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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16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安宁;提交时间:2016/10/12 10:44:28)

第一轮中区杀帖:再见花满天(贴杀.窦皓 ,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8:48 [泠]黑泽罗







再见花满天





1、





春天,阳光正好。

韩凛儿的心情很愉快,因为她看到了那串桃花正静静地挂在窗棂之上,粉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娇艳欲滴。



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淫贼花满天果真会来,这口气她憋了很久,这一回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此时的韩凛儿一身丫鬟装扮,在冯家堡呆了半个多月。起初冯员外并不相信韩凛儿的身份,直到她拿出官府腰牌,这才同意她扮做丫鬟贴身跟在冯芸娘身边。

但她现在并不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冯家小姐。因为自从她发现花满天的这个习惯以后,曾经召集衙门里的捕头事先埋伏在目标家里,但是没有想到花满天当晚竟然选择了另一户人家。这一招声东击西害得她灰头土脸被上司斥责。而花满天随即销声匿迹,让她查无可查。

韩凛儿仔细分析了花满天的习惯,第一,他的目标总是各镇上大户人家里最漂亮的女子;第二,事先会在窗棂上留一串花朵,事后在房间里撒满花瓣,将屋子弄得花香扑鼻;第三,在墙上写上花满天三个字,至于这三个字是他本人的名字还是代号就不得而知了。

花满天的作案地点天南地北飘忽不定,很是狡猾。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有时候一月之内连续作案,有时却半年没有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隐匿,让人防不胜防。

最重要的是第四点,花满天从来没有杀过人。

韩凛儿觉得这个横空出世的淫贼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却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作为一名捕快,她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罪犯,大部分人都是或因个人恩怨或为名为利而走上犯罪的道路,但有一些人,天生就有犯罪倾向,没有名利驱使,也没有恩怨纠葛,就是喜欢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一想到要干坏事,就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把这种人归类为脑子有病。

在研究完花满天之后,她把花满天这个采花大盗归类为有病的行列。这样的人得抓起来扔进牢房治病。





三月初时,白水镇、南风府、越家集连续发生了三起女子被侵犯的事件,现场所有勘察正符合花满天的怪癖习惯,而这是花满天销声匿迹半年之后再次犯案,动作之迅速,仿佛是要把之前的损失夺回来一样。

韩凛儿仔细分析了花满天的作案路线,发现他从京城一路向南而行。于是,她身着便装马不停蹄南下,她算算时间,直接赶到了冯家堡,按照她的预想,冯家堡与越家集之间的青龙镇会是花满天的下一个目标。她赶到冯家堡的时候,花满天果然在青龙镇犯案。

她打听到冯家堡最漂亮的女子应属冯员外的女儿芸娘,便悄然上门。这一呆就是半个月,花满天终于再次出现。

韩凛儿拿起那串桃花细数,一共十五朵,用粉色绣花线串连而成,淡淡的花香轻轻萦绕。

此时,正值四月末,桃花已尽,遍地零落。这粉嫩的花朵显然是今晨新摘下来的。花满天一定是在青龙镇犯案之后,去了青龙山。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想到自己在芸娘身边折腾,而这个采花贼却游山玩水,逍遥自在,韩凛儿就恨得咬牙切齿。



午后,韩凛儿重新检查了一下门窗,关上门窗,燃了蜡烛,与冯芸娘互换了衣服,重新挽了发髻,芸娘又给韩凛儿化了精致的妆容。为了以防万一,每天晚上她都会跟冯芸娘互换身份,起初几天,冯芸娘都会以为花满天要来,结果一换就是半个月,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她倒是习惯了这个游戏。



看铜镜中的人,粉面含春,眉如弯月,丫鬟小兰掩着嘴悄声说道,“呀,还真是漂亮呢,与我家姑娘不相上下。”



韩凛儿长这么大从未上过妆,这几天以来,倒让她对化妆起了兴趣,原来美人都是画出来的。



看了一下素面朝天的芸娘依旧美丽非凡,笑道,“芸娘不上妆还这么美,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呢。不行,要把脸画得丑一些,否则骗不了那个采花贼。”



芸娘闻言急忙对着铜镜描粗了眉毛,再把脸涂黄,脸颊上点了三个麻点。



“行了姑娘。”小兰笑着说,“再画就成母夜叉了。”



“死丫头,你也要画,否则让那采花贼捉了去,我可不管。”



“有铃铃姐姐在,要么她抓住那个采花贼,要么她被采花贼抓走,我怕什么。”小兰身材高挑,相貌清丽,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爱美之时,因为芸娘宠她,也就没有人在衣饰上管她,所以每日里穿得花枝招展。



“这是你自己说的,出了事可别埋怨我呢。”



“自然怨不得姑娘。”小兰笑着,“姑娘和铃儿姐姐饿没饿,我去厨房瞧瞧去。”

韩凛儿就是喜欢这主仆两人保持这种轻松的心情,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快去快回,然后你就去夫人那里睡,晚上我陪着小姐。”

小兰像只蝴蝶一样欢快地奔下绣楼。



韩凛儿起身推开窗棂。

光线斜照,日已偏西。极目四望,只见炊烟袅袅,倦鸟归巢。



萧雨歇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撞进了韩凛儿的眼中。他就站在院墙外,正抬头仰望,暮谒青烟中,青砖碧瓦,白衣如雪,双眸如星。



他也同时看到了韩凛儿,微微一笑,那笑容尤如春风吹过。



韩凛儿一呆,她确定从来没有见过此人。这人长得也并不是很英俊,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虽然微笑着,但那笑容又有些落寞,让人不自觉地想多看两眼。



回头,轻声唤了芸娘来看,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那白衣青年的踪影,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清霜宝剑拿在手边轻轻擦试,心底忽然升起那道白色的影子,这人会是谁呢,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世人少见。她判断此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难道会是花满天?查了他这么久,韩凛儿却从来没有见过花满天的真面目,若真是他,那可真是浪费这一副好皮囊。



2、



“咚咚咚”



小兰手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见韩凛儿正拿着剑,微微一笑。



晚饭很丰盛,小兰犹豫了一下,把第一道菜放在韩凛儿案前。



“小兰吃了吗?”韩凛儿笑眯眯地问。



小兰摇摇头。



“那我请你吃如何?”



话音未落,一声清鸣,寒光乍起,剑如闪电。



“哈哈哈。”小兰双袖一挥,数十玫花瓣满天飞雨般疾射而出,同时身子向后疾退。



韩凛儿吃了一惊,柔软的花瓣在他手里如铁如针带着凛冽的风声,急忙长剑回转,攻势变守势,清霜剑舞得风雨不透。



岂知那些花瓣飞到半空中,劲道忽泄,如花雨般飘飘扬扬地洒落一地。



韩凛儿知道上了他当,但先机已失,无可挽回。



此时冯芸娘已经缩身屋角,韩凛儿一按桌角,那屋角有一块尺宽的木板,啪的一下一个翻转,将芸娘带到隔层里,啪的又一下木板恢复原状。同时,冯芸娘在暗室内按住机关,门栓啪嗒一下落下死死地栓住房门,这一连串的动作,她们之间已经演习过很多遍,看起来效果还真不错,韩凛儿非常满意。



“咦,好办法。”小兰笑道。



“花满天?”



“正是。”花满天衣裙飘飘,十分妖娆地斜倚门边。



“小兰呢?”



“小兰睡得正香呢,你知道我从来不杀女人的。”花满天突然向韩凛儿抛了一个媚眼,“难道我不像不兰吗?你怎么会发现?”



“因为你把菜先端给了我。”



“有什么不对?”



“小兰是芸娘的丫鬟,即便我与芸娘互换了衣服,真的小兰从来没有把菜先端给我。”



“就这么简单?”



“你穿着小兰的衣服,走路姿势你也学得很像,也许声音也可以改变,但这么近的距离,你不敢保证不被听出破绽,所以我问你话,你不敢回答,只能摇头。”



“你提问我摇头有什么错?”



“小兰是丫鬟,根本就不可能在小姐用餐之前吃饭,正确的回答应该是‘等小姐吃过,奴婢再吃,又或者说奴婢不饿。’”



“哎哟,谁说奴婢不饿,奴婢很饿。”花满天夸张地捂住肚子。



“最重要的是你改变不了你的手。”韩凛儿瞪了他一眼,“每个人的手都不一样,所以你端菜的时候,手遮在袖子里不敢露出来。这三样疑点汇在一起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是假的。”



“哈哈,韩凛儿,我倒是小看了你。”花满天上下打量着韩凛儿笑道,“你比以前要长进了许多,也漂亮的许多。”



韩凛儿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早就落在人家的眼里,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花满天,你束手就擒吧。”韩凛儿长剑一指,“莫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我若说不呢。”花满天突然妩媚一笑,不退反进,迎面扑来,“韩凛儿,你嫁给我如何。”



“去死罢!”韩凛儿柔身扑上,长剑刺出。



花满天云袖飞舞缠住长剑向外一带,岂知却传来裂帛的声音,长袖断为数截。



韩凛儿的长剑如电刺在花满天的右肩,顺势从肩后穿出。



“好剑!”花满天肩胛骨被洞穿,左手一把握住剑峰,手上竟然戴着银色手套。



韩凛儿冷哼一声,手腕用力回收宝剑,她的宝剑是千年玄铁经过十个铸剑师锤炼而得,销铁如泥,可斩万物。花满天既然用手掌握住剑峰,她回剑之间这只手可就废了,戴什么手套都没用。



谁知花满天的手掌不但安然无恙,还被他握住剑峰,纹丝不动,半寸也动不得。



“云海蚕丝!”韩凛儿想不到花满天竟然有云海蚕丝制作而成的手套。



“我也想不到铃铃的清霜剑竟然是千年玄铁制成,而我正好有云海蚕丝,你说我们是不是天赐良缘呢。”花满天对肩头的伤恍然不觉得,依旧谈笑风生。



“闭嘴。”韩凛儿听到花满天喊她闺名,不禁恼羞成怒。



“铃铃说闭嘴,那我就闭嘴。”



花满天一步跨到窗前,左手依然握住剑锋,韩凛儿手握剑柄却拔不出来,用力向前一刺,想把他钉在窗梭上,岂知剑锋分毫不动。



“咦,莫不是铃铃想与我夫唱妇随,浪迹天涯。”



韩凛儿知道这宝剑若是拔出来,必定血流如注,所以他不会让她拔出宝剑。怕他越说越不堪,用力一掷撤身回旋,右手在墙壁一按,“哗啦”一声,窗前撒下一张大渔网,将花满天罩在里面。



“来得好。”花满天娇声喝道,纵身一跃,身体一个旋转,拔剑挥剑,剑光血光洒成一片,渔网已经被削出一个大洞。



“铃铃,这宝剑就算是定情信物,咱们后会有期。”花满天娇笑一笑,翻上屋顶,踏瓦而去。



“混蛋!”韩凛儿宝剑被他夺去,精心准备的渔网被他轻易洞穿,虽受重伤却依旧飘然而去。愤怒吃惊之余,又担心不已,花满天的轻功冠绝天下,他若跑了,再要抓他可就难了。



她冲上屋顶,两人一前一后在房梁屋顶高墙之前跳跃。韩凛越追越远,花满天的身影越来越小,只能远远看到一个黑影。



眼看就不见踪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匹快马,一瞥之间,却是黄昏时见到的那个白衣青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连犹豫都没有,纵身一跃上马,坐在白衣青年身后。



“官府办案,征用马匹。”韩凛儿毫不犹豫地开始指挥,“追上前面那人。”



“姑娘,你不能坐我的马。”萧雨歇吃了一惊,苦笑道。



“坐稳了。”韩凛儿才不管他说什么,纵马便行。她坐在后面,不敢搂着他腰,轻轻地抚着他的肩膀。



“呃,好吧。”



两人一骑,风驰电掣般追出冯家堡,沿着血迹一路追赶,渐渐人迹罕至,转过一片树木,月光下,只见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谷。







3、



“踢哒踢哒”山谷里静得只有马蹄声在回荡,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哗声响,在这个春季的夜晚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突然健马仰首惊嘶起来,月色之中,前方一道黑影蓦然拔地而起,仿佛从地底钻出来一样。同时山谷两侧传来数声夜梟鸣叫,数十条黑影前后左右疾奔而下,将两人团团围住。



“好朋友终于来了。”萧雨歇哈哈大笑,勒马站立。



“不错,我们来了。”黑影缓缓向前。



月光分明,只见她头发花白,方脸细眉,肤色如纸,衣服竟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麻布缝成,手里拎着一只麻袋。



“郝婆婆!”韩凛儿认得这个老太婆,是丐帮的一个舵主。



“小美人,你认得我?”郝婆婆目光中露出疑惑,上上下下打量着,“韩凛儿?穿得这样漂亮,你是要做听雨楼的头牌么。”



“胡说八道。”韩凛儿脸一红,“你们让开,我在缉拿逃犯。”



“夜深人静,官府的女捕头竟然和萧楼主共乘一骑,不像是缉拿逃犯,倒像是深夜私奔。”



“闭嘴。”



韩凛儿对她说的这些话并不恼怒,她吃惊的是这白衣青年竟然是京城最有名的听雨楼的楼主萧雨歇?可是,听说是个哑巴,可现在听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很足啊,而且声音还很好听。环视周围,这些人都是穿得破衣烂衫的,手持刀剑,看来都是丐帮的高手,有两个还蒙着面。难道她是遇上京城两大黑帮火拼了,真是城楼失火,殃及池鱼。



“我说了,你不能坐我的马。”萧雨歇回头很无辜地望着韩凛儿。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韩凛儿一歪头问他。



“哈哈!”萧雨歇大笑,“好像来不及了。”



“可惜我的宝剑没有了。”



“不要紧,我保证物归原主。”



“这么喜欢打情骂俏。”郝婆婆笑道,“黄泉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你是怕黄泉路上太寂寞,所以才带这么多人来吗。”萧雨歇跟着笑道,“让我猜猜看,这两个蒙面人都是谁呢?”



他一一望过去,扫过人群,目光盯在那两个蒙面人身上。



“柏长街、白无惊?”



那两个蒙面人听到他念出名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若是不想在听雨楼做事,又或者想当楼主,只管向我提就是,何必勾结外人,同室操戈呢。”



蒙面人相互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何必怕他。”郝婆婆喝道,“他修炼天一功到第八层时,必有三日武功尽失,今晚是最后一天。”



“怪不得昨天我的银子被偷,今天脚也被踩了一下。原来是郝婆婆在关心在下。”



“萧楼主的武功鬼神莫测,总要试探一下才好。”



“如果说我是故意下套让你们钻呢。”



“如你所愿,你应该高兴才对。”郝婆婆阴森森说道。



“我确实很高兴,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修炼到第九层了,今晚可是顶峰时刻。”萧雨歇冷冷地说,“你们有幸成为第一波享用的人。”



“你若真的炼成第九层,就不会在花满天受重伤的时候隔岸观火了,花满天糟蹋了你妹妹,你早就想杀了他。你一路跟踪花满天不就是想要捉了这个淫贼吗。”



“郝婆婆,你对我还真是关心备至。”



“你不用这么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了,过了午夜你就慢慢恢复了。大家一起上!”



她双手连弹,银针如满天花雨般袭来。其余众人一声呐喊,同时发动,刀剑齐上。

传说中萧楼主的武功深不可测,韩凛儿虽然听说却一直不以为然,反正谁也没有见过。比自己强的,上司路渐平算一个,听雨楼的第一杀手白无惊算一个,花满天轻功虽然好,若没有云海蚕丝,也不敢跟自己正面交锋。但今晚见到了萧雨歇的武功后,才知道什么叫匪夷所思、鬼神莫测。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只靠着一双手,白衣飘飘宛如在花园漫步,就放倒了所有人。



“我都说了我已经修炼到第九层了,你们偏不信。”萧雨歇一边叹气一边在尸体间踱步,走到蒙面人跟前,用脚挑开两人的黑面巾。



“果然是你们两个。”他轻笑着倒了下去。



“哎呀。”韩凛儿吓了一跳。急忙下马跑过去,却见他嘴角渗出血丝,已经气若游丝。





4、



洁山雪莲!



韩凛儿从来没有这样心急如焚过,她带着萧雨歇纵马奔回冯家堡,冯员外送了她一辆马车,扶着萧雨歇躺在车里,一路向西。她没有去过洁山,只知道一直向西,通过醉沙城就可以到达洁山。



萧雨歇说只有洁山雪莲才可以救他。



一路上过乡穿镇,草色青青、野花遍地。韩凛儿没有心情看风景,萧雨歇时睡时醒,她不知道他什么就睡过去再也睡不过来。



“驾~驾~”男装打扮的韩凛儿心急如焚,不断地抽着鞭子赶路。



“也不用那么急,我还死不了。”萧雨歇迷迷糊糊躺在车里感受到了她的急切,轻声说道。

“还是越早越好。”

“嗯,谢谢你。”

“没什么。”韩凛儿感觉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问,“你炼的天一功很厉害呀。”



“虽然厉害,但每时每刻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萧雨歇叹了一口气,“他们选择的时机很好,早一天晚一天,我都不会受伤。我强撑了一口气,不死已经是很幸运了。”



“不炼不行吗?”



“如果不炼,那我就永远不能说话了。”



“呃……”原来如此,韩凛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常人永远不能理解不能说话的痛苦。”



她突然想起那个贫嘴轻薄的花满天,若是不让这个家伙说话一定会被憋死。



“如果我不能说话,那我怎么哄我的妻子开心,怎么逗她高兴。”萧雨歇呆呆地望着粗布蓬顶,回忆着那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



“你成亲了?”韩凛儿一呆。



“快了。”



“她一定很漂亮吧?”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她回头,却见萧雨歇又沉沉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嘴唇微微嘟着,好像一个婴儿。



韩凛儿呆呆地望着,开始妒嫉那个能嫁给他的女人。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赶路。



第三天入夜,大雨倾盆,已看不清前方道路,马车不得不停下来。



隔着竹帘,望着连绵不绝的大雨,韩凛儿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回头,萧雨歇依旧在昏睡,外面的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萧楼主,你还要装多久?”

“呃……”萧雨歇不得不睁开眼,“果然是京城名捕,什么都满不过你的眼睛。”

“我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韩凛儿瞪了他一眼。

“你从什么时候想到的?”

“就在刚才,丐帮与听雨楼的恩怨绝不会因为山谷一战就风平浪静。丐帮绝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一路太平静了,实在是不应该,而你受伤也是假的,做为诱饵,就是为了引出他们,我猜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来了就再也走不了。”



风大雨大,连绵不断地雨声中韩凛儿仿佛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杀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四顾环望,茫茫大雨中,无数道人影在雨中不断出现,人影憧憧,宛如幽灵。紧接着他们开始相互撕杀起来,刀光剑光夹杂着惨叫声,血水混着泥水四溅,残肢断臂到处横飞,使人仿佛置身修罗地狱。

雨越来越大,活着的人却越来越少,从三十几人变成八九人。他们迅速清理尸体,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人向马车的方向看一眼,一转眼他们又消失在疾风骤雨中,若不是流淌在地上的红水还未被完全暴雨冲刷干净,谁也不会相信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花满天呢,也是你引诱他们的棋子?”韩凛儿若有所思。

“你怎么想到花满天?”

“凭着花满天的轻功和机警,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我刺穿肩胛骨,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故意的,他根本的目标第一是我的清霜剑,第二是让丐帮觉得有机可乘。所有人都以为听雨楼与花满天势不两立,你们这场苦肉计还真是下本钱。我猜得对不对。”



“若不是花满天受重伤,丐帮也不会出手。”萧雨歇摸了摸鼻子,“这个局我布了两年。”



“为什么要等到花满天受重伤?难道他们能猜到你与花满天做局?”



“像我们这种人,整天都是疑神疑鬼。就像我那两个手下,每天都在怀疑我会做了他们。”



“那么,你会不会做了他们?”



“会!”



“为什么?”



“柏堂主与白无惊一直想要壮大听雨楼,想要一统江湖,但我却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一统江湖?听起来好像对你们听雨楼很有利。”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江湖动荡,朝廷不宁,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妨碍了他们的一统江湖的大业,所以,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取而代之。”

“所以,我给他们制造机会,可惜他们自己不争气。”

“你的计划很完美,可惜你却没有为那些姑娘着想。”



“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表面?表面就是那些姑娘的清白没有了。”韩凛儿很生气,“而你们是始作俑者。”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江湖上再也不会有花满天这个人。”

“可是,那些姑娘……”她说了一半,突然就不想再纠缠下去,传说中萧雨歇的妹妹也是受害者,难道那些女人都是听雨楼的人?怎么可能。

“她们失去的只是名声,而清白还在。”

“名声同样重要。”

“但她们的家族在这件事上得到的利益足以补偿她们失去的名声,而且只会更多。”

“可怜我还在为她们尽心尽力。”回想到冯芸娘温柔信任的目光,她心里有点凉,她一定在心底笑话自己吧,“我真是傻瓜。”

“你不是傻瓜,那些姑娘并不知情。”

“你是说她们被她们的家族出卖了?”

“在他们看来,家族的利益比她们的名声更重要。”

“利益?那你转告花满天,抓住他比较符合我的利益。”

“韩捕头,花满天不是一个坏人。”

“但他是一个比较让人讨厌的人。”一想到这几年来自己被人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韩凛有些恼羞成怒。



雨势渐歇,月光从乌云中钻出来,洒向大地,一切开始变得宁静安详。



“你还要去醉沙城吗。”韩凛儿有些茫然。

“要去。我依然需要洁山雪莲,而且,那里有一个人在等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5、





醉沙城。



韩凛儿和萧雨歇赶到青莲居客栈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客栈很冷清,大门敞开着,两只灯笼挂在门前,隔着院墙隐约传来劈柴的声音。



进了大门,院墙右侧有一颗粗壮的榕树,枝繁叶茂,树下是整齐的柴垛。劈柴人坐在一个石墩上,粗布短打,袖口高高换起,韩凛儿看不到他的面容,却看到他手中的柴刀,刀锋没有开刃,却一下一下劈得干脆利落。



“阿剑~柴劈好了没有,快点。”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好了。”



劈柴人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声,把最后一根柴扔在柴垛上,俯身双臂鹰展抱起柴垛,低着头向后院走去。



穿过月亮门,左厢房门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质,正笑吟吟地望过来。那笑容像春风吹过百花盛开。



韩凛儿认识得这个少年,正是齐王的那个爱女扮男装化名为秦年的郡主!





萧雨歇一步步走过去,走到秦年的面前,微微一笑。



“雪莲已经找到了。”秦年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他。



“这么快。”萧雨歇连盒子带手一齐握住。



“当然快。”秦年的脸一红,“我抢的。”



“救命之恩,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呢。”



“你自己看着办。”



两个人微笑相望,眼角眉梢尽是抹不去的情意。



眼见得这一对金童玉女如此般配,韩凛儿心中那点不服输的劲头彻底抛在脑后。



“咳~咳~”她使劲咳了两声。



“韩捕头。”萧雨歇终于回头,“谢谢你。”



“不用谢,你只要把我的清霜剑还给我就好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得到它在哪里。”



因为萧雨歇的这句话,韩凛儿在青莲居住了十天,看了十天,也想了十天。



在第十一的清晨,她大踏步走到后院,一脚揣开阿剑的房门。



“花满天,你给我滚出来!”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17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安宁;提交时间:2016/10/12 10:45:13)

第一轮中区:风过沙州贴杀木良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8:50 [泠]成世靖

风过沙州

一、

起风了,是西北风。
每年九月一过,醉沙城总是笼罩在一片暗红色的风沙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土腥味儿。来往的客商,大多都会在这个月份之前离开此地——波斯人往西,吐蕃人往南,中原人往东。偌大的城市,除了驻防的士兵外,大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不穿军服的老百姓。每一年,都不例外。
尤其是今年。
西面的矞族不太安分,这消息由洁州方面安插的间谍传到了节度使的耳朵里。其实不用间谍,节度使也看得出来——前些日子,即使这里最热闹的时节,波斯商人都比往年少了不少,那些几千里外都能闻见钱锈味儿的波斯人,为何偏偏今年不来了?还不是因为中间多了个新建的铁方八卦城么?
帅府之外,一位风尘仆仆的武士急匆匆跳下马,报门而入。那匹疲惫的战马,颓然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吐着白沫。
“末将丁策,奉了洁州都护府大都督张毅超之命,前来拜见节度使老爷。”
武士的幞头上,披肩上,脸上,胡须上,都染成了土黄色。
节度使接过了武士递上的书信,他掸了掸信上的土,轻轻的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慢慢地展开,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将书信看完。
“丁将军一路辛苦,张大人劳苦功高,韩某一定会发奏折往京城,秉明天子,让朝中早做准备。”
丁策对着节度使深施一礼。
“既然如此,还请韩大人早发奏折。战事一旦开启,洁州那边的人马还嫌太少。”
节度使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想来就算朝廷知道消息,没有个把个月,也难以调动十万数的人马。不过,洁州一旦有事,醉沙城自然是义不容辞,定要出兵相助的。你回去告诉张大人,这件事,韩某已经知道了。”
话,说得不紧不慢。
丁策一愣,这么大的事,如此紧急的军情,韩节度居然就是这么句四平八稳的话么?知道了就完了么?然后呢?
他微微抬头,偷眼看着坐在那里的节度使——他面无表情,此时正微睁二目,慢慢地端详着手中的茶盏,脸颊上那道长长的刀疤,被茶水映照得金光闪闪。
丁策觉得眼前的这位大人,太难以捉摸了。而他内心的忐忑,却也被节度使看得一清二楚。
节度使心中暗自苦笑,也难怪这位丁副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屈指一算,已经二十年了,凛儿都已经从一个梳着小辫的小丫头长成一位不让须眉的女丈夫。二十年来,天下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而我,居然还平平安安地呆在醉沙城里。我真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就这么不动声色地一直忍到入土的那一天么?
黑老二,你在铁方城里关了自己十几年,怎么突然就想造反了呢?你坐不住了?因为你知道中原如今的皇帝并非那个和你熟识的齐王,感觉自己受骗了吧?可你有得选么?不管皇帝是齐王还是晋王,你都毫无选择的余地,当你、我、齐王割破手臂,歃血为盟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没有选择了。幸运的是,我比你多了一条路。事到如今,我现在能眼看着黑老二往死路上走,却无动于衷么?就如同,我能看着张毅超陷入困境而见死不救么?中原已经变了天,醉沙城的天也变了。黑老二,你要识时务啊。诚然,铁方八卦城是个杰作,是你这半辈子的心血,可你要知道,眼下中原的天子——曾经的晋王,那个小毛孩子,可比我们的义弟齐王,要难对付得多。当年,你坑了你的兄弟,我坑了我的兄弟,可齐王,反被自己的兄弟坑了。晋王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扮猪吃虎击败如日中天的齐王,是何等地可怕?还有那一年,晋王还不到二十,略施小计便全歼了矞族二十万大军,并且生擒矞族大汗,这等韬略,这等手段,不是你黑老二对付得了的。到如今,你还打算和晋王掰一掰手腕?还是,指望着我能帮你?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此一时彼一时啊!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啦。即使我有这个心,也没有这样的力量了。

傍晚,风越刮越猛。
青莲居客栈门外,一位客人急匆匆地敲着门。
“来啦来啦。”身材丰腴的女老板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过来,拔开门栓,将门分为左右。
门外,站着位头戴斗笠,披着青色披风的人。开门的一刹那,风裹着沙子,呼地滚了进来。那位客人迅速的闪身进屋,汪老板随后便将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客官,您是要住店么?我们这儿正好还有几间上房呢!”汪老板满面春风,一面掸着这位客人身上的尘土。
客人伸出左手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声张,同时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寄信。”客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谁的信?”汪老板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节度使大人的亲笔。”客人压低声音。
“寄往哪里?”
“铁方八卦城。”
汪老板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怎么?节度使大人在铁方八卦城也有熟人么?”
“汪老板只管寄信,多的不要问。”客人有些不高兴。
汪老板妩媚地一笑,“是了是了,是我多嘴。干我们这行的,只问价钱合适不合适,其他的一概不问,一概不问!”

二、

“臣路渐平见过齐王殿下。殿下,你我已经有几年没见了吧?”
黑衣人朝成世桢深施一礼,在他弯腰的一刹那,背后那把刀的刀柄露出了一截,刀首的位置是颗做工精巧的金色虎头。
“嘿,是路渐平?路大人别来无恙啊?天已到这般时分,您这个大忙人到我这寒青宫来有何贵干?我得提醒你,路大人,我早已不是什么齐王。在下现在是清河王,是县王,不是藩王。称呼我从前的爵位,你不怕因此获罪么?”
说话的是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他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桌上摆着两盘菜,一个酒壶。他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满面通红,两眼惺忪,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不那么利索。
路渐平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王爷,又看了看四周。好破败的一间屋子,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只剩下一张铺在地上的草席了。而眼前这个人,仿佛得了痨病一般,说话有气无力。谁能想到,他就是当年差一点得到天下的那位叱咤风云、风流倜傥的齐王呢?即使贵为一国储君,当你背运之时,怕是也难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朝夕不保吧?
是了,二十年前,亲手捏碎他的琵琶骨,废掉他武功的人,不正是你路渐平么?
“王爷,当年把您送到这个地方的,是我路渐平。现在,微臣要带您走了。”
“走?路大人,您怕是要白来一趟了,我哪儿也不去。”王爷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路渐平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酒。半晌,路渐平才幽幽的说。
“王爷,难为您了。为了活命,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掐死了。”
王爷的手僵住了,酒杯悬在半空中,离嘴唇只有三四寸,却怎么也不能往嘴边送了。他两眼胀的通红,嘴唇颤抖着,艰难地把酒杯又放回桌上。就那样半晌无言,终于,他趴在桌上嚎啕起来。在这静谧的黑夜,这哭声让人不寒而栗。
“路渐平,果然什么也瞒不住你。”王爷突然站起身,用尽全身之力,把酒壶朝路渐平投了过去。
路渐平轻轻把头一偏,酒壶打空,啪地一声,落在路渐平的背后,摔得粉碎,剩下的那点酒,洒了一地。
“王爷别这么冲动,杀小王爷的又不是我。”路渐平的语气,略带讥讽。
“是啊,是我自己。”王爷抬起头,怆然一声长叹,“若非如此,怎能害我那贤淑的王妃产后抑郁而亡?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
路渐平摇摇头,这位落魄王爷的境遇,竟也在一瞬间让他有了兔死狐悲之心。
“王爷不必太过自责,您也是为了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不是?”
“哼哼,”王爷一声冷笑,“活着又如何?像一条狗一般,毫无尊严,整天活在惊恐之中,生怕我那英明神武的弟弟对我有丝毫的不放心。这么多年,我每日里闭门谢客,一个人在屋子里装疯卖傻,不过是想让皇帝生一些恻隐,赏我些微薄的衣食,不至于让我冻饿而死,仅此而已。所以,我不能有孩子,更不能有儿子。可偏偏……你说,我不掐死他,难道,要让我弟弟派人来杀他么?比如说派你来,路大人?”
“王爷说的是。”路渐平并不否认,换个位置,恐怕自己也会亲手掐死这个婴儿。
“说起来,路大人,这么多年了,你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事儿么?”
“微臣送您到一个地方去。”
“是酆都城么?”王爷虽然喝了不少,心里却很清醒。
“王爷圣明。”路渐平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我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怎么我那兄弟,还对我不放心,非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么?”
“回王爷,这不是万岁的意思,是皇后派我来的。”
“哦?”
“王爷,最近这些日子,万岁身体不太好。皇后考虑太子年幼,故而命微臣来,解决后顾之忧。微臣认识,此举也是为了天下万姓着想。”
王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啊,我那贤弟妹倒也是精细人,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换做我,怕也是一样的手段。”
他死死地盯着路渐平那张冷漠的脸:
“路渐平,对于死,我早就无所畏惧了,自从我那王妃过世之后,我就盼着弟弟派人来结果我的性命。可是路大人,这次想杀我的是皇后,不是皇帝。你不怕我弟弟病愈之后,你被我那贤弟妹当做替罪羔羊拿出来问罪么?你要知道,谋杀亲王,即便是前废太子,可也是灭门的罪过。”
路渐平不动声色,“王爷,我们作臣子的,只知道替主公分忧,至于个人的生死,从来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开了弓,又岂能有回头箭呢?既然我路渐平接了这个差事,无论如何,今夜也得要了您的命。”
王爷微微颔首,“好啊,我当初若是有你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路渐平讪然笑道:“王爷,您不是没有忠臣,譬如兵部侍郎孙胤、御史大夫韩庆良、越国公方振,可惜他们都被灭门了,而且都只是因为和您走得太近。再譬如……沙州节度使韩啸,他在阵上死于异族之手,倒是死得是时候,正好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这些没有一个是对您不忠心的,您没能位登九五,关键还是在您自己……”
“在我?”王爷若有所思。
“您在和黑泽罗等人冲北磕头,歃血为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您的失败。”
“啊?哼!那不过是为了分化矞族权贵的一条计策罢了,奈何被一些卑鄙小人拿来做文章离间我父子感情。父皇当时年事已高,已经老糊涂啦,不然,怎么会冤枉自己的太子?” “王爷您错了。”
“我错在哪里?”
“先皇一点也不糊涂,对他来讲,矞族的边患是小事,身边的立储才是大事。一个太子不老老实实地学习守成之道,天天和番邦的王爷、边关的武将、朝廷的勋贵称兄道弟,那怎么得了?怎么能让他老人家放心呢?您博览群书,通古博今。古往今来,不安分的皇子有几个能得善终?您不知道么?您还真以为是当今天子从中作梗么?别忘了,当时他才十三岁。要不是先皇自己决意废了您,又怎么会轮到一个未成年孩子去作储君呢?”
王爷愣在那里,无话可说。
突然,他问道。
“路大人,你还记得当初是谁向父皇告发我的么?”
路渐平没有回答。
王爷冷笑道,“怎么?对一个将死之人,你也不肯说么?还怕我把这个秘密吐出去么?”
路渐平点点头,“既然如此,说了倒也无妨。王爷,实话跟您说,这件事密奏先皇的,是微臣我。而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姓韩,现在还在沙州当节度使。”
王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二十年前的种种,在他脑子里飞快地旋转呢,他终于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他……那就对了。”

三、

密林深处,一伙儿蒙面人围住了一个人。
被围住的人是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长相十分俊美,他紧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环视四周——那伙儿人领头的,是个中等身材的健硕男子,背后背着一把刀,刀柄处,是一颗做工精致的金色虎头。在另一个方向,堵住自己去路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抱着肩膀,斜倚在一棵树旁。他怀中捧着一柄剑,剑身如同火炭一般,散发着耀眼的红色光芒。除了他俩外,还有四五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围在正中。
虎首刀和赤霞剑么?
花满天苦笑,为了抓我,刑部三大高手竟然出动了两位,即使另外那几个人,也看得出绝非庸手,今天,自己还能逃出生天么?
“想不到堂堂刑部,为了我一个小贼,居然出动了这么多高手。路大人、散大人,连您二位爷也来了么?”
“花满天,你小子太不知好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说话的是路渐平,“我路某人本来犯不上和你这种下三滥的小贼一般见识。刑部能人辈出,有得是精明的捕快能抓你。可你昨晚,是吃了熊心吞了豹胆,偏要去捋虎须。小子,说说吧,为什么暗算路某人?”
“哈哈哈哈……”花满天颇为得意,“明刀明枪,我绝非路大人的对手。不过用个熏香mi药什么的,不正是在下的专长么?我也是没想到,连路大人您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会着了我的道儿。”
虽然蒙着面,路渐平那尴尬的表情也难以瞒过花满天的眼睛。
这算行了,路渐平居然被花满天的熏香迷翻了。要是传到江湖上,对于花满天来说,是多么露脸的一件事?而对路大老爷来说,可就是奇耻大辱了。在场的众人,连同刑部三当家散朝晖,所有的人,都绷住神经,强忍着笑。
花满天几乎听见路渐平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知道,就冲这个,路渐平也不能放过自己。
“嘿嘿。小子,少得了便宜卖乖,我路某人认栽了。”路渐平毕竟是个老江湖,这还不至于让他失去冷静,“只不过,是谁给你的胆子?刑部的猎物,居然也敢横插一脚?”
这才是重点。
花满天暗自苦笑,天知道谁给自己这么大的胆子,要不是为了她,这种事躲还躲不及,谁敢?
“路大人,呃……花某这么做,也是有苦衷。实在是有些事儿不太明白,想问问您的那位猎物。”
路渐平一声冷笑,“知道的太多并不好,尤其是跟朝廷有关的事儿。你一个江湖人,知道这些也没用。更何况,你要知道,你昨晚劫走的人,可是朝廷的钦犯?”
“嘿嘿,据我所知,那可不是什么钦犯,而是一位亲王。”花满天还想唬唬他。
“哼,刑部只听当今万岁的。其他的人,管他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万岁让刑部去抓,刑部也要给他从凌霄殿揪出来。万岁说他是钦犯,他就是钦犯。”路渐平不为所动,“小子,我可告诉你,识相的,乖乖把那个人交出来。路老爷我有正事要办,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花满天眼力极好,他看到,路渐平的左手正扣着三四枚钱镖。余光所及,旁边几个刑部密探中,已经有两人悄悄戴上了鹿皮手套。怕是就等路大当家一声令下,暗青子就会像雨点一般朝自己招呼了。
幸好,自己该问清楚的都问明白了。那个人虽然在路渐平看来至关重要,可在花满天看来,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证而已,犯不上为了他拖累自己。
“路老爷您的话,小人不敢不听。那个猎物,我花满天要是整天带着他,怕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既然您想要,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交给您。”
“哦?”这倒出乎路渐平的意料,“他在哪儿?”
“往南,官道边,第九棵树下,他就在树底下。”
“树底下?”路渐平将信将疑。
“对啊,我把他埋在那儿的。”
“他死了?”
“死了!”
“是你杀的?”路渐平追问。
“他那么大身份,我哪敢?”花满天笑道,“他自觉了无生趣,自己头碰巨树,撞死了。”
“真的?那么你……”
“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就没拦着他。”
路渐平忙命手下,“螳螂、灵鹤!”
“属下在!”两名黑衣人来到路渐平身边。
“去看看。”
“是!”
刷……刷……两个人身形极快,转眼不见。
其余的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戴鹿皮手套的两个人还和刚才一样,随时准备发暗器。而路渐平的左手,也还扣着那几枚钱镖。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回来了,其中一人的肩上,还背着一个麻袋。二人来到路渐平身边,把麻袋放在地上,迅速将扎着口的绳子解开。
路渐平俯下身来,朝里面看了看。
没错,是废太子成世桢,已经死了,满脸是血。路渐平伸手摸了摸,天灵盖是碎的,和花满天说的一样。
“螳螂、灵鹤、白猿、黑虎、毒牙!” 路渐平命几个密探,“带着尸首,回去。”
“是!”
其中一个密探道:“大当家,这个小贼,不用我们帮手么?”
“比起这个小子,还是这尸首更重要。快回去,让天子验看尸身。”路渐平一边说着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花满天,“有我和三当家在,不会留这小子的活口。去吧!”
“遵命!”几个密探迅速退去,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此刻,这里就剩下三个人——路渐平、散朝晖,以及花满天。
花满天长出一口气,走了五名高手,自己逃脱的几率,多了那么一丝丝。嗯,也就那么一丝逃脱的机会而已。
早就听江湖传言,刑部三大高手随便两个人联手,就可以在天下横着走,无人能挡。花满天和那位刑部二当家交过数次手,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和人家差得太多,每次都是仗着自己轻功好,实在打不动就脚底板抹油开溜,这才能一直活到现在。今天一下碰上俩,还能这么走运么?
还像昨天那样,靠熏香么?谈何容易。那熏香无色无味,路渐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足足被熏了一个时辰才中招。就算现在自己点熏香,恐怕没等路渐平趴下,自己先被擒了。要不,拔出剑来和他们拼命?本来花满天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负,没想到遇上刑部二当家韩凛儿后,连人家的边儿都挨不上,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韩凛儿嘴里,花满天就知道这个散朝晖和韩凛儿的能耐本就在伯仲之间,而大当家路渐平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要知道,自己这熏香号称天下一绝,几个月前百花宫宫主不过才被熏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自己得手了。真要动起手来,估计自己能接路渐平二十招就不错。
“路大人,既然你想要的人已经带走了,那么,是否可以放了小人呢?”花满天似笑非笑。
“嘿嘿,小子,现在求饶有点晚了。”路渐平道,“谁让你好奇心那么重?天知道你从那位嘴里知道了些什么。除非,你小子保证自己一辈子闭嘴。”
路渐平话音未落,一边的散朝晖刷地一声拔剑出鞘,那柄剑如烈焰一般闪耀着赤红色的光芒,一股热浪,直扑到花满天脸上。
花满天突突地冒着冷汗,握着剑柄的手,在抖。
“路大人,我保证闭嘴不行么?”他问。
“不行,我不信你。”路渐平面无表情,“老三,动手!”
随着路渐平一声令下,散朝晖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刷地奔花满天疾刺而来。
花满天知道散朝晖的宝剑厉害,不敢硬接,只得将身形一晃,斜着直跃出两丈开外。他满以为这一下能避开散朝晖的攻击,哪知扭脸的功夫,散朝晖已到了跟前!眼看着宝剑化作一团剑花,刷地又刺了过来,花满天尚未落地,难以避开,百忙中用脚一踢跟前的大树,蹭地一下,借着力,人又斜着飞出三四丈远。
呼地一声,散朝晖的宝剑轻轻刺了大树一下,那树便瞬间化作一团火球。
“好厉害!”花满天暗自咋舌,散朝晖的赤霞剑,果然名不虚传。
散朝晖可不给花满天犹豫的功夫,眨眼之间,又欺身而上,全是进手的招数,就为了要花满天的命。
电光火石之间,散朝晖又出了七八招,俱都被花满天以灵巧的身法一一避开。路渐平在一边看着,不由暗暗赞叹花满天的轻功了得。可花满天自己知道,这几下已经把浑身解数使出,就这样一直躲,什么时候是个头?都说散朝晖宝剑厉害,剑法高超,想不到身法也这么快。照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十招,自己就得血溅当场!
完了!完了!自己费尽千方百计得知的秘密,怕是没机会告诉她了!花满天心中万分焦急,此时此刻,我怎么脱身?谁能帮我脱身?现在死的话,我死不瞑目啊!
路渐平在一旁大笑,“花满天,今天你要想活命,除非发生奇迹!”
话音未落,奇迹就真的就出现了。
轰然一声巨响,散朝晖和花满天的面前,突然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霎时黑烟滚滚,向四处弥漫。与此同时,四周的树上,跳下十几个黑衣人,各自手持连环弩匣,随着一声唿哨,百十支利箭,一齐朝散朝晖射来。
散朝晖本领高强,自然不以为意,手中宝剑舞起一片霞光,一面护住身体,一面荡开毒烟,身体向外一纵,百余支箭矢,全部射空。耳中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兄弟,快走!”又听见路渐平一声断喝:“休走!”即刻便有暗器破空之声,是大当家的钱镖出手了。
路渐平大喝一声,飞身而上,双掌齐发,呼呼两声,将黑烟荡开。可当迷雾散去,二人定睛再看,上哪儿去找花满天和他和同伙呢?
散朝晖说了声惭愧,“大哥,怪我不够仔细,几乎中了人家的暗算,可惜让这小子跑了。”
“不怪你,老三。我也没注意到这帮人,这一个个轻功都好生了得。”路渐平闻了闻烟的味道,皱了皱眉,随即又噗嗤一笑。
“可他们还是丢下个人。”
随着路渐平手指方向,散朝晖看到不远处,地上倒着个人,走过去一看,大当家的一枚钱镖,正打在这个人的咽喉,将他一击毙命。
散朝晖将蒙面的黑布扯下,竟是个鹰鼻鹞眼的西域人。
路渐平道,“兄弟,能猜出这伙人是哪儿的么?”
散朝晖略一思忖,点头道,“黑云毒烟弹,西域人,以及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是醉沙城的青莲居么?”
“对,是汪稞莜那个娘儿。她和花满天兄弟相称,这倒是个新发现。”
“我们继续追么?”散朝晖问道。
“不必了,让这小子多活些日子,咱们先回京城复命。”
哥俩一路走,散朝晖一路嘀咕。
“大哥,这花满天为何要伸出这么一手?可他救齐王,也还是让齐王死了啊?”
路渐平微微一笑,“我知道,这小子,无非是为了你二姐的家事。”
“我二姐的家事?”散朝晖一头雾水,“我二姐能有什么家事?这小子打听我二姐的家事干嘛?”
“你二姐最恨这类采花淫贼,几年来一直在追踪他。这小子想必是要讨好你二姐,让她别一见面就要杀要剐的。至于你二姐的事儿……兄弟,哥哥现在不能跟你说。咱们先把齐王的事儿结了,再谈这个。我估计,几天之内,醉沙城那边有事会发生。”
“大哥,会很棘手么?”
路渐平点了点头,“咱们还是先秉明圣上再说,这次,恐怕得马上调动兵马了。咱们呢,只管去抓人,行兵布阵、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会交给那些将军们。只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二姐那个死脑筋。见过天子之后,咱们哥俩得立刻去趟醉沙城。无论如何,拦住她,别让她干傻事!”
一想起刑部二当家韩凛儿,路渐平就立刻心乱如麻。

四、

西北风越来越大。远处的醉沙城,笼罩在一团赤黄色的迷雾之中。
“你是说,我的杀父仇人并不是矞族神射手瑟罗?”
寒风将韩凛儿的面纱吹起,面纱下面,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雪白面孔,那双眸子,冷冰冰的,寒气逼人。但是这个样子,却让花满天很着迷。
“对!我去西域明察暗访了一年,和瑟罗交手不止一次。我知道,瑟罗从来都只用三棱锥,不用燕尾箭。”
从来不用么?那支燕尾箭的箭杆上,明明用矞族的文字刻着名字的。难道凶手真的不是瑟罗?
“他就不能改了习惯么?”
花满天摇摇头,“整个西域,上至八旬老妪,下至三岁顽童,都知道他们矞族的第一神射手瑟罗,打出世那一天就只用三棱锥的箭头,压根没用过燕尾箭。而且……”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箭,箭头是精钢打造的三棱锥。
“那日我拼着一死,屁股上受了他一箭,等我拔下箭来才知道,瑟罗这家伙从来不在箭杆上刻字。”
果然,箭杆光滑,压根就没有刻字。
韩凛儿接过这支箭,仔细端详着,又从肋下豹皮囊中掏出一支燕尾箭,对着比较了半天。半晌,凛儿才缓缓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
“杀害令尊的,另有其人,就是您的二叔,现任沙州节度使韩勉!”
凛儿的冷森森的目光刷地射向花满天,让花满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韩凛儿叱道:“你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不怕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么?”
清霜剑骤然出鞘,剑尖指向花满天的咽喉。这一刻,韩凛儿连人带剑都是一股迫人的寒气,让花满天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韩捕头!”花满天道,“我以性命发誓,绝无虚言。那晚我在梁上,听齐王和路渐平说了半宿,又冒险将齐王劫出,细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什么原委?”
“当年令尊与齐王殿下、矞族左贤王黑泽罗结拜,不料被你二叔得知,竟去密报新任的刑部捕头路渐平。没过多久,京城便有人流言太子谋反。和太子交往过密的几位朝臣,都被满门抄斩。可是韩姑娘,你可曾想过,令尊与齐王那么好的交情,韩家却为何平安无事?”
“哼,你说的那几个,都是在朝堂上上下其手的弄臣,死有余辜。我父对朝廷丹心一片,天地可知,自然韩家会平安无事。”
“错了,是你二叔,出卖了你的父亲,才换来韩家上上下下的平安!”
“你胡说!”凛儿的剑又向前递了递,剑尖几乎要刺破花满天的肉皮了。
“当年沙州城一战,齐王正好在军中督战。矞族大军困城月余,朝廷大军就在城外百里处踟蹰不前,令尊前脚阵亡,援军后脚便到。这事你也知道,你以为是偶然么?”
花满天感觉到,凛儿的杀气没有那么强烈了。
“不是偶然,难道是早有预谋?”不知凛儿是提问,还是喃喃自语。
“当然是早有预谋!这是皇帝借矞族人之手,除掉令尊。下手的是你二叔,同时嫁祸给矞族猛将瑟罗。而齐王殿下,刚返回京城,就被剥夺了储君的位子。这些,都是齐王亲口对我说的。”
“真是齐王说的?”凛儿将信将疑,“他现在人呢?”
“齐王现在很安全,你若不信,日后亲自去问他便是。”
刷地一声,清霜剑还匣,花满天长出一口气。
“凛儿,我说的话,你信了么?”
“呸!”凛儿还是那么冷若冰霜,“花满天,我现在还有正事要做,先饶过你胡言乱语之罪。”
说罢,凛儿一转身,飞身跃上自己那匹雪白的坐骑。
“韩姑娘,你去哪儿?”花满天忙问。
“醉沙城!”凛儿斩钉截铁。
“韩姑娘,我陪你去,那儿太危险。你二叔,他不怀好意!”
“住口!”韩凛儿回身叱道,“听着,花满天。我的杀父仇人,是矞族贼将瑟罗。眼下番兵造反,我要去醉沙城助我叔父一臂之力。贼人一旦来攻,我定要将瑟罗碎尸万段,报我血海深仇。你若再对我胡言乱语,我定不饶你!驾!”
“韩姑娘,我……其实我对你……”
不等花满天话说完,那匹马便一声长嘶,四蹄翻开,绝尘而去,一转眼,就变成风沙之中一个小小的白点了。
只剩下花满天呆呆地站在原地。
“兄弟?”
汪稞莜叫醒了发呆的花满天。
“大姐,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花满天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凛儿离去的方向。
“傻兄弟,你是贼,她是官,你俩能好才见了鬼了。” 汪稞莜苦笑着,“你见过老鼠和猫在一起么?”
“能帮她查清杀父仇人,也算是我尽了一点绵薄之力。她领情不领情,我也不在乎了。” 花满天叹了口气,顿时觉得释然许多。
“傻兄弟,你这事,办砸了。”
“啊?”花满天看着大姐,一脸困惑。
“要是我啊,宁可不告诉韩姑娘这个真相。你想想看,一面是杀父之仇,一面是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看着大姐诚恳的眼神,花满天傻了。
“傻兄弟,你这不是让韩姑娘左右为难么?”
花满天半晌无言。
“话说回来,齐王去哪儿了?” 汪稞莜问。
“他找地方躲起来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和齐王的戏法儿,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路渐平那么精明的人,很快就会识破,到时你怎么办?找不到齐王,他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啊。”
花满天抓了抓头皮,他感到很棘手。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谁也没想到,凛儿的家事,竟然牵出这么一大串朝廷的秘密来。”
“你啊,身边的女人一抓一把,你对谁也没有动过真心。这一旦动了心,怎么倒手足无措,出手净是昏招呢?”
花满天低头不语。
汪稞莜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对了,兄弟,前几天百花宫派人来找你了。”
“啊?”花满天一脸尴尬,“那女人找我干什么?要杀我?”
汪稞莜用手戳着花满天的头,“你啊,风流快活之后就把人家忘了。那晚之后,宫主就看上你了。”
“大姐,我够头疼了,你别拿我开玩笑。”花满天哭笑不得。
“她派人跟我说,想让你回百花宫去,她愿意让你当百花宫的大当家。以后有谁找你的麻烦,有百花宫护着你。可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百花宫也要把你碎尸万段。怎么样,兄弟?”
花满天摇了摇头,“和她,原本只是一场赌赛。后来的事儿,纯属是我一时色胆包天。这么说吧,自从见过凛儿,我对别的女人已经失去了兴趣。”
汪稞莜无可奈何,“兄弟,听姐的,你不如先答应她。眼下这个风头,要是有百花宫护着你,我想连路渐平他们也会退避三舍的。”
“不,姐。我打定主意了,我要去醉沙城。以后韩姑娘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要是有危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
汪稞莜看着眼前这个铁了心的傻兄弟,心里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天下第一号的淫贼花满天,竟然对一个女捕头动了真心呢?

五、

韩凛儿一路上不停地对自己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待我问过二叔,就知道一切都是这淫贼骗我。到那时,我捉住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二十年前的场景,如今还像发生在昨天那样,清晰地印在凛儿的脑海中。
城外炮声震天,凛儿就躲在帅府后堂,偌大的院落,除了她自己,就剩下个做饭的老家人韩安。凛儿在恐惧和不安中整整呆了一个月。突然这一天,她听见了满城的哭声。
“大帅阵亡啦!”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几乎如同晴天霹雳,把凛儿吓得魂飞魄散。“爹!”凛儿哭着从帅府跑了出去,直奔西门。背后,是老家人的呼喊:“小姐!别去,那儿太危险!”
爹就躺在自己面前,安静极了,仿佛睡着了一般。在他的肩头,赫然插着一支长长的箭矢。
凛儿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和力气,砰地一声,竟将那支箭拔了出来!
“别动,箭头有毒!”身边好几个叔叔喊着。
凛儿仔细地看着那支箭,通体黑漆,箭头分叉,仿佛雨燕的尾巴,那上面,还沾着爹发黑的血液,而在箭杆上,清晰地刻着一行西域文。凛儿不认识。
“这是你仇人的名字,叫瑟罗!”二叔在一旁幽幽地说道,“孩子,你爹临终前留下一句话,要你长大以后为他报仇!”
从那天起,凛儿就带着这个仇恨,一直活到今天。瑟罗两个字,一直像钉子一样钉在凛儿的心中,甚至那只箭,也都始终随身带着。
而现在,当她听到仇人或许并非瑟罗,而且言之凿凿的时候,她动摇了,她几乎怀疑自己这些年活着的意义。我的仇人,到底是谁?
二叔,真的是你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韩家的平安?若当初真是你害死我爹,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呢?这些年来,你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难道就为了赎罪?难道就为了向我爹赎罪么?这个仇恨那么真实,恐怕却只是个虚假的幻影。当幻影消失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更是令我不寒而栗——我唯一的亲人,难道一直在骗我么?难道让我一辈子蒙在鼓里,你就能心安理得了么?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凛儿忘不了,可这杀父之仇,我韩凛儿就能忘记了么?二叔,你,太让凛儿为难了。
更可怕的是,我的师兄,他很可能是知情的。
师兄,你为什么要骗我?那一年,你二十三,我七岁,你像亲兄长一样疼我,呵护我,生怕我受一点委屈,总是由着我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凛儿早已身有所属,除了你,师兄,我不可能接受任何人。十年前,我向你表露心迹,我说我想嫁给你。我记得你当时的样子,你满脸通红,像个羞涩的少年。可你说,你我年纪差得太多,你说我家世太显赫,你高攀不起。你明明就是在撒谎!你是刑部的大当家,名满京城的三大高手排行第一,有什么配不上我的?我只当你是觉得没到时候,好,我等你!可这一等,就是十年!
我韩凛儿的大好年华呢?
我今年二十有七,别人家的女孩儿,十七八岁便要出嫁。二叔为我张罗了多少亲事,都被我一一回绝。师兄,你是知道的啊。眼看着凛儿青春不在,而师兄你,四旬开外也依旧不娶妻生子。你心里明明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为什么你从来不肯要我呢?
我终于明白了,因为你是杀害我爹的同谋!你是觉得亏欠我凛儿太多了,无法面对我,用一辈子也还不完欠我的血债。可怜我凛儿,还傻傻等着你这个帮凶,我真是太傻了!师兄,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这些年的种种记忆,二叔、师兄的所说所做、点点滴滴,与她今天听到的一切,凛儿把这些联系到一起,越来越觉得花满天所说的才是真相,她越想越怕,越想心里越乱。
转而,她又想起了花满天。
我今天,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呢?我如此嫉恶如仇,每次见了这淫贼就像见了苍蝇一样恶心,却为何,今天他明明不躲不闪,我就刺不下去呢?
若是他所言尽是胡言乱语,那自然不用说,我必要挖出他的心肝下酒。若是他所说尽是实情,又该如何呢?下次见他,我还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剑么?好歹,也得跟人家说声谢谢吧?
……
一路上胡思乱想,愁云笼罩在心中,挥散不去。不知不觉,醉沙城高耸的城墙已到了眼前。
“开城!”韩凛儿朝城上高喊
城上有人回答,“番兵近在咫尺,寻常人等,不得入城!”
“废话,连我也不认识了么?”凛儿心中焦躁。
城上的军官终于听清了这个声音。
“是大小姐回来啦!快开城门!”

六、

节度使坐在客厅,望着屋外飞舞的漫天黄沙,陷入了沉思。
我到底是韩勉,还是韩啸?二十年前,我是韩啸,之后,我是韩勉。节度使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好伤口,黑泽罗的药真是名不虚传,这一涂一抹,竟然和老二脸上那道疤一模一样。
如果我是老二,我也会暗算我自己么?会,以一人的性命,换一家人的性命,值。老二是明白人,他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关键时刻,还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棋高一着。老二,哥哥对不住你了。你不死,我就得死。我韩啸既要保全韩家几百条性命,也要保全我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肩头的伤口,这二十年来,他没给任何人看过这道伤。
躺在地下的韩大将军脸上没有疤,肩头插着一支燕尾箭。站在他跟前的韩二将军,脸上有疤,肩头没有那支箭。这个局,世上只有自己和黑泽罗知道,连皇帝、齐王、路渐平这些无比精明的人都被瞒住了。
真是天衣无缝啊,天衣无缝!
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是二将军韩勉,是那个忠于皇帝,忠于太子晋王的沙州节度使韩勉。即使黑泽罗几次想要策反你,你也不为所动。和齐王勾勾搭搭的那个韩啸,早就死了。活着的韩二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一身荣耀,自然要为天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次,二将军甚至给黑泽罗回了一封信——老弟,你要知道天命。你的汗位得来不正,全凭着朝廷给你撑腰,才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到今天。你此时造反,不怕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么?那些当年支持你大哥的人,如今难道会支持你这个他们眼中的叛徒么?别做梦了。
黑泽罗,你若兵临醉沙城下,我韩勉将与你决一死战,也算是我对得起你这个结拜兄弟,也对得起二十年前替我死去的老二啊。
不过说起来,好像矞族最出名的勇士瑟罗被你招致麾下了,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对了,杀害大哥韩啸的凶手,不就是矞族猛将瑟罗么?对所有人,你都是这样说的,包括自己的亲生女儿。全天下,除了你、黑泽罗、路渐平和当今皇帝之外,都是这样认为的。凛儿,这个瑟罗是你毕生的仇人,你没忘记吧?
凛儿。你趴在你二叔身上悲痛欲绝的时候,我的心里比你还要苦。我多想听你再叫我一声爹啊,多想让你骑在我头上听你唱那动听的儿歌啊。这一切,居然都成了奢望。你从那天起,便失去了所有快乐,仇恨充斥着你的心,除了报仇,除了报效朝廷之外,你没有了任何欲念,你的心里,只有刀光剑影,没有了任何快乐。
是爹对不起你。可是,爹连对你吐露真情的胆量都没有,爹太懦弱了。你爹我,还要瞒着你到什么时候呢?到我入土的那一天么?对啊,我不能说。为了你的平安,为了韩家的平安,爹不能说。我一旦说出口,等待你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和苦痛。闺女,原谅爹吧。
“老爷,大小姐回来啦!”
管家的呼喊声把节度使拉回到了现实中。
呵!
节度使的手被茶壶烫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自己跟前,一身风尘,她的手,紧紧握着清霜剑的剑柄,那双眼睛,像两道寒光,直射进节度使的心里。
“二叔,我问你一件事。”
“问吧,孩子。”
……
好一会儿,韩凛儿才开口问道。
“二叔,我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凛儿冰冷的眼神中突然满含热泪,她心里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希望花满天全是一派胡言,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杀那个挑拨是非的淫贼,去杀真正的仇人瑟罗,之后便可以在二叔面前承欢尽孝,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然后让二叔逼着师兄,让他将自己娶过门。但是,凛儿心中没底,她想从二叔嘴里问出实话来。
“二叔,这二十年来,您待凛儿如同亲生……”凛儿啜泣着,“您要真是疼凛儿,就对凛儿说实话!”
节度使的心里,如同被无数利箭射穿。
女儿,爹心里苦,可是爹不能说。
“凛儿,我对你实话实说了吧。”节度使长叹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知道,不可能瞒你一辈子。你爹,是我害死的。”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报!”
旗牌官李洪飞奔进院子,单膝跪倒。
“启禀节度使大人!矞族贼首黑泽罗起兵作乱,共调集人马三十万。以十万人马困住洁州城,另有二十万大军兵过魔狼谷,眼下离醉沙城只有百里之遥。请节度使大人定夺!”
……
半天,节度使没回音。
李洪胆怯地抬起头,看到节度使大人和大小姐在那里一动不动,谁都不说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自己是下去还是在这儿等着节度使老爷发令呢?李洪尴尬得满头大汗。
节度使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李洪,擂鼓聚将吧!”声音十分疲惫,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帅。
“是,属……属下遵命!”李洪赶紧退了出去。
咚、咚、咚,随着聚将鼓响,院子外面一片嘈杂,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知道,醉沙城要有战事了。
而院子里,还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节度使看着韩凛儿,半晌才缓缓说道,“凛儿,有什么事儿,等我散帐之后再说吧。”
说罢,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刷啦一声,清霜剑出鞘,剑尖指向节度使的面门。用剑的人,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女儿,老帅心里在滴血。
“怎么?凛儿,要在这儿为你父亲、我的兄长报仇么?”
凛儿闭着眼,几乎咬破了嘴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二叔,这话你对凛儿已经说了二十年。今天,凛儿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二叔,如果是你,你会在此时此刻报仇么?”
节度使没有回答。
凛儿睁开眼,看着沉默不语的二叔。她想,只要二叔说句我错了,说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的侄女,自己的宝剑肯定会立刻扔到地上。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能这么轻易就忘了么?更何况,现在他韩节度是朝廷西大门的保障,杀了他,城外还有几十万番兵,谁去退兵?这醉沙城数万军民可还指望着老帅呢。
这一剑,你能刺下去么?
节度使笑了。
“如果是我,孩子,我会立刻刺下去。”
韩凛儿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二叔。
“可是孩子,我现在不能死。这一城上上下下几万条性命,还指望着我呢。等退了番兵,你随便怎么处置我都行。”
说罢,节度使一转身,走出院子,朝州府衙门走去。
嘡啷一声,清霜剑坠地。韩凛儿颓然跌倒在地,竟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
风越来越大,漫天黄沙,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惨红色。狂风在咆哮着,仿佛夹裹着无数异族骑兵的喊杀声。醉沙城,即将迎来一场空前的血战。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18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安宁;提交时间:2016/10/12 10:45:55)

第一轮东区:算无遗算 (贴杀柏长街,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8:59 [泠]觉海

  1、
  
  棠朝的京城里处处彰显着繁华,黑瀑湫坐在马车里,依稀感觉到这一路上所经之处无不是人头攒动,一声声的叫卖、此起彼伏的议价声,隔着车帘飘进了这辆密不透风的马车。几次都好奇的想要挑起车帘,瞧一瞧这大棠的都城和他们柔矞的都城究竟有何不同,每每举起手来,就听到摩果斯的忠告在耳边回响,就好像摩果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紧紧盯着自己,让她不得不按捺住这颗躁动的心。黑瀑湫本能的打了一个机灵,想起这一路上的凶险万分,很快就将雀跃的心沉了下来,霎时又恢复警觉的状态。一切的一切都要等见过了父王再从长计议。
  
  商队的目标太过明显,为了安全起见,在进城前,黑瀑湫与木良早已化装成一对西域客商夫妇,先一步悄悄入城,此刻,木良就与她同乘车内,方才黑瀑湫眼神瞬间的变幻也没有逃过木良的眼睛。从柔矞到棠朝的都城,一路上黑瀑湫的表现,让木良对这个只有15岁的公主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就已然懂得审时度势,实属不易。
  
  马车顺利的来到了同福客栈,木良表情讷讷地朝着黑瀑湫伸出了右手,木良心里明白,此刻二人虽然化装成了夫妇,但黑瀑湫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他绝不能像寻常西域男儿对待女人那般对待公主,又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只能循着棠朝普通恩爱夫妻一样尊妻重妻,让黑瀑湫扶着自己的手下车,而他也不似从前总是跟在黑瀑湫身后,相反则是稍微靠前一步,率先步入客栈,以防不测。黑瀑湫心里忍不住赞许:这木良看起来木讷少言,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儿。
  
  “掌柜的,来一间上房,顺带晚膳一并送到房间来。”
  
  说完随手放在柜台上一颗银锭子,不待掌柜的多言,便携着黑瀑湫往二楼走去。
  
  掌柜的一看到银元宝立即乐得眉花眼笑,应了一声,便招呼小二上去给他们二位开房间。这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打眼就瞧出来此二人虽然着一身普通装扮,却丝毫遮挡不住浑身的贵气,尤其是那位夫人,年纪虽轻,举止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傲。这二人非富即贵,绝对是不惜银子的主儿。
  
  进入房间后,木良把整个房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才点头示意公主安全。黑瀑湫走近窗口,便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便是一进城来随处可闻的叫卖声。不禁欢喜,正欲推开窗子,突然收手,秀眉紧蹙,眼神则由清明纯澈瞬间转为暗淡,她头也不抬冷冷地道:“木良,这样噪杂的环境,你确定安全吗?只有你我二人,万一……”黑瀑湫话只说了一半,她相信木良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请公主殿下放心,所谓反其道而行之,兵家常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越是处处小心谨慎,反而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何况这繁华的大街耳目众多,容易藏身,却不适合动手,这窗外除了叫卖声便是老百姓的议价声,如果有其他动静也很容易分辨。属下定会竭尽全力保公主安全。”
  
  黑瀑湫见木良分析的极是透彻,也稍稍安下心来。转身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喧嚣的一切。心想,这个时辰柔矞的大草原应该已经在晚霞的掩映下一片宁静了吧!就连都城里也都是户户炊烟,街安巷深了。而这个棠朝的都城却正是华灯初上,对面的酒楼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木良则在一旁静静地擦拭那把从不离身的刀。
  
  黑瀑湫将眼睛极力地眺向远处,她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摩果斯他们那边是否一切顺利。
  
  木良对眼前的这位小公主忽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她还这么小,不是应该洒脱开朗的驰骋在草原大漠里吗?而眼下她却正被诸多莫名的危险笼罩着,只为能够和自己的父亲见上一面。木良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心疼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吧,当然,更多的是对她由衷的敬爱。
  
  2、
  
  此番摩果斯率领商队从西城门进入都城,看到熟悉的街道和店铺,摩果斯却没有那种久违的了的心情,他眼睛的余光紧紧地的盯着街道两旁的人群,耳力所及之处也都是远处的任何异动。
  
  这个棠朝的都城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有他的故交也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有他最最敬爱的黑颉弼可汗,他这次来棠朝都城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完成他的使命。他没有半分要和这个都城叙旧的心思。
  
  从柔矞来到棠朝的都城,一路上摩果斯无一刻不是战战兢兢,虽然状况百出,最终也是有惊无险,好容易来到了京城,离棠朝的宫殿也近在咫尺,摩果斯的心却越发的不安起来,就像是拉满了弓的弦。一触即发。他紧抿着双唇,目光直视着前方,耳廓不时地颤动,脸部肌肉也不由得僵硬起来。
  
  去往驿馆的路都是宽街大道,来自柔矞的商队原有二三十人,一路折损下来连数十人都不到,这一行车马走在大街上依然十分的引人注目,摩果斯此刻最担心的不是马车中的宝贝女儿,而是已经入住同福客栈的公主。这招棋险是险了一些,只因他深知别无选择,只能险中求胜,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算无遗算。
  
  户部尚书窦皓已早早在驿馆恭候,他不仅仅是代表朝廷相迎这位柔矞公主,更是为了恭迎他的旧友摩果斯。窦尚书抬头看了看天色,据城门守卫来报的时辰推算,是时候该到了。窦尚书在驿馆驿承的陪同下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车队行入广文大街时,忽然有两个正在追逐的小乞丐跑到了车队面前,手里各有一个破碗,当跑到摩果斯跟前时不慎跌倒,摩果斯警觉地向后一退,只见两人惊呼吃痛,手里的破碗竟摔成了粉碎。小乞丐抬头怯懦地望着摩果斯,眼神里有害怕还有惊慌。摩果斯示意身后的随从打发二人离开,他对两个小乞丐的突然之举有着不祥的预感,只想速速离开为好。随从扔了一块碎银子便打发两个小乞丐走,两个小乞丐像遇到观音菩萨一样朝着摩果斯磕头就拜,两人沦为乞丐以来头一次遇到如此心善又大方的,鼻涕眼泪的糊了满脸就朝摩果斯大腿扑将过去,摩果斯下意识的闪了开来,两个随从见状,猛地一人一脚将两个小乞丐踢出去老远,其他几名随从也霎时警觉起来,目光都死死盯着两个小乞丐。
  
  “拿了银子还不赶快滚,脏了我家主人的靴子,你们赔得起吗?”为首的随从怒目圆睁,本就黝黑的脸此刻更是像锅底一样。
  
  吓得两个小乞丐浑身战栗,恨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奈何,才站起来又觉双膝发软一个踉跄再次跌倒在地,一名随从以为两个乞丐还想耍赖,上去就朝着二人的下盘各踢了一脚。
  
  这时围观的人群多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
  
  “这两个孩子也就十二三岁吧?可怜见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是啊,谁家这么大孩子不是爹疼父母爱的,出来遭这等罪!”
  
  “哪里来的汉子?如此的蛮横!”
  
  “嘘~小点声,咱得罪不起啊”
  
  “不就是施舍了一点碎银子吗?他们不该你们也不欠你们的,却要遭尔等如此的羞辱!”人群中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人群都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晚霞光晕笼罩下,一个仙子一般出尘脱俗的人儿身姿娉婷地走向两个乞丐。人群中有反应快的,马上认了出来。
  
  “神医仙子,是“女华佗”百里姑娘。”
  
  摩果斯循着声音望过去,那仙子一般的人儿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京城名医百里锦姑娘。只见她薄唇轻呡,秀美微蹙,一脸肃容。想起两年前来京城做生意时,因为惹了严重的风寒,自己不在意,差点命丧棠朝。多亏了这位“女华佗”,自己才得以平安回到柔矞。当时离开的匆忙,并未来得及酬谢,却不料竟在此相遇。
  
  摩果斯常年浸于商海,并不是个孤绝高冷之人,他原本也是面色和善,待人温和惯了的,最擅长的也是谈笑间将万事化为乌有。之所以方才并未阻止手下对两个乞丐出手,也是一路上状况频发,让他对任何突发事件都大意不得,只想以最短的时间赶往驿馆。
  
  “百里姑娘,摩果斯有礼了,两年不见,您可安好?”摩果斯走上前来朝着百里锦作了一揖。
  
  “都是老夫驭仆无方,才伤了这两个孩子,也是因为此次入京有要事在身,匆忙赶路,一路上又状况百出,手下之人才会对两个横将拦路的孩子起了猜疑。还请百里姑娘见谅。”
  
  “既然大人如此说,百里锦便相信您所言不虚。只是百里还要奉劝二位壮汉,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才能广结善缘。”百里锦话虽是说给方才动手的两个随从,眼睛却一直看着摩果斯。
  
  “姑娘说的极是,如此就有劳百里姑娘医治这两个孩子,诊费和药费都由老夫来付。”
  
  “我百里锦为这两个孩子诊治分文不取,只是药费嘛,自然该由动手之人承担,也算是对他们一个小小的惩戒。”百里锦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在场人都明白她是认真的。
  
  摩果斯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两名随从虽面露尴尬之色,转瞬便在身上摸索着,想寻个最值钱的物什来抵药费,他们跟随摩果斯多年,摩果斯想来厚待下人,尤其是这些人常年跟随他出生入死,纵是这样,他们二人身上也没有银两可付。之前的银子都用来贴补一家老小,而自己长期跟随摩果斯根本用不到银两,是以两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窘容。
  
  很快二人便将自己随身所带除了佩刀以外的值钱物什双双捧到百里锦面前,百里锦也不多说,将其收入囊中,转身示意围观的群众来帮忙,带着两个乞丐朝医馆的方向离去。
  
  3、
  
  摩果斯抬头看看天色,天边一团团的云彩已经由白变黑,与天融为一色,乍看就像是乌云压顶一样,直压得摩果斯感到呼吸困难,他清喝了一声,招呼队伍立即赶路,要在天色接近墨染之前赶到驿馆。
  
  街面上的店铺已经渐渐开始掌灯,窦尚书瞧了一眼天色,算计着车队早该到了,忙不迭地叮嘱驿承,提前烧好热水,酒菜也可以提前去备了,好让他的老朋友一来就能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驿承都一一应着,并招呼下人们张罗着,尽管这一切驿承早就安排妥当,他知道能让当朝国丈大人如此紧张的一定也是不是一般人物,他要借机好好表现一番,好让有自己跃上梧桐当凤凰的一天。
  
  打远儿一队车马急匆匆的从街道南头驶来,窦尚书伸着下巴,踮着脚尖向远处望着,嘴里高兴地喊着:“来了,来了,来人,准备接车马。”
  
  摩果斯离老远就看到候在门口的窦尚书,心头不禁一热,他这个老朋友如今已是国丈之尊,就连当朝宰相就让他三分,当下却亲自站在驿馆门口等候自己,心里只道这个朋友没有白交,过命交情永不相忘。
  
  “摩果斯见过尚书大人。”摩果斯下得马来,右手放于左胸,朝窦尚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众随从也都跟着一同行礼。
  
  “唉~摩兄不必多礼,你一路辛苦了。公主可安好?”窦尚书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摩果斯长谈,只是眼下他恭迎柔矞公主才是正题,窦尚书浸淫官场多年,一应礼节更是烂熟于心。所以顾不得寒暄,便直奔主题。
  
  摩果斯引领着窦尚书直奔公主所乘的马车,他知道马车里坐着的只是公主的替身,自己的女儿摩晶,反正尚书大人并未见过公主和女儿摩晶,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还是先应付过去再从长计议为好。
  
  “下官户部尚书窦皓奉命前来供应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下车。”窦尚书声音清朗地朝着马车车帘弯腰行礼。
  
  “公主,棠朝驿馆已到,摩果斯恭迎公主。”摩果斯单膝跪地,右手放于左胸,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众随从亦是如此。
  
  “……”
  
  片刻过后,马车内没有反应,摩果斯以为女儿定是路上疲累睡着了,所以假装咳了两声,再次重复行礼,不料车内依然没有响动。摩果斯心道女儿不会睡这么沉吧?再一想,方才半路遇到两个乞丐动静闹得不小,女儿也早该醒了。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摩果斯上前挑开车帘,不禁一愣,车内空空,公主早已不知去向。
  
  窦尚书两眼也逮住了,摩果斯的一种随从全都蒙了,使劲揉着双眼,进城前亲眼看着摩晶上了这辆马车,而这一路上他们也从未离开过,好端端的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简直是匪夷所思。摩果斯很快从刚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在窦尚书耳边低语了几句,窦尚书便挥退了众人,只剩他自己和摩果斯车队一行。
  
  摩果斯借着驿馆门口的灯光,进入马车内检查,四周都用极厚的密布包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车顶也完好无损,当他在马车内转了几个身后,一声惊呼,他本能的跳了起来,一块车板应声落地,随即,摩果斯检查发现,车底部的车板被人动过手脚,几块板都已经松动,几乎是拼凑在一起的,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而摩果斯因为常年练武,轻功一流,所以方才进入马车后身体的全部重心并没有放在脚上,只因来回转身,才导致车板不稳脱落。看明了原由,摩果斯便命人将木板继续拼凑好,将马车驶入驿馆,自己也在窦尚书的指引下进了驿馆,
  
  “摩兄,究竟怎么一回事?公主殿下呢?”窦尚书没接到公主,一颗心总是惴惴不安,他无法回去向皇上复命,甚至等不到回去复命,就连稍后就到驿馆的齐王,他都无法交差。
  
  “实不相瞒,皓兄,我等一行在来棠朝的路上就惊险重重,公主殿下几次遇险,幸好最终平安,我们差点就生死两隔了。历经千苦万难才来到京城,此番公主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掳走,我们先回驿馆,再做下一步打算。”摩果斯边走边向窦皓介绍着一路上的艰险不易。
  
  窦皓和摩果斯在驿馆的房间里谈了很久,直到有下人在门口通报说齐王已经出府,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二人才终止谈话,一起来到门口恭迎齐王。
  
  4、
  
  齐王此次前来主要是奉命安排黑瀑湫公主与黑颉弼可汗见面一事。其中一些细节需要再次商榷。本来应该是公主到齐王府商议,考虑到公主年幼,且第一次来京,齐王便主动到驿馆来了。
  
  齐王为人一向随和,到了驿馆便着窦尚书通传公主前来议事。
  
  窦尚书只好据实相报,将公主一路上遇险之事和刚进入京城就被掳走一事如数报给了齐王。
  
  齐王虽年过四十,丝毫没有不惑之态,体型因为常年练武而依显得紧致有型,面白无须,两条剑眉英气逼人,深邃的双眸犹如一眼深潭,让人望不穿,猜不透。整个人依然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
  
  这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男人就连摩果斯见了都不由心生好感,齐王今日亲自上门前来沟通公主与黑颉弼相见之事,更加让摩果斯对齐王产生了好感。
  
  “既然公主是在我棠朝京城内失踪,我们棠朝上下绝无袖手旁观之理。此事我会如实凑报皇上,并即刻着人前去查探,未免时日一长,横生意外。”齐王信誓旦旦地向摩果斯许诺。朝廷不会置之不理的。
  
  摩果斯郑重地向齐王道谢,感激之情不胜言表。
  
  众人送齐王离开后,窦尚书随后也跟着离开。
  
  摩果斯拂着长须,端坐在房间里,桌几上的一盏茶早已凉透,他都不曾端起来过。他召来一个着夜行服的亲信,在耳边叮嘱几句,那亲信便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一炷香的时间后,摩果斯也身着夜行服出了驿馆。
  
  同福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木良正倚在床榻旁,他嘴角上扬,表情和悦,像是在做一个异常美好的梦。摩果斯看向床榻上睡的香甜的公主,长吁了一口气。
  
  只是……这木良怎会熟睡?就连摩果斯进到房间来都没有察觉。
  
  摩果斯忽然意识到不对,再一次向背对着自己的公主看去……
  
  尽管已是深夜,房间里摩果斯也不敢点灯,可是他却练就了夜里视物的本领。看着床上那个娇小的身体,似是睡着,却看不到随着呼吸身体的起伏,摩果斯一个箭步上去翻过来公主的身体,这一看他登时呆住了,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是公主,而他们的公主又去了哪里?他看向床边睡得正香的木良,真恨不得上去一顿暴打将他打醒。任凭摩果斯怎么摇晃,木良始终是一脸的微笑祥和。情急之下,摩果斯抓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壶,兜头浇在了木良的脸上。木良这才突地一惊从梦境中醒来。
  
  木良看着满脸愤怒的摩果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感觉到了几分真实感,连忙向摩果斯行礼。
  
  “您怎么来了?”
  
  木良虽然醒过来了,可还是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自己刚才的梦境是那样的美,忍不住地回味。
  
  “我若不来,公主的尸体都凉透了。”摩果斯冷冷地说。
  
  摩果斯一向温和,很少这般语气冰冷。木良听罢不禁往床上看去,只看见一张陌生的脸躺在床上,一个箭步上去试探了一下,竟然没有了呼吸。这人是谁?又是怎么进来这个房间的?公主去哪儿了?自己又是怎么睡着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木良一个头俩大。
  
  “这是…..?”
  
  “怎么回事是吗?我还想问你呢?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就没了?你倒是睡得香甜!老夫是不是扰了你的清梦了?”想起进房间后看到木良一脸的惬意和满足,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睡着,往常为公主守夜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今晚却不知为何睡得沉了。”
  
  木良低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假公主一天里同时被掳走,远远超出了摩果斯的意料,虽然摩果斯早有心理准备,这京城不会太平,事情的进展也不会顺风顺水。却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摩果斯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驿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有没有什么信件送上门。两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摩果斯开始不淡定了,随即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
  
  5、
  
  齐王也是每天忙得朝九晚五,天不亮就出门,披星戴月才回府。知情人都知道齐王在帮着寻找柔矞公主的下落,只有齐王自己明白自己这些忙都是为了什么!
  
  这夜,齐王回到王府已近戌时,吩咐下人将饭菜送入书房,还特意命人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齐王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此刻,一个黑衣人在书房门口轻声唤了一句:“王爷!”
  
  “可是查清楚了?”
  
  “是,果然如您所料!马车里失踪的是个假公主,是那个商队首领的女儿,客栈里的是真公主。”
  
  “下去吧!”
  
  齐王起身提着下人准备的食盒向书房后面的屏风走去。屏风后面有一个暗门,暗门打开后有一个暗道,暗道由窄及宽,走到里面是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看样子应该是个议事堂一样的所在。居中是一个雕刻回龙图文的座椅,高背宽坐,两个扶手的前端雕刻的竟是龙头。两侧各陈列着四个座位。这间议事堂的后间便是一个休息的房间,里面床榻,桌椅具备。此时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柔矞的黑瀑湫公主。
  
  齐王将食盒放在条桌上,轻轻咳了一声。黑瀑湫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齐王知道她早已醒来,而黑瀑湫也早就听到了暗门打开的声音。只是不知来人是谁,也不知来者何意,所以一直假寐。
  
  “起来吃点东西吧,公主想必早就饿了吧!”
  
  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黑瀑湫想着反正已落入敌手,闻着房间内飘散着的菜香味早就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索性一骨碌爬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直奔食盒而去。
  
  “小丫头,你倒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这饭食里有毒?”
  
  齐王戏谑的口吻逗着黑瀑湫,他虽年过四十却一直不曾成家,眼前这个姑娘虽常年生活在柔矞,可是皮肤却难得地好,细白粉嫩,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上翘,一双大眼睛睁开来就像是两个黑葡萄,眼睛里清纯澈透,乌黑的头发编成了好多小辫子更显得灵动,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他不是没见过,而是好看又有趣的女孩子黑瀑湫是头一个。
  
  “你会吗?”黑瀑湫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
  
  “我们素昧平生,怎知我不会?”
  
  “你若想要我命,又怎会将我掳到这里来?在客栈你就可以动手了不是吗?还关在这间小屋子里,说明你不仅不会害我,还会有求于我!我说的可对?”
  
  黑瀑湫一双明亮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真是聪明的小丫头,那你可有兴趣听听我想求你做什么?”
  
  齐王也不反驳,反而好心情的和黑瀑湫练开了嘴皮子来。
  
  “让我来猜猜,呃……我若猜对了就可以吃饭了么?”黑瀑湫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诙谐的色彩,一脸的了然于心。
  
  齐王不禁对这个丫头更是好奇起来,当然,也不单单只是好奇,还有一些莫名的欢喜。
  
  突然很是期待这丫头会猜出些什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脑子里除了吃喝装扮大约也没有其他了吧!齐王如是想着。
  
  “当然,不仅仅可以开饭,而且你若猜对了,奖励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期望依然一脸和色。
  
  “首先,先让我来猜猜你是谁。想要掳走我的,一路上我遇到了很多,有刚矞的鸠达尔,他已经被我的侍卫们除掉了,还有魔狼谷的飞狼夫妇,他们想要的是无非是钱,摩果斯大人也已经给得足够,他们二人也都主动离开了,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他们在掳夺我的时候两败俱伤。”说完,黑瀑湫停顿了片刻,看见面前那张好看的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黑瀑湫抿了一下嘴唇,继续幽幽开口:“而这京城之中还有谁对我感兴趣呢?,除了丐帮那就只有朝廷了,这里的布置和装饰来看,显然不是丐帮,那么久只有朝廷了,朝廷里有实力的户部尚书大人是魔果斯大人的至交,而且年龄也应该比你大许多,所以直接排除掉了。”
  
  黑瀑湫说到这里,也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陷入了沉思……
  
  齐王并没有打断这个小姑娘的思考,他安静地等着她下面的推理和剖析,想不到年级这么小竟有如此般缜密的心思,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黑瀑湫的樱桃小口轻微张合了一下,似有犹豫,然后直直的盯着齐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齐王殿下。”
  
  语气是出乎意料的肯定。
  
  齐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真得只有十五六岁吗?不,绝不可能!
  
  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脸上浮现出浓重的阴霾,这张脸在人前总是谦恭温良的表情,而只有他知道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这么说我是猜对了?那我开吃咯~”
  
  “不急,你不妨再来猜猜我找你前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了我此次前来所办之事。”
  
  “此话怎讲?”
  
  “我是为了见我父汗而来,那你的目标自然也和我父汗有关喽!”
  
  “真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冰雪聪明大概形容的就是你这样的女孩儿吧!”
  
  齐王目光变得迷离,似乎陷入了沉思。
  
  黑瀑湫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齐王殿下,知道他此刻定是勾起了一些过往的回忆。
  
  黑瀑湫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可是要我给父汗带话么?”
  
  “嗯?不,不仅仅是带话!有些话我会亲自和你父汗说的。”
  
  “哦,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父汗?”
  
  “不急,等我和你父汗聊过之后视情况而定。”
  
  “你不准备带我一起去见我父汗?”
  
  “我会找人代替你去的,你安心住在这里,本王自不会亏待与你,再委屈几日吧!”
  
  “……”
  
  6、
  
  摩果斯在驿馆内坐立不安,派出去的亲信两天了还没回来,他这一生凡事都是胸有成竹,打定了主意便无须慌张的,只是眼下,事关公主的安危,他实在难以定下心来。
  
  一连招呼了几个随从,都没有问到亲信的消息。摩果斯坐不住了,他准备换了夜行衣亲自出去打探究竟。
  
  正在这时窗外一条黑影一闪而入,恭谨的站在门口。
  
  “进来吧!”
  
  “主人,一切如您所料,齐王当日在驿馆离开后便着人动手请了公主殿下入府。只是,入了王府后消息便再也打探不到了!”
  
  “能叫你打探得到那还是齐王府吗?”摩果斯坐在床榻上,一脸的淡定,目光灼灼生辉。
  
  “那公主殿下的安危?”
  
  “无需多虑,木良都没死,说明对方并无敌意,公主殿下会平安的。”摩果斯的语气出奇的肯定。
  
  “……”
  
  亲信只见摩果斯面有容光,目光皎洁,大有万事了然于心的神情,便不再多言了。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19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安宁;提交时间:2016/10/12 10:46:54)

第一轮中区:眼见未必属实,帖杀觉海,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16 [泠]萧雨歇


眼见未必属实



老板娘告诉阿剑,眼见未必属实。他们那样对你,总是有缘由的。有时候表面上的恨,是为了掩饰心底里更深的爱。



阿剑恨恨地说:“爱?别说笑了。他们便是看我不顺眼,不是打就是骂”。老板娘摇摇头:“别钻牛角尖。”



阿剑也曾尝试着不再去记恨爹娘,但收效甚微。



“阿剑,世上无不是之父母。”



阿剑低着头不吭声。汪稞筱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往厨房去了。这几天客栈生意好,她没多少多余的心思关照这小伙计的心情,反正那小子隔三差五总要伤春悲秋一回,能劝则劝,劝不好就罢了。从雪地里将这小子捡回青莲居两年了,这小子的情绪总算稳定了许多。



“老板娘,我……”



“少废话,快把这些菜给那桌客人送去。”汪稞筱很粗鲁的打断阿剑的话,将一盘子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菜塞在他手里。阿剑手一颤,盘里的汁水溅出,弄脏了他身上原本就不甚干净的衣裳。



阿剑看了眼转过身去继续挥汗如雨炒菜的老板娘,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端着盘子走向大堂。将手里的盘子重重往白衣书生面前一放,汤汁果然不负众望地溅出,弄脏了那洁净的袖口。看着秦年的眉头微微一皱,阿剑原本的那分不忿,莫名舒展了开来。



秦年又回来了。



阿剑很不喜欢这个常年穿着白衣在这个风沙肆虐之地却始终一尘不染的小白脸。从第一眼看见他就很不喜欢。



秦年出现在阿剑来到青莲居的第二年。他一只脚踏进大堂的时候就仿佛让整个昏暗的空间亮了一下。阿剑很清楚的自己晃了晃脑袋,才发现那只是在成日的昏黄中间发现一抹少见白色而生出的幻觉。



那一身晃眼的白衣,干净地让阿剑想揍他。



同样的年岁,凭什么一个可以丰神俊朗,另一个却只能缩头缩脑。



汪稞筱在阿剑走过她面前的时候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干嘛总齁着背,直起来会死啊。”阿剑不由自主一挺身,几步之后便不自觉地恢复原状,仿佛一只孤独的虾子,不蜷缩起来没安全感似的。



边陲的风沙迷眼,总让人分不清天边那一轮迷蒙的金色究竟是晨光还是夕照。青莲居的牌匾在昏黄的日头下竟也反射着刺目的光,阿剑眯起眼看着那同样一尘不染的黑底白字,动了动嘴,呸出一口混着沙子的吐沫。那是秦年的字,跟他的人一样秀气。



这几天的醉沙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究竟不寻常在哪里。阿剑蹲在门口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一边迷茫,一边纳闷。秦年从屋里慢条斯理踱步而出,站在阿剑身边,开口说道:“这两日的风沙似乎比往常大些。”



阿剑左右看看,吃不准他在跟谁说话。冷不丁与秦年含笑的目光对上,没来由打了个颤,立刻往旁边挪了挪。秦年没话找话,随口一句本就没打算得到回答。阿剑没吭声,他也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西边踱去。



在这个风沙比往常大一些的日子里,那一尘不染的衣衫上还是沾染了尘土。阿剑躲闪不及,眼睛被飘扬的尘沙所迷,顿时一阵难受。不等秦年走远,嘴里便骂骂咧咧:“每次碰上这瘟神总得倒霉。”秦年嘴角向上一弯,展开手中折扇,步履越发轻快起来。



“老板娘,那小白脸到底什么来头?”阿剑忍不住问汪稞筱,却吃了一记白眼,“关你屁事。来者是客,伺候好便行了。”阿剑顿时矮了半个头:“我瞧他不像好人。”汪稞筱冷笑一声:“这醉沙城啊,就没一个好人,只除了他。小兔崽子,这秦公子是不是好人跟你有关系?干你的活去。”



阿剑讪讪走开,半晌耸了耸肩,可不是么,关他屁事。



醉沙城地处边界,东来西往的客商多,城里人的见识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不过前些天衙门里来了个女捕头,这新鲜事却让城里的人奔相走告了一阵子。女捕头,多新鲜的事儿啊。更何况这女捕头来此还是为了捉一个采花大盗,这事儿可就更新鲜了。新鲜事儿被人津津乐道了好些天,这新鲜劲儿依然不曾过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谣言。谣言这种东西,基本怎么猥琐怎么传。受害者一律为女性,首当其冲便是那位威风凛凛的女捕头。



“你可听说了,醉沙城来了个采花大盗?”



“这事谁不曾听说啊?据说胆大包天,采花采到了女捕头身上,这不被女捕头千里迢迢从京城一路追杀到这里。”



“这女捕头好毅力。”



“什么好毅力,我听说呀,是这女捕头怀了采花贼的孩子,追着这采花贼要成亲呢。”



“哈!竟有这事,当真?”



“可不,千真万确。我姐夫的姨表兄弟的堂侄子的二伯在衙门做伙夫的,衙门传出来的消息,能不真么?”



“嘿嘿,那女捕头长相如何?”



“啧啧,听说甚微美貌,那胸脯……”



青莲居宾客盈门消息自然灵通,真的假的一箩筐,阿剑当故事听,听过算过,自不当回事。可那一身白衣白裳的小白脸眼里耳里都容不得沙子,闻言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也不怕嚼烂了舌根。”亏得他不愿与这等人多纠缠,骂了一句之后就出门去了,免了一通是非。阿剑盯着他背影瞧了一阵子,才慢吞吞上前收拾桌子。



女捕头与采花贼的新鲜劲还未过去,醉沙城里又来了一拨值得谈论的人。柔矞可汗的小女儿要进京看望被俘的父亲,途径此处,差点被采了花不说,还失了父亲送她的黑曜石弯刀。小公主一行原本只是路过住一晚,因丢了东西,不得不再此耽搁数日。结果还是找不见失刀,又不能耽搁行程,只能郁郁离开。



这段插曲又给了闲人谈资,流言绘声绘色,似乎每个人都是亲眼所见那小公主如何被侮辱,又如何被夺刀。



这些谈资将采花盗衬托得无比英伟,弄得家中有姑娘的人家人心惶惶。相比谈到女捕头的猥琐,论及采花大盗时,还是以担忧的居多。虽说事不关己,但事到临头却也不是玩的,由此,醉沙城里便越发紧张起来,连老板娘都嘱咐阿剑:“最近不太平,夜里门窗关好些。”



阿剑嗤笑:“都是男客,怕什么采花大盗?老板娘不怕,采花贼要是找你,我先跟他拼命。”说毕后脑勺便不轻不重挨了一下,“谁知到底真是采花贼还是冒充采花贼的强盗。老娘怕劫财……”



阿剑摸摸脑袋唯唯诺诺,一句话藏在心底没敢吐出口:“老板娘虽说身板壮实些,色却还是有的,真有人来劫,只怕还是要担心一下的。”当下老老实实关好门窗不提。



紧张兮兮过了半个月,听说好几个不同版本的流言,今日说是东边张家的姑娘被采了花,明日说不是东边张家,却是西边王家,后日又说不是大姑娘,是城南刘家新娶的媳妇遭了秧。流言东南西北地这么滚了一遭,传得面目全非,以至于这晚那女子扑进阿剑怀里的时候,这小子第一反应居然是将人推开,并惊慌失措却又义正言辞地向汪稞筱求救:“老板娘,你知道的,我不是采花贼。”



汪稞筱朝天翻了个白眼,扶起那个被他推倒在地上的女子,安慰了一句,跟着劈头盖脸拎着阿剑的耳朵骂了他一顿。阿剑被骂得有些懵,看看老板娘又瞧瞧那陌生女子,一头雾水。



大堂角落里有人叹息一声。阿剑闻声扭头,入眼一片雪白。那人白衣白裳,唇红齿白,正是从头到脚干净的一塌糊涂的书生秦年。



秦年慢条斯理踱过来:“老板娘,看你脸上长了几颗痘,只怕是这几日火气大了些。我这里有些干菊花,送于老板娘泡水喝,最是祛热解火。”



汪稞筱看着秦年手里递过来的纸包,顿时卡了壳,须臾换上一副笑脸:“啊呀,秦公子真是太客气了。”秦年微笑:“不值钱的小东西,若能有用,也算好事一桩。”汪稞筱珍而重之地接过纸包:“是是是,秦公子的酒凉了,我给你另热一壶去。阿剑,招呼好客人啊。秦公子,我去去就来。”



阿剑瞧也不瞧秦年一眼,将那女子请到一张桌子前:“看娘子有些受惊了,可要些酒压压惊?”



那女子惊魂未定,略低着头,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家不会饮酒,还烦请小哥给一杯水。”嗓子像是憋坏了似的,透着些刻意的媚态。



阿剑倒了杯水放在女子面前:“娘子可还要用些什么?”那女子颈脖子微微一扭,劲道顺着脊柱往下行至腰间,将纤腰带动往另一边一扭,脸上的惊慌已然退去,眼神朝秦年那边飘了一下,又阿剑微微一笑:“此刻还不是饭点,奴家并不饿,不知店里是否还有房间?奴家初来此处,与家人走散,尚未有落脚的地方,亏得此处还有一家客栈。”



阿剑长期受老板娘教诲,不要去打听客人的事情。这女子身上定然有其他人想听的故事,但阿剑却不感兴趣,有什么答什么:“房间还有,娘子是先在此歇息片刻,还是我这就带娘子去房间歇息?”



那女子袅袅站起,眼神飘忽:“那就劳烦小哥了。”阿剑被她眼珠子晃得浑身不自在,梗着脖子在前头带路,将女子带去楼上。



秦年饶有趣味地看着阿剑的背影,脸上露着高深莫测地笑容。阿剑心有所感,蓦然回首,白衣书生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心里越发不舒服。



阿剑与那女子的身影刚从楼梯口消失,青莲居大门便又被人闯进来。来者正是近日被众人津津乐道的女捕头。秦年自然是不认得女捕头的长相。只不过一个女子,却穿着捕头的服饰,那自然就知道此人是谁了。盯着女捕头胸前的隆起,秦年不由自主扫了扫自己胸口,心中暗道:“看来谣言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女捕头长得秀气,脾气却跟长相毫无关系,拎着三尺青峰一进门就冲着大堂中唯一的活人喊道:“喂,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秦年纵然好脾气,也不待见这样的态度,自然而然地想要逗她一逗,刷一下挥开手中折扇装模作样摇头晃脑:“有啊。”女捕头杏眼一瞪:“在哪儿?”秦年又啪一下合上折扇朝她一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老掉牙的逗人桥段百试百灵,女捕头果然中招,立刻发作,剑指秦年,不由分说就是一招疾刺。



秦年脚尖在地下轻轻一点,身子陡然向后飘了三尺。女捕头一击不中,越发愠怒,大有将青莲居拆了的架势。秦年不住摇头,这样的人,也难怪从京城追到边塞也没抓住那采花贼,不是贼太厉害,只是官兵太蠢。



“住手!”老板娘一声爆喝,阻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斗殴,“韩凛儿,你吃错药啦?”秦年一呆,听老板娘的口气,似乎是认得这凶悍的女捕头。



女捕头收劲太急,整条臂膀都麻了,扭头便骂:“汪稞筱,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老娘这么说话。”



汪稞筱提着酒壶蹬蹬蹬蹬奔过来,震得地都发颤,咚一声将酒壶砸在桌上:“秦公子,见笑了,我老姐妹十年没见,都有些激动。阿剑,给我滚下来,好好招呼秦公子。”那最后一句话朝着楼上吼,震得楼板缝隙里的灰尘悉悉索索往下掉。阿剑闻言片刻不敢滞留,忙不迭滚下来,拿起酒壶满脸假笑给秦年斟满:“秦公子,这壶酒是老板娘送你的,请慢用。”



汪稞筱扣着女捕头的手腕,将她一把拖往后厨:“进来说话,别叨扰了我的客人。”



这出戏甚是莫名其妙,秦年看看老板娘伟岸的背影,又瞧瞧阿剑一脸僵硬的笑容,叹口气坐了下来:“闲来无事,阿剑,陪我喝一杯。”



阿剑的笑容始终僵在脸上:“秦公子,说笑了,我哪儿有资格陪您喝酒啊。”拿抹布擦了擦桌子,挺着背脊走了。秦年幽幽叹了口气:“过几天就是重阳了……”阿剑背脊突然就垮了。听闻秦年双亲俱失,孑然一身,年纪轻轻地漂泊江湖,似乎比自己还不如。



“阿剑,我在荥阳见过一对姓姚的夫妇,说是替儿子相中了一门亲事,只是游子历年未归,叫双亲好生担忧。二老只盼儿子能尽早回家,成家立业,也好叫……”



话音未落,阿剑一脚踹翻身旁的板凳,夺门而出。秦年叹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后厨那对老姐妹嘀咕良久,汪稞筱才将韩凛儿送走。秦年喝完酒,在门口眯着眼看夕阳。韩凛儿走过他身边,朝他拱了拱手:“公子,方才失礼,对不住了。”秦年亦笑着向她拱手:“无妨。”



阿剑捧着一大包东西从街那头走来,老板娘靠在门口横眉冷对:“做什么去了?”阿剑老老实实回答:“替客人买东西呢。”汪稞筱看了一眼秦年:“你倒是勤快。”阿剑抱着东西进门:“是刚才那个女客,说跟家里人走散了,没有换洗衣裳,让我去帮她买几件成衣。”瞥了眼秦年,说的话莫名有些没底气。



老板娘似笑非笑:“有没有顺便帮人家买些胭脂水粉啊?”阿剑点点头:“她说若有就顺便帮她买了,我就一起买回来了。”汪稞筱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谈话该如何继续。阿剑抱着包袱上楼,逃也似的。



楼上那女客一直说要找寻走散的家人,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醉沙城纵然是个要地,到底不过只有这么些地方。那女客说是随家人来投奔亲戚的,却只晓得亲戚姓甄,住在醉沙城,其他一概不知。阿剑帮她跑东跑西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汪稞筱很不满意阿剑的表现:“她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天天给她跑腿?”阿剑语重心长:“人家一个单身女子,流落在外十分不便,能帮忙便帮一些吧,又不吃什么亏。”汪稞筱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得了莫大的好处。”阿剑耳后莫名有些红:“老板娘休要说笑。”



汪稞筱长叹一声:“儿大不中留啊。”秦年扑哧笑了:“老板娘真会说笑。”汪稞筱有些无奈:“你也不能把他劝回家去啊?这种事情总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年耸耸肩:“我跟他又说不上话。”汪稞筱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混小子,一根筋。这命里的事,谁也说不清,他也不能将爹娘恨到这地步吧。唉,你说楼上那女人,一看就知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也就只能骗骗这种缺心眼的小子。”



她天一句地一句,秦年却是听懂了,不由得笑:“随他吧,老板娘您也不是他亲娘,操这份心干嘛。我话带到了,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了。他爹娘听信算命的胡说八道,如此待他,也难怪他生气。”汪稞筱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算命的未必胡说八道。这小子,嗯,这小子倒是没克我,只是……唉,别人家的事,咱们也不好说。算了算了,管他呢。阿剑好好的,别被那婆娘弄坏了就成。”



女捕头照理逡巡至此,与老板娘打招呼,顺便要碗水喝。汪稞筱拉着老姐妹说话:“那采花贼还没抓到?”提起这事韩凛儿就拉下脸:“别说了,凭空化烟了似的,什么迹象都没了,仿佛从来没这个人。”汪稞筱不知怎么规劝,只得跟她一起拉下脸来。



正好那女客下楼,两个人四道目光一齐跟着她弯弯曲曲地沿着楼梯旖旎而下,那女客与她俩目光相接,便委婉地将头低了下去,仿佛害羞似的。汪稞筱见不得那轻狂样,翻了个白眼。韩凛儿皱着眉,一脸若有所思。



阿剑提着水壶拖泥带水走过来,看到女客微微一顿。女客见到他立刻莞尔一笑,不想踩了裙子,一声惊呼,栽了下来。阿剑扔了手中水壶,一个箭步冲上前,拦腰将女客搂住,旋踵站定,已将人圈在怀里。美貌女子腰肢绵软,一手勾着阿剑颈项,一手扶着他臂膀,石榴裙翩然起舞,晃了几下才终于站定。



汪稞筱叉开五指将脸捂住,一双白眼几乎翻上了天。阿剑与那女子四目相对,浑然不觉旁人尴尬。



“天儿,没事吧?”阿剑深情款款。



“剑哥,我没事……”天儿脸色泛红,将头微微一偏,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颈子来,阿剑顿时心若擂鼓,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秦年刚回来,被这场景震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嗓子眼发痒,轻轻咳了一下。拥抱着的两人瞬间分开,都是面红过耳。女客嘤咛一声,幽幽看了秦年一眼,风一般奔上楼去。阿剑拎起被他扔掉的水壶,重新去后院打水烧开。汪稞筱看着秦年:“完了完了完了……”



秦年苦笑:“要不哪日我再路过荥阳的时候,同姚叔姚婶打声招呼,说阿剑在此寻得良缘,叫他们别再挂心了?”



汪稞筱啐一口:“良缘个鬼。”扭头见韩凛儿眉头紧锁,问道:“怎么了?”



韩凛儿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人挺面熟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赶紧给我想起来,把这瘟神送走。”汪稞筱顺势逼迫。



韩凛儿下意识觉得这女子至关重要,便三天两头往青莲居跑。她来的勤,青莲居的生意便莫名好起来。人言这东西,传得比光还快,太阳还没升起来呢,大堂里就坐满了想要一睹女捕头风采的闲人。



人多了,那个叫天儿的女客便更少下楼。韩凛儿索性在她隔壁住下,方便监控。青莲居热闹非凡,忙得老板娘成日满脸油光。阿剑夜里帮她算账,边写边笑:“呵呵,老板娘,这两天赚的很好。”



汪稞筱擦了把汗,心里美滋滋的。能赚钱当然开心,累瘦了也开心。夜深人静,数完钱正好睡觉。



忽闻楼上一声惊呼。阿剑脸色一变,风一般掠出。汪稞筱收好钱钞随后跟上,刚出楼梯便见二楼走廊上三个人正在对峙。阿剑将天儿护在身后,摆出一副攻守兼备的姿势,对白衣书生怒目而视。他身后的女子衣衫不整钗环凌乱,眉目含愁,别有一番风味。



“秦年,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没成想你竟是那大名鼎鼎的采花贼,真人不露相啊。”阿剑满脸都是怒容。



秦年表情冷峻,目光却越过阿剑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冷笑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姑娘……”



阿剑怒极,再不愿多言,抢先手,双掌一错,直往秦年面门拍去。秦年单手拿着折扇,轻飘飘挑开阿剑的掌风,双脚一跺,身子凌空。他不欲同阿剑多纠缠,只想扣住那女子,问个明白。



阿剑看得清楚,知他心意,自然不能如他所愿,一腿高高踢起,脚后跟对准秦年肩井穴,重重落下。秦年面上罩着寒霜,侧身避过,折扇倏悠伸出。阿剑脚上跳环微微一麻,暗叫不好,连忙将腿缩回。劲风逼人,吹起秦年耳后长发,衣袂翻飞,宛若谪仙下凡。



只交了一招,阿剑便知自己绝不是秦年对手,又要护着身后的女子,更是捉襟见肘。但不敌归不敌,这口气一定要出。天儿的手自己都没摸过一回,却叫这登徒子欺负了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年怒道:“阿剑,眼见未必属实。今日这事,咱们可随韩捕头去衙门说个明白。”



汪稞筱站在楼梯口,破天荒安安静静地没吭声。照理说这场景挺黑白分明的,秦年见色起意,女子逃脱呼救,阿剑英雄救美。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头。秦年这一声怒喝说到了老板娘心里,是啊,所见未必属实。



女捕头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韩凛儿施施然靠在门边,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是秦公子明理,事关采花大盗,我可不能坐视不理,都请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万事总有常理在,不合常理,自然不太对头。秦年是采花贼,乍听之下似乎有这个可能,但细想却立不住脚。韩凛儿来此不逾月,秦年住在店里的时间却已有两月有余。若韩凛儿是追着秦年来此,那还是辞去捕头一职算了。京城三大捕头之名,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那女子脸色苍白,躲在阿剑身后瑟瑟发抖。阿剑一手护着她,一手挡在胸前。秦年收起折扇,脸上寒霜却更甚,一脸的怒极反笑,死死瞪着那女子,嘴上却问韩凛儿:“韩捕头,我若相助官府擒下采花大盗,衙门是不是该给些赏银啊?”



韩凛儿笑得十分舒畅:“那是自然,京城早有文书,能捉住此贼着,赏银百两。多便没了,这贼也就值这么点钱。”



阿剑有些回不过味来,不知他二人对话是什么意思。他身后的女子却听明白了,身子一缩,便悄无声息潜进房里。阿剑尚未醒过神来,便被秦年一把推开。两人闪电般射进屋子里,顿时砰砰嘭嘭打了起来,但只片刻,声音便移到了室外。



女捕头脸色一变,来不及进那屋,提着剑就从自己屋子翻窗而出。汪稞筱终于走上来,凑到女客房间门口一看,捂着心口叫了声妈:“砸坏我这许多家什。”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呼喝之声渐行渐远。风里传来女捕头的一句话:“好奸贼,黑瀑湫的弯刀果然是你偷的。”



阿剑一脸傻样:“老板娘,怎么回事?”



汪稞筱翻个白眼:“蠢材,男女都分不清。”



阿剑瞠目结舌:“天儿,是,是男人?”



汪稞筱嘴角上扬:“是啊,你的天儿是个男人。那天他一进门老娘就看出来了,可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嗯,天儿,花满天,哈哈哈哈哈……”



阿剑面若猪肝,想起自己与那美貌女子亲怜密爱的模样,浑身尽是鸡皮疙瘩,手脚都麻了:“那他他他他……”



汪稞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放心,你长得再俊他也不会看上你一个大男人。采花大盗眼睛多毒啊,秦年那小样,嘿嘿,差点连我都骗过了。还是韩凛儿有本事,不愧是京城三大捕头,这都能被她瞧出来。”



阿剑直愣愣站在走廊里,万万想不明白。



老板娘还在絮絮叨叨:“我跟韩凛儿打赌呢,瞧这家伙什么时候上钩。哼,采花贼就是采花贼,两个大美人住在他间壁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算他识相,没去招惹韩凛儿。不过韩凛儿追他一路,这时候再去招惹她,只怕就是傻的……”



汪稞筱啰嗦起来,比那些嚼舌根的闲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保密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真相大白之际,便一股脑儿对着一脸发懵的阿剑倒了出来。



“韩凛儿一直在这贼跟前跌跟头,让这贼慢慢失了戒心,不拿她当回事。我告诉你,可千万别小瞧我们女人。这采花贼啊,采多了柔嫩的鲜花儿,总有这么一天得折在花儿底下的刺上。韩凛儿天天在他面前晃荡,这滋味儿可不见得好受。这贼大胆,妄想干一票就跑,嘿嘿,可不能随了他的心。”



“嘿嘿,你知不知道,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是香气,销魂蚀骨的女儿香气。啊呀,你还不是男人呢,你不懂得。韩凛儿这个泼妇,就用了那么一点点手段,每天一点点,这家伙果然就受不了了。”



“他还真当自己易容术了得呢。男扮女装可是需要天赋的。他纵然扮得再像,那也是男人的骨架子,再细也比女人粗壮。那腰你也搂过了,不觉得粗?便是不粗,也不觉得硬么?”



阿剑抬起右手看了看,一脸悲哀。活了这么久,最熟悉的女人是小时候一直揍他的妈,和如今动不动就骂他的老板娘。至于秦年,那不是个男人么?



“说起来有些对不住秦年。她扮男装的功力倒是比那花满天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若不是韩凛儿提醒,我可真的一直没瞧出来。唉,老娘也算阅人无数,怎么就看走眼了呢。还是采花贼的眼睛毒。唉,秦年那长相,你也是知道的。韩凛儿知道他忍不住。这不,守株待兔就行……呃,秦,秦公子,你回来啦,可捉住了?”



秦年满脸寒霜看着老板娘一声不吭。



汪稞筱自知理亏,满脸赔笑:“秦公子,这个,那个……”



秦年侧身避开,回屋里收拾了东西便走。汪稞筱拦也不是送也不是,手足无措。阿剑上下打量秦年,见她还是那一副飘然出尘的翩翩佳公子模样,怎么也瞧不出女气来,真不知那采花贼是怎么上的当。



秦年看了看阿剑,沉声道:“你离开这些年,姚叔姚婶甚是想你。父母子女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结,回去看看他们吧。我,我先去了,在荥阳等你。”



从未见秦年如此生气,多半是韩凛儿使了什么诡计。阿剑追到门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目送那洁白的背影在阴沉的夜间离去。



汪稞筱扶着门框叹口气:“也是素日间一直当她是男子,没替她细想过。用人家黄花大闺女去引诱采花贼上套,到底不入流。唉,秦年是个好人,她带来的话不会错的。你父母以前这么对你,肯定有什么缘由,你不回去问个明白么?”



阿剑扭头看她:“你不去跟她陪个不是吗?”



汪稞筱一愣:“关我屁事?这是韩凛儿造的孽。”



阿剑道:“那你也是帮凶。”



汪稞筱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小兔崽子,怎么跟老娘说话呢?”



阿剑虎着脸:“我看你跟这些闲人也差不多,见天儿的看人笑话。”



汪稞筱瞪着他,瞪着瞪着突然笑了:“是啊,看你的笑话。噗,你爹娘不是给你说了门亲事么?回去成亲吧,有了娘子就不会男女不分了。”



阿剑愤然回屋,再不想同老板娘说话了。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了无睡意,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那白色的身影。



先前对她的厌恶是没来由的。见不得她清清爽爽的模样,看不得她满面春风人人夸赞的相貌,忍不得老板娘对她格外照顾,听不得她轻言漫语劝自己回家。真是做什么都讨厌。



可是知道她是女子之后,这份厌恶便没着没落起来。



花满天朝他笑的时候,他想到的是秦年,对他说话的时候,想到的也是秦年,甚至在搂着花满天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搂住的是秦年。



秦年是个女子,震惊之余大大松了口气。脑中猛然一个激灵,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阿剑一个打挺站起身来,从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汪稞筱的大喊:“小兔崽子你这就走啊?还不知道韩凛儿有没有抓住采花贼呢。”



阿剑回头朝她大喊:“关我屁事!”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一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20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安宁;提交时间:2016/10/12 10:47:24)

第一轮中区:步笑云之死(贴杀镜狼)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17 [泠]花怜侬

步笑云之死



(一)

步笑云又醉了。

每一次杀完人,步笑云总习惯去“潇湘馆”买醉。在京城无亲无故又处处遭人鄙夷的他,除了温柔乡里放纵一回还能做些甚么呢。

可笑的是,步笑云这次杀的并不是一个武林人物或达官贵人,那个肥胖的商贾只是在擦肩时瞄了他一眼,步笑云就从他眼里读出了一种轻蔑的恶意,然后跟随到半皮巷一剑刺穿了他的后心。

哪怕在酒意未消混沌的睡梦里,步笑云也厌恶地记得那个胖子流淌在碎青石道缝隙污水里的鲜血,散发着一股油腻的铜臭味。

而今胖子的钱袋就挂在翠红的床头。



翠红是“潇湘馆”里一名不太起眼的小妓女,也穷苦出身,不懂得歌赋唱和,这让步笑云有一种亲近感。翠红虽称不上美艳动人,但温顺可爱,某种意义上也是步笑云人生的第一个女人。

初秋的夜风有些冷冽,窗外隐隐传来柔缓的琵琶弹唱声,夹杂在“潇湘馆”主楼此起彼伏的狎笑声、杯盘碰击声中,犹如步笑云故乡山涧清澈的呼吸。

他披了件长袍踱到窗台前,头仍有些胀痛。屋外流云轻风,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梢头,皎月高悬。

荷池、红桥、石卵小径,二十余丈开外有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那就是“潇湘馆”色艺双绝的头牌花怜侬所在的“栖凤楼”。已近三更,“栖凤楼”仍烛火通明,怕是又有什么权贵人物来造访。非官即富,花怜侬的身价绝不是普通人能一亲芳泽的。



步笑云只去过“栖凤楼”五次。

约一年前,步笑云奉命在白沙滩蛰伏六个时辰,成功狙杀丐帮的执法长老“铁杖判官”郝镇东。三天后,“不须归堂”副堂主白无惊亲自带他来到“栖凤楼”,犒劳也罢,引荐也罢,这是步笑云第一次来“潇湘馆”,也是第一次见到艳绝京都的花怜侬。

步笑云清晰记得那晚花怜侬一袭烟霞纱裙,头上青丝用蝴蝶流苏轻轻挽起,若笑若嗔的杏眼朱唇,修长柔弱的脖颈下挂一串白玉项链,愈发衬得锁骨清冽,步笑云一下就沉陷在这小巧的漩涡里。

听曲、酒后,刚过初更,白无惊便带他离去。

那时候翠红还是花怜侬的侍女,这恐怕也是步笑云经常找翠红的原因,从曾经亲近花怜侬的人身边了解些她的生活习性和逸事,也能得到些许满足。



随后的几个月,步笑云又跟从白无惊到过“栖凤楼”三、四次。名满武林的“不须归堂”副堂主似对这位京都名媛颇为恭敬,几乎都是酒未三巡便匆匆告辞。期间步笑云更是从未沾过花怜侬的衣角,小心翼翼的他偶尔敬酒时嗅到其如兰的鼻息,都觉得是上苍赐予的亵渎。

每次“栖凤楼”辞别的数天内都是不适宜找翠红做那龌蹉事的,花怜侬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言语都需要步笑云花时辰慢慢回味消化,最终积淀在心里。

步笑云开始追踪花怜侬的日常起居,远远地窥视其玲珑的背影成为他最大的快乐。花怜侬鲜会离开“潇湘馆”,但若外出造访不是去朝中权贵的私人官邸,就是名门世家的集会场所,有两回甚至还看到她可自由出入“听雨楼”总坛,显然在京都有着极为深厚的人脉。

花怜侬还喜欢沈家“富锦轩”的香粉和珠宝。三月十六那天,步笑云一时冲动花了所有积蓄买下了被沈家大掌柜称为镇店之宝的一块祖母绿……



“步爷,吃碗梨子羹醒醒酒吧。”身后传来翠红的喊声。

“呆那半晌,莫不是又在偷看怜侬姐呀。”

步笑云一回头,几乎凑在翠红仰起的酒晕犹存的面庞上。突觉腹内热血翻滚,步笑云狠狠搂住了翠红柔软的腰肢,一口咬在她脖颈间。

翠红腾出一只手抵住步笑云的下巴,娇喘吁吁地问道:“步爷,今晚可要留宿?”

“那是自然。”步笑云行几步已至床前,心急火燎地一把扯去了翠红本就半解的衣衫。



(二)

步笑云已经有一百多天没去过“栖凤楼”了。

自从五月初九刺杀事件后,步笑云与副堂主白无惊心存芥蒂,后面又连续发生几起摩擦,甚至一度难容于水火,白无惊再没带他拜访过花怜侬。幸好步笑云还可以在跟踪花怜侬的日子里寻求些慰藉。

五月初九,步笑云奉命在京郊刺杀新崛起的“赤眉帮”两大护法,未料反中伏击。步笑云一柄轻鸿剑苦战六大高手,“赤眉帮”两大护法一死一伤,他也身负重伤侥幸脱逃。

“不须归堂”回复使命时,白无惊根本不关注他的伤势,反而责怪他未能利用稍纵即逝的机会击杀“赤眉帮”另一护法,言语间暗示他当时就潜伏在现场窥探。

白无惊暗地考察杀手刺杀的习惯步笑云是略有所闻的,但当时自己几度性命危急,那枚峨嵋刺也只刺偏了他心脏不到一寸的距离,白无惊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居然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



步笑云刚出道三年是颠沛流离的三年,做过杂工,当过护院、镖师,因出身贫苦在衣着、谈吐等方面屡受鄙视,后因“忠远镖局”一次失镖后遭人陷害追杀才不得已投靠“不须归堂”当了一名杀手。

“不须归堂”的正堂主一直是个江湖秘密,平日均由副堂主白无惊主掌。在立下几项彪炳战功后,白无惊一度对他青眼有加。杀手的起居是见不得光的,步笑云平时无事只能蜗居在一处暗黑巷子的矮房里,门前还流淌着污秽的臭水。是白无惊带着他频繁出入京都的销金场所,领略这个浮华世界。特别是在第一次去“潇湘馆”后,步笑云对未来的人生充满向往和祈盼,他是把白无惊真真切切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大哥。

直到五月初九刺杀“赤眉帮”护法事件。

这个被他当做大哥的人竟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白无惊一项趁手的杀人器具而已。



六月初后,步笑云又陆续听到几个传闻,原来自己在“不须归堂”接的任务一直是最扎手的,但佣金却极不相称。步笑云刺杀丐帮“铁杖判官”郝镇东是八百两,刺杀武林大豪“南宫一剑”五百两,刺杀“赤眉帮”两大护法险些丢性命只得了四百两,而别人刺杀一个刑部尚书不会武功的幕僚都能领到八百两。

“不须归堂”甚至还暗地流传着白无惊的一句笑话:“脏活累活就让那个乡巴佬去干吧。”

步笑云可以忍受贫穷、孤苦、饥饿,但绝不能容忍背叛、嘲讽和蔑视。江湖盛传白无惊的疏影刀很快,快到可以一刀斩断苍蝇的翅膀,他想试一试。当然,他更想看到一个杀手堂的堂主遭人刺杀时,临死前会是怎样的神情。



(三)

一年半的杀手生涯教会步笑云杀人前必须知彼知己、一击必中。他开始全方位钻研白无惊的饮食起居、武功手法,甚至包括白无惊每天洗澡、如厕的时辰和频率,任何人总是在那种情形下最缺失防范力的。

每日辰初左右白无惊起床,在西街“笑客斋”早茶,辰正三刻回“不须归堂”处理要务,下午偶去“听雨楼”总坛或外出,申正后离开“不须归堂”,有兴致时会在“祥和赌坊”玩两手,出乎意料的是白无惊并没步笑云想象的喜欢逛窑子,亥时未过必定回屋就寝,起居甚是自律。

白无惊的武器是疏影刀,刃长一尺七,柄约四寸,据传刀法由南疆苗人演变而来,擅近身搏杀,白无惊保命的最后杀招是隐藏在左腰侧鹿皮袋的毒烟雾弹。



有关白无惊的详细资料步笑云都一一记录在贴身纸片里。连续百余天,步笑云都在自己灰暗的矮屋里算计刺杀计划,从埋伏地点、出手时机、第一剑刺向白无惊的哪个部位,设定了不下数十种方案,又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情景,默默在心里演练了千余遍。

步笑云最顾虑的是,一旦刺杀白无惊成功,他必定逃离京都,余生极可能将无缘再次欣赏花怜侬的花容月貌,一想到这,心头变隐隐作痛。

漫长、隐忍的准备总需要精神的宣泄,步笑云宣泄的对象就是“潇湘馆”的小翠红。酒醉力乏后,步笑云偶尔会留宿在翠红处,翠红的闺阁虽然不大但明亮整洁,比自己又脏又潮湿的住处舒服得多。

翠红察觉出近日的步笑云有些异样,愈发对他疼爱关切,步笑云却总欲言又止。翠红是善解人意的,并未追问,只频频劝酒和留夜,在床笫间给予他最完美的抚慰。



这一天傍晚,“潇湘馆”跑堂的突然来到步笑云的住处,说是头牌名媛花怜侬邀约小酌。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莫非多日未见,花怜侬心里也惦记着他这个“不须归堂”的新晋人物么。

步笑云洗了个澡,换上了他唯一的那套勉强称得上华服的紫色锦袍。



(四)

潇湘馆,栖凤楼。

花怜侬娥眉淡扫,穿的正是那件让步笑云魂牵梦绕的烟霞纱裙。

瓷面镶边的小圆桌上,摆着“潇湘馆”自制的六道精美糕点,旁边两壶青梅小酒。

“步爷,许久未见,容花某先敬一杯。”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端起了小酒杯。

步笑云一下就干了四、五杯。



腹内突觉一阵绞痛,步笑云大惊失色,便待转身去抓身后的轻鸿剑,却被花怜侬轻轻按住了肩膀。

“听说步爷的轻鸿剑凌厉无比,只怕今生是看不到了。”花怜侬笑吟吟地说,“你饮的青梅酒里有七步断肠散。”

“你不是个安分的好杀手,坏了杀手的规矩,不须归堂容不得你了。”

“现今听雨楼和丐帮意图联手对付赤眉帮,把你这个刺杀丐帮长老的凶手人头交给丐帮,可以显示出听雨楼的诚意,你死得不是毫无价值。”花怜侬笑得更加诱人。

“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就是不须归堂的正堂主。”花怜侬低头在步笑云耳畔轻轻说,语气低柔似绵绵细雨。



步笑云用尽全身气力站直身来,一口淤血喷在胸前。身子一斜,腰带里一块祖母绿“珰”地掉落在楠木矮几上。

花怜侬顺手抓了起来,转头冲屏风后笑喊:“翠红,快来看啊,乡巴佬要送你块破石头,还系上了沈家大小姐的蚕丝金线。”

这是步笑云这一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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