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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1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42:08)

第一区西区:富贵怨(贴杀:熊默儿,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36

    
  一
  夜幕渐临,苏府大宅里的大红灯笼依次亮了起来。
  苏德海下了马,步履匆匆,把手中的缰绳扔给门房小厮,进了大门,绕过景壁,穿过正堂,走过青砖雕花大拱门,这才入了内院的园子。正屋里烛火通明,马无依正靠在紫檀宝椅上和儿子苏涵宇说话,苏涵宇嘴里填满了点心,点着头回应着母亲。
  马无依听到丫鬟们喊老爷回来了,笑着起身去迎接。
  看到苏德海进屋,替他解了黑丝描金大氅,回头吩咐丫鬟婆子们摆饭。
  苏家大富,吃食也是异常精美。苏夫人马无依少时家贫,与父母同在大户人家为仆,回民对饭食多有讲究,汉民的大伙房饭吃的他们苦不堪言,马无依年纪虽小但也一直遵从父母教诲,不能吃的绝对不多尝一口,一家三口常饥一顿饱一顿,父母离世后,她偷跑出来遇到苏德海,才得以自由。随着苏家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饭食也越来越奢华了。
  苏德海净手从里屋出来时,看到儿子正在饭桌前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着碗里的五香八珍面,左手还抓着一只兔腿,沉浸在口腹之欲中的苏涵宇无全没有注意到苏德海的脸色越来越黑。
  “没规矩,父母没到自己就先落坐!”苏德海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羹勺掉在了地板上,惊的苏涵宇一愣,慌忙把兔腿往桌下一扔,低下头不发声,用油腻腻的手撮弄着自己的衣角。
  苏夫人连忙笑着劝苏德海:“儿子等你想是饿狠了,着急了些,你忙了一天,也吃吧!你上次不是说夹庙街酒楼里羊头签味道鲜么,我把他家厨子请过来了,你尝尝。”言罢,示意丫头们为苏德海盛了一小碗奶白色的羊头签,又给儿子夹了筷烧鹅掌,拍拍他的手臂哄儿子吃。
  苏涵宇朝母亲嘿嘿笑了笑,埋头继续吃饭,苏德海见状低低的叹了声气,摇了摇头。
  两人成婚多年,膝下仅有一儿苏涵宇,无奈竟是个痴儿,眼见长到了二十,整日里只知吃闹玩耍,愁坏了夫妻二人,
  吃罢饭,马涵宇打着饱嗝要喊着困了睡觉,丫鬟双儿福了一礼,陪着少爷离开,两人走出房门不远,马涵宇又折返回来,对母亲说喜欢她屋里的掐丝珐琅瓶,想拿去玩几天。
  马无依瞪了双儿一眼,看着倚在自己身上纠缠不清的儿子,只好摆了摆手,待苏涵宇抱着瓶子乐呵呵离去后,马无依与丈夫抱怨起来:“又是双儿哄着他的,宇哥儿上个月从我里哄走的玛瑙镯子,没过几天我就看到戴在双儿手上,双儿也越来越过份了,唉!要不是看着她看照顾宇哥儿还算尽心,早想赶走她了,还是早些为宇哥儿娶个媳妇回来好。”
  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日子越来越富贵了,要是儿子早日成个亲,生个一男半女就安心了,可是儿子这样子,哪有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进苏家,况且自家是回民,与汉人不能通婚,可挑选的人家就更少了。
  提起儿子的亲事,苏德海也有些焦躁,拿着烟杆子,在屋里来回渡步。
  “你的堂侄女今年有十六了吧,还未说亲,不如我们去他家求亲!”马无依小声和丈夫商量。
  “不可,我们家宇哥儿可是个痴儿,他们家是清楚的,怎么会同意。”苏德海连连摇头,猛抽了一口烟,连连咳了起来。
  马无依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你心疼你家侄女,你堂兄离世后,他们家过的艰难,咱们多送些彩礼钱,你堂嫂未必会拒绝。”
  苏德海坐下不吭声,想了会儿最终同意了妻子的意见:“明个儿就让明五去平遥走一趟,多带些礼钱,去问问嫂子的意见,要是他们点头儿就再说,万不可逼迫他们。


  
  二
  次日,阖府做起了准备。按了时下礼节,提亲、说色俩目、插花,最后才是迎亲大礼。只两家,一个在平遥,一个在毫州,山高水远,苏府管家赵明五来回奔波忙碌着。
  十一月二十,平遥北城门外的庄子里,围观的民众们。
  “听说了没?苏家闺女要嫁了,嫁到了毫州城的的富户,当初可是送来了一百二十抬聘礼,那箱子都是紫檀所打造,昨天送来的催装礼就有百头羊,说来此设宴一百桌,还要广散喜钱,苏家从今也沾光了。”
  众人闻言,发出一阵啧啧声。
  “这光可不好沾,我有个侄儿在毫州跑生意,听说苏家那女婿是个痴儿……”
  众人正低声议论不停,远往吹吹打打,旌旗飘过,迎接的队伍已近。
  照了本地的习俗,院子里撒满了核桃,苏小梅的哥哥在外面招乎着亲友。
  苏小梅盘坐在垫子上,身侧矮几上放着水盆,洗了“离娘水”,就是绞脸,绞脸的妈妈是个儿女双全的妇人,坐南朝北,先向小梅脸上涂了粉,咬住细麻线,形成交叉的三角,一边飞快绞着汗毛,一边说着吉祥话:“第三贵目周,消灾添福寿;夫妻手牵手,君子是好逑……第五要贵鼻,夫妻吃百二;老人囝仔哦喽你,欢乐相爱到百年……赐你富贵万万年,吉时同夫结良缘……”
  绞的脸上细开脸的妈妈收了赏钱送走了,看着小姐妹们一副艳羡的模样,小梅却不大快活。她定定望着镜中的影子,绞齐了鬓角,绞的眉毛弯弯,上妆后的女子,多了几分婉约与成熟,又有一阵做梦般的晕眩之感,十里红妆,母亲的最近笑的多了,有了彩礼钱,年近三十的哥哥也可以娶亲了,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多了。可是,听说要嫁的那个表哥是个痴傻儿,哭过,闹过,又若何!耳边还似乎响着开脸妈妈的话,吉时同夫结良缘,会是良缘么?
  一路锣鼓吹吹打打,小梅坐喜轿里,象征多子多福的红饭真是难以下咽,四月天厚厚的红色棉袄穿在身热的汗流浃背,红绸子搭妇巾在头上缠的过紧,汗水沾着脂粉糊在脸上,她闷的喘不过气来。
  下了轿,上了船,又上轿,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急了,听到外面人声喧杂,新郎苏涵宇不情不愿的在管家和母亲的催哄下,去撞了一下轿,苏小梅才无力的拿着古兰经下轿。
  今日的苏家大院宾客盈门,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爆竹和烟花在庭院中爆裂开,闪亮的花雨照亮了半边天空,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似乎也更灼目了。
  苏德海自然也是兴奋的,二十多载四处忙碌,鬓角染霞,没有应心照顾儿子,儿子两岁多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才成了如果这幅痴傻模样,这个心志艰任的汉子,此时禁不住有有些伤感愧疚……
  最后,在一大堆的繁文缛节之后,终于进了洞房。
  阿訇要念“尼卡哈”,苏涵宇早就不耐烦了,不愿跪下,在双儿哄骗下勉强听完了。闹洞房的也散了,马无依舒了口气,终于御担了,给了双儿一个赞奖的眼神,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金缕桃花纹锦赏给双儿。
  双儿欢天喜地的去接赏,这边洞房里苏涵宇又开始哭闹,要双儿在身边。
  马无依抹着眼泪,耐心劝儿子:“小梅是新娘子,宇哥儿娶媳妇了,以后要同小梅在一起的,以后媳妇会天天陪你睡觉。”
  苏涵宇不听,抓起床上的核桃花生扔向小梅,要她离开房间,小梅无助地看向马无依,马无依朝她瞪眼推她上前去哄苏涵宇,小梅两相为难,在这样一犹豫间,苏涵宇看她不挪步,随手抓起案上的酒壶她头上砸去,小梅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捂住发红的额头退出了新房,马无依也领着丫鬟们离去,临走前嘱咐小梅等苏涵宇睡后再进房,新房里双儿在陪着苏涵宇。房里红烛高烧,新娘孤独地站在屋檐下,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抱住了双臂,大红棉袄湿冷湿冷地裹在身上。双儿讽刺的态度,丫鬟婆子们嘲笑的眼神,还有婆婆高傲的行,苏小梅感觉像做梦一样,她神思恍惚,充满了害怕和无助感,红灯笼晃的人眼花,泪迷离了她所有的视线。
  “少奶奶,外面天还凉,要不您先到耳房休息下。”管家赵明五看到的孤零零地新娘,唏嘘一声,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悲悯和怜惜,他到山西提亲时是见过苏小梅的,明媚单纯的少女,入了这大宅院,嫁了个痴傻丈夫,一辈子算是毁了。
  苏小梅如木偶般跟着赵明五进了耳房,赵明五喊人端来热水喊她梳洗,就这样呆呆的等待着,窗口冷风抚过,吹的耳房里的烛火微微闪烁,这才看见耳房内也燃着红烛,一滴滴如血般的烛泪更是刺目,她从来没像如今这般讨厌红色。






  三
  苏小梅在耳房内等待着,困乏交加下也不敢睡的太沉,天刚蒙蒙亮时听到外边吵闹声,打开房门,看到双儿在院内和婆子们争吵。
  那婆子正朝双儿吐口水,骂道:“呸,一个丫头,霸占了少爷的洞房,你以为爬上少爷的床你就成了下正室少奶奶了?胆子也太大了,早就知道你觊觎咱们院内的少奶奶位置,少奶奶进了门你就别做梦了!”
  双儿的脸有些发白,上前去和那婆子撕打起来。围在边上的众人,七手八脚的拉开他们,那婆子还在嚎骂,双儿这边嚎啕大哭起来。
  “吵什么?等下少爷和少夫人要敬茶呢,双儿,还不快把准备把少爷喊起来,冯婆子夫人办事你在这里闹什么?”大家看到位赵明五来了,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苏府的管家赵明五,不过才二十多岁,原是太原人,早年家人也曾经商,家族店铺经营不善被苏德海接买,苏德海见其勤谨,又踏实能干,写的算的无所不精,委他管理店铺,赵明五也是个忠心事主的,感念苏德海提携之情,做事更是兢兢业业,再后来苏府家大事务也多,苏德海就抬举他做了管家,院里一应里外家私,都归他管理。苏德海夫妇对赵明五信任,下人们见到赵明五也恭恭敬敬,赵明五也没有辜负苏德海夫妇的信任,将大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新婚第二天的大事就是拜见父母敬茶,苏涵宇被双儿从睡梦中喊醒,自是不情愿,直耽误到日上三竿马无依派人催了几次才磨蹭着出门。
  丫鬟们带着新婚的夫妻两人,进了正厅,抬头向上一看,正对面的坐着自己的公公婆婆,
  第一杯茶奉公公,苏德海五十上下,穿着传统的长袍,戴小帽,身材高大大魁伟,面容微黑,,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人认定,他就是这个家庭里的家长。苏德海冷着脸接了苏小梅的茶,对于这个媳妇,起初他还是很满意的,可见她呆滞的表情,瘦弱的身体,全无新嫁娘的喜庆模样,让她无比烦闷,好在苏小梅行礼举礼还算得体,微微点了点头接了茶。
  第二杯茶奉婆婆,右边一个艳光照人的妇人,她四十出头年龄,围着黑色镶金的头巾,脸容华贵,神态倨傲,面皮白皙,稍高的颧骨上有几颗雀斑,涂了些脂粉,却也遮盖不住。
  “念你是新妇,昨夜你不进新房的事我不希望再出现,多让着些涵宇,小梅你要和涵宇好好相外,早日为我苏家开枝散叶,进了苏家门,就是我苏家人,苏府大富,不是你们农家能比的,找些衣料多做几件衣服,等下让明五带你去库里选些手饰。”
  没想到第一天就受到婆婆的责怪,苏小梅有些忐忑,但也无奈何,她朝丈夫望着,苏涵宇依在马无依的身边,玩弄着马无依头巾上的缀饰,低声哼唧着什么。
  而双儿站在苏涵宇的身边,一双眼睛冒着炉火,对苏小梅充满了敌意。
  苏小梅想到了早晨那婆子的言语,再想想昨夜双儿带着胜利者嘲笑的态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从小到大的世界与环境是美好与单纯的,单纯的自由自在,这样的环境让她很不适应,眼泪忍不住也流了下来。
  香炉里的熏香味越来越浓,公婆和丈夫的表情模糊起来。
  马无依站起身,狠狠的说:“苏小梅,你懂不懂礼,敬完茶就哭,晦气!到底是穷家出身,没有家教,是我苏家刻薄你了么?罢了,罢了,你回去休息吧!”
  一路捂嘴压抑着委屈踉跄地往处跑,终于跑到了没人的地方,坐在一颗树下捂脸放声哭了起来。




  四
  春去冬来,苏小梅认命了,无法改变她嫁了一个痴傻丈夫的事实,她在这个家只好谦卑的活着,谦卑得不受人注意,但无法改变他人的态度。
  丈夫苏涵宇一直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不肯与她同坐一个桌子吃饭,不愿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更不愿与她同睡一张床。面对婆婆的逼迫,她只能在苏涵宇睡着后,默默的睡在丈夫床边的脚踏上。
  公婆对她迟迟不与丈夫同房而不喜,对她一直冷冷淡淡的。
  丫头婆子们对她并无恭敬,那些耻笑的、讽刺的、怜悯的的言语,她听到过许多,从开始愤怒到习惯。
  每天早晚要向婆婆问安,雕梁画栋的庭院总是阴沉沉的,马无依正在礼拜,呢喃的祈祷声古老而又清晰,一声接一声在耳边回响,以往在自己家乡苏小梅是很喜欢这样的声音,但是此刻,这声音给她无比困惑,真主真的能救赎她么?黑漆漆的内室里,古老的红木家私上闪烁着点点银光,泛出腐朽的死气,让人恶心的喘不过气来。
  马无依做完礼拜,倚在紫檀宝椅上,用凤仙花汁涂抹指甲,才喊苏小梅上前行礼。“听双儿说宇哥是夜晚蹬了被子才受了风寒,小梅,你身为妻子要多多体贴一下他,我们苏家娶你进门,不是白养你,等宇哥儿身体好了,你要和他尽快圆房,你毕竟是他的妻子。”
  “嗯,婆婆放心,我会的。”苏小梅顺丛的回应着。
  苏小梅从正屋出来,眼圈红红的,她不敢把委屈带到婆婆面前,她不敢把埋怨说出来,因为流泪被罚跪一天一夜,因为表现对丈夫的不满而被罚挨饿,如是糟遇数不胜数,久而久之她学会了容忍,容忍这里的一切一切,而对这个家她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厌恶,厌恶丈夫,厌恶公婆,厌恶大院里的一砖一瓦。
  “少奶奶,你又受委屈了?”苏小梅只顾低头走路,迎面差点撞上赵明五。
  苏小梅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是赵明五,大院里的唯一一束阳光,在她心灰意冷时劝慰她,在她受罚时照顾她,有时也会为她说几句公道话,时间久了,心中竟生出丝丝异样,但她将这异样的感情深深藏在心底,他有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她模糊地想着,不知怎的,竟不敢和他的眼光相遇,她很快地对他扫过一眼,看到他唇边掠过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一对清灵如水的眸子,温温柔柔,嫁到苏家来,尝尽了苦水,高墙深院,荣华富贵,在别人眼中只以为大院里的少奶奶都过着锦衣玉食,无忧的生活,实则被高墙深阻外人怎能看的明白。
  赵明五同情这个女子,她面目姣好,眉目如画,纯洁雅致,如果嫁个好人家,应该也是被丈夫疼爱的,可惜她嫁了傻子,富贵也不一定是良缘,多少次看到她受到委屈时躲在一边偷偷哭泣,在外人面前不敢露出半点怨怼之色,她让人心疼。
  “少奶奶,你有没有想到过离开这个家?那我带你走吧!”终于忍不住了,又一次撞见她流泪,赵明五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抬手为她擦拭。
  “离开这里……可这是我的命,我便认命了吧!”苏小梅犹豫着,是呐,她是女人,她渴望着阳光,渴望着爱,和赵明五一起私奔么?可是她是有夫只妇,对伴侣要忠诚坚贞,于是将紧紧包在头上的面巾扯了下,原本面巾就遮的严,现只露了双眼在外面。
  “少奶奶,你舍不得这里的荣华么?你想想吧!”
  苏小梅重低下头,这家庭里的重重枷锁,她承受不了,想起以后的漫长岁月,一直要过这样的生活,她是真的不寒而栗了。
  几天后,再遇到赵明五时,苏小梅终于有了决定,离开这里。
  “小梅,准备好了,过两天主麻日,你趁着人多就走,我安排好了马车,我们离开毫州,回山西。”赵明五为这一天准备了好久了,他也厌倦了商道,为苏家奴仆多年,该还清了苏家的恩情了。
  “好,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停留,我们回山西种地,我讨厌高墙厚墙间的富贵花草,乡间的杨柳桑榆才最美。”终于要解脱了,苏小梅抱着赵明五开心的蹦跳。
  “苏小梅,双儿说的没错,你果然与赵明五暗通款曲,你背叛了真主,你罪孽深重……我必须以家规来惩罚你,把这两个无耻的人拉下去鞭打……”马无依匆忙带着一群人奔过来,雍容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之色。
  一鞭鞭打下,汗水与泪齐下,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苏小梅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意识,她快要死了……她也宁愿死去,也不想再活在这里。
  灯火大亮,苏永昌站在那里,冷冷的的望着赵明五,这大半年了,赵明五私自改帐,每月作坊和家里的支出三分之一进了赵明五的口袋,亏他对赵明五信任有嘉,可他却背信弃义。


  
  五
  望着湛蓝的天,苏小梅躺在牛车上,牛车走的很慢,她还是不敢相信她走出了苏家大院。
  “苏老爷怎么愿意放我们出府的?”
  “嘿,我给他讲经,斯业:不以富贵为贵,以和为贵,他就同意了呗!”
  “不信,不信才不信,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我为他打通了河南、山东、河北商业通道换来了我们的自由,可惜我花光了所有的钱,小梅,你愿意嫁一个穷光蛋么?”赵明五摇着手里的鞭子赶车,他饱经忧患,看过人世沧桑,所求不过随心自在。
  “小梅,回汉通婚也不是没有,我们去找阿訇,入了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2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47:29)

一轮中区:莫不如卿(贴杀王莫为,二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43

  生来各有命,相叹两不如。卿执手流年轻叹夏花时,我正策马扬鞭指点沙场。命运于你我,正如两本不同的教科书,你吟哦着春夏与秋冬的更替,而我却将这一世付与沧海与桑田的变幻。
  
  【一】
  
  萧璧如在梳妆台前坐了良久,端详着镜中那个昔日里横波流转,而今如一潭池水毫无波澜的眸子,脸色是白了些,忍不住用手帕去擦。
  
  “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今儿个咱们没有上脂粉啊!”丫鬟梦苏垂着眼睑细声轻叹。
  
  “哦,是了。”璧如放下手里的帕子,用手轻轻划过面颊。
  
  “不如给你抹一点腮红吧?”梦如试探着询问。
  
  “罢了,强装颜色给谁看?倒不如如此这般真实自在!即使施了腮红也终究抵不过那满园的姹紫嫣红来的养眼!”
  
  璧如缓步走向窗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窗子推了开,似是欲将这春天的气息透进来些许,虽然年年春景皆如是,不过是桃花红梨花白丁香紫…..
  
  远处隐隐约约随着春风飘进来几声若有若无的欢笑声,这边梦苏早已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眼睛望向窗外目所能及的地方,引得璧如不禁莞尔。这微微一笑被刚回过神来的梦苏尽收眼底,随即拿了披风,挽起璧如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我也陪您出去透透气?萧夫人”梦苏试探的说。
  
  “当真是陪我吗?不是你想去凑热闹?”璧如旋即将脸色沉下来。
  
  “夫人若是不欲远走,咱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呆着,哪儿也不去,梦苏今天只为陪您,是真的,我可以向夫人发誓……”梦苏见璧如难得有心情,自己也换了一脸的俏皮。
  
  “且趁了你的心思吧!”璧如斜睨了梦苏一眼,心里暗自思忖:沾了春露的心也未必会有春机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后花园,只见几个婢女满院子欢笑奔跑着,边跑边抬头望着天上随风起舞的纸鸢——燕子轻盈,雄鹰矫健,好不欢闹!
  
  二人踱步向远处的池塘边走去,璧如被眼前的那一幕惊呆了,梨花如雨般漫天飞舞,有位佳人手执长剑起舞翻飞,剑指长天,春腰似弱柳般柔软,梨花随剑风舞动,英姿如斯,羡煞旁人。再看去,梨花落,剑停歇,人独立。好美的一副春风御剑图。璧如未待回神,只见一双温柔手为其戴上披风,二人相扶离去。
  
  “萧夫人,这天气尚有些凉,咱们回去吧!”梦苏上前去挽璧如的手。
  
  转身,正巧遇到笑意盈盈的二爷王坎,王坎手捧画板,正待离去,迎面撞上猛然回身的璧如。
  
  “二爷好兴致,璧如见过二爷!”萧璧如向王坎道了一个万福。
  
  “萧夫人难得有此闲情,这便要回去了么?”王坎回萧夫人一揖。
  
  【二】
  
  王坎在书房门口的回廊遇到大哥王壁,见王壁怅目远望,似有心事。
  
  “大哥?您找我有事?”王坎有些出乎意料,两位嫂夫人,一人能武,一人擅文,都是大哥的好帮手,这些年鲜少有事需要他从旁协理。
  
  “嗯,你又写生去了?还是你这光景闲在啊!画的什么?给大哥瞧瞧”说着就要去接王坎手中的画板。
  
  “大哥日子也惬意的很啊,刚才不是还陪大嫂赏春舞剑么?哪里就说的如此可怜!”言语中尽是挑衅。“先请吧,进来慢慢看!”说着打开房门,将画板递与兄长。
  
  王壁显然被这画中之景、之人、之情所惊呆,只见大夫人刘落英御剑起舞,梨花漫天;远处,二夫人璧如凝神静望,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将这个纷乱的春天立时间安静下来,画的左下角还有四句题诗:都说二月风光好,检点春颜不及人。纵有梨花翻作雨,三千姿态总不真。
  
  “好!大好!不光是画好,诗也好!这个……是不是交给为兄代为收藏比较妥当呢?”语毕,将画卷起来揣在怀里,旋即,面露愁容。
  
  “怎么了?大哥。遇到啥烦心事了?”王坎一直都在盯着王壁脸上的神情。
  
  “汪家来提亲了,你和小妹向来最是亲密,得空给她透个信儿,探探口气。”王壁神情依然沉重。
  
  “大哥何以这般谨慎?既是早有婚约,人家来提亲这是好事啊!莫非这汪家的小子不务正业?配不上咱们小妹不成?”王坎一肚子的狐疑。
  
  “人倒也上进,却是有些刚愎自用。这门亲事虽早有婚约,孩子们如今都已长大,若各有心思,毁约也不是不成,只是……”
  
  “如何?”
  
  “先不说那许多,你且先问问小妹的意思。毕竟我们只有这一个妹妹,到底是要她嫁的开心,日子才能过得幸福。”
  
  【三】
  
  院子里,梦苏抑扬顿挫的吟咏着:“春光二月谁争色,让去三分与璧人。更有梨花添妩媚,不知黯淡是奴身。”脸上洋溢着自豪。
  
  “这诗啥意思啊?梦苏。连你也会写诗了?”
  
  “这跟着萧夫人大半年你还真是长学问了啊!”
  
  与梦苏要好的几个姐妹虽然听不懂梦苏诗中的意思,却也都崇拜不已。梦苏小脸一扬,转身故作矜持的离开了,留下身后一众姐妹诧异的眼神。
  
  恰好路过的王坎,仔细咀嚼着这几句诗,诗中千般哀怨,独余自怜。他明白这首诗分明是对那幅画中自己题诗的不满,萧夫人如此的伤感莫不是因为看到大哥为大嫂添衣?从前总羡慕大哥得享齐人之福,此时才明白这齐人之福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人的心酸与哀怨。
  
  旋即提笔写到:自古有花开并蒂,今春二月一双人。原来素雅因红累,忍看妖娆附绿身。
  
  放下笔长吁了一口气,王坎眼前又出现大嫂舞剑,萧夫人远观的画面。再念及那首诗,心下不免生出许多感慨!
  
  这日,王壁书房里,两个丫鬟正在打扫卫生,两人边干活边小声说笑,后来开始争论。一个说萧夫人诗写的好,另一个则说是二爷写更好。再便说萧夫人才学无双,身为大家小姐做妾确实委屈,还得看大夫人的眼色。更扯到二爷学富五车要寻个像萧夫人一样的夫人才登对……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漫天闲聊着,走到书房门口的王壁又悄悄离开了。
  
  【四】
  
  萧璧如拉着王姝的手,两个人不知不觉说了一下午,天色已近黄昏。王姝因为感情的问题一直苦恼,苦于无人倾诉。从京城一回来,和大哥大嫂仅打了个照面就直奔璧如的别院。此时王姝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两只大眼睛忽闪着,在璧如脸上打转。
  
  “璧如姐,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秘密的对吧?”
  
  “嗯,怎么了?”
  
  “若是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我大哥吗?如果可以的话,大哥和二哥,你会喜欢哪个?”
  
  “没有如果,也不会有你说的重新选择。”
  
  “就是个假设啊,你何必这样认真嘛!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多么希望我是你,大哥和二哥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男人!而这两个男人都在乎你!”
  
  “姝儿,不可胡说!”璧如打断了王姝不着边际的一番话。然后悠悠的道:“在你眼里我很幸福对吗?我却羡慕夫人,羡慕她的洒脱和热情,我又羡慕你,羡慕你的开朗和真诚。羡慕二爷,他清淡如菊,与世无争,甚至羡慕梦苏,羡慕她的无邪和天真。”
  
  王姝被璧如这突如其来的感叹惊呆了,一向话语不多温婉无争的璧如姐姐,竟然也有这般多的不如意,她忽的想起什么来,急忙打断璧如的话:“璧如姐姐,你羡慕大嫂啊,你可知大嫂一直都很羡慕你的,其实我也觉得你与大哥之间好像更贴心,大哥也疼你更多一点,对吧?”
  
  璧如浅浅的一笑,眼睛盯着桌上的茶杯,自顾说道:“人啊,总以为别人的那杯茶会更香!总是在忙着羡慕别人,却忘记正确的审视自己;总是盯着自己不如人处,进而假想着这一切定是极为重要的,然后让自己的心重如千斤!”
  
  王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3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48:05)

第一轮中区:若不相见,如何相欠。(贴杀黄启佑,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45

 
  
1、

  清晨的阳光随意地照在大地上,亳州城中正一片欣欣向荣。
  锦秀居里迎来一天最忙的的时刻。李掌柜正向客人介绍着绣品,却听小二与人发生了争执。他慌忙过去,却见小二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最为灵气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清澈而透明,仿若一眼便能看进人的心里。
  妇人手中的所拿正是锦秀居的绣品。“夫人,这绣面七两银子,若是喜欢,我便替夫人包起来。”
  这妇人睁大眼睛瞧着李掌柜:“你要将我的东西卖给我?你这锦秀居改名叫坑人居吧!”
  “夫人,亳州城里目前就我这一家店子卖蜀绣。”李掌柜伸手便去要拿妇人手中的绣品,却被后者格开。
  “我虽然不会绣花,可您看这针脚,起针的手法、收线要求都与店中绣品一致。所以……”
  妇人美目瞪着李掌柜,一脸不可思议:“进了你这店,这东西便是你的了吗?”
  李掌柜只得好言相劝:“夫人若是能找到有人证明你是从店外带进店中,我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见围观人群纷纷退开,妇人便知没人会给她作证,而这老头似乎也没有要她走的意思。灵机一动,索性坐到一旁太师椅中,笑着问李掌柜:“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
  李掌柜弯腰低声说道:“还请姑娘告知。”
  “这里是亳州城哈?”此话倒是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李掌柜也依旧点头。
  “那这亳州城的首富是谁?你知道吗?”
  李掌柜正要回答了,那妇人便说:“王莫为!知道吗?那是我的夫君。”
  众人愕然,这王家是毫州首富不假,可王莫为王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余还未成亲,城中尽人皆知,何来妻子一事?而且这店不正是王家所有?她居然不知,看来这是遇上江湖骗子了。
  “哦,王公子成亲了?”李掌柜见这妇人信口开河,什么都说,便顺着她的意思,看看她还会有什么花样。
  妇人掩嘴一笑,马上解释道:“哦哦,他逃婚了。你有所不知,成亲那日跑得可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条恶狗在追他。”
  “不过我想,这和绣品没有什么关系吧?”李掌柜轻声问道。
  “怎么会没关系?他是我夫君,我夫君家是亳州首富,我会拿你这么块破布?”妇人大声嚷道,手里挥动着的绣品又快速藏于身后。
  李掌柜只觉今天时运不佳,怎会遇见这样的女子,几分恼怒,却不能道出:“夫人难道是要我去请王公子过来?”
  妇人仰头似乎想了半响,然后才说:“好呀,你派人去请他。”
  李掌柜笑道:“还是夫人您去请才好。”
  妇人虽然自知没有把握,但想到还是得要银子,拿来救命的银子,于是又笑:“嘿嘿。你不怕我逃跑呀?”
  李掌柜只得朝一旁的小二使个眼色,小二心领神会,转身退出。
  这边李掌柜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夫人和王公子未曾拜堂,这王公子若是不来,夫人又要如何解释?”
  妇人眉头一扬:“他若是不来,便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能把亳州首富骂得如此随意,想来多半是有些关系,李掌柜因此多少有些后悔让小二去叫东家了。
  为了缓和气氛,他忙凑近赔笑,并上递上一杯香茶:“夫人先润润喉。有甚事等王公子来了,我们再说不迟。”
  自清早出门便滴水未沾,妇人正渴,便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喝了个见底。
  王府,大公子王莫为正在家中与父亲核算锦秀居近半年的成本。
  忽然下人来报,说是有人冒充他的妻子,在锦秀居取了绣品不给钱。
  他哑然失笑,难道是要变天了?这些女子想嫁进王家的心思可是愈发明显了。
  “以后这种事情不需通报,赶出去便是。”
  见来人并未退出,王莫为不由得奇怪:“还有什么事?”
  “她说那绣品是她自己的,坚持要请公子过去理论。”
  王莫为不由好奇,问道:“这倒是有些奇怪,她会刺绣?”
  “是,她挑的还是蜀绣。”听到此言,王莫为不由一惊,起身便往外跑。正巧遇见刘洛英给这父子送糕点,见儿子心急火燎地往外窜,便问王壁:“这是发生什么急事了?”
  王壁气定神闲地拿起一块点心:“去接你儿媳妇了。”
  
  
2、

  王莫为行色匆匆,他希望这段路能短一些,又希望这路能长得走不到尽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矛盾如此,仿佛过去的这两年,都像梦一样,他在那场梦里浑浑噩噩地度过,逢人强颜欢笑,却也不觉痛苦,日间忙忙碌碌,夜里则只有无尽的内疚陪伴着他。
  此时的他,不知道她会与李掌柜说些什么,但那些似乎早已不重要。当所有绝望的思念要熄灭的时候,能迎来他的曙光,开始对他的救赎,如此,他还求什么呢?
  他试想过很多次再见的情景,却从不知道他们的重逢会这样来临。
  不多的光景,王莫为就站在了她的身前,那眼中流露的惊喜说明了一切。
  “喂,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没有什么开场白,依旧那熟悉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喊着: “他们要抢我的刺绣。”
  王莫为笑了,众人见他们本是相识,知道不会再有热闹,便纷纷散去。
  王莫为的笑越发浓厚,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刺绣,打开看了看,便递给了守在一旁的李掌柜。
  李掌柜将刺绣打开,是一幅芙蓉花开,栩栩如生的刺绣仿若将人带去了那开满芙蓉花的世界,带着淡淡的花香,听着鸟儿的鸣唱,似一场久别的重逢,更是一场花间盛宴。
  “喂,那是我的。”妇人起身去抢,王莫为并不理会,径直坐在妇人刚才坐过的大师椅上:“我叫喂吗?”
  妇人撅着嘴:“有什么关系,你名字里不是有一个‘喂'字吗?”
  王莫为伸手便要敲她的额头,后者忙退开半步:“喂,别想跟我娘一样,老是敲我的额头。本来就傻,再敲就是更傻了。”
  见王莫为不为所动,妇人又上前一步,“你这么大的家业,不要想赖掉!”
  李掌柜在王家多年,从未见着一脸严肃的王莫为像今日这般开心,望着那妇人的眼里全是溺宠的笑意。
  “你到锦绣居不是为了银子吧?”
  妇人好像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双手连忙比划着:“二十两!我要二十两银子。”
  王莫为点头示意,李掌柜那边心领神会。
  接过李掌柜送来的二十两银子。妇人不由信口开河:“是不是我要多少都可以?那边的绸缎和彩丝也归我了。”
  王莫为转身:“为何要这样多银两?”
  妇人急急收整着彩丝,并未注意王莫为转为低沉的声音:“宝宝病了,朗中开的药方里有两味贵重的药品,需要很多银子。”
  宝宝?她居然已经为人妻。是自己太过于痴傻吗?许那些过往,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是了,她不是梳着妇人才梳的发髻吗。原来那场相遇,只有他才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想到这些,王莫为一时有些恍惚。
  妇人见银子没有增加,便面露沮丧,选好的彩丝似要放下,却还是一咬银牙收了起来,起身便走。
  王莫为刚要再继续问些什么,转身之后却已不见她的踪迹。
  
  
3、
  
  院中的青竹一直不停地摇晃,沙沙声似要吞噬这夜的孤寂,为什么这夜还是这么漫长,等不到天明。
  王莫为索性靠在窗边,遥远夜空,夜空中繁星依旧,尘世间却已似无法挽回。
  两年前,他随家中商队前往甘肃,返程之时,听闻二弟王莫卿去重庆府与木家商谈有关的合作事宜,他不放心便绕道成都府,不料快至时,却遇土匪。他落入江中,本以为会命丧于此。等到有了意识之时,耳边便是那女子不停地述说,恍惚之间,他只记得他当时真的很想看看这个聒舌的女子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印入他眼中的是一张清秀的脸,还有晃动的五个手指。
  她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五。”
  她失声尖叫:“娘,我们捡了一个傻子回来。”
  “不是五个指头吗?”
  “这是什么,这是手掌呀,好吧,回答手指头也行,和五有嘛关系呢?”
  王莫为可没有因为灌过几口江水就变傻,听不懂她话中意思。近二十年的岁月,以他的资质才干,可没人敢如此说他。好奇心再次被勾起,真想弄清是什么样的女子这样无礼。他挣扎着动了动,可全身的酸痛让他无法起身。
  被角再次被掖好,夫人安慰他:“你别与沉西计较,她呀,只是不愿意我整天愁眉苦脸,就胡说八道哄我开心。”
  沉西,原来她叫沉西。
  养病的日子似乎更显于平淡,他偶尔会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每一次,都弄得鸡飞狗跳。洗衣时,衣服被冲进江中;劈柴时,被砍飞的木头砸中脑门;烧火时,便有要烧了厨房的可能。
  确实,人各有所长。他所擅长的,本是周旋于各色人群里,谋求最大的利益。在世人的眼中,商人多是逐利而卑鄙的,因此,他只说自己名讳,只道家住何处,其余便不再多言。
  往事终是往事,今时想来,当初是很害怕她用别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吧。那不一样的岁月,不一样的女子,那么轻易地就敲开了他的心房,住了进去。难道是他奢侈了,怎么可以去幻想那些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呢?
  他举手揉揉太阳穴,今日的回忆似乎是多了一些。
  然,此夜注定无眠的,似乎不只王莫为一人。
  桌上的煤油灯眼看就要燃尽,叶柔起身把灯芯挑了挑,便将爬在桌上的叶沉西唤了起来。
  后者红着双眼:“娘,我没有睡。”
  叶柔将她扶上床边:“我来守着,你去睡一会儿吧。”
  叶沉西摇头,坐到母亲的身边:“娘,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收养了这个孩子?去王家闹事?”叶柔将手伸至孩子的额头:“烧是退了,该没什么大事了。”
  叶沉西撅着小嘴:“如果我没有乱发同情心,我们的日子该不会这般凄凉,你也不用没日没夜地赶工。”
  两年前,他们一行三人准备跟随一只商队南行前往云贵,临行之前,便让王莫为将仅有的刺绣拿去变卖,谁知,等了几天王莫为都未回来,而商队又不停地催促。人人都说王莫为拿着银钱走掉了。叶沉西不信,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去为他辩解,可千言万语都无法抵挡一个在眼前发生的事实。
  今日相见,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可一想到他的身份,问了又有何用?能与她那样多的银钱已经是不错,他也许不再觉得欠自己什么,何必强求太多呢?
  “还余下一些银子,你回头去买些布来给孩子做身冬衣吧。”
  “不去,我若出去了,你就会又趴在刺绣架上一天。”叶沉西赌气说道。
  叶柔笑道:“这城里的费用实在太高,三张嘴要吃饭,还要给孩子看病,我再不刺绣……”她们进入亳州已经有七天,孩子不堪劳顿,路上染了重病,本想去寻王莫为求个关照,一打听,才知是亳州首富,二人当时便傻眼,欲带着孩子离开,可身上盘缠为给孩子看病已经用尽,母女因此才困在亳州。
  “明天抓完药我们就走。”叶沉西坚决地说着,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
  王家,他居然是王家的大公子,虽然叶沉西一向大大咧咧,可只有当人身处其中之时,才会知道抉择是如此的不易。
  
  
4、
  
  这日一早,叶沉西便带着孩子前往药铺,而药铺外求医的人早已排成一条长龙。
  叶沉西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中站到了队尾。却便有日前在锦秀居的人认出了她:“唉哟,这孩子该不是王家的吧?”
  叶沉西尴尬地笑笑,并不回答,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谁知那人居然不依不饶:“这王大公子也太不上心了,自家娃来自家药铺还用得排队嘛。”
  孩子睁开眼,似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喏喏地喊了一声:“妈妈。”
  叶沉西便轻声哄着孩子,尽量用身子把孩子遮住。
  “这王公子也是呢,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肯接进王家。”
  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前面等候的人渐渐减少。待叶沉西踏进药房,心中便又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便是宁肯多花些钱,也要找别的药铺了。
  郎中按方子将药抓好,又叮嘱了几句。叶沉西带着孩子便起身连连道谢。
  转头之间,却见王莫为站在身后。
  叶沉西眉梢轻锁,不高兴便写在了脸上:“不就多要了你一些银子吗?至于跟这么久?”
  王莫为并不争辩,只接过她手中包袱,放进车里:“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不需要。”叶沉西伸手便要抢包袱,却见母亲已经在车上:“上来吧,这大街上的,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王莫为先接了她母亲,叶沉西一时语塞,顺从地上了车。
  王莫为也坐上马车,转头说:“孩子病这么重,不如搬到我那里吧,回头请个郎中仔细看看。”
  叶沉西没好气地说道:“不去,出城。”早已商量好,待郎中替孩子查过之后,便去寻个车夫,离开亳州,因此,本是连着客房也退了的。
  王莫为没有再说什么,只得驾马车出城。待出了城门,问了几次方位,叶沉西都没好气地南北东西乱指。
  又行数里之后,他停住马车,再度询问。
  “我去哪里,管你屁事。”叶沉西爆发了:“说过很多次了,随便选个空旷地方丢下我们就好,你现在倒来装好人?”
  “荒郊野外的,你让我怎么放心。”
  “你当年拿走我们的银子,你就放心了?”
  “我当时是……”没等他说完,叶沉西就已经把他推下马车,她不想听,她不要听,她只知道,她恨他!恨得想让他倾家荡产,恨得想把他扒皮抽筋。
  王莫为僵在了原地,当年他们本是说好先同行去云贵采买些原料,再寻商队一起回亳州的。
  但他在去卖刺绣的路上听闻路人传言二弟与木家商谈失败,他又不知所踪,西线生意大受打击,父亲因此已重病不起,原来的旧客也已被乘火打劫的同行抢去八成,王家处于左支右绌、岌岌可危的局面时,他一时急火攻心,就把卖刺绣所得银两做了川资,独自一人星夜兼程赶回了王家。
  或许在那时,在他的心中便已萌生深深的爱恋,不忍与她分别。可是,他是家中长子,家中基业如果他不来支撑,又能倚靠何人?
  此时此地,王莫为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做些什么,这漫山遍野的山花在他的眼前飞舞,他的视线慢慢模糊,究竟该怎样与她说呢?让她知道在家业与她们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让她知道他苦苦打拼了两年,王家才勉强支撑下来?让她知道曾经和无数过路商客打听,都没有她们母女的音讯?让她知道他真的一直想补偿?
  也许他是有愧意的,那份情感,他终是辜负了。也许是这份愧疚,让他下意识地不愿去面对,没有倾尽全力去找。如果,如果不再相见,就永不相欠了吗?那些开始,又该如何忘记?
  马车转了一圈,又回来,叶沉西霸道地说:“你上车,送你回城。”
  “马鞭给我。”
  “想得美!”
  王莫为摇头叹息,她与叶夫人相依为命,大小事物,都由她一人操办,自小便养成的独立,怎么可能轻意转变?
  “我们要离开亳州,送你回去后,这马车就归我了。”
  王莫为没有理会她的霸道,只是坐回车中,孩子已经熟睡,叶柔正闭目养神:“夫人,孩子的父亲呢?”
  叶柔睁开眼,面色凝重:“死了。”
  死了?王莫为心中一阵巨痛,他离开的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世界为何对她如此残忍?
  王莫为望向叶柔,此时他的心无比复杂:“我……”正要说些什么,见叶柔将孩子的手放回背褥中:“这孩子也是可怜,整日里都被药罐子围着。前阵子好容易好一些,谁知道又着了凉发起烧来。当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是奄奄一息,就和当年把你捡回来一样、你们都这么顽强,他也会活下来的。”
  “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不能随着你们东奔西跑。我在城中还有一处别院,你们先住那里可好?”王莫为急急地说道,生怕叶柔也想都不想就拒绝。
  能安定下来自然是好的,叶柔怎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可在之前亳州城里打听来的消息,却曾让她畏缩。即便是救命之恩,以这王家亳州首富的势力,如果矢口否认,她们母女又能如何。
  “好了,前面已经看到城门,你自己下车,我就不送了。”叶沉西停下车子,没好气地说道。
  王莫为继续央求:“夫人。”叶柔看看孩子,又看看叶沉西,始终下不了决心。
  王莫为知晓若是此事要叶沉西点头,便是难上加难。便抢过叶沉西手中的马鞭,将马车径直向城内赶去。
  叶柔终是所虑要多一些,她将叶沉西拉进车中抱住,叶沉西便没再发作。
  
  
5、

  二人下车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王家别院,明明就是正宗王府。叶沉西又要发火,依旧被叶柔及时按住。
  刘洛英听闻王莫为将叶沉西带回府中,便急匆匆地来到沁梅院中。
  “这姑娘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倒也小家碧玉的模样。”
  见了王夫人,叶沉西不好再发作,面色绯红,狠狠地瞪王莫为一眼,柔着声音唤了一声:“夫人好。”便退至母亲身后。
  身边的孩子也有样学样,跟着唤了一声。倒让刘洛英笑得满面春风。
  叶柔面露尴尬,心中直埋怨王莫为做事比叶沉西还不靠谱。
  刘洛英向前拉住叶柔:“这以后是要住在府中的,若不识路可就不好了。”
  起身抱起孩子:“这娃是?”
  叶柔便只好解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也不知王莫为在他父母身前说了多少好话,这王夫人才不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二人。
  见母亲请叶柔逛院子,还带走了仆从,王莫为便走近叶沉西身边,后者却先声夺人,冷声说道:“王公子可使得一手好计。”
  王莫为知晓她会生气,可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拒人千里:“沉西,我……”
  “你你你,你一点儿也不傻,傻的是我。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母女看走眼了。”
  王莫为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时光倒流,他的选择也许依旧不会改变。虽然在重庆府中,他曾经知晓,沉西的父亲为夺妻子手中的财产,不惜将其推下江中,想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若非沉西自幼在江边成长,熟悉水性,她们母女岂还能遇到他。
  “沉西,我们的经历不同,我无法要求你赞同我的选择。可我若不回亳州,我便愧对于生养我的双亲,愧对于叫了我二十几年大哥的二弟呀。”
  见叶沉西将脸转向一边,他叹息道:“我自幼便知,王家这副重担会落在我的肩上,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可任性,与你相处的那段时光,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难忘的。我想,若是那时,我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你便会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者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也许是我自私,但我只想与你多相处。我央求父亲给我三年的时光寻你,三年后,我便要按照他的要求娶亲生子。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任性。所以,能原谅我吗?”
  叶沉西早已做好承受王莫为怒火的准备,可这一番言语,却让她手足无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也不亏欠我们什么,这些事情都是没有必要的。”
  王莫为无奈地问道:“若不相见,怎会相欠呢,若果真恨我,你来亳州做甚?”
  是呀,若不是有这个人,为何念着这里?使她怯步的,只是那颗害怕证明自己错了的心。现在,他的心意与自己相同,又为何要拒绝呢?原来,彼此的心意真的是相通的。
  “我娘和宝宝怎么办?”
  “我们一起照顾她们!嗯,还有我爹和娘。”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4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49:49)

第一轮中区杀贴:途 (贴杀董力岑 ,一区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8:51

   途

  

   【一】



  嘉庆十一年庚子,甲寅,亳州知府衙门,戌时。

  烛影摇曳,秦之通侧卧在床上,手里提着一根烟枪,眯着眼睛抽着烟。身后,一只雪白的玉手伸出来,手指在秦之通的胸前画着圈,手的主人面色有些潮红,下巴靠在秦之通的肩上望着烟枪袅袅升起的烟雾。

  “唉……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你这个小妖精的身上了。”秦之通吧嗒吧嗒嘴笑道。

  “哪里,大人今年虚龄不过才四十五吧?这身子骨,可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女子娇笑道。

  “唉……老了,想当年纳捐之前,我可是……”秦之通摆了摆手道。

  刚要继续说,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一个声音低低道:“回事。”

  “说。”

  “回老爷,主子差人来了。”

  秦之通闻听,一骨碌坐起来道:“在哪?”

  “刚到,我刚安排下去,在东跨院儿歇着,您是现在过去还是明天?”

  秦之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忙道:“这就过去,你先去吧。”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秦之通刚刚穿好衣服,却又坐在床上低着头发呆,片刻后,身后的女子疑惑道:“来的是谁啊?”“这事不是你能问的,告诉你哥,给我挑个日子,把衙门修缮一下,上次五通河修堤,你哥可是捞了不少好处啊。”“我听我哥说,陈家大仓那边的地段去年修了四五次,知道上个月才修完,我哥和陈家来回跑了十几趟了,他们就是不给脸面。”“嗯?有这事?你哥怎么不和我说?”“我哥说,您老人家太忙,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只是那陈家也太没规矩了,偏说大仓那边用的都是废料,大人您说,我哥那手艺,您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陈家的人偷偷把料换填了,还嚷着要来讼我哥呢”“你哥的手艺怎么样我是不知道,倒是你的手艺,老爷我可是一清二楚啊……”秦之通笑着一把把她搂过来,在脸上胡乱亲了几下,这才起身。

  “老爷,那陈家的事?”

  “放心吧,告诉你哥,没事别惹祸,有什么事来找我,你嘛……这几日就别走了,好生伺候我就行了。”

  东跨院,秦福正在里外忙活着,里面的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六王爷府的腰牌,他可是一清二楚,哪怕隔着几丈远,他都能轻易分辨出真假。

  秦之通把秦福招呼过来,低声道:“怎么样?伺候好了?”

  “老爷,都伺候好了,上了主子年初差人给的熊掌和鹿筋,其他都是本地特产。”

  秦之通闻听熊掌和鹿筋,有些心疼地咧了咧嘴道:“嗯,伺候好了就行,你在门口盯着,别让人进去。”

  “您放心吧”秦福笑道。

  秦之通撩开天鹅绒的帘子,躬身走了进去。

  “秦知府,你这熊掌可是年初六爷送的?”坐在屋子里面的人双手放在炭盆上,背对着秦之通问道。

  “是……是主子年初赏的,我一直怀恩,命人放在冰窖里,是不是失了原味?”秦之通小心翼翼道。

  来人轻笑道:“过来坐吧,我又不是外人。”人说着话,却是没有转过头。

  秦之通有些忐忑地上前,低着头坐在来人的右手边。

  “难道秦知府不认识我了?”来人转过身子,用手在桌子上轻敲着笑问。

  秦之通抬起头,表情一愣,随即站起来躬身道:“便是忘记了父母,也不敢忘记梅总管当初的大恩,小人给梅总管请安。”说罢,躬身施礼。

  梅仁幸摆了摆手手道:“起来吧,我可担不起如此大礼。”

  秦之通忙道:“您客气了,这些年若不是梅总管帮衬着,我就算是想给主子跑腿办事,那也是轮不上我的。”

  梅仁幸点了点头道:“我的事可以不记得,主子的恩,却是要记在心上的。”

  秦之通起身向北拱手道:“主子的恩德,奴才就是十辈子也还不完的。”

  “坐吧,看你满面风尘的,想必刚刚也是在办事吧?”梅仁幸笑道。

  秦之通尴尬道:“没……小人刚才在卧房看案卷呢……”

  梅仁幸笑着摆手道:“你还是去洗把脸吧。”说完一边摇着头笑,一边用筷子夹起一根鹿筋放进嘴里。

  秦之通起身来到房外,问道:“我脸上有什么?”

  秦福疑惑地望着他,半晌才转过身子仔细看了一下,随后脸上有些难色,轻声道:“您脸上有胭脂红。”

  秦之通赶紧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道:“还有?”

  “没……没有了”秦福低声道。

  秦之通紧张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梅仁幸道:“梅总管……这……我……”。后者将一块熊掌夹到他盘子里笑道:“秦知府日理万机,晚上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六爷每日繁忙,这等小事他老人家也无暇管。来来来,这熊掌是去年秋围六爷陪着圣上打的,龙颜大悦,给六爷送了六对前爪,六爷也是一直舍不得吃,去年你的岁贡是最多的,六爷直夸你送的贡菊和芊干好吃,所以才舍爱拿了一对给你。”

  秦之通忙起身跪倒道:“六爷恩宠有加,秦之通万死不辞。”梅仁幸挥了挥手道:“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吧?”“恩,二十三年零六个月了,当初若不是梅总管引荐,下官现在还是一介布衣。”秦之通起身坐下道。

  “趁热吃,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您此来……”秦之通吃了一口熊掌小心问道。

  “哦……此来一则是告诉你今年的岁贡已经收到了,六爷差我来告诉你一声。二来是眼看到年底了,明年年初是老爷子圣诞,六爷准备送一套文房,其他几样都齐了,只是差了墨,六爷想起你这里有这个,所以差我星夜前来,看来免不了要你帮衬一下了。”

  秦之通忙起身道:“下官该死,连这种小事也要六爷上心,还要梅总管跑来一趟,若是早知,下官早就送过去了。”

  梅仁幸笑道:“你先来坐下吧,六爷也是突然想起来了,这才匆忙差我,这事怪不得你,临走的时候六爷一再嘱咐让你切莫慌张。”

  秦之通坐下,想了一下,又起身道:“下官这就去办吧,您先歇着,等会儿我差人来伺候您。”

  梅仁幸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也不必急,忙中最易出错,你先去歇着,明天再办不迟,我有些乏了,明天你就不必过来了,给我找几个本地的姑娘伺候着也就是了。”

  秦之通躬身退下,转身刚刚撩开帘子,身后梅仁幸又道:“看来你为官也不容易,这府衙也要修缮一下了,免得六爷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却没有接待之所。”

  秦之通回身道:“正在定日子,梅总管放心。”

  

   【二】

  秦福端着茶杯站在秦之通身后,秦之通坐在大堂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道:“你们所为何事?”

  地上一个锦衣汉子,一个破烂袍子的老人,老人额角有伤,跪在地上道:“老爷,我讼子忤逆。”锦衣汉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哦?讼子忤逆?你且详细说来。”

  “回老爷话,老汉姓甄,他是我的逆子甄升口,整日不务正业,聚了几个地痞每日聚赌,去年将我妻气死,今年又将田产全部输了,我骂了他两句,却被他拳脚相加,故此来求老爷做主。”

  “甄升口,你父所言都是真的?”秦之通阴着脸问道。

  “老爷,小人冤枉。”甄升口磕头道。

  “嗯?”

  “老爷,我父每日去娼馆厮混,这几年又开始抽烟,本来偌大的家业都被他败光了,小人这几年一直在吴道德吴爷手下办事,四处修渠筑路,根本未曾回家,前几日吴爷那边的事刚刚办完,小人本打算回来看看,置办些年货,不想进门看见他正在抽烟,小人苦劝不过,故此才摔了门出去,他手里没有买烟的钱,便追出来问我找钱,我正在气头上,不肯给他,他便拿了石头将自己打伤,又来污讼我,求老爷做主。”

  “你……你这个畜生!”跪着的老汉颤抖着指着甄升口道。

  秦之通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秦福走过来递过一张纸,秦之通看了一眼,这才直起身子道:“依本官看,甄升口之言确为实话,甄老汉,此次本官不予追究你污讼,但你须知道为老之尊,若是日后再来污讼,别怪本官不体恤你一把年纪,且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你们父子的名声也不好,我看就这样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自己回去解决便是了,退堂!”

  秦之通起身朝后堂走去,堂前气得浑身颤抖的甄老汉两眼一闭,朝后倒了下去。

  秦福往三班看了一眼道:“愣着干什么?灌一口热酒,拖出去。”

  秦之通到了书房,将书架的暗格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蓝绸包着的盒子,一边摸着盒子一边道:“陈德祥这小子确是有几分本事,这种罕见的徽墨都能找到。”

  “老爷,这陈德祥确实是个玲珑的人,您前日刚嘱咐他,今日便送过来了,我看这料子宝贝得紧,便放安妥了。”

  “秦福啊,有你这管家在,老爷我也是省了不少心啊。”

  “哪里,老爷的事,小的自然是记在心上的,只是陈德祥那人虽然八面玲珑,但也不得不防啊。”

  “这是自然,这些年若不是他,陈家只怕早就毁在陈天普和陈德宇那两个不知变通的人手里了,只是我看他还算是有些才干,许多不易本府直接插手的事,便叫他去做了。”

  “据说陈家大仓那边和吴道德的河堤活计有些摩擦,吴道德在那段用的都是些城里搜刮来的灰渣,这陈德宇每次都去将堤防刨开来看,不过知道吴道德与大人私交甚笃,这才不敢大肆宣扬。”

  “这事你也知道?”秦之通疑惑道。

  “嗯,前几日吴道德还找小的诉苦来着。”

  “怪不得吴道德这几日不敢过来,叫他妹妹来府里,我还道他今年送来的红利少了这么多,原来是陈德宇从中作梗,看来本府若是不给他些教训,倒是让他骑到脖子上来了。”秦之通的脸色暗下来道。

  “老爷,梅总管那边……”

  “哦,这就过去吧,至于陈德宇那边,你看着办,那大仓若是碍事,就想个法子办了。”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捧着来到东跨院。

  刚进院子,便听见里面女人惴惴的哭声,秦之通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秦福,后者苦笑着摇头道:“第五个了,这位爷,非嫩草不吃,我刚差了几个人去找了几个,这是最后一个了。”

  秦之通顿了顿身子,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咳嗽了一声。

  慵懒的声音道:“进来吧。”

  秦之通撩开帘子,梅仁幸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喘着粗气。那女人面无人色,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滴在鸳鸯枕上。

  片刻,梅仁幸爬了起来,将被子裹在身上,却全然不顾后面赤裸着的女子,他捏了捏眼角道:“都办妥了?”

  “刚刚办好,是绝品。”秦之通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恩,果然是绝品,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为主子分忧,是应当的。”

  “既然办好了,那我这就准备回去了。”梅仁幸淡淡地道。

  “您好不容易屈尊来一趟,这么急着要走?”

  “六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若是其他的杂物也就算了,这个他老人家可是着急得紧,若是耽搁几日,回去六爷少不了一番担心,咱们做奴才的,有些眼色是好事。”梅仁幸笑道。

  “是是是,小人不懂事,那我这就去准备。”秦之通躬身道。

  “秦知府,这几日陪我的姑娘,每人赏银五十,这银子你先替我垫着,到了京城我差人送来。”梅仁幸回过头看了看床上的女子,皱眉道。

  秦之通身子顿了一下,没回头,答应了一声,挑帘出去了。

  到了书房,秦之通揉着眼睛问道:“梅总管此次前来,我们花销是多少?”

  秦福上前道:“一千二百两现银,府里其他的现货没算。”

  “呲……这么多?”

  “回爷的话,这里面有那几个姑娘的银子。”

  “哦?那几个姑娘?……哦,想起来了,不过这几个姑娘这么年轻,不能自食其力么?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万一传出去,对衙门声威有损,找个由头办了吧,知道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嗯,还有,差人把陈家掌柜的找来,我要做块匾。”

  “大人……”秦福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秦之通。

  “找来便是,我自有区处。”

  秦福答应着下去了。

  

   【三】



  正堂,陈德宇燃了祖香,转身站在陈天普附近。

  陈天普盯着手里的木料,呆了一会儿抬头道:“这木哪里来的?”

  “是德庆在山海关运过来的。”陈德宇恭敬地道。

  “嗯?共花了多少?”

  “花梨合银子五千七百两,红松一万三千两,杂牌楸子一千二百两,共加起来一万九千九百两。”

  “谁送来的?关外的彪子李?”

  “不是,说是彪子李前几日家中发丧,此次来的是趟子手。”

  “发丧?派人去了没?”

  “去了,带了二十匹绢,两块丧匾,其他的从宜置办。”

  陈天普点了点头,让下人出去关了门,这才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问道:“这是第几次了?”陈德宇看了看地上的瓷渣,回道:“第三次。”陈天普胡子乱颤,问道:“那你就让他乱来?”

  陈德宇无奈地道:“其实德庆本质不坏。”

  “不坏?我是他老子,我还不如你知道他?哼……上个月他叫人回来要岁贡,我没给,这才几天,就从你手里顺走这么多,你看看这些料子,有哪块你敢用?”陈天普拿起桌子上的木料,狠狠摔在桌子上道。

  “您老消消气,回头我就和德庆说,让他回来给您老请安。”

  “叫他滚,最好是死在外面,省得回来败了我这些年的家底,为官不正,净想着歪门邪道,整天和一些贪官污吏称兄道弟。还有德祥,你给我告诉他,陈家之所以在江湖上朋友们都给些面子,手艺是次要的,做人才是最重要的,若他再做那些令人不齿的事,就叫他也不要回来了。”

  陈德宇安慰了父亲,出来便去了陈家大仓。

  这是厂子里占地最大的建筑,木质的漆墙一共有两层,中间用的是防虫的药材,上面是琉璃瓦,此次陈德庆采办的木料,就堆置在里面。

  陈德宇有些头疼,他也知道父亲说的厉害关系,但陈德庆在外面置办了这些,东西已经到门口了,不由他不收,否则传到江湖上,这简直就是笑话。

  “到处寻不见你,原来在这。”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陈德宇转过头笑道:“没办法,这几天很忙。”

  “忙就不用吃饭?”女子笑着,指了指手里的食盒道。

  “七娘,辛苦你了。”

  陈七娘微笑道:“你快吃吧,老爷子那边刚送过去,我还得回酒楼去盯着。”说罢,转身回去了。

  陈德宇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把食盒拿进大仓。

  陈德宇回到房里的时候,已是夜深了,见房里亮着灯,他赶紧紧走了几步,推开门,陈天普正在看书。

  “回来了”陈天普没有抬头。

  “恩,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陈德宇规矩地站在门口。

  “外面风大,快脱下来过来烤烤火吧。”

  陈德宇这才答应了一声,把裘子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搓着双手过来坐下了。

  “都办好了?”

  “西街的老花刚刚拉走,倒是他最近手里紧,还没结银子。”

  “不急不急,老花那人实在,若是给了他,倒是不怕他会坏账。”

  “是不是有什么事?”陈德宇望着父亲道。

  “秦知府刚才派人来了,叫明天过去一趟。”

  “哦?”陈德宇皱了皱眉。

  “知道是什么事么?”陈天普问道。

  “前几日吴道德来过,说是要做匾。”陈德宇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哦,那这事你看着办吧。”陈天普站起身道。

  陈德宇起身送到父亲的门口,这才转身回房。

  

   【四】



  “今年的龙井不怎么好啊”秦之通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道。

  左右客位上,亳州有名的客商都在,陈德宇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王莫为,后者也看了看他,两人微微点头,却都眉头深锁。

  见知府这么说,众人纷纷应和,当中一人起身道:“秦大人,今年江浙大旱,所以这茶也是一种苦味。”

  “我倒是忘了,这茶是上次赵掌柜送过来的,有劳费心了。”

  赵明五腆着肚子笑道:“大人说笑了,在亳州这地面上,苏家还就只认秦大人了。”说罢,左右看了看,没几个人搭理他,又干笑了几声坐下了。

  “今日找各位前来,一则是临近年底了,各位也都累了一年,本府平日与各位交情匪浅,却是苦于杂务繁忙,故此抽了个时间想与各位小酌几杯,二则是各位也见到了,自我上任,已有五年光景,前任谢知府在任时便清明廉洁,本官承蒙皇恩,执掌一方大小事务,自然是沿承了谢知府的素往,也就没在意这些,但如今东西厢房已经有几个地方漏雨了,本府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政绩,这府内修缮,实在是拿不出几两银子,故还望各位手里阔绰的,先借些钱物,待来年户部库银下来了,本府定然一一相还。”秦之通站起身无奈道。

  众人一愣,紧接着便悉悉索索的低声说话。

  赵明五站起身道:“秦知府客气了,大人在亳州的廉明,自是不必多说的,便是去年五通河治渠,也是府衙一力承担的,此次府衙修缮,我苏家定然尽力,无奈今年款子收的不齐,多的实在拿不出,捐银三千两吧。”说完,面带难色的望着秦之通。

  在他之后,几家大户和小户分别出财出力,秦之通笑得脸都有些歪斜,一直拱手道谢。

  “敢问赵掌柜,苏家的事,当真能做主?”陈德宇旁边的王莫为侧着身子问。

  “这是自然,苏家除了几个老太爷,也就是我赵明五了。”赵明五脸上一阵青红,咬牙道。

  “哦,秦知府,王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几两银子倒是不难,五千两银子,明日差人送过来。”王莫为起身道。

  秦之通拱手道谢后,这才道:“王掌柜玩笑了,若是这屋子里别人说小门小户本府也就一笑了之,但若说王家是小门小户,我看就连我那看门的站班,也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客套了一番之后,秦之通看了看正在喝茶的陈德宇,见他久不出声,这才咳嗽了一声道:“陈掌柜可知道现在外面陈家的楠木匾额价值几何?”

  “秦大人说笑了,楠木小人是断断不敢用的,家里倒是有几块白头山的红木和岭南的花梨,您若是有兴趣,改日我拿来给大人过目。”陈德宇笑道。

  “你看,我还真是有事相求,此次府衙修缮,还望陈掌柜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不敢当,陈家底子薄弱,能锦上添花小人已是幸甚至哉。”

  “本官出身捐仕,早年在京城侯录,蒙圣上洪恩,来到亳州,本官下放临行之时六王爷曾经题了几个字,本府一直在香台供奉着,此次修缮,本官想做几块匾,不知陈掌柜可有闲暇?”

  “大人吩咐,不敢不从命,只是这几块匾什么时候要用?”

  “听闻陈家大仓里面奇珍异宝不可胜数,加上陈老爷子技艺高超,我看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吧?”秦福看了一眼赵明五,赵明五马上起身接话道。

  “哦?赵掌柜是听谁说的?”陈德宇转头问道。

  “陈家的制匾技艺早在晋地便是驰名了,这还要说么?”赵明五笑道。

  “敢问赵掌柜,可知道筷子的规矩?”陈德宇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道。

  “筷子?筷子有什么规矩?”赵明五不明就里问道。

  “筷子长七寸六分,乃为七情六欲,一方一圆,乃是天圆地方,三指相协,乃是天地人三才,一动一静,乃是一阴一阳。”王莫为接过话慢慢地道。

  “哦?这和陈家制匾有什么关系?”赵明五轻蔑地笑道。

  “赵掌柜,他是让你守规矩。”秦之通脸色阴沉地望着陈德宇道。

  众人一阵哄笑,赵明五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斜着眼睛望着陈德宇。

  陈德宇起身拱手道:“大人,既是六王爷给题的,那自然是小人亲手打磨,只是蒙、削、雕、刻、描、打、磨这几个工序是不能省下的,否则砸了小人的牌子事小,六王爷怪罪下来事大,还望大人恕罪。”

  秦之通冷笑了一声道:“哦?这么麻烦?不过既然赵掌柜说了,陈家技艺高超,那本官就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本官自当登门造访。”

  陈德宇皱着眉道:“大人,两天时间太短,怕是无法完成。”

  “呦……陈掌柜,你看在场的大小商户,大家为了府衙修缮事宜都在全力而为,怎地到了陈家这里却推三阻四起来?”赵明五眯着眼睛问道。

  “既然赵掌柜有兴趣,何不接下这活?要不咱们换换,三千两陈家出了,苏家制匾?”陈德宇冷哼着道。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两日之后我去陈家大仓,若是拿不出,我定然会据实禀报给六王爷的。”秦之通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王莫为和陈德宇聊着天出了府衙,刚好看到赵明五倚在门边的拴马桩旁边冷眼看着他们,王莫为嗤笑一声道:“这府衙也是该修缮修缮了。”陈德宇不解道:“此话怎讲?”王莫为指着拴马桩道:“陈兄你看,这么好的汉白玉,栓的居然是狗,哎……大材小用啊。”

  陈德宇愣了一下,随后抚掌大笑道:“有理有理。”

  赵明五咬牙切齿道:“你们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王莫为瞟了一眼道:“愿意跟在别人身后做狗的人,还不配我视为对手。”

  分别的时候,王莫为还颇为担心的劝着陈德宇到府衙谢罪,陈德宇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王莫为望着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陈德宇正在前厅看账目,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陈德宇抬头看了一眼道:“回来了。”

  来人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道:“嗯,老爷子还没起呢?”

  “有事?”陈德宇合上账簿问道。

  “昨天去府衙了?”

  “你怎么知道?”

  “早上和王莫卿闲谈,听他说的。”

  “德祥,你就不能好好的做事么?整天和一些着三不着两的人厮混,日后怎么办?”

  陈德祥摆了摆手道:“我的事你别管,先说说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陈德宇一愣,道:“什么事怎么办?”

  陈德祥摇了摇头道:“都怪我,若是昨儿我去了,就不会如此了。”

  陈德宇皱着眉道:“你什么意思?德祥我告诉你,德庆前几日刚被老爷子骂完,老爷子让我转告你,别整天寻思那些歪门邪道,我们陈家不偷不抢,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你若是冥顽不灵,被我知道了,别怪我……。”

  “怪你什么?赶我出去?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你细想想,若是今日落难了,你和老爷子嘴里的江湖,嘴里的朋友,有几人能站出来说话?现如今就连山西本地的商人和亳州本地的客商生意都不好做,处处曲意逢迎,这几年洋人的玩意儿都进来了,你去松江府和镇江府瞧瞧,清一色的夕阳货,咱们制匾这一行,迟早是要没落的……。”

  “你给我住口”陈德祥的话还没说完,陈天普拄着拐棍站在门口一声怒吼道。

  陈德祥咂了咂嘴巴,没有说话,低着头不敢看父亲。

  “哼……我就不信,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德宇,别听他的,整天不学无术,败坏门风的逆子!”陈天普坐在陈德宇对面翘着胡子道。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发脾气?”陈七娘端着盘子走进来问道。

  “哼……家门不幸。”陈天普坐在椅子上气呼呼道。

  “德祥,你若是吃了早饭,就先去大仓看看吧。”陈七娘使了个颜色给陈德祥,后者躬身退了出去。

  “老爷,德祥说的也不错,这几日酒楼里也是风言风语,说是到处在抓人,世道不太平,民不与官争。”陈七娘一边收拾着筷子和碗,一边说。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陈天普接过碗,随口哼了一声。

  陈七娘倒是不生气,在一边笑着。

  陈德宇起身道:“七娘,一起吃吧。”

  陈七娘一摆手道:“你们先吃,我还有两个菜没炒完。”说罢,转身出去了。

  “唉……这些年辛苦七娘了。”陈天普叹道。

  陈德宇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碗吃饭。

  吃了饭,陈天宇坐在马车上,刚走到大仓门口,便被一阵嘈杂打断了思绪,陈德宇撩开马车的帘子,见一群官兵将大仓围了起来。

  慌忙下了车,陈德宇挤进人群,见自家的工头赵四儿手里拿着斧子,和军官正在嘈嚷。

  “老四,怎么了?”陈德宇挤过来问道。

  “一大早我们来开工,见这帮鸟官正在到处贴封条,说是我们陈家的匾额用的都是坏料,要查封大仓。”赵四儿喘着粗气怒道。

  “陈大哥……”官兵里走出一个人,朝着陈德宇招手,陈德宇一抬头一看,是府衙三班里的牛班头。

  牛班头把陈德宇拉到一旁,陈德宇皱着眉问道:“牛班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班头压低了声音道:“陈大哥,我这也是没办法,兄弟们早上寅时便被叫起来了,说是出公差,这迷迷糊糊的就听老爷说要封大仓,据说是赵明五讼你们这都是坏料,这不,我刚打发人去找三哥,陈大哥您就过来了。”

  “三哥?德祥?”

  “可不是,平日里三哥对我们都是照顾有加,今日三哥有事,我们怎敢不来给排解排解。”

  “哼……歪门邪道。”陈德宇哼了一声道。

  “呃……,总听三哥说陈大哥耿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这事到了这般地步,陈大哥您看……”牛班头犹豫道。

  “有劳牛班头了,我现在便去府衙。”陈德宇一抱拳,说完便急忙跑到马车上,吩咐了一声,马车疾驰而去。

  牛班头回来道:“哥儿几个别愣着,小七去买几斤牛肉,再打几斤酒,咱们先歇一会儿,苦主去府衙了,想必等下会有消息,平日里陈三哥那是豪爽之人,咱们今日也别打了三哥的脸面。”

  陈德宇下了马车,看见旁边停着另外一辆马车很眼熟,仔细想了下,是陈德祥的,身子顿了顿,进了府衙。

  “大人,徽墨怎么样?”陈德祥笑着问。

  “哎,咱们私底下兄弟相称即可,德祥你别这么客气。”

  “那岂不是高攀了大……大哥了。”陈德祥略月沉吟道。

  “德祥,我就说你小子主意多,上次送的墨我转手送人了,正想着这几日叫你过来问问呢,你说……这怎么好意思……。”

  “秦大哥,您这话就是在骂我啊,咱们兄弟就该多亲多近,您放心,我还有上好的料子,您若是有需要,尽管差人找我。”陈德祥严重一阵厌恶之后,马上笑着说。

  “回事”门丁站在门口道。

  “说”

  “老爷,陈家掌柜在门外求见。”

  “哦?快请。”秦之通略一愣,随即回过神道。

  不多时,陈德宇来到门口,离老远便听见陈德祥高声道:“大哥若是有此雅兴,今晚咱们就去乐呵乐呵?”随后,秦之通大笑道:“陈老弟,你真是个妙人。”

  门丁通报了一声,陈德宇闪身进来,见了秦之通,拱手道:“见过大人。”

  “哦……德祥,我就说是你大哥吧。”秦之通笑道。

  “大哥,那你们先聊着?我出去安排一下马车。”陈德祥笑道。

  “嗯,也好也好,你先去吧,我等下过来。”秦之通眨着眼睛道。

  陈德祥朝着陈德宇挤了挤眼睛,笑着出去了。

  陈德宇见弟弟走了,躬身道:“大人,早上我去大仓,见值班的牛班头要封仓,敢问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你看我这记性,光记得和德祥说话了,还真忘了大仓那边的事了,怎么样?牛班头封仓了?”

  “还没,小人去的时候刚要封仓。”

  “那还来得及,我这便差人去找他们回来。”秦之通叫人去办了。

  回过头道:“陈掌柜,这里面是有些误会,昨儿晚上赵明五来我这,说是在你们大仓买了块匾,买时候说是花梨的,谁知道回去一看,是假的,由于昨日他来得急,我便差了牛班头他们去瞧瞧,至于封仓……定是柳师爷没听明白话,我只是说去瞧瞧,并没有下令封仓。”

  “哦,既然误会解除了,那小人便不打扰大人了,大人的牌匾,我这几日便差人送过来。”

  “那就有劳陈掌柜了,今日本府确实是有些事要办,就不留陈掌柜了,过几日匾送过来了,我在后花园设宴,咱们小酌几杯,不过话说回来,陈掌柜手下有德祥这种人才……”

  陈德宇从府衙出来,见德祥正倚在马车上,便走过去怒道:“你在这做什么?”

  德祥笑道:“还能干什么?今日若是我不来,只怕大仓就被封仓了。”

  陈德宇气的指着德祥道:“你就等着回去老爷子发火吧。”

  说完,气冲冲走了。

  

   【五】



  城东一处小宅子,陈德祥满身酒气的走出来,身后留下秦之通和一个女子的打笑声。

  上了马车,说了一句回家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一阵发冷,他睁开眼睛,马车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掀开了,陈天普手里端着空盆,陈德祥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陈德宇站在旁边双眼发红的看着他。

  “你给我滚下来。”陈天普骂道。

  陈德祥从车上下来,低着头不出声。

  “去祠堂。”陈天普说完话便转身往里面走。

  旁边陈七娘一听,便愣住了,回过头扯住陈天普道:“德祥他还小……。”

  “你给我闭嘴,回房去该干嘛干嘛”陈天普吼道。

  陈七娘没回去,呆呆地看着德祥从身边走过去,德祥笑道:“七娘,没事的。”

  陈家祠堂,正中间一块大匾,上面“斋庄中正”四个大字,熠熠生辉。门口两侧一副对联“满怀生意春风蔼,一点公心秋月明。”

  陈天普指着祠堂道:“这几个字你可认得?”

  陈德祥点了点头。

  陈天普没有说话,继续往里走,到了祠堂,陈德宇把蜡烛点上,点了三根香,一群人三拜后,陈天普坐在主位,一语不发。陈德宇站在德祥面前道:“你可知祖训?”陈德祥点头道:“不敢忘。”

  陈德宇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可知家规?”陈德祥点头道:“不能忘。”

  “既如此,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亡故公正,巧使歪道者,逐。”

  “那你还有何话讲?”

  “爹,大哥,世事俱变,若是再顽固不灵,家业将毁。”

  “你给我滚……滚!”陈天普怒目圆睁吼道。

  “七娘,你这是……”陈德祥收拾了衣服,开了门,却见陈七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这是你大哥给你的。”陈七娘红着眼圈道。

  “大哥?”陈德祥有些疑惑。

  “你大哥让我告诉你,老爷子你就放心吧,在外面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就回来告诉他。”

  “替我谢谢大哥吧。”陈德祥流着泪笑道。

  “你恨他?”陈七娘担心道。

  “恨谁?爹还是大哥?七娘你放心,我谁都不恨,爹和大哥的性子都太直,以后劳烦七娘多多照顾。”陈德祥跪倒道。

  陈七娘慌忙将他扶起来道:“你快起来,老爷子的性子我也知道,年轻时候就那样,这事你大哥也不好做,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日后若是你大哥能做主,你就赶紧回来吧,你大哥一个人操劳,我也不放心。”

  陈德祥笑道:“恩,过段时间爹消气了,我就回来。”

  大门缓缓关上,陈德祥的身影一直隐没在大雪中,身后的脚印一点点被大雪覆盖。

  刚刚关上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陈德宇站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路,缓缓流泪。

  

  

【六】



  赵明五躺在床上,怀里搂着苏家少奶奶苏小梅,心里不住地得意。

  虽然没达到封了陈家大仓的目的,但半年来,陈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原本八十多人的工匠,这半年竟然减少到不足十个,几家店面也都逐渐关闭。

  苏小梅翻了个身子道:“你这冤家,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赵明五奸笑道:“我在想,若是我日后做了苏家家主,该怎么感谢少奶奶呢?”

  苏小梅刚要说话,门外有人大喝道:“想做苏家家主?下辈子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一脚踹开,苏家家主苏德海手里拎着马鞭,赤红着眼睛望着床上的男女。

  苏小梅一声尖叫,把身子缩在床尾,死死用手抓着被子裹在身上。

  众人吆喝着将两人推搡到衙门。

  秦之通睡眼惺忪的坐在堂上,看着堂下衣衫褴褛的一男一女道:“呦,这不是赵总管么?怎么今日有兴来我这?咦……这女子是谁?”

  一旁,陈德祥上前拱手道:“这女子本是一个逃荒来的女子,被赵明五百般侮辱,甚至还被毁了容貌,小人实在看不过眼,替她求达人伸冤。”

  “老爷,小的再怎么说也鞍前马后为您排忧,今日小的蒙冤,求老爷做主。”说罢,赵明五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如此说来,赵总管是冤枉的了?”秦之通看了陈德祥一眼,眯着眼睛道。

  “小人冤枉,这苏梅不愿与她那傻人来往,便处处寻着由头勾搭小人,小人自是百般不从,哪成想她居然在小人的茶中下了chun药,由威胁小人若是不从,她便去家主那边诬告,小人实在是万不得已才……”赵明五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

  “你……你是说她是苏家少奶奶?”秦之通惊道。

  “是啊,大人,她便是那淫妇。”赵明五指着旁边跪着的女人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之通看着陈德祥道。

  “大人,这赵明五分明是死到临头还要反咬主子一口,小人虽未见过苏家少奶奶,但这街里街坊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知道道理的人,眼前这女子音容相貌,哪里是大家出身?分明是一个落魄到此的外乡人,请大人明鉴。”陈德祥脸色铁青的道。

  “大人,这陈德祥分明是记恨我上次替大人污讼陈家之事,大人,小的真是冤枉啊……。”

  “住口,你这恶奴,污了家主名声不说,居然还要诬陷本府,说什么与你同流合污陷害远近驰名之善家,我看你分明是早就心怀不轨,上次你在本府面前百般污蔑陈家,本府当时便训斥与你,没想到你恶性难改,如今又与这夫人狼狈为奸,我看你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秦之通涨红了脸,一拍惊堂木大声吼道。

  “大人明断,我看这恶奴也是平素嚣张惯了,前几日我还听苏老爷子骂他吃里扒外,想是被苏老爷子赶了出来,怨恨在心,故此要玷污旧主”。

  “德祥,你看该怎么处置他?”

  “大人,教化乃是立民之本,此贼到了堂上还要百般狡辩,不杀不足安民心,也无法彰显大人之英明,但小人记得,本地习俗,通奸之人需点天灯侵猪笼,以儆后人。”

  “好,就这么办吧,暂且收监,待本府上报刑部,择日处决。”

  后堂,秦之通换了便服,坐在椅子上喝茶,面前陈德祥从怀中掏出一串珠子道:“大人,苏老爷子托我把这个拿给大人品鉴品鉴,说是从岭南的沈家购回来的。”

  秦之通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如此珍贵之物,苏老爷子竟然肯拿给本府开开眼界,确有大家风范啊,只是他也有些手段,那苏梅的样子,本府看了都有些不忍。”

  “大人,苏家在亳州都有名号,如今出了这事,也是无奈,只是此事还望大人犹如过眼云烟一般切莫惦念,上月小人去了趟江浙,都说江浙出佳人,小人恰好碰到个妙人,大人何不先去瞧瞧?”陈德祥笑道。

  “唉……你看本府这身子,这几日越发觉得困倦,想必是没有休息好,今日睡了一整天,却还是不爽,这样吧,你先回去,有事我打发秦福去寻你。”秦之通露出满面倦容道。

  陈德祥拱手道:“大人为百姓操劳,小人不敢叨扰”。说罢,转身出去了。

  秦之通望着手中的珠子笑了笑,看着陈德祥出了门,这才出声道:“秦福,今晚本府住西跨院,去把前几日楚神医配的药煎了送过去。”

  

   【七】



  乙丑日,后街乞丐窝。

  一行长长的队伍,乞丐们捧着破碗,焦急地看着前面的粥蓬。

  旁边的窝棚里,陈德祥望着甄老汉,无奈道:“你真要这么做?”

  “秦之通再做几年的知府,恐怕此地的人都要饿死了,他为官不仁,这几年五通河堤每年都要加固,我们的工钱不给结不说,连填料都是废料,老汉我虽然不识字,但我那不成器的逆子和秦之通吴道德他们欺压邻里,老汉愧对祖宗,不若舍了这条命,也算是为我那作恶多端的逆子赎罪了。”

  陈德祥愣了愣,随即一躬到地,道:“老丈大义,德祥钦佩。”

  甄老汉扶起他道:“你每月都来舍粥,这乞丐窝里的人无不感恩,只是以后还望多多对他们关照关照吧。”

  

  

【八】



  “这婺源地界上,许久看不到侵猪笼和点天灯了吧?”一个锦衣老人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道。

  “是啊,我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前了吧?那时候你王壁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他身边,陈天普点头笑道。

  芦席里,刑部来的监审官坐在当中,左手边秦之通和府里一干衙役,右手边王壁、陈天普等众人正在低头细语。

  芦席外,一众百姓熙熙攘攘的伸头往前看,兵丁站在外面阻拦人潮。

  “大人!”甄老汉跪在地上,手里拿着茶壶。

  秦之通看着眼前满身破烂的甄老汉皱了皱眉。

  甄老汉跪在地上道:“大人为亳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只是小人身份低微,平时看不到大人,今日有幸看到大人,百姓们感恩戴德,凑了些银子买了些粗茶,望各位大爷赏脸,成全了百姓们吧。”说罢,先将自己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秦之通眼角挑了挑,看了看监审官,又看了看端着茶碗的秦福等人道:“如此……”

  监审官一笑道:“想不到秦大人的治下民心聚拢啊,看来回去我要上报给有司了,秦大人这升迁,怕是十拿九稳了。”说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一串珠子道。

  那珠子,赫然是苏家送给秦之通的。

  秦之通笑了笑道:“大人谬赞了,下官身为知府,自然是要为治下百姓谋福的,托圣上的鸿福,这几年亳州倒是五谷丰登了,夜不闭户了。”说罢,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对其他人道:“既是百姓的一番心意,大家便饮了此茶吧,吩咐下去,凡是为此茶出资的百姓,按照原价的双倍补给。”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监审官看了看太阳道:“时辰到了。”

  秦之通起身道:“读罪状。”

  底下兵丁拿起手中的罪状,大声念了三遍,监审官的签子已经落地。

  秦之通见人已经沉下去,站起身朝监审官拱了拱手,刚想说话,人已经“噗通”一声倒下了,七窍流血。

  旁边的秦福等人伸手去扶,刚走了几步,一个个已经倒地毙命。

  人群一阵嘈杂。

  

  甄老汉倒在地上,流出来的血将雪地染红,好似一朵朵鲜艳的梅花。

  人群外,陈德祥低头不语,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甄老汉,转身走了。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一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6帖,此为第35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0/20 9:50:32)

第一轮中区杀帖:杀帖一(贴杀陈德宇,不参评) 发贴心情 Post By:2015-10-17 21:29:05

山西王家虽不是大户显贵,但前后几代人皆任职于绿旗营中,在当地也算是“武官世家”。至乾隆晚年,对缅对藏战事不断,王家男丁陆续赶赴大清边境,王壁便出生在这一时期。
王壁出世那日,其父正随军远征安南。那晚,老爷子正在军帐中夜读《汉书》,正看到《司马相如传》,有随行家兵禀报,说夫人顺产,为老爷添了一个男丁。

王老爷子心中一喜,但紧接着却又是一阵凄凉。

战事连战事,苍生何其苦。想到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已经殒命战场,王老爷子虽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看轻,但这孩子来到世上,将来是会步他几位叔伯的后尘?还是……

就在这时,报喜的家兵问了一句:“老爷是否先给公子起好名字呢?”

这场仗打得不顺利,王老爷子回不回得去还两说呢。

“那么,”王老爷子踌躇了片刻,“便取一个壁字吧。”他手里那卷《汉书》,正读到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那段,所谓“家徒四壁立”,这一“壁”字大约是希望王壁这个王氏子孙能够幸免于战乱,就算家里什么都不剩下了,还能够有如四面墙壁那样,被“立”——保留——下来。

时光如梭,转瞬十年,王老爷子在前线九死一生,虽未亡却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留在家中。王壁由母亲一手抚养,极少见到自己的父亲。而每每问及老爷,王夫人只说:“乃父在外经商。”

老话说的好,做父母的只要心疼孩子,哪里愿意让他们练刀枪。即使祖上有光耀门楣的军功,也只是瞒着。王壁也只当自己家的这套四合院以及家中上下的仆役都是王老爷子做生意挣来的。

每当王老爷子凯旋归来,总先在自己部下家中换下戎装,穿上事先备好的绸缎大褂。碰巧,这位部下祖上是猎户出身,几兄弟至今还有靠进山打猎、采药过活的。每次逮到些珍奇物什,便送与王老爷子,像什么狐狸皮、鹿角、老山参……叫王老爷子带回家去,好扮成是采购归来。

这一来二去,这些玩意越来越多,王老爷子自己又舍不得服用,日积月累他的书房便成了这些物什的“仓库”。

也是机缘巧合,就在王壁十四岁那年,有一日,王夫人外出去寺庙祈愿。王壁在家中练习书法,练了一个时辰觉得闷了,就走出屋子来透气。就这点功夫,一个脚夫模样的人打王宅门前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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