地压下来,截住她后面的话。因为在分别的那个清晨,其实他也会冷,听到她说这样刻薄的话,他也会疼。    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在计算汪家新夫人得宠的期限,不过这期限似乎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估,也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有人在茶楼见过他们夫妇,据说三公子鞍前马后地服侍着夫人,大不成体统。    又一日酒宴上,有一位当红小花旦唱得十分出彩,三公子喜欢得不得了。因席上有一个朋友欠了三公子极大的人情,当场便要买了这花旦送给他。哪知现银子都点了出来,向来肆无忌惮的三公子却忌惮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笑纳。那朋友取笑道:“这山西来的人儿啊,心眼小,受不得委屈。人家要受了委屈呢,就要给三公子委屈受,三公子自然也是受不得委屈的,所以这娇滴滴的小花旦却是不敢收地!”同席一哄叫起来,三公子一脸无奈地摇头笑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传为笑柄。    七、    当日夜读《红楼梦》时,担忧的只是这漫长岁月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如今想来实在可笑。阖上书本,日子其实过得飞快。    汪在莹在家的时候少,一家子女人闲极了就在花园里摆堂会,一连唱个三四天,最爱点些半荤不素的戏码。听了几十次、上百次的戏文,每一句都烂熟于心,却还是哈哈笑着,王姝也坐在自己席上跟着笑,笑得夸张。虽然汪在莹对她极为娇纵,但也没惹什么嫉恨,大家待她都还不错。因为这一家子都是比王熙凤还妙的人,心里各自清楚,苛待别人也救不活自己的爱情,大家就这样伴儿着,日子过得还容易些。    第二年盛夏,传出王姝有喜的信儿,汪在莹乐得疯了,成日大摆筵席,见人就赏。正是北京城一年中最难过的时候,干干的热,没一丝水汽,家里又时常吵嚷,王姝于是又迁回小白楼里居住。小白楼二楼主卧室的橱柜里,有一个红漆描金盒子,是当日王姝从太原带来,成亲时留在这里的。    秋秋洒扫房间的时候又将它翻出来,出神地看了好一阵,大有些伤感的意思,问王姝:“打开看看吗?”王姝闭着眼睛摇头,于是又收了进去。    这日晚饭是秋秋亲手做的家乡菜,这里又清静又宽敞,菜又可口,王姝吃得很舒心。吃着吃着,忽然问秋秋:“你想山西老家吗?”秋秋头也不抬地摇头:“不想,老家也一样,这里也一样。”     王姝心里一紧,怔怔地看着她的脸,问:“你还是我的秋秋吗?”     “秋秋不是了,因为姑娘也不是以前的姑娘了。”秋秋平静地回答,“那个大院子,我们都要过一辈子的,心里想得少一点,日子过得才不难。你不能总这样对他。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在这样的门户里,父亲的态度有多重要,姑娘你不清楚吗?”     王姝当然是清楚的,若是自己父亲还在,又怎会是今天这般情景?这天夜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难以入眠,于是摸着黑来到橱柜前,一下摸到那个漆盒子。往出捧的时候手一滑,盒子落了地。秋秋在隔壁听到一声响,惊了一跳,立刻跑了过来,就看见水银般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王姝坐在一地杂物中间孩子似地哭,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面人儿。    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其实汪在莹这阵子是天天在的,只是这一日要紧的朋友摆了席,五六趟过来催,他实在推不得,又问了王姝不像是有异的样子,于是便去了,一夜未归。下楼时王姝还在二楼的扶栏边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他心里就像有朵花在绽放。    未曾想,这一眼之后就是生死殊途。    一过午夜王姝的肚子便痛起来,原以为耐得到早晨,谁知竟一阵紧似一阵。马车被汪在莹用走了,秋秋慌着派人,回老宅叫车,接产婆,请洋大夫……这一夜就像是放了快进的默片,忙活接生的一干老练妇人铁青着脸在秋秋眼前穿梭来去。    汪在莹赶来时天光大亮,他顶着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沿着楼梯往上跑,只看见秋秋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白得纸人一般,登时就愣住了。一个洋大夫走到汪在莹面前说了句什么,他还想往上走,却一个趔趄跪在楼梯上,许久站不起身。    王姝生了个儿子,很是俊俏,能吃能喝,全无失去母亲的悲戚之态。抱回汪家后,汪在莹每日的功课便是躺在儿子小床对面的躺椅上,一言不发。    秋秋回山西前来看过这对父子,还带了一个红漆描金盒子,哗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杂七杂八一堆物件,汪在莹早已忘了它们的来历。其中有一双做了一半藏蓝色男鞋,秋秋单把它捡起来,拂了拂灰,平静地对汪在莹说:“这双鞋,姑娘一辈子做了三次,最终也没有做完。”     汪在莹睁开干涩的双眼看着她。    “第一次是你刚离开王家,年里忌针,便放下了。第二次是姑娘刚刚住进小白楼,等你不来,便做鞋解闷,后来的事情你清楚。第三次是知道有了小少爷,我劝姑娘要待你好,她又把它捡起来。我猜着,最后一次她一定是想做完的。可能这是你们的命,谁也不比谁更幸运,有得到的,也有得不到的。”     光亮的藏蓝色鞋面上,挑绣着卷云式样的本色暗纹,一针针,针脚绵密细致,仿佛从这针线里看得到制鞋人的心思。汪在莹把鞋子捧在手里,怔怔地看了半晌,突然一滴眼泪砸进绣纹里,倏忽间氤氲开来,不见了。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4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36:48)

第一轮中区:太太和我(贴杀熊默儿,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07


太太和我





太太说,去吧。



她用力一推,我便站在了门里,身后的门锁上了。



床上那人似睡非睡,半醉半醒,嘴里嘟哝着:水,水,我要喝水。我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他一饮而尽。茶杯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滚着,我被他顺势拉到了床上。



第二天,我成了他的妾,太太的儿子晋商汪润之的妾。在汪府里,我终于有了一个名分。



太太说:这是为你好。即便是做丫鬟,岁数大了也要配人的。傻丫头,我是拿你当亲闺女待。跟了润之吧,跟了他,你也好名正言顺地跟着我。



太太握住我的手,温暖柔软的手心在向我诉求。



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呢,太太。不会的,永远也不会。



是的,太太。我轻声应道。





我原是清风楼的艺妓,艺名素纤纤。也许是有几分姿色吧,虽不是顶尖头牌,门前车马也算络绎不绝。我的客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坐着聊几句天,听我抚几下琴,几天下来就慢慢淡了,换了其他姐妹的牌子。



姐妹们说我太冷,冷得又太实,不懂欲擒故纵。我有些不明白,也懒得弄明白,走了这一批,自然会有下一批,清风楼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姐妹们又说,你总得挑一个可心的男人做依靠呀。



这是什么道理?我自小被卖到这清风楼,看惯了风流云尽,男人几时可靠过?又为什么要靠男人?



姐妹们摇摇头,不再劝了。



那日,来了个商人,举止倒也不俗,几日过后,他竟然提出要替我赎身。真是笑话,我素纤纤虽流落风尘,却也不指望别人替我赎身。这些年,我也攒了些私房钱,只盼着再过几年,自己赎了身,隐居在那青山绿水之处,了此一生。



他说:姑娘莫怪,只因家母年岁大了,少个可心的服侍的人,想姑娘斯文伶俐,家母必定喜欢。



原来是去服侍他家老太太。



记忆中曾有一双温暖的手抚过我的额头。是老祖母。老祖母的眼睛紧闭着,我用手支开老祖母的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里的光散开了,老祖母看不到我了。我被人拉开,一块白布蒙上了老祖母。我看不到老祖母了。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泪水滑过脸庞,我飞快地抹干。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点点头。





太太好。我行了礼。



太太拉我坐到她身旁,她身上热烘烘的气息好像我的老祖母。太太琥珀色的瞳仁里照见我尖尖的脸。太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像老祖母的手。



太太。



那一刻起,我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的脸上也常带笑容。朝朝暮暮,我愿常伴太太身边。



我对太太说我叫林菀,像树一样高的草。太太说,像你,纤纤弱弱的。太太抚摸着我的肩头说:太瘦了,这以后可要吃胖些。太太笑了,眼睛弯弯的,眼角的皱纹好像鱼在游。



太太。



二十二岁,我有了家,太太的家。





早上,我给太太梳头。太太的头顶已经生出白发,星星点点,夹杂在黑发中格外显眼。我注意到有一根头发,发根是白的,发梢还是黑的。明天,这白会延长一些吧。我想要它变得慢一些,慢一些。太太说她年轻时操心太过,到了享清福的年岁,身子时不时就捣点儿乱,头疼脑热是家常事。太太要我趁年轻好好保养。我问如何保养。太太对着镜子里的我抿嘴笑了,说:少操心,多和我说话。镜子里,太太琥珀似的瞳仁闪着调皮的光。



调皮的太太竟然要替我画眉。我不依,她偏要画。自从跟了太太,平日里我都是淡扫娥眉,不事修饰。太太说,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太素净了不好。她把按在圆凳上,从妆台上挑了一块眉石,依着我的眉形,细细描摹。我低垂着眼皮,看见太太的裙摆微微颤动,裙底露出的绣花鞋面是我的手艺。太太身上暖烘烘的脂粉甜味包裹住我。太阳已经升到廊檐,墙根下的日影偷偷挪动。



太太像个小孩子,爱吃零嘴,又吃不多,只是馋了就吃粒话梅或者剥棵栗子。太太嘎吱嘎吱地嚼着琥珀核桃仁,一边抱怨左边的牙开始松动了。太太的床头柜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一个小抽屉里是一样零食。太太还没想好要吃哪样,我已经取了出来。太太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说:正想这个吃。



太太说女人总要找个依靠,男人就是女人的依靠。太太转过身,看着我说:没有依靠,有个名分也是好的。女人命苦,没个名分,死了难道还要做孤魂野鬼吗?我啊,守着名分过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衣食不愁,还能和你说说心里话,我知足。太太出神地看着我,向我笑笑,琥珀色的瞳仁雾蒙蒙的。太太,你在看年轻时的自己吗?





这几日,汪府上下喜气洋洋,汪润之要娶亲了。新媳妇是徽州都统之女,自小习武,为人爽快。



太太说:别怕,没人敢欺负你,你就在我屋里服侍我。太太握住我的手。



太太。



新妇拜见太太,她毕恭毕敬送过来一盏茶,柔柔地唤一声:娘。太太稳稳一声“嗳”。答应得我心头一颤。我只喊太太,全家上下都喊太太,为什么她要喊娘?我揪紧衣带,仿佛揪紧我的心,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疼和嫉妒。太太是我的,是我的!



面上我并没露出什么,也上前拜见了新奶奶。她扶起我,好一个俏丽女子,双眸明亮而坦诚。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声娘,或许我会喜欢她。



新妇在太太这里吃饭。她要给太太盛汤,被我抢先一步,她讪讪地把那碗汤放在汪润之面前。其实她很从容,并无异样,只是我这样感觉会令自己好受一些吧。我给她盛了一碗汤,颤悠悠地端过去,不巧手一滑,连汤带碗扣在她的红裙上。汪润之先跳起来,抢过我的手帕替她擦拭,一迭声的没事吧!没烫着吧!来人,快给奶奶换衣!丫鬟媳妇一个个手忙脚乱,有帮着擦拭的,有忙着捡拾碗筷擦地板的,有跑去新奶奶屋里拿衣服的。新奶奶被人团团围在中间。新奶奶倒是沉着,拉住汪润之,散开众人,向太太行个礼,回说要去偏房换衣。



太太说:去吧,饭菜一会儿热新的来。而我,只是默默地垂着手立在一旁,没有人指责我,也没有人在意我。太太回身看我一眼,轻叹一声,很轻,只有我能听到。



晚间,我服侍太太就寝。太太让我做到身旁,拉着我的手说:傻孩子,她只是过门改个口,以后还是喊我太太。她是媳妇,你是闺女。



泪水涌上双眼,我的眼前模糊了,我望着模糊中太太的手,已经生出老人斑的手。只有太太懂我,太太从来都能看透我。我喃喃道,太太,你不怪我吗?



太太笑了,她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肩头,说:不怪,我把你当亲闺女,哪有娘怪闺女的。



太太。



眼眶里的泪珠滴落。老祖母去世后,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落泪。



那晚,我和太太聊了很久。我跟太太说我的童年,我的老祖母。我自幼父母双亡,是老祖母靠着族里人的接济拉扯着我。有一年冬天,我一直盯着邻居家孩子手里的糖葫芦,看着他一个一个地吃完。第二天,老祖母领着我去集市上买糖葫芦,雪天路滑,老祖母重重摔了一跤,再也没有起来。族里人都说我不祥,没人肯收留我,后来一个外乡的远亲说要收留我,却将我卖进了清风楼。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我在赎罪。看到太太的第一眼,我觉得老祖母已经原谅我了。太太,你和我的老祖母一样亲,和我没见过面的娘一样亲。新奶奶喊你娘的时候,我快嫉妒疯了。太太你懂吗?太太,你骂我吧!



我趴在太太膝上痛哭。



太太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懂,我都懂……十六岁那年我嫁进汪家,那时汪家还没有发达,老爷在外做生意,三、四年才回家一趟。我在家侍候公婆,等公婆相继过世,汪家也有了一些家底,我以为日子终于熬出了头。老爷却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我当然不服,处处刁难她。她倒是好脾气,自己忍了,也不去向老爷告状。后来她有了身孕,我没有生育过,这是汪家的第一个孩子。我慌了,我怕她生下孩子,会抢了我的地位。我想害死她,我精心熬了一碗粥端给她喝,她很感动,拉着我的手让我摸她的肚子,有什么在动。我突然心软了,故意打翻了那碗粥,再也没去找她。后来她死于难产,临死前她把孩子托付给我。我做了孽,她却送了一个儿子给我。我对不起她啊……你长得怪像她的。



我抬起头看着太太。太太摸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嘴。琥珀色的瞳仁黯淡了。泪水滴在我的手上。分不清是我的泪还是太太的泪。



太太。



太太睡着后。我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把它放在梳妆台的暗格里,再也没去动它。





太太说想学写字,老了老了,她不想做一辈子睁眼瞎。我拿来纸笔,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太太。太太像个孩子似的抓笔,郑重其事地写下学会的第一个字——林,第二个字——菀。太太的记性不好,前天学的字,今天就全都忘了。但她不灰心,重头再学。太太的字笔画稚拙,圆圆的,像蜷着胳膊腿儿的孩童。太太问活字怎么写,我教给她,她写了一页纸。第二日,仍是活字,又写了一页纸。



时光流水一般淌过,太太的白发多得数不清了,太太整夜整夜地咳嗽。太太挣扎着坐起来,她褪下左腕的玉镯,皮包骨头的手臂触目惊心。太太把玉镯套在我的手上,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我轻抚太太的后背,竟然感到硌手。



太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瘦?早上,你浮肿未消的脸还浮出红光,像个健康年轻的女子。晚上,你的脸一片死灰,手脚却胖了,脚肿得穿不下鞋。太太,我想替你承受病痛的折磨,我想与你分享自己的寿命和健康。太太,我只想你健康快乐地活着。太太,求你。



太太在睡梦中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她始终都在疼我,怕我看到她离世时痛苦的样子。前一刻她还说想吃几口软点心,等我拿来,她已经睡了,梦里深沉的叹息。我放心入睡,突然一个激灵,我醒过来,太太已经走了。刹那间,绝望降临了。



太太。





那几天,麻木的我送走了太太,我成了木头人,别人说磕头我便磕头,别人说吃饭我便吃饭。夜晚,狂风骤雨,我关紧门窗,打开梳妆台的暗格,拿出纸包,一层层打开,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白色的粉末,是太太的字——活,圆圆的,像不谙世事的孩童。



我扑在床上嚎啕大哭,雷声、风声、雨声遮盖了我的哭声。



第二天,一丝晨光抚过我的脸庞,像太太温暖柔软的手掌。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双眼肿得只能透过一丝缝隙才能看清东西。屋外有婴儿咯咯的笑声,是汪府的小少爷,他出生有四个月了吧。我推开房门,奶娘吓了一跳,转而担心地看着我,看着我浮肿的脸和眼皮。我望向她怀中的小婴儿,一个粉白的小生命。他笑了,他竟然对着我浮肿的脸笑了,一张滑稽的脸,是吧。咯咯几声后,他开始睁大眼睛打量我。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我尖尖的脸。



你看,在那琥珀色的瞳仁里仍然是我尖尖的脸,我的浮肿的脸。



太太。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5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37:20)

第一轮中区:七娘(贴杀刘自力,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14

七娘






蜗居是七娘的酒楼,七娘是蜗居的厨娘。



蜗居的菜好,这不出奇,出奇的是每一位食客都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这么说吧,你爱吃红烧肉,你爱吃偏甜口的。我也爱吃红烧肉,我爱吃偏咸口的。咱俩一起吃这个菜,总有一人吃着不爽吧?诶,奇就奇在这里,或是加一碟蘸料,或是送一杯汁水,七娘总有办法让你俩都吃出自己想要的那个味儿,并且你只要来一回,你的喜好,七娘准记心里,绝不出错。



天色尚未发白,狗蛋就起来打扫了。来到蜗居好多年了,狗蛋还常常觉得自己如在梦里。爹哩,娘哩,你们自打把俺生下来也没曾想俺会行这样的好运吧?不但吃得饱,还吃得好,不但穿得暖,还睡得暖,干活不累,还有人疼。狗蛋这么想着,自己就乐了,扫帚舞得虎虎生风。



娘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了。有时候狗蛋梦见娘,梦着梦着不知道怎么的娘的脸就跟七娘的脸合在了一起。那一场瘟疫,村里好多人都没活下来。爹死了,娘也死了。娘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用微弱的声音说:“走,狗蛋,走啊!走得远远的!找口吃的……”。



清扫完院子,狗蛋来到厨房。厨房是狗蛋最喜欢的地方,每一块抹布都被狗蛋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用来擦拭碗碟灶台、锅碗瓢盆,狗蛋觉得简直是一种享受。尽管这些打杂的活儿已经不是狗蛋分内的事情了,狗蛋还是喜欢每天清晨在整个酒楼苏醒之前把这些都做上一遍。



去年年底,七娘开始让狗蛋给她配菜。自上个月起,偶尔七娘忙不过来时会把一些小菜交给狗蛋掌勺,虽未明确说过,狗蛋大抵算是蜗居的二厨了。



狗蛋曾问过七娘,为何偏偏是自己。是啊,那么多人眼中炙手可热的位置,为何偏偏是自己?七娘笑笑,温和地道:“饿过之人,更懂得食物。”



净了手,狗蛋恭恭敬敬地朝东北角高处的一个黑木盒子拜了拜。狗蛋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每日里连七娘都对它焚香礼拜,狗蛋心里自然是对这个黑木盒子存了十二分的敬意。有时候他也偷偷地想,莫非盒子里装的是做菜的秘笈?七娘做的一手好菜就是从这学来的?想归想,狗蛋可是一丁点打开盒子的心思也不会有,要让他撬锁打开,比让他死了更难受,还不如让他重新回到原来那无边的饥饿中,生不如死。



灶台上装着各种调料的瓶瓶罐罐,狗蛋差不多都认识了。“这个,尝尝味道!”七娘常常随手拿起一瓶调料给他。酸甜苦辣咸麻涩,调制出千般滋味,尝过了,就记住了。有一些调料,七娘不让他尝,做菜时也甚少使用,狗蛋只是在来了极尊贵的客人时见七娘用过。









清晨的时光是跑得最快的。转瞬间,天亮了,日出了,喧闹了。知府衙门派人前来传话:申时六刻备饭,知府大人摆宴,不得有误。



瞪着衙门的人大摇大摆走出大门,狗蛋心里老大不愿意地咕哝了一句:白吃食!



七娘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嗔道:“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帮我一起准备!”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知府大人真是豪放啊!一众随从跟班都口齿不清了,知府大人秦之通仍然双目发光,声若洪钟。“陈老三!陈老三!”知府大人冲席上一人叫道:“快起来!走!”



陈老三是蜗居的三东家,刚才被知府大人灌了好几盅,此刻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狗蛋侍立一旁,想去扶他,可终究不敢,心里焦急万分。



知府大人睥睨着陈老三,哈哈大笑:“怂!陈老三你这么怂!”

率领着东倒西歪的随从,径自去了。



狗蛋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命人好生将三东家护送回府,这才安心与七娘盘点酒楼诸项事宜。不过一个时辰,大门被一阵骤雨般的重击砸得邦邦乱响,七娘惊得账本掉到了地上,骇然望着狗蛋:“出什么事了?”



知府大人殁了。



狗蛋目瞪口呆。一个时辰之前,知府大人不是还在这里好好的吗?好生生的一个人说殁就殁?



七娘和狗蛋被关进了大牢里。狗蛋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战:“七娘,不会有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们肯定是抓错了人。”说着,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七娘用衣袖拂去狗蛋的眼泪,叹了一口气,道:“狗蛋,你还是个孩子啊!真难为你了,还想着来安慰我。是的,七娘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二日,七娘和狗蛋果然无罪释放。整个亳州城都在疯传一件事情:知府大人酒后失德,入刘家庄强抢民女,死于马上风(1)。









麒麟山,位于亳州东北方向约一百五十里地,古木参天,藤葛纠结。这里的住户极少,几十里地方见一两户人家,或以打猎为业,或以采药为生。



落落爹便是个二十多年的老猎户,年轻时曾徒手打死过一头野猪,自己却也落下了伤。如今年纪也大些了,不时地打些野兔山鸡到山下集市去换些吃的用的。落落最喜欢跟爹去集市了,那些装着糖果的罐子,似乎永远也掏不空。酸酸甜甜的糖果,真好吃啊!还有那耍把戏的,朝空中一抓,手里便多出来一只小鸡崽,再一抓,抓出来一把小米,引得小鸡崽咯咯咯满地跑,落落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一日吃过早饭落落刚要出门玩耍,看见爹搬出箩筐,把野兔山鸡还有娘采的草药往里放。落落笑嘻嘻地望着爹,往门槛上一坐。

娘瞪她一眼,过来轰她:“猪崽子饿了,帮我拔把猪草去。”

落落摇头:“不去!”

娘想了想,放缓了声音,道:“落落去挖两个红薯来,娘给你放灶里头煨着。”

落落笑得前仰后合:“娘你又糊涂啦!我刚吃过早饭,我不饿。”

娘又要瞪眼睛,爹走过来抓住娘的手,说道:“你呀!你就让她去吧,哪一次你能拗过她了?”

“还不都是你惯的!”娘抱怨道:“给她买这买那的,都勾住她的魂了。”

落落跳起来抱住爹的脖子,跟爹说了句悄悄话,爷俩呵呵地笑。

“走喽,闺女!”落落爹挑起担子,落落欢叫着跑到了前面。

“落落!回家时别睡着了,你爹担着你累得慌!”落落娘不放心地追出去喊道。



卖了山货,瞧了热闹,买了东西,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落落摸摸鼓囊囊的衣兜,小脚步迈得飞快:“娘说我会睡着,我才不会呢!”

“肯定不会,我们落落有劲儿着呢!”

“爹,你说娘吃了不唠叨的糖,是不是真的就不唠叨了?”

“这可没准儿,说不定娘就变成跟爹一样了。”

“我不要两个爹,我要爹和不唠叨的娘。”

……



说着说着,落落就没声儿了,脚步也晃悠起来。

落落爹放下担子,正想把落落抱进箩筐里,突然听得前面马蹄声响,赶紧揽着落落躲到路旁,落落吓得一下子清醒了。



马蹄声卷着一阵尘土呼啸着过来,又远去了。落落刚才被爹捂住了嘴巴,只听得后面的人追着前面的人叫“秦县令”什么的。

落落问爹:“秦县令是什么 ?”

爹说:“县令啊,是好大好大的官呢!”

落落没再问官是什么。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家,快点把兜里的糖给娘吃。



终于到家啦!落落快步朝家跑去。

门开着呢,家里黑漆漆一片。娘怎么不掌灯呢?

“娘!我们回来啦!”

“娘!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落落爹扔掉箩筐,抢上前来,点燃了火折子。

娘!

你怎么躺在地上?

娘你的衣服怎么撕破了?

娘你的头上怎么出了好多好多的血?

娘你痛吗?

娘!

娘!



娘你快醒醒啊!好多的血,落落怕!

爹你去哪儿?爹!别走!

爹!



天亮了,又黑了。



来了好多的人,说了好多的话,他们把爹送回来了。

可是爹不说话了。他像娘一样,闭着眼睛,闭着嘴巴,流着血。



有人想把落落带走。

落落不走,谁拉她她就咬谁。

她要守着爹,守着娘。万一爹娘醒来找不着她了怎么办?



落落搂着爹娘睡着了。

落落梦见爹叫她:“落落!”

落落梦见娘叫她:“落落!”



落落知道爹娘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们只会在梦里跟她说话了,他们跟她说了好多好多。

落落,活下去。爹说。

落落,活下去。娘说。



落落流着泪点燃了火折子,把爹,把娘,把他们的家装进了一个黑木盒子里。



下山的路,落落还记得。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那喧闹的地方去,那里有好大好大的官。那里没有野果,没有庄稼。好饿。好饿。娘,做饭给我吃吧。我不想走了,就在这里吧,闭上眼睛就能吃到娘做到饭了。



好香啊!娘做的饭味道不太一样了呢,可还是好香。

这不是梦。

落落睁开眼睛,果真是有人在给她喂汤。

一个老爷,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太太,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从哪儿来?”

“你爹娘呢?”



落落不说话。他们,会不会也是好大好大的官?

“我就盼着人丁兴旺。”老爷看看夫人的肚子,又看看落落,说:“以后就叫你七娘吧!”









此番入狱,七娘惊吓不轻,歇息了一日仍精神不济,面有病容。她向东家告了假,略微收拾收拾,将酒楼诸事悉数交予狗蛋。出得门来见衙门张贴了告示:刘姓刁妇,搔首弄姿,蓄意谋害亳州知府秦之通大人,现已畏罪自杀。



看完告示,七娘的脸苍白得比那日被拘入狱还要吓人。



次日,她返回酒楼,将狗蛋叫来:狗蛋,我做几个素菜,你看着。



数年之后,亳州人氏只知蜗居乃亳州最负盛名之素菜馆,竟渐渐忘了那里也曾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





(完)







注1:马上风,乃男女性交之时,因行为太过激烈而导致男方发生昏厥,甚至突然死亡之状况。通常发生在长期服用壮阳药物之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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