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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1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0:25)

==== 二轮一区精华当前排名 ====

(本轮参评时段提交过的有效参评帖数为 16 帖,精华比例为 3 分之一 ,四舍五入,本轮精华 5 帖)
== 以下精华按照参评序号排列 ==

第1号参评帖: 《禅心通明》(作者:释难)
第7号参评帖: 《黑曜刀》(作者:飞狼)
第8号参评帖: 《缠绵》(作者:窦璇玑)
第10号参评帖: 《棋子》(作者:成世靖)
第16号参评帖: 《凛冬已至》(作者:鬼眼三)


==== 二轮二区精华当前排名 ====

(本轮参评时段提交过的有效参评帖数为 5 帖,精华比例为 3 分之一 ,四舍五入,本轮精华 1 帖)
== 以下精华按照参评序号排列 ==

第2号参评帖: 《听雨楼的风声》(作者:黑泽罗)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2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2:12)

[泠]窦璇玑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5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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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14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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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东北区:缠绵(帖杀如寄) Post By:2016-10-15 20:30:01


  “大哥,嫂子跟个俊俏和尚跑了!”
  德子气喘吁吁跑来通风报信的时候,散朝晖正蓬着头,身上挂着几片破布,倚在墙根儿晒着太阳抓虱子,活脱脱一个资深丐帮子弟。
  “啥?!”散朝晖一蹦三尺,揪住德子:“你给我说清楚。”
  “嫂子铺子里来了个看病的俊俏和尚,难治得紧。嫂子见了他就丢了魂,上赶着叫夫君,要陪他去洁山寻药。”德子这几年跟着散朝晖练出来了,干净利索地就把事儿说了个清楚,但是散捕头不信,按照他多年的工作经验,百里绵什么病人没见过,又是个温吞的性子,叫她随便倒贴男人,还是个出了家的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此事必有蹊跷,散捕头当下决定翘班去打探个究竟。
  
  百里绵从出师起就在百里药庄的京城总店当坐堂大夫,并没有出过远门,现下正拿支毛笔开清单,散捕头气喘吁吁冲进来也没有留意到。
  散捕头看这架势,迅速朝德子使了几个眼色。德子会意,打好包裹回来时,百里绵才拾掇好行医用品,白芷也恰收拾好一堆日常用品。散捕头称要往醉沙城查案,带着德子硬凑了进来。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洁山采药,医药杂物一车,百里绵共丫头白芷一车,如寄与师弟如意一车,队伍拉出老长,散捕头一头黑线,基本上这个“妇弱病残加钱多”的阵势长途跋涉,就等于诱惑山贼打劫!可要说让百里绵丢掉医药之类,她必然不肯;若舍了马车抛头露面骑马赶路,散捕头也不肯,他家绵丫头多俊啊,这不相当于诱惑山贼顺便劫个色吗?无奈之下,散捕头一身公服,骑马打头。
人多的另一个麻烦也显露出来。白芷一口一个姑爷,喊得如寄脸如锅底,直道有损出家人清誉,请白芷不要妄言,百里绵却认为这本来就是事实,无需避讳。于是白芷一时姑爷、一时大师地混叫,同样分裂的还有德子,他原本认定百里绵迟早会被大哥拿下,私下里早就喊上了嫂子,此时当着人面,还得尊一声百里大夫。散捕头业已完全查明案情:原来这俊俏和尚法号如寄,比武受了重伤,不得已厚着脸皮找被自己毁了婚约的未婚妻看病。他出家之前名钱纪,是当今大棠最富有的富商钱家的长房长孙,与身为百里药家传人的百里绵打小订有婚约。十岁上时,钱纪被江湖匪徒绑架了一回,救回来后约摸受了刺激,一心学武,寻死觅活地要去般若寺出家学绝世武艺。按说做个俗家弟子便可以糊弄了,但般若寺有许多高乘心法与武功,不能传与俗家弟子,钱纪又寻死觅活地闹着剃度。虽说佛门乃方外净地,但其实也很需要四方供养的,尤其需要钱家这样的有钱人供养,般若寺哪好随随便便就收了人家的继承人呢?那可是要让大棠经济震三震的大事。要说般若寺掌门也是个妙人,眼看着事情僵持不下,便做主收了钱纪,起法号如寄,这法号一起,钱家人放心地走了,百里药家心悬上了……十几年过去,如寄成了年青一代僧人中的高手,却依旧没有还俗的打算,两家心里都默认婚约可以作废,但百里绵不肯。

  散捕头破了这桩悬案,心中有一忧,亦有一喜,忧的是:情敌是个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喜的是:情敌是个和尚,然而这也没有什么太值得喜的,说起来又不见得多光彩,更重要的是和尚是可以还俗的……按照散捕头的理解,钱纪既然选择了出家,那婚约自然是作废的(当然钱纪当时是个未成年人其婚事由长辈做主这一点被他自动忽略了),百里绵完全可以另择婚嫁嘛,他散朝晖也没道理因此放弃。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战略,散捕头头几天眼珠子直绕着如寄转,这让德子很是忧愁:嫂子和大哥,一个一个地见了这俊俏和尚都跟丢了魂一样,不好,不好,咋整,咋整?德子忧伤地脑补了很多情节……
  通过仔细观察和缜密推断,散捕头得出了两个十分令人惊喜的结论:一、如寄法师对百里绵不感兴趣。二、如寄法师对还俗也不感兴趣。于是乎,散捕头雀跃了,拉了德子商量追妻大计,德子更忧愁了,因为他娘说了,叫他跟着散大哥好好学本领,先立业后成家,若敢有些花花肠子,就打断他的狗腿,是以他看见妙龄姑娘的第一反应都是腿酸,哪里知道如何讨姑娘欢喜?
  在散捕头一言堂的商量模式下,两人最终通过了两条策略:一、外部围剿,二、内部攻陷。
  外部围剿由散朝晖执行,围剿目的在于让百里绵明白并接受散捕头的心意,作战方式不拘。散捕头开始在百里姑娘面前刷存在感,比如休息时:
  百里绵:阿纪,喝点水?
  如寄:阿弥陀佛,施主好意,如寄心领。(闭眼,不理)
  散捕头:绵丫头,我也渴得紧……
  百里绵:……
  又比如休息时:
  百里绵(抱如寄胳膊):阿纪,看,山花烂漫蝶双飞,好景致呢!
  如寄(抽胳膊):女施主请自重……
  散捕头:初夏了啊,蝴蝶也是该交配了。
  百里绵:……
  其实散捕头私下以为,百里绵是个很含蓄、很温吞却又很执拗的姑娘,这与她自幼学医可能有点关系,丁是丁,卯是卯,一丝儿错不得,平时轻言慢语,对什么人都和气,却又有些距离。如今见她换了个人一般地对待如寄,心中醋海翻江,外表还波澜不惊,煞是辛苦。在百里绵一心一意在如寄面前求好感的攻势下,散捕头的攻势如石沉大海,还不见个声响。
  
  内部攻陷倒取得一定进展,在德子鞍前马后替白芷跑腿干活并且掏光私房钱买小玩意相哄的攻势下,白芷姑娘终于在百里绵面前憋出一句:“我瞧着散捕头对小姐有些意思,若姑爷执意出家,散捕头知根知底的,倒是个好归宿。”其实,再温吞、再反应慢半拍如百里绵,也早就明白散捕头对她的心意的,因为散捕头的招数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比如说:
  某次,散捕头受伤,德子扶着,赴百里绵处就医。百里绵不解道:“这伤虽在左臂,伤口却是由下往上切入,前深后浅,散大哥,这似是自己拿刀所伤,奇怪奇怪……”散捕头忍住面部扭曲的倾向,咬牙答道:“那贼人兵刃断了,一时未及收手,伤了自己。”百里绵:“……”
  某次,散捕头受伤,德子扶着,赴百里绵处就医。百里绵不解道:“伤在左大腿,伤口直入,切口略钝,奇了,散大哥,这伤是你坐着时有人慢慢切的,奇怪奇怪……”德子心虚地转头打量药柜,散捕头忍住面部扭曲的倾向,咬牙答道:“有贼人趁我午睡之际偷袭……”然后,编不下去了,脸绷不住地扭曲,百里绵只道他疼,也不多问,拾掇了一堆上好的金创药给他备用。
  自百里绵捡回路渐平一条命后,京城三大捕头便与她相熟。散捕头这两个笑话在三大捕头之间流传开后,一个结果是负责出主意的路捕头被以下犯上地胖揍了一顿,另一个结果是百里绵成了刑部的免费杵作。百里绵本就嗜医成魔,有免费的躯体供她参验,于她而言是桩大大的好事。至于散捕头的心意,百里绵至此略略明白些,却顶多算个副产品……后来韩凛儿与百里绵谈及这笑话,才晓得百里绵原来并不太明白的,当下为散捕头掬了一把同情泪,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告诉散捕头百里绵已经知道他干的好事。
  
  散捕头是三大捕头里最沉稳、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一个,熬得住,看得清,办的案子全是了不得的大案,传闻中的散捕头像一只让人警惧的苍鹰,但百里绵左右看散捕头,智商都不像太高,全然一个腼腆率真的老实人,叫她都不由得敞开性子与他打交道。
  百里绵并没有想过与散捕头发生什么故事,其实也并不要和如寄发生什么故事。钱家的钱势,百里药家怎么也要礼敬几分,那纸婚约于家族成了鸡肋,于她则是童年时埋藏在心中的一份进退两难的阴霾。及长,百里绵见了许多女子的命运,隐隐有了个心思,那就是她不要成家,否则便很难再继续埋头所钟爱的医术。但要过这一关谈何容易,如寄到来是个契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若闹出个烈女缠郎、一再被拒的形象,败坏些个自己的声名,便可少去许多麻烦——那些能与百里药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能接受这样一个人进门?只是如今队伍里多出个精明的捕头,委实考验演技,最好一箭双雕,两个人都打发掉。
  
  以上,都只是百里绵心里的小九九。以上,昭示了散捕头追妻的艰难,毕竟吧,情敌如果是和尚,还有机会争一争,现在的散捕头却要把一个古代时髦的不婚主义者女性变成老婆,想想都……无法想象……
  当然,以上的以上,我们散捕头都不了解,他正调动一个硬汉所能调动的所有情商与柔肠思考怎么能让百里绵发现他的长处……事实上,呃……他自己都看不上他在百里绵面前那怂包样子。
  散捕头回头问:“德子,你说说,你大哥有什么长处?”
  长处?这问题好强人所难……德子皱了皱眉,冥思苦想出来一个:“办案?”
  “擦!”这长处有个屁用!
  德子生怕大哥打马回头揍他,缩头直躲。两面密林里突然冲出许多蒙面盗匪,一队冲向行李货物,一队缠住伙夫等人绑住,又有些个高手缠住会武功的几个,百里绵并无功夫,却有一个好手想与她动手,所幸她带了些药粉喷洒,对方近不得她身,甚是不耐烦。散捕头很是挫败,五六个好手纠缠得紧,实在难以英雄救美。等到货物被运走,两队人陆陆续续将人绑好撤退,只剩两人未绑——百里绵浑身都是玄机,对方不敢碰她;散捕头不吃软,对方无法强求。散捕头担心节外生枝,是以并不去追,一行人垂头丧气,天擦黑前赶到了最近的方平县。
  散捕头早觉得他们这一行招摇而又欠缺自保能力,被打劫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却也百思不得其解:蹊跷,太过蹊跷,打劫几个妇弱病残(他除外),需要这么多一流高手吗?
  一行人身上所余钱银不多,找了家普通客栈住了,散捕头去了趟县衙打探消息,果然附近并无常年盘踞的山贼匪寇。
  第二天吃过早饭,百里绵道想去县城百里药庄分店寻摸点药物,散捕头也想查查这案子,几个人便决定多留几天。
  
  散捕头让白芷、德子陪着百里绵去药庄,自己一个人去探消息。掌柜的执意让大小姐尽管拿药,百里绵不好意思,决定坐一坐堂,看诊几个病人,掌柜的喜不自禁,当下派人去请先前遇到的几个疑难病症患者。忙到将近夕落,药堂外来了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拖着一辆平板车,跪在药堂外直磕头,哭得甚是凄惨,求大夫发发慈悲,救救他的老娘。掌柜使人去赶,百里绵拦住他听了一阵,原来是无钱看病,被药堂拒了两天,便愤然对掌柜道:“我百里药堂的规矩,李掌柜不知道吗?”掌柜的欲言又止,终归叫人将老妇人抬了进来。
  百里绵把了把脉,发现老妇人已病如山倒,延缓不得,当下叫那汉子等着,写了药方,差人熬了药,亲自给老妇人喂了下去,那汉子千恩万谢地去了。
  因着行了一桩善事,百里绵心情不错,领着白芷、德子在街面上慢慢逛回去。方平县虽比不得京城,因是往来要地,民生富庶,街上很多新巧玩意儿。白芷看上一个老婆婆打的络子,老婆婆见她是今日救治张婆的大夫,定要送她两个,白芷承情,想了想,付了定金托她再打两个,婆子一听颜色,知是男用,笑说:“过两日便是方平秋市,比京城的七夕灯会还强一些,姑娘不妨到时来取。”百里绵尚有些犹豫,德子和白芷二人格外兴奋,直央百里绵多呆几天。
  回到客栈,散捕头还未回来,百里绵借了逛秋市的由头去找如寄,如寄依然是一副冰块脸,道任由百里大夫安排。百里绵内心直喊:干得好,冰块脸和尚!继续保持!
  
  散捕头还未回,百里绵让德子留了个口信,第二天一早想起老婆婆的话,依旧精神抖擞地去坐堂。未多时,昨日那汉子带着几个大夫,拖了板车来。那汉子进了药堂便坐在地上嚎啕:“庸医杀人了,杀人了!你不会治就不要治……我只这一个老娘,被你治死了……你杀了我娘啊,杀了我娘啊……”掌柜的便小声与百里绵道:“大小姐,药堂的规矩我们并非不懂,实是这张武本是本地的赌徒无赖,最爱惹是生非的。这下您看,瞧出麻烦了吧?”
  张武赖在地上只是乱嚎乱喊,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百里绵头次见如此荒唐无赖之人,皱了皱眉,绕过他直接去看死者,白芷会意地给她戴上一副特制手套。百里绵摸了摸死者的皮肤与腹部,略按了按,拿一方布巾擦了擦张婆的嘴角与口腔,顿了顿,陷入沉思。
  一个大夫便阴阳怪气道:“还用看吗?百里大夫的医术我们不敢妄言,但听张武先前描述,分明是附子、川乌这类虎狼药用得太多了——”那大夫拿出一张药方:“只是寻常风寒,你这方子上竟有四五味虎狼之药,那老太太病弱体虚,如何承受得住?”
  百里绵奇道:“你怎知是寻常风寒,难道你与她把过脉?”那大夫一时气结,另一个大夫接口道:“百里大夫莫怒,我们也是听张武所言推断。无论如何,你这方子下药分量过重是事实,如今药死了人也是事实。”
  “谁跟你说我下药分量过重?”百里绵诚恳道:“医术不精便应多学多问,慎言慎行,这是行医者的本分。”百里药庄在大棠一家独大,许多药铺、大夫看百里家不顺眼,却又无可奈何。百里绵想,百里药庄数百年来接到各种挑战,但如此下作的还是头一回,既然赶上了便会上一会。
  两个年过半百的大夫脸上很是精彩,剩下的一个一拱手气道:“那就请百里姑娘指教指教,以后万一我等失手,也好知道怎么给自己脱罪。”百里绵正言道:“你说错了,我既出手,便不会失手。”德子心道:“嫂子真他娘的跟大哥一样帅啊~~”
  百里绵又道:“老太太积年寒疾,侵入心肺,日前当突然受冷,牵动宿疾,若非虑及她体弱身虚,用百年山参吊着也只喂了这些药,还该多加两分用量更好些。”
  围观的百姓都晓得昨日百里绵分文不取,未曾料想竟还用了名贵的山参,一时便有些偏向了她。百里绵转向张武道:“你娘申时末喝的药,寅时有回转迹象,你方带她离开,半夜子时去世,对否?”张武愣了愣,点点头,百姓们大呼神,神!几个大夫面上便有些不好看。百里绵紧接着便问:“有人亥时喂了她一碗川乌附子汤,你可知道?”张武猛然跳起来:“你胡说!”百里绵柔柔笑道:“你可知这川乌附子是何等药?何故如此紧张?”张武涨红了脸,咬牙道:“我管它是什么药,你就是想着法开脱!”
  百里绵便望着那几个大夫不说话,对方也不肯张嘴,正僵持间,散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来遣散围观众人,一个捕头模样的人打算将众人都带回衙门,几个大夫一改先前态度,忙着散了去。
  
  散捕头拍了拍百里绵:“一天不跟着你便出事,绵丫头,你太让散大哥操心了啊!”百里绵瞟了他一眼,操心?她百里绵需要吗?明明马上就自证清白了。散捕头又笑呵呵道:“绵丫头,方才干得不错,还是在我们刑部历练历练好吧?”饶是德子这个单纯的少年,也觉得眼前一群乌鸦飞过:完了,大哥再这么下去,大嫂不跟和尚跑也得跟道士跑啊~~
  张武坚持认为百里绵毒杀了他老娘,知县领了散捕头意思,将一干人暂时收押。戌时散捕头进来带走了百里绵,直接潜入了张武家中。
  张武家不大,一贫如洗的几间草屋,外面一道泥土院墙。百里绵拿起一只碗闻了闻,道:“是这只碗,洗过了。”散捕头在床榻边仔细看了看,撮起一撮土道:“地上只有一两滴药,床铺齐整,老太太是自愿喝的。”
  百里绵道:“唉,她以为他儿子又给她找了好药。”散捕头笑笑,凝神看起了地面,忽纵身一飞,跃上墙头,蹲身查看。月光透过树影,筛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像是在那冷凝专注的神情上又结了一层霜。散捕头又试着在墙头踩了踩,刮下了一撮土。百里绵望着他忙活的身影与肃然的神色,突然间无法将这人与日间的二货联系起来,约摸有些信了外间的传说。
  “这里来过人,男的,瘦高个,约莫百三十斤,是个杀手。这事复杂了。”冷静笃定的声音字字道来,个个敲在百里绵心上,神奇而又令她莫名相信,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散朝晖?百里绵皱了皱眉:“散大哥,你怎么知道的?”散捕头咧嘴一笑:“叫声散哥哥听听。”
  “……”
  百里绵咬牙,果然,牛牵到哪里都是牛!“散哥哥,快说吧。”
  “……”
  散捕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你散哥哥瞅瞅鞋印子大小、轻重就能看出许多门道,这人从院外跳进来的,步伐干净,落足之处易于攻防,全是杀手的做派。”
  百里绵赶紧在散捕头瞧过的地方瞧了瞧,这她的医学一样呢,也有意思得紧。“所以,那老太太为了救儿子自愿喝的?……不对,老太太的病也蹊跷,那风寒来得太猛太突然了……”百里绵抬头,发现散捕头在凝神发愣,她望了望他看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
  
  傍晚的月光温柔静谧,将两个人的身影在街上拉得老长。这次是哪个医家下的手?这个手法……啧啧……不像是什么医术高明的世家嘛……百里绵静静地想着心事,忽觉前面黑影加重,下意识停下脚步,原来不知不觉走偏了,差点撞上路旁廊柱……肩上忽被人一撞……百里绵一头磕上廊柱,怒回头发现罪魁祸首正在他侧后方,神情尴尬地转着头欣赏月亮,迎着月光这么一望,那脸似乎还泛红了?撞了下而已,至于么?
  百里绵道:“散大哥,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一样。”散捕头尴尬地笑了笑:“是么?没发现啊,你多想了,哈哈……”百里绵不再问,多想了吗?月光下散捕头的身影比她要长出一大截,看过去像是散捕头从后头拥着她一般,百里绵下意识往旁边走了走,她是百里绵,不习惯这种被护着的感觉,哪怕是一个影子引发的绮思。然而,奇妙的是,散捕头的影子也轻悄悄往她这方挪了挪……明白了……幼稚啊,真幼稚!牛就是牛啊!
  到了衙门,散捕头柔声道:“绵丫头,别担心,明天便接你出来。”百里绵点点头,在散朝晖转身前双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轻道:“谢谢。”散朝晖嘴咧了咧,百里绵便看着他一路摸着衣袖回去了。
  
  附子这类药发作,当在一两个时辰内。散捕头早瞧那几个趁火打劫的大夫不不对付,一大早捞了去给百里绵作证,张武经不住打,承认前几日赌债被逼的慌,有蒙面人答应给他一大笔钱来栽赃百里大夫,把他娘弄病,逼着他娘喝药,否则就要杀了他。知县打了张武四十大板,将他扔出去了。百里绵愤愤不平,幕后指使人呢?张武的话有几分可靠?他伙着外人杀了自己的亲娘啊!散捕头却道入乡随俗,他们要赶路,没有精力跟这个案子耗。
  晚上便是方平县的秋市,德子、白芷瞧着二人神情不大对付,生拉了他们出来散心。百里绵没甚心思,直接去寻老婆婆拿络子,老婆子摸着百里绵的手,道:“百里大夫,委屈你了……”百里绵一直未觉得有什么委屈,此时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红了眼圈,默默地付完钱,收了两个络子。老婆子又看散朝晖,眉眼间俱是笑,直说不错。哪里不错?大夫的世界非黑即白,一分儿不可以错。她以为散朝晖,一个肯为破案甘愿埋伏年来余的人,应该也是一个执着于真相的人,尤其这是有关她性命与名誉的大事,他却打着哈哈就要蒙混过去,真是……
  散捕头看着百里绵把络子收入怀中,合着这姑娘留两天多惹出这许多事就是为那和尚买俩这玩意儿?散捕头脸色很不好。
  
  两人走得貌合神离,德子和白芷压力很大。方平县民风大胆泼辣,秋市上好些游戏与买卖,专为有情人设计,需要两个人的配合。白芷看上了一个绸缎做的精巧娃娃,偏偏这游戏很是猥琐:将男女各绑在一把椅子上,用嘴为对方解开身上三个绳结,以沙漏计时,在规定时间解开者可以得到奖励,白芷拉下脸拽着德子参加,不幸以失败告终,便眼巴巴望着她家小姐。百里绵强压了压心头失落,眼巴巴瞧着散捕头……散捕头——就喜欢这么猥琐的……
  当是时,散捕头一屈膝背着椅子跪在百里绵侧前方,尽力将胸前绳结凑给百里绵,百里绵看了看距离,也屈膝跪下,用嘴将将一拉,散捕头便不自觉地咧开了嘴,赶紧往后一倒,把膝盖举到百里绵面前,待百里绵解开,利落地用脚将自己椅子拔除,叼住百里绵身上绳子,将她拽起来坐下,转身半跪着将手上的绳结凑过去让百里绵解。待得百里绵解开,散捕头忙按住她的座椅,一条腿屈膝跪着,用嘴一一解开她手上、膝上绳结,又打算埋下身子去解她踝上绳结,百里绵这才想起来脸红,不管不顾往后一倒,后脑勺虽磕得生疼,脚踝却举了起来,周围一阵哄笑声中,散捕头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表面猥琐的游戏其实不难,难只难在女方的绳结比男方位置更低,百里绵心里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么放得下,才会少有人成功,心中的不郁消散了许多,被些许暖意取代。
  店主人是一对恩爱夫妻,笑着将一对可爱的男女娃娃送上。白芷眼前一亮,便欲接过手去,百里绵手不由一紧。小姐她要反悔了啊!白芷痛心疾首。
  为了弥补白芷,对,确实是为了弥补白芷,百里绵一路指使散捕头使着轻功摘花灯,猜谜语,凡是带药名的谜语扫荡了一个畅快,店主人苦着脸给他们兑了几盏花灯,又免费送了几盏孔明灯,将他们打发到河边去放天灯。
  散捕头大笔一挥,写下心愿:愿大棠国太平长安。这个愿望太官方,百里绵有点鄙视,散捕头望着天上如星河璀璨的天灯,一时感慨道:“办了这么多案子,就盼着天下太太平平,老百姓也不会有这么多难了的心愿啊!”百里绵默了默,想了半天,终是写下一句:愿天下人身康体健。德子凑过来,奇道:“咦,这两句话是一对儿。”百里绵脸红了红,散捕头一瞅,果然如此,张罗着要和百里绵一起放灯,两盏灯并着肩儿升上半空,散朝晖一拍大腿道:“哎呀,绵丫头,到时候我也没案子办了,你也没病人瞧了,咱俩该干点啥?”
  谁要跟你干点啥?百里绵默默转过头去。散捕头呵呵傻笑了起来,脑中突兀地浮现些与小朝晖、小百里相关的画面……
  百里绵警觉:“你在想什么?”散捕头呵呵道:“没事,以后若你不行医了,我带着你办案;若我不办案了,我给你在药店搭手。”
  是这样??百里绵忽地想起女捕头韩凛儿,或者他们这些人想法比较另类?心中涌起几分震动,探了探手摸了摸怀中的络子。
  散捕头怎么可能遗漏这种小动作,立刻呵呵不出来了:“你就为了给那和尚弄这么个娘们兮兮的东西耽误这两天?”
  娘们兮兮,百里绵黙了。
  白芷忽然凑过来小声说:“小姐,散捕头,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似的。”百里绵望向散捕头,散捕头皱了皱眉:“没察觉啊,德子,你呢?”德子愣了愣,惭愧道:“我不清楚……”
  昨天也是这样。百里绵想了想,拿出几个小布包分发给几个人:“这样,这里面有些毒粉,若遇上危险,捂住口鼻撒出去便是了。”众人都接了去放好,然而气氛不再,又添了些莫名的担忧,于是都早早回了客栈。
  
  夜色沉静,月晖漂亮得不像话。散捕头独自出了客栈,绕过几条街,沉喝一声:“出来!”一个黑衣人静悄悄落在跟前,散捕头怒道:“你们主子在哪里?”那黑衣人默不做声,将散捕头引到一处林子。一个艳丽娇媚的女人飞身而下,散捕头拔剑直指:“萧雨祺!你他妈还想搞什么鬼!”
  萧雨祺娇媚一笑:“心疼?后面我可还安排下不少好戏哦……”散朝晖怒喝一声:“你他妈别逼我打女人,老子昨天警告过你了!”
  “打是亲,骂是爱,散哥哥你要多疼我些,我怎么会不肯?”萧雨祺娇笑着,脖子便往剑上直蹭。散朝晖收回剑,反身插入旁边的树身,咬牙恨道:“你这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萧雨祺伸手欲摸散朝晖的脸,散朝晖黑沉着脸一躲:“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萧雨祺却早已预料,反手摸了个正着,散朝晖一把打掉她的手,萧雨祺撅起嘴娇嗔道:“散哥哥,人家的心思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不让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她们都该死!”
  死字未落,散朝晖忽拔剑劈了过来,萧雨祺不及躲闪,一绺头发断落,脸颊多出一道两寸左右的伤痕。散朝晖冷道:“别他妈恶心人,百里绵若有好歹,老子饶不了你和听雨楼!”
  萧雨祺咯咯娇笑,道:“散哥哥和我们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哪次不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越这样,我越喜欢。”
  “擦!”散朝晖一劈手砍断了身旁树木,“有本事你们敢再试试!”
  “是吗?”萧雨祺娇笑着,一拍手,树林后一个黑衣人押着百里绵走了出来,散朝晖未及发愣,立即出剑制住了萧雨祺。萧雨祺笑道:“哟,散哥哥,这可不怨我,她自己送上门的呢。”
  百里绵望着散朝晖,原来他完全明白她所遭受的恶意从何处而来。或者说,明明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对这个妖女一再纵容。
  散朝晖紧了紧手上的剑:“把她放了。”萧雨祺笑:“偏不!”散朝晖一扯她的胳膊,萧雨褀疼得面色惨白,却仍旧只是笑。
  
  散捕头皱了皱眉,抽了抽鼻子,咳嗽了几声,百里绵忽然一扬手,与此同时,散捕头一枚珠子打在了黑衣人手背,黑衣人长剑一垂,人也倒了下去。百里绵走向萧雨褀,抬手便往她嘴里塞下一颗药,冷道:“不怕死是吗?他不敢动你是吗?我倒看看这毒谁能解开!”
  萧雨褀脸色大变:“你敢……你敢跟我动手?!”
  百里绵瞟了瞟仍一脸愣怔的散捕头,冷哼道:“你敢,我便敢!”说完,转身便走,散捕头扔下萧雨褀,赶紧跟上:“绵丫头……”
  百里绵头也不回,摆手道:“解药免谈!”
  “不是解药……我……我……”散捕头手搓着衣摆,不知从何说起。百里绵想了想,顿住脚:“好,不是解药,那就是解释。”
  散捕头皱了皱眉,道:“绵丫头,听雨楼后面都是些个朝堂的事儿,你少知道些好。”百里绵一点就透,她知道刑部势力实归皇帝与成王,那听雨楼背后想必就是让皇帝头疼的那位岳父大人了,只是不明白那位萧姑娘的行为是否得到国丈大人的批准呢……
  百里绵点头,正色道:“嗯,明白了,以后我还是要与散大哥保持些距离比较好。”话一出,百里绵郁闷了,这都是什么鬼?
  散捕头一愣,一脚踹向路边的石墩子,擦!直娘贼,得给那娘们一点教训了!
  
  第二天一早,如寄与如意执意告别,坚持独自北上,不再拖累百里绵与散捕头。百里绵心绪本就不佳,且这两日想法有些杂乱了,现今想着自己这样与那姓萧的妖女也没甚分别,更是纠结得紧,要紧的是她至于现在就招惹如寄这般厌烦了吗?甚至不惜请动多年不肯联系的钱家,还拿钱砸在自己面前!她百里绵要治的病患,就一定要治到底的,没有例外。
  百里绵咬牙道:“那三百年的雪莲,不是任何人都能分辨的,大师当真执意如此?”
  如寄双手合十:“万事随缘。”
  百里绵恨道:“若不是我亲手确认的药,拿来我也不给配,配了也未必能好!”
  如寄垂目道:“生死有命。”
  百里绵怒极反笑:“就是宁死也怕我缠着你是吧?”散捕头一声怒喝:“百里绵!”一把将她拽过:“看看你现在的德性!”
  百里绵不语,转身跑上了楼,如寄一行人告别,由钱家派船走水路而上。如寄去后,百里绵一声不吭,拿他的钱找钱家另包了一条船跟着,好几天把自己关在舱房之中。白芷便有些埋怨散捕头,道:“散捕头一点都不了解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本来就没想嫁给如寄师父,她就是——”百里绵打开舱门,喝道:“白芷!”然而不要紧,散捕头满耳都是中间那句,忙着喜滋滋拦住舱门,凑了进去,咧着嘴道:“绵丫头,实与你说,天竺和尚勾结听雨楼,我们不在的时候来找过麻烦,得亏如寄他师父暗中保护,所以,他其实是怕连累咱们呢……”
  百里绵懒懒地斜了他一眼:“散大哥这消息瞒得真辛苦呢……”散捕头摸了摸头,咧着嘴讪笑,对付情敌么……想想赶紧又摸出封信献宝:“绵丫头,你再瞅这个,近日我兄弟关了听雨楼好几家赌坊妓院了,这是萧雨褀他哥的信,瞅瞅,替他妹子道歉呢,保证不让她捣乱了。”百里绵干脆闭眼,也不接信。散捕头硬着头皮又道:“呃,既然这样,要不那毒……呃,你就给解了?”百里绵闭着眼答道:“出息,一颗解暑的药丸,要什么解药?”散捕头心上一喜,百里绵又补充道:“哦,对了,上次给你的那包药粉,不过是点追踪用的香粉。”散捕头心上又一沉……百里绵还没说完:“哦,别人的都是真毒粉,别随便碰……”散捕头心上沉了又沉……
  
  不日终于到了醉沙城,百里绵寻到如寄落脚的客栈。那里有个叫秦年的男青年,气质不群,眉目好看得不像话,如寄魔怔一样跟着他讨教功夫,他内伤未愈,与那青年只能点到即止,也照样沉醉得不亦乐乎。百里绵与如寄冷冷打过招呼,告知他自己要入洁山寻药,便不再多谈。
  雪山气候莫测,危险难料,散捕头将白芷、德子留下,自己陪着百里绵上山采药,备好毛裘、羊皮、手炉、干粮等一应物事后,便领着百里绵赶到洁山脚下,请了山脚一个农户当向导。向导给他们每人弄了根细竹竿,上面绑几根彩条,从背后支向身前,说是防雪盲症。这种土办法很不错,百里绵连连点头,竹竿跟着一翘一翘,散捕头看得一时兴起,拔下自己的竹竿喊道:“得,驾!”百里绵气得回身拉住竹竿一拽,散捕头一头扑在了雪地里,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农户摇着头也是笑,道:“散兄弟,你可要当心,我年轻时捣鬼,差点气跑了安珊拉呢!”安珊拉是农户的妻子,百里绵立刻老老实实,不再搭理散捕头。
  农户一路领着他们到山腰一带,这个季节雪莲将开未开,开了的也已被采走。翻过山腰的另一座山头,迎着正午的阳光,隐约可知有一片山谷,农户奉劝他们不要再往前行,否则当天无法下山。百里绵不肯,农户只好告诉他们那一边有个山洞,盛夏时有采药人会在那边山洞休息。
  散捕头拽着百里绵往那个山头走去,虽无多少路程,却费了近两个时辰才走到交界处,中间一道两尺多宽的雪沟,往后三尺多方是一块较缓的坡地。散捕头寻思了寻思,一只手搂住百里绵,一只手扶牢背后包裹,纵身跃向对面。未料雪沟边缘竟然是一块松雪,散捕头落脚便觉不妙,奈何负重太多,情急之下,另一只脚一点,搂着百里绵横身向那面坡地滚去。
  两个人骨碌碌滚了四五丈,方在坡底停住,百里绵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散捕头身上,散捕头立刻松开护着她头的胳膊,百里绵一阵脸红,连忙爬了起来。散捕头试着动了动胳膊肘,果然被石头磕狠了,方才落地时腰和屁股也磕得不大利落了。
  百里绵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高处的一处悬崖,许多绿色叶片在崖底迎风飘动,当下激动不已,拉着散捕头便要往上爬,散捕头禁不住嘶了一口气。百里绵兴奋当中,并未察觉。二人爬上悬崖底,那里果然生长着大簇大簇的雪莲,当中一朵,尤其硕大。百里绵走近,刨了几根雪莲根出来看了看,道:“就是它了!”当下开始挖根、摘雪莲。
  散捕头睁大眼道:“咱千里迢迢的,就奔着这么个黑心大白菜来的?”
  黑心大白菜……百里绵默了默,一鼓作气采了几朵盛开的雪莲,其余的仍旧留好。散捕头忍着痛,挎好大白菜,领着百里绵去寻山洞。
  天擦黑时,两人方才找到山洞。散捕头卸下东西,翻过一个采药人用过的炭盆,将手炉里的炭倒出来,加了点炭,掏出一块羊皮,摔了几根冰凌,一头烤了烤,便迅速穿过羊皮上的小洞,粘在洞壁上,如此再三,堵牢了洞口,百里绵瞧着连连称奇,散捕头还真是什么都会。
  散捕头掏出一根蜡烛点了,百里绵就着光掏出山参片含着,又递给散捕头一片,散捕头用左手接了,百里绵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一路散捕头都用的左手?
  百里绵连忙问:“你右手怎么了?”散捕头动了动右手,嘿嘿笑道:“磕着了,不打紧。”
  百里绵略使力一托,散捕头长嘶一口冷气,百里绵黑着脸便要解他的衣服,散捕头左手捏紧襟口,誓死不从:“绵丫头,男女授受不亲!”百里绵冷哼道:“哼,本姑娘授受不亲的多了!先前你自己砍了胳膊腿儿跑我那儿时怎么想不着这个?”
  散捕头红着脸嘿嘿傻乐……
  胳膊肘已经一片青紫,肿得不像话,百里绵埋怨道:“早讲了冰敷,何至于如此!”掏出散捕头准备的烧酒轻轻按摩,散捕头仍旧只是傻乐,从前受那么多伤白搭,还是这次值!
  按摩完,百里绵给散捕头依旧穿好衣服。虽近夏天,夜里的雪山也越来越冷,百里绵裹着裘皮仍觉得冷,散捕头把烧酒递给百里绵,百里绵一口喝下,呛得说不出话来,散捕头接过烧酒,百里绵刚想给擦擦瓶口,散捕头已经几口烧酒下肚,百里绵脸红了红,也就不说什么了,此时间,一股暖流也从胃部涌向四肢百骸,百里绵夺过烧酒,又灌了两口,感觉整个脸和脑袋都热乎起来,这个体验很神奇,百里绵望着散捕头呵呵直乐,散捕头皱皱眉,夺过酒瓶子,道:“不能再喝了!”
  百里绵依旧望着散捕头,摇晃着头直乐:“散哥哥,你很好……”一声散哥哥带着酒醉的迷茫娇软,喊得散捕头心尖尖直痒,浑身柔软得如三月的春水。百里绵又皱眉道:“不对,不对,……不喊散哥哥,妖女才喊……”
  这是个什么意思?一个称呼还分人呢?
  散捕头扶住百里绵摇了摇,百里绵呵呵了呵呵,一倒头砸在了散捕头腰上,散捕头又是一阵嘶气。
  半夜里越来越冷,百里绵一劲儿往散捕头怀里拱,每拱一下,散捕头便一阵儿抽气,又怕吵醒了百里绵,只好用未受伤的左手将她拖进怀里,任由他压着腰上屁股伤处。美人在怀,散捕头一夜无眠——虽然疼着疼着也就没了知觉。
  百里绵醒来的时候,散捕头才刚闭上眼。阳光透过羊皮,给洞里带来些微亮光,百里绵抬头望着散捕头,偏深的肤色,五官如刀削般深邃分明,阳刚得很,一望便可信赖的感觉。百里绵也不得不承认,她认为可以不依靠谁,实际上却一直在依赖着这位散捕头,这可委实有些不妙。
  百里绵笑了笑,从散捕头身上支身起来,散捕头立刻睁开了眼。百里绵莫名有些尴尬:“散大哥,走吧?”
  散捕头想起昨晚的事,摸了摸头,呵呵道:“好。”一撑身子,尴尬道:“绵丫头,我动不了了。”
  百里绵望了望自己躺过的地方,脸红了红,尴尬地爬起来扶起散捕头,两个人只带了些雪莲与干粮下山,余下的均留给了猎户。因从这边山脚绕道,约摸走了两天,二人才回到醉沙城。
  
  百里绵将药制好,交给如寄,干脆地告诉他:“其实,哪里有三百年的雪莲,几十年的就难得了。如果你不还俗,麻烦正式写一份退亲书与百里家。”如寄默了默,点头道好。
  休整的这几日,百里绵发现,如寄看着秦年的目光愈加复杂,魔怔中带着迷醉,迷醉中带着惘然,甚而有时会脸红。百里绵经验老道地判断:“原来如寄师父好的是这口儿,难怪他看不上我。”早用一个捕头的目光审视过秦年的散捕头内心啐了一口,断个屁的袖,两个人点了这么多天,瞎子也知道是女人了!面上仍正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百里绵又指着秦年问散捕头:“那你瞧着他怎么样?”
  散捕头嘿嘿一乐,笑道:“我瞧着他和如寄和尚挺配。”
  百里绵白了他一眼,散捕头又道:“和尚加断袖,他俩也成不了。”
  “……”
  白芷是跟了百里绵多年的,去趟雪山回来,她瞅着小姐身上某些苗头是越发明显了,只是这个当事人不太诚实,另一个当事人又太过实诚啊……
  白芷长叹一口气,这桩闹剧虽然算是告终,然而想想未来可能还要搅和进他俩这破事,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德子凑过来问:“叹什么气呢?”
   白芷努着嘴指了指并肩站着的百里绵和散捕头,叹道:“我叹呀,我家姑爷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我家姑爷。”
  德子透过散捕头看了看如寄师父,乐道:“嘿嘿,那和尚绝对成不了你家姑爷。”
  “……”真是人以群分……
  白芷顿感寂寞,好吧,还是她一个人操心算了……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2:47)

[泠]成世靖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54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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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棋子(帖杀 萧雨祺,一区参评,挂宝免战牌) Post By:2016-10-15 21:15:32

棋子
  
  一
  
  四月初七清晨,护城河边,胭脂亭上。
  
  巡城兵丁发现一具女尸。”
  
  等大理寺方老爷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好几层百姓,大家伙议论纷纷。捕快们吆喝着,分开人群,班头王三引着方老爷径直走进胭脂亭。
  
  这具美丽的女尸就倒在那里,咽喉被利刃刺中,一击致命,她的眼现在还瞪得大大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并不相信自己已死的现实。方大人认得这张漂亮的面孔,不错,正是那个曾经自己想碰而不敢碰的美人儿——乌衣大街戏班子里的荣娘子,几年前,她突然就嫁给城东鹞子巷卖大饼的王宝了。当时,还让方老爷遗憾了好一阵子。
  
  荣娘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上衣衣襟被人解开,敞着怀,酥胸裸露。两只脚光着,一双鞋子整齐的摆在一边。
  
  “仵作。”方老爷招呼道。
  
  “在。”仵作恭敬地施了一礼。
  
  “这妇人可有其他伤口?”
  
  “并没有,老爷。只是……这妇人下体之内,有男人的精水残留。”
  
  “哦?”方大人心中一动。
  
  此时,人群中,传来了男人的哭声。
  
  “我的妻呀!你怎么叫人害死了?叫我和那两个苦命的孩子如何度日啊?”
  
  方老爷顺声音一看,是个中年汉子,趴在亭子边放声痛哭。
  
  “下面那汉子,你因何在此啼哭。”
  
  “回大人,小人名叫王宝,这死者正是家妻荣氏。”
  
  “王宝。你何时知道你妻被人害了?”
  
  “回大人……”王宝已经哭哑了嗓子,“小人每日早出晚归,回家吃过晚饭便睡。家妻平日里要作针线,睡得晚一些。昨夜小人睡得略沉了些,一觉醒来,天已然亮了。家中寻家妻不见,便出门四处找寻,忽听邻里说此处发现女尸一具,忙赶来探看。不料……正是我那两个孩儿的母亲,她竟被人残害至死!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王宝话没说完,又大哭起来,几乎昏厥。
  
  方老爷手捻长须,默默思忖。
  
  “王三,”方大人呼唤王班头,“将尸身抬回衙门,让王宝也跟着去。其余闲杂人等,一律散去。本官要升堂断案!”
  
  二
  
  方老爷带着衙役、仵作等人,连同王宝,抬着尸首,一行人直奔大理寺衙门。看热闹的百姓,在后面跟了不少,一路上,又不断有好事的人加入队伍。等到了衙门,老爷刚进门,大门就被这几百号好事的闲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方老爷一拍惊堂木,在衙门内升堂,衙役站列两厢,整齐肃穆。
  
  呼喊堂威已毕,老爷唤过王宝,问道:“王宝,你家境如何?家中除了你夫妻之外还有何人?”
  
  “有一双儿女,大儿四岁,小女两岁。此外还有使女小翠,平日住在家中。小人手艺好,这大饼在三街五巷中也有些名气。家妻又有好女红,在家刺绣针织,能卖得不少钱。那小翠在家中,也帮忙烧水和面,也做些针线。故而虽是五口之家,却也不愁衣食,过得去。”
  
  老爷点点头,又问:“小翠眼下何在?”
  
  “回老爷,小翠昨天一早说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
  
  老爷眉头一皱,又问:“你家邻里之中,可有日常在家,不常外出之人。”
  
  “回老爷,隔壁胡奶奶,年过七旬,平日并不出门,他儿子外出打长工,按月送钱回家。她与家妻交情不错,常有往来。”
  
  老爷点点头,“传胡氏。”
  
  无一时,衙役引着胡氏老太来到衙门,大人便问:“胡氏,这王宝之妻荣氏,平日可常出门啊?”
  
  “回老爷,荣氏平日里只在家和小翠做些针线,再让小翠到街上卖些钱来补贴家用,不常出门。”
  
  “哦,近来也是如此么?”老爷问。
  
  “近来么?她荣氏倒也和往常一样,只是那小翠,大约五日前,引着一个身长九尺的年轻乞丐到她家来乞讨。约有半个时辰,小翠再带那乞丐出来,不知去往哪里。打那以后,天天如此。老身那日也问小翠,小翠说这是他远房表亲。老身说既是亲戚,何不接济他些银两,让他返乡务农?这每日在你主人家进进出出,岂不失了体统?那小翠只顾笑,不言语。”
  
  老爷问是否还有他人为证,胡氏道磨豆腐李二、卖肉刘三、卖枣的赵四等人皆可为证。老爷忙命人去传,不多时,几人带到。问询之下,也都言说总见一个高大俊俏乞丐常趁王宝不在出入他家中。
  
  几人众口一词,令满堂哗然,只有王宝跪在那里呆呆发愣,半晌无言。
  
  方老爷笑道:“案子已有眉目,想是荣氏不守妇道,和那年轻乞丐勾搭成奸,命小翠从中牵线。昨夜晚间,荣氏与那乞丐在胭脂亭幽会。一番温存之后,乞丐欲劝荣氏与他私奔,从此双宿双栖。荣氏只爱那乞丐年轻俊美,却寻思他身无分文,便不肯与他同去。那乞丐一怒之下,抄起防身尖刀,将荣氏刺死,而后逃之夭夭。”老爷看了看师爷和班头王三。
  
  “尔等以为如何?”
  
  “老爷料事如神,定是如此。”
  
  方老爷命三班衙役,限三日,京城之中找到这个高大俊俏的年轻乞丐,羁押到堂,不得有误。衙役们哪个敢怠慢,忙四处打探去了。
  
  第二天,王三便和几个衙役用锁链锁着一个乞丐来到大堂。
  
  老爷看这乞丐,见他身长九尺,破衣烂衫、披头散发,可虽然穿得又脏又破,相貌却是不错。脸上虽满是泥垢,却也看得出年不过三旬,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现在仿佛失了魂,目光呆滞,口中嘟嘟囔囔只顾自言自语,也不知他说些什么,见了老爷也不跪。
  
  王三将乞丐按倒在地,上前禀报老爷:“方才在城南小巷见到这个乞丐,与前日胡婆婆所言相似,一搜之下,此人身上还藏着一柄防身匕首。故而将他带来,由老爷问询。”
  
  说罢,将匕首呈上。
  
  老爷接过一看,人能对得上,凶器也对得上,大喜,便一拍惊堂木,喝道:“咄!好大胆的乞丐!你姓字名谁,家住哪里?如何与那荣氏勾搭成奸,又如何将其杀害?桩桩件件,从实讲来!”
  
  那乞丐跪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不言不语,没有半点回音。只是在听到“荣氏”二字时,便瞪着眼,张着嘴不说话,半晌才仿佛想起什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蓉儿,我对不起你!蓉儿,我对不起你!”反反复复,这句话说个不停。
  
  老爷忙问:“如何对不起她?莫非是你不慎将她误杀?”
  
  “蓉儿,我对不起你!”那乞丐还是一边哭一边就是这句翻来覆去的话。
  
  老爷有些焦急:“如何对不起她?你倒是招啊?”
  
  “呜呜呜……蓉儿,我对不起你!”
  
  老爷眉头一皱。
  
  难道是个痴傻之人?荣氏嫁人之前,是京城有名的花旦,多少达官贵人争相追求,都不见那荣氏正眼相看。只因一朝偶感风寒,闷了嗓儿,才委屈下嫁王宝。怎么今天,竟然和一个乞丐勾搭上了,居然还是个傻子?这不合常理啊。
  
  老爷忙找王宝的街坊邻里来看,众人异口同声,每日被小翠引进王宝家中的,正是此人!
  
  可这傻子只知道哭,只知道说那一句话,如何录口供啊?老爷只好命人动刑,一声令下,衙役们一拥而上,扒下裤子,一顿板子打来,只打得那乞丐杀猪般的惨叫,屁股、两条腿被打得血肉模糊。
  
  老爷命衙役们住手,再问。
  
  “哎哟,哎呦,呜呜呜……蓉儿,我对不起你!”
  
  方老爷彻底没招了。他朝师爷和王三招了招手,二人忙来到近前。
  
  “打成这样,都没一句招供,八成真是个傻子。这案可怎么审?”
  
  师爷微微一笑,道:“老爷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正好可以结案啊,只需按您的意思写过口供,骗这傻子划了押不就行了?王宝知道这乞丐是奸夫,已然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一刀两断。既然如此,荣氏是不是他杀的,便不重要了,总之着落在他一人身上便是。只要他划了押,这就成了死案,交刑部一批,这案子就结了。”
  
  方大人一拍大腿道:“好计好计,就照你说的办!”
  
  方大人正想往下说,忽见门外跑来一个衙役,道:“秉老爷,刑部捕快袁英袁大人来了!”
  
  老爷心里一惊,这刑部的人来,所为何事?忙下了台阶,前来迎接。
  
  老爷知道这个袁英。在京城刑部六扇门中,有三位总捕头,一个叫路渐平,一个叫韩凛儿,一个叫散朝晖,都是当世武林高手,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人称京师三杰。而在其他众多捕快之中,说到武功、智谋,袁英乃是出类拔萃之人,听说他武艺很高,在刑部之中只是略逊于三杰而已。众人都说,若是有京师四杰的说法,必有他袁英在内。
  
  很快,几名身穿六扇门制服的捕快走上大堂,为首的正是袁英。
  
  “方大人请了。”袁英一抱拳。
  
  “袁大人请了,”方老爷满面堆笑,“不知袁大人到此,有何要事啊?”
  
  袁英用手一指那乞丐,道:“方大人,此人,除了这个案子,还有其他官司。我奉了总捕头路大人之命,来提这个人,到刑部去过堂。此人身上所有的官司,包括荣氏被杀一案,大理寺就不用管了,全交给刑部去办。方大人,这是刑部的公文,请过目。”伸手将公文递过。
  
  方老爷正愁这傻子不好处置,一见公文,立刻眉开眼笑,连看都没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袁大人了!”
  
  三
  
  白无惊听到荣蓉死讯的时候,他坐在那里,目瞪口呆。毕竟是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而且,是他两个孩儿的亲娘。这几年来,他不知多少次瞒着萧雨祺,偷偷地派人送钱送物过去。要不是当初被萧雨祺逼着立下毒誓,若今生再见荣蓉一面,叫自己粉身碎骨化为齑粉,自己早冲到鹞子巷杀了王宝,把荣蓉抢回自己身边了。
  
  白无惊此时,追悔莫及。早知如此,自己该把荣蓉接到身边,让听雨楼的一众高手把她们母子保护起来才对。早知如此,还管那什么劳什子的毒誓?
  
  “是谁干的?”
  
  手下在面前站了一排,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是谁干的?”白无惊提高了声音,还是无人答言。
  
  “是谁干的?”白无惊咆哮着。
  
  门外有人答话了,“我知道是谁干的。”声到人到,萧雨祺推门而入,来到屋中,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白无惊。
  
  美丽的妻子总是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势,白无惊在妻子面前,从来都没有半点脾气,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这次也不例外,萧雨琪一进门,白无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矮了下去。
  
  皮球很不甘心。
  
  “二娘,”白无惊问道,“她不会是你派人杀的吧?”
  
  妻子在江湖上有个绰号“白玉蜘蛛”,为人最是心狠手辣,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真要是她想杀这个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性命。白无惊整天提心吊胆,一是怕萧雨祺杀了自己,二是怕她伤害荣蓉母子。
  
  萧雨祺一声冷笑,“当家的,我要是想杀她,何必等到今天?更何况,你已发了毒誓,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白无惊似乎信不过妻子:“不是你,还有谁会去杀这样一个弱女子呢?你知道,荣蓉是有功夫的,一般人可伤不了她。”
  
  “你错了,人真不是我杀的。”
  
  “那会是谁?”
  
  萧雨祺斩钉截铁:“是散朝晖,是刑部副总捕头,六扇门的赤霞剑散朝晖!”
  
  “啊?!”白无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好端端的,刑部干嘛要对荣蓉出手?还是说,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萧雨祺得意地看着手足无措的丈夫,“还有一件事,你是不知道的。”
  
  “还有什么?”白无惊越想越惊,满头大汗。
  
  “那个荣蓉相中的老实人王宝,是刑部的密探!”
  
  四
  
  入夜,王宝在家中,一个人呆呆发愣。
  
  两个孩子一直哭着找妈妈,王宝哄了半天,好容易才将他们哄睡着了。
  
  王宝长叹一声,这个家,就这么完了。回想自己这几年的过往,接受袁英委派的任务,拿着刑部拨下来的银子,作为嫁妆迎娶蓉儿。当时,蓉儿可是京城有名的花旦,自己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贤淑的妻子呢?要不是她坏了嗓子,无法继续上台,要不是那白无惊食言娶了听雨楼二当家萧雨祺,以致荣蓉心灰意冷,这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是啊,蓉儿死了。我的下一个任务马上就该来了吧?
  
  这一对儿女,会交给谁去抚养呢?虽说他们不是我的亲生,但相处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是有了感情,对他们喜欢的不得了。但愿,他们能找个好人家,将来能有个好归宿。说起来好笑,世上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一对儿女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呢?路大人和袁大人也对我说过,白无惊纵然罪不容诛,可荣蓉和那两个孩儿却是无辜的,真等到将听雨楼一网打尽的那一天,也绝不会难为她们母子的。
  
  可是,为何荣蓉会死呢?
  
  王宝一早就知道小翠往家里带进个乞丐来,他也在暗处见过那个人。那个人,虽然木木愣愣,傻头傻脑的,但从眼神就看得出,内力十分深厚,是个高手。王宝寻思,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人家对手。
  
  王宝看到别人进了自己家,想到他和自己的老婆将有一番缠绵,心中又气又恼,恨不得冲进屋去立刻将这奸夫手刃。可毕竟,自己是带着任务的,他一方面是刑部放在大街上的眼线,一方面也是通过监视荣蓉,掌握白无惊动向的间谍。路大人袁大人不止一次提醒王宝,你是不能对荣蓉动真心的。既然不能动真心,所以荣蓉和白无惊私会,生下两个孩儿,王宝不能心生嫉恨。而现在荣蓉有个别的情人,王宝也不能嫉恨。
  
  要怪就怪自己当初练功练岔了,几乎形同太监,根本无法在床笫上满足荣蓉,更别说生下个一男半女了。每天夜里,王宝抚摸着妻子曼妙的身体,只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妻子白天倒也温柔贤淑,只是一到夜里,想和丈夫温存的时候,总是长吁短叹,一脸的不爽快。妻子心情不爽,王宝心里更别扭,一个男人,还有比这事更让人羞愧的么?王宝也曾偷偷去找了神医百里绵,也曾喝了几服药,听百里先生说,也就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将身上的气毒排出,身体也就完全复原了。
  
  谁知道,妻子等不了了。
  
  当见到这个身高体壮的乞丐时,王宝的心在流血。
  
  他一早就将这乞丐的动向告诉袁大人。袁大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又问了问王宝那乞丐的容貌,这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
  
  “大人,这乞丐是谁?他有什么问题么?”
  
  袁英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王宝,接着监视荣蓉和这乞丐,切勿打草惊蛇!”
  
  切勿打草惊蛇?
  
  别的男人上了我老婆的床,你却告诉我切勿打草惊蛇?
  
  王宝敢怒不敢言。
  
  但是,若非是要我不要打草惊蛇,荣蓉怎么会被害?我若是一早撞破家门,将这二人捉奸在床,荣蓉怎么会被害?
  
  那晚,当王宝偷偷尾随妻子,赶到胭脂亭的时候,荣蓉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王宝跪在妻子的跟前,嘴角抽搐着。
  
  明明泪如涌泉,王宝却不敢哭出声来。毕竟,一入公门,身不由己。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官,不是找凶手报仇,而是要立刻给六扇门的同行留暗号,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回家睡觉。
  
  “天,为何要如此捉弄我王宝?望王宝前生必定是个恶贯满盈之人,不然,为何今生要我承受如此苦痛!”
  
  他看着妻子裸露的尸体,连给她系上衣襟的勇气都没有。
  
  他又想到了那个乞丐,心中无比愤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有朝一日,捉住他,将其手刃,为妻子报仇雪恨。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这个乞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五
  
  多亏了神医百里绵,散朝晖差不多已经痊愈了。但是这一段时间的记忆,他还得慢慢找回来。
  
  自从乔装改扮成一个乞丐,在丐帮之中明察暗访,已经有两三个月了,那些关于幼儿失踪案的线索,散朝晖一条一条联系起来,已经有了眉目。可就在这时,自己被人偷袭,头部受了重击,这一下就让散朝晖失去了知觉。好像睡了一大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的事儿了。一睁眼,他看见的是路渐平和袁英。
  
  “大哥,我这是?”
  
  “老三,你可急死我了。”路渐平满脸的关切,“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连我们也没知会一声?”
  
  几个月前,散朝晖就和袁英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查查幼儿失踪案,可具体要去哪儿,要如何查,他没跟袁英讲。加上当时,路渐平也正好出门在外,无法知会,故而偌大个六扇门,除了个半知半解的袁英,没人知道三当家到底去了哪儿。
  
  要不是王宝把自己家那个奸夫的事儿汇报给袁英,要找到身负重伤,并且丧失记忆的散朝晖谈何容易?
  
  当路渐平问起来,散朝晖一脸懵懂。
  
  “我忘了。”
  
  “无妨无妨,老三你慢慢想。”
  
  正说着,有人来报,王宝到了。路渐平看了看袁英,袁英看了看路渐平,两个人异口同声:“可不能让王宝看见散朝晖!”
  
  王宝走进一间密室。
  
  这是六扇门的规矩,所有的密探,除了自己的直接上司外,不能见任何人。要在衙门里谈事情,也得进到指定的密室里谈。王宝的上司是袁英,除了袁英之外,王宝只能和大街上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徐秃子联系。当然,也算是有幸,王宝见过大当家路渐平几次。
  
  而散朝晖,王宝也在衙门里见过一次。
  
  来到衙门之后,王宝突然灵机一动。他终于想起那个乞丐长得像谁了,不就是三当家散朝晖么?当时就是在这儿,远远的看了个大概,那个时候的三当家二目如电,浑身上下的精气神,和那个痴傻呆乜的乞丐大不相同。否则,以王宝的脑子,怎么会想不起他是谁呢?
  
  一想到这儿,王宝禁不住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为什么?为什么三当家要杀荣蓉?难道,是组织的密令?大当家和袁大人不是说过,不会难为荣蓉么?可是,组织为什么要食言?而且,杀一个弱女子,用得着三当家那么高的身份动手么?
  
  王宝越想越害怕。自己暗自发过誓,要手刃凶手为妻子报仇,可是现在,他扪心自问,你敢报仇么?就算你敢,你的能耐和三当家相比仿佛一天一地,你报得了仇么?
  
  王宝惊慌失措的神情,被袁英看了个满眼,他一声冷笑,走到王宝身边,拍了拍王宝的肩膀。
  
  “王宝,别胡思乱想!”袁英冷冷的说道。
  
  “是,卑职不敢!”王宝满头大汗。
  
  “你来衙门干什么?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王宝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他几乎脱口而出。
  
  “袁大人,那个乞丐……”王宝关心的不就是这个人么?那天袁英从堂上带走这个乞丐,王宝就知道这个人关系重大。他实在是好奇,这乞丐到底是不是三当家散朝晖,到底,组织这是想干什么?他很想从袁英的嘴里知道点什么。
  
  谁知袁英立刻翻了脸。
  
  “王宝,你好大的胆子!”
  
  吓得王宝立刻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袁英的目光。
  
  “王宝,有些事儿该你知道,有些事儿不该你知道。荣蓉死了,你的这个任务就结束了。你立刻去找人提银子,丧事自有六扇门的同僚帮你料理。之后,继续每天到街上卖你的大饼,继续当好眼线。别的,不要想太多。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王宝手脚抽搐,两眼满是泪水。他忽然扑通一声,给袁英跪下了。
  
  “袁大哥!兄弟我心里委屈!”
  
  袁英脸色一变,“王宝,你不会对那女子真动了心吧?”
  
  王宝点了点头,道:“袁大哥,您说,我和荣蓉一起相濡以沫,过了这么多年夫妻,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现在,我眼见得杀人凶手,却无能为力。大哥,您说我心里能不委屈么?”
  
  袁英的眼神,仿佛两道电光,死死的盯着王宝。
  
  “你知道那乞丐是谁?”
  
  “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个人非同小可,不然,怎么能让大哥你亲自把他藏起来?”
  
  袁英叹了口气,“兄弟,你的委屈,我知道。可是有句话,我还得跟你说——你我,都是组织的棋子,组织让你我干什么,咱们就得去干,组织让咱们死,咱们也不能活着。毕竟,一入公门,身不由己!这事之后怎么处理,组织来决定,我袁英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总之,还回家去,继续你的任务。过些日子,组织出钱给你续个弦,帮你照看两个孩儿。而且,这次你的后妻,也会是咱们的同僚。”
  
  王宝一个劲儿的流泪,也不说话。
  
  袁英继续说道:“行了,你回家去吧。有什么事儿,我会继续派人联络你的。快回去!”
  
  王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是,卑职遵命!”说罢,站起身来,退出了密室。
  
  王宝刚一出门,密室的另一处暗门打开,路大当家走了进来。
  
  “袁英,王宝此人,留不得了。”
  
  袁英低头不语。
  
  “怎么?有些不舍么?”
  
  袁英摇摇头,“大哥,王宝这个人,对组织还是很忠诚的,而且也算是眼明手快,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些年,也立了不少功。大哥,真的不留他了么?”
  
  路渐平笑着,拍了拍袁英的肩膀,“老弟,你要知道,在这六扇门里,你、我、老二、老三,是四梁八柱,少了咱们几个,六扇门就完蛋了。别人,不过都是砖石瓦块,该换的时候就去换。他王宝已经把心思动到了三当家的头上,这个人留着,早晚是个祸害。你也知道弃卒保车之道,这个人,咱们还能留么?”
  
  六
  
  王宝回到家,立刻傻了眼。
  
  他去衙门的时候,把孩子留在家中,让徐秃子在他家帮忙照看。徐秃子也是六扇门的同僚,知道他是去衙门找上司谈事儿,便答应了王宝,今天就在王宝家里,不上街了。
  
  可等王宝到家一看,却只看见倒头大睡的徐秃子,再找两个孩子,踪迹不见。王宝也是个老江湖,经验丰富,提鼻子一闻,家中隐隐有一股奇异的香气。
  
  是残留的熏香!
  
  王宝赶忙摇晃熟睡的徐秃子。
  
  “老弟!老弟!”
  
  徐秃子悠悠转醒,“啊,大哥,你回来啦?”
  
  王宝满脸焦急,“白无惊的两个孩子呢?”
  
  “啊?刚才还在屋里睡觉呢?”徐秃子不明就里。
  
  “哎呀,孩子不见啦!”王宝捶胸顿足。
  
  “啊?怎么会?”徐秃子想了想,“对了,我怎么睡着了?”
  
  “老弟,你中了熏香了!”
  
  二人急得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半晌,二人才商议妥当,徐秃子回衙门,报告袁大人,王宝则到街上去找。
  
  问题是,这事儿要是让白无惊知道了怎么办?
  
  这两个孩子是白无惊的骨血,这事儿王宝知道,荣蓉知道,白无惊也知道。每过一段时间,白无惊就派人来送钱给荣蓉,王宝是知道的。
  
  徐秃子说道:“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人在大街上不少,听雨楼的人可也不少。这事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到白无惊耳朵里。到那时,咱们有的是麻烦!”
  
  王宝点了点头,又一想,派人弄走孩子的,会不会就是白无惊呢?
  
  两个人赶忙分头行动。
  
  王宝到大街上去打探消息,看看有什么线索,是不是听雨楼的人干的。而徐秃子,则到六扇门衙门去报告。
  
  徐秃子穿街越巷,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从六扇门的暗门走进衙门。
  
  密室之中,徐秃子见到了袁英,告诉袁大人孩子丢失的事儿。
  
  袁英听罢也是一愣,“莫非是白无惊派的人?”
  
  徐秃子道,“属下和王宝也这么想。”
  
  “你还回去,继续到大街上明察暗访。这条线索,咱们不能断了,毕竟,这俩孩子身上,也能掌握不少白无惊的消息。切记,别惊动听雨楼的奸细。”
  
  “是,属下告退!”
  
  徐秃子退出密室后,一旁的暗门又开了,路渐平和散朝晖都站在那里。
  
  散朝晖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孩子!对,孩子!大哥、袁英,这两个孩子,恐怕不是白无惊偷走的!”
  
  七
  
  白无惊冲进了萧雨祺的房间,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死死盯着萧雨祺。萧雨祺倒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头。
  
  白无惊两眼通红,瞪着眼,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
  
  “娘……娘子,我的那两个孩儿,是不是你派人藏起来的?你……该不会伤害他们吧?”
  
  萧雨祺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白无惊,你别话说八道!”萧雨祺还是稳稳当当的梳着自己乌黑的长发,“我萧雨祺什么时候对小孩儿动过手?再说,我要你那两个孩子干什么?荣蓉已经死了,她们家的事儿,我不想管,也管不着。那两个野种是死是活,跟我也没有关系。听雨楼有那么多正事要办,我哪有闲工夫去藏他们?”
  
  白无惊两眼一瞪,切齿道:“萧雨祺,你发誓没偷那两个孩子?你要知道,他们俩是我的骨血,是我白无惊的心头肉。要是你敢伤害他们,二娘,我白无惊可不答应!”
  
  萧雨祺柳眉倒竖,一拍妆台,站起身来,“白无惊,好大的胆子!你要知道好歹,没有我和大哥,你白无惊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怎么?为了两个野种,你敢跟姑奶奶我翻脸?”
  
  白无惊顿时没了气势。
  
  “二娘,”白无惊语带哀求,“你要是知道孩子的消息,就告诉我吧。那毕竟是我白无惊的孩子,也是……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说了,白无惊。孩子不是我派人偷走的,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妻子的话还是这么冷漠。
  
  “真的?二娘,真不是你干的?”白无惊将信将疑,想了想,他把牙一咬,道,“好,二娘,我信你。但是这俩孩子,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他们俩要是有了什么意外,我白无惊也不活了!”
  
  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站住!”萧雨祺叫住了白无惊,“算啦,别着急。二娘我也派几个得力之人和你一起去找。谁让你是我夫君呢?别人不疼你,我萧二娘得疼你。找回两个孩子呢,我就帮着你抚养他们罢了,反正我也没能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总不能让你们老白家断了后吧?”
  
  “要是如此,我替荣蓉谢过娘子了!”白无惊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唉?无惊。你可别提那个贱人,提她,这孩子我可不管了!”萧雨祺翻脸赛过翻书。
  
  “是是是,不提不提!”白无惊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八
  
  散朝晖冥思苦想,终于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是他在确定丐帮京城分舵拐卖儿童的事实之时,被丐帮的人察觉,遭到暗算,混战之中,散朝晖寡不敌众,被人以一记铁棒,从背后击倒,这才陷入昏迷。黑暗之中,自己仿佛被人轻轻抱起,那个人轻功也很好,跑了不知多久才把自己放下来。
  
  清醒之后,自己仿佛是在一个小巷子里,面前是一户人家,从里面走出两个女子来,一个是主母模样,二十七八岁,模样很是俊俏。另一个,好像是个使女,十八九岁,虽然也挺漂亮,但和主母一比,仿佛天差地别。
  
  之后的事儿,散朝晖脸一红,不好意思说了。
  
  “我当时毕竟是神志不清,大哥您别笑话我。”
  
  路渐平点点头,道:“想必是因为王宝床笫上有些弱,那荣蓉见兄弟你身强力壮,又生得俊俏,故而动了些歪心思。可是老弟,你干嘛杀了她呢?”
  
  散朝晖抓了抓头皮,“大哥,这个我真忘了。您现在让我想这个女人的面孔,我都想不起来了。”
  
  袁英在一旁插话,“三当家,您在大理寺大堂上,喃喃自语,说对不起蓉儿,你认得谁叫蓉儿么?莫非真是您杀了荣蓉?”
  
  散朝晖道:“我在家中,是有个表妹叫蓉儿,只不过,她姓黄,从小和我青梅竹马。后来我到京城,投奔六扇门,和她断了联系。后来听说,她嫁给当地一个富翁,奈何她多年也没能生个一男半女,婆家待她不好,她得了病,抑郁而亡。故此,我总觉得对不起她。若是当初娶她过了门,说不定就是另一种结局了。唉,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
  
  路渐平默默思考着什么,突然又问:“老三,那个救你的人,会是谁呢?”
  
  散朝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莫非……是老酸菜前辈?”
  
  “老酸菜是谁?”
  
  “是一位丐帮前辈,他不是京城分舵的人,乃是一位八袋弟子,从河北洪老帮主处来。他到京城,也是怀疑京城丐帮之中有人拐卖幼儿,于是暗中调查此事。我和他见过几次面,彼此意气相投。他也说过,要真是有丐帮的人作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他绝不姑息,定要报知洪帮主,按帮规处置。要说救我的人,八成是他。”
  
  “袁英。”路渐平下令,“赶快派人去找酸前辈!”
  
  “是!”袁英答应一声,下去了。
  
  路渐平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默默沉思,“兄弟,你说,白无惊的孩子可能是丐帮的人偷走的么?”
  
  散朝晖点头道:“要是白无惊去偷孩子,徐秃子肯定没命了。只有丐帮偷人,不敢打草惊蛇,怕弄出人命来。故而,我敢肯定,是丐帮的人干的。”
  
  路渐平道:“既然如此,兄弟,我有个计划。”
  
  说罢,路渐平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散朝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兄弟俩相视而笑。
  
  九
  
  傍晚,大雨滂沱。
  
  京城郊外的密林之中,白无惊带着七八个杀手弓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动手。
  
  “酸前辈,你能肯定孩子在郝婆婆手上么?”
  
  “错不了!”老乞丐一口咬定,“前两天,我看见了,一个四岁的男孩儿,一个两岁的女孩儿,男孩儿屁股上有一块胎记。”
  
  白无惊眼含热泪,“前辈,要是能救出小儿,您的大恩大德,我白无惊没齿难忘。今后,听雨楼和丐帮就是同气连枝的交情了!只是,贵帮洪帮主那里……”
  
  “您太客气了,白堂主。”老乞丐道:“我们丐帮,也不希望门中出这样的败类。回河北之后,我老酸菜会把这事儿的原委告知洪帮主,我想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
  
  “多谢多谢!”白无惊感激万分,“那么一会儿,我们出去动手的时候,您老要帮忙么?”
  
  “那可不行!”老酸菜连连摇头,“同是丐帮之人,我还是不好出头,不好出头!”
  
  白无惊道:“既然如此,也好。”
  
  正说着,远远看见林子外面走来一群人,各自拿着刀枪,为首的,是个破衣烂衫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而那一行人中,有十几个,都背着箩筐,箩筐上还都盖着盖子。
  
  没错了,白无惊咬了咬牙。
  
  “动手!留神别伤着孩子!”
  
  一声令下,密林之中,除了老乞丐之外,听雨楼的杀手一齐冲了出去。
  
  紧接着,树林外面,展开了一场大战,听雨楼和丐帮的人混战在一起。霎时间,血肉横飞。听雨楼这边,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杀手,而丐帮这边,本领也都不弱。很快,双方都有人受伤倒地,也有人丢了性命。为了孩子,白无惊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敢碰我的孩子,我就要谁的命!
  
  双方足足血战了一个时辰。丐帮全军覆没,而听雨楼这边,能站着的也只剩下三个人了。
  
  “白堂主!我老乞婆要是知道那是您的孩子,打死我也不敢啊!”
  
  没等说完,白无惊的刀就砍下了她的头颅。
  
  他吐了口血,没想到这老乞婆武艺还真不错,竟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白无惊看了看满地的箩筐,忙命剩下的两名杀手。
  
  “快去,挨个筐去找!”
  
  两名杀手赶忙过去,一个一个箩筐地查看。终于,他们俩一人一个,从筐里抱了出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
  
  一身血污的白无惊哭着接过了两个孩,“孩子,我的孩子!快,快喊爹!”
  
  那女孩儿还是一边哭一边喊娘,而那大一点的男孩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小手啪的一声,打在白无惊的脸上。
  
  “你不是我爹,你是坏人!爹,我要找我爹!娘,我要找我娘!”
  
  听着孩子的哭声,白无惊心都碎了。
  
  “孩子!爹在这!”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白无惊朝远处望去,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
  
  在不远处,站着几十个人,清一色是六扇门的制服。为首站着几个人,一个是大当家路渐平,一个是三当家散朝晖,一个是机密处的袁英。这几个人,白无惊都见过。而另外两个人,白无惊也认识,一个是王宝,一个是老酸菜。
  
  一见老酸菜,白无惊全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专门为我而设的圈套。
  
  “路大当家,为了我,你可是煞费苦心啊。”
  
  路渐平道:“白堂主,对不住了。实在是你太精明,武艺也太高,故而路某出了这么个下策。怎么样?既然到了这步田地,何不跟我回衙门,也好弃暗投明?”
  
  “哈哈哈,路大当家,少骗我。我白无惊手上人命一大把,弃暗投明?六扇门容得下我?更何况……”白无惊瞪了一眼王宝和散朝晖,“贵处有我势不两立的仇人,要我归顺,除非他们死了!”
  
  散朝晖脸一红,“白堂主,我散朝晖当时神志不清,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宝在一旁道:“白无惊,把孩子还给我!”
  
  白无惊双眉一挑,“孩子?王宝,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两个孩子生得如此俊俏,像是你的孩子么?”
  
  王宝朗声道:“呸!白无惊,你恶贯满盈,孩子要是跟着你,早晚变成和你一样的大恶人!”他扭脸朝向大当家,“大当家,今天我王宝要在此杀了白无惊,替蓉儿报仇!”
  
  路渐平点了点头。
  
  白无惊听到报仇二字想笑,“王宝,要为蓉儿报仇的,应该是我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两声劲风,紧接着两声惨叫。回头再看,身边仅剩的两名杀手皆被利箭射穿咽喉,当场毙命。而对面手持强弓的,一个是散朝晖,一个是袁英。
  
  白无惊知道,这次恐怕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他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地上。两个孩子一下地,就哭着朝王宝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爹。身后的白无惊,面无人色,只得将背后的刀抽了出来。
  
  王宝蹲下来,紧紧抱住两个孩子,“乖孩子,爹可找到你们了。等会儿,爹要打坏人,你们先去徐叔叔那儿。”
  
  徐秃子此时也换上了六扇门的制服,他走过来,一把接过两个孩子。
  
  王宝看着手持宝刀,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白无惊,他也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兵器,一对铁拐。
  
  “王宝,好小子,想不到你竟然是六扇门的人,居然把我给骗了。”
  
  “白无惊,少废话。荣蓉这辈子的不幸,都是你一手造成!”
  
  “哟?王宝,你不会真对荣蓉动了心思吧?”白无惊冷笑着,“可笑可笑!一个密探,居然对任务对象产生了感情?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王宝面无表情,“别废话了,动手吧!”
  
  王宝心里,最恨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夺走荣蓉青春却抛弃了他的白无惊,一个是疑似的杀人凶手散朝晖,可自己身边六扇门密探,怎么可能动三当家一根寒毛?于是,所有的仇恨,都倾注在了白无惊一个人身上。
  
  白无惊更不用说了,本来把荣蓉嫁给王宝就让他心里好不难受,现在又知道他是六扇门的探子,心里更是又恼又气。他又看了看那边的散朝晖,暗想,我杀了王宝,下一个就杀散朝晖。弄死这两个,今天我白无惊死也值了。
  
  可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刚才的伤又发作了。
  
  六扇门好计策啊,让我们和丐帮先恶战了一场,然后趁着我受了伤,再出来围攻我。真是一箭双雕啊!
  
  正想着,王宝已经出招了。
  
  若不是白无惊受了重伤,王宝这类角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是六扇门大当家路渐平来了,白无惊也不怕他,可是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两个人打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双双倒地!
  
  白无惊的刀,插进了王宝的胸膛。而王宝的铁拐,也重重地打在白无惊的前胸。
  
  白无惊鲜血狂喷,仰面跌倒在地。王宝也闷吭了一声,倒在地上。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话。
  
  “蓉儿,我为你报仇了!”
  
  “爹!”两个孩子挣脱了徐秃子的怀抱,跑向了王宝。趴在王宝身上,哇哇大哭。
  
  “孩子,乖,别哭了。爹,要去找你们的娘了!”
  
  “爹!你一定要把娘带回来,我们想她!”这是儿子的声音。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顺着你妹妹,不许欺负她!”
  
  儿子哭着点点头。
  
  此时,袁英和徐秃子走到王宝的身边。袁英道:“王兄弟,你还有什么心事?”
  
  王宝已然气若游丝,“袁大人、徐兄弟,念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替这两个孩儿找个好人家抚养。将来,别让他们做密探了……”
  
  袁英和徐秃子都没说话。
  
  王宝用尽几乎最后的力气,喊着散朝晖的名字。
  
  “三当家,我王宝就想问一句,蓉儿是不是您杀的?”
  
  散朝晖道:“王宝,我……真的记不清了。”
  
  再看王宝,已然气绝身亡,也不知,这句话他听见没有。
  
  在场的人,看着啼哭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就连见过无数大阵仗的路渐平和老酸菜也是如此。
  
  徐秃子忙着安抚两个小孩儿,“别哭啦,你爹就是睡着了,等他醒了,就是找你们的娘!”
  
  袁英悄悄问路渐平,“这两个孩子怎么处置?”
  
  “带回六扇门,以后就由你教授他们武艺,抚养他们长大。然后,成为组织的骨干!”
  
  “是!”
  
  “对了,袁英!”大当家又把袁英叫住了,“小翠到底上哪儿去了?”
  
  “回大当家,小翠是让王宝杀了。”
  
  “哦?”这倒是出乎路渐平的意料。
  
  “是王宝对我说的,因为他发现,小翠很可能是听雨楼的奸细。”
  
  “是白无惊派去的么?”
  
  “不,是萧雨祺。”袁英答道。
  
  路渐平点了点头,便朝白无惊走了过去。
  
  白无惊也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了。
  
  “白堂主!”路渐平看着弥留之际的白无惊,这个曾经令江湖丧胆,名震千里的白无惊,即将在这里屈辱的死去,“想不到,冷血杀手白无惊,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若非利用你这个弱点,我路渐平怎么会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呢?老白,路某用这个法子战胜你,居然一点喜悦也没有啊!”
  
  白无惊临死前,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在嘲笑路渐平。
  
  十
  
  散朝晖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收拾完厮杀战场,老酸菜带着几个徒弟,带走其他的孩子,要去找他们的父母。路渐平派徐秃子协助酸前辈。大家各有各的任务,各有各的安排。
  
  只有散朝晖,还像失了魂一般。
  
  “老三,怎么了?”
  
  “大哥,”散朝晖很茫然,“那个荣蓉,是我杀的。”
  
  “哦?”虽然一直这么觉得,但从散朝晖嘴里说出来,路渐平还是有点意外。
  
  “那几天,我一直觉得眼前的是我表妹。但那晚在亭子里,我又突然觉得不是……”
  
  路渐平满脸不解。
  
  “我表妹,眉心有一颗痣,而那个女人的额头上却没有。那一刹那,我就觉得自己受骗了。所以,我一刀刺向她的咽喉……”散朝晖怅然若失,“想不到,我真的是那个杀人凶手。”
  
  “老三,用不着往心里去。”路渐平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杀了也就杀了。”
  
  散朝晖点点头。
  
  可他还是弄不明白,这个荣蓉,为什么要勾引自己呢?她为什么和表妹长得那么像呢?
  
  这个答案,可能散朝晖一辈子也想不明白了。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4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3:11)

[泠]步笑云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6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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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莫测人心(贴杀百里绵,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15 21:25:18

莫测人心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清辉如霜。流沙江上,游船如织,夹杂着谈笑声、嬉闹声、歌舞声。流沙江贯穿了整个醉沙城,从城东蜿蜒至城西,最热闹的,非城中莫属。此刻,在偏城西方位,一艘画舫静静的停在水**。
  “凛儿,好久不见,你这回来醉沙城,可要住久一点。”秦年一袭白衣,双手执酒壶,正弯腰给韩凛儿倒酒。
  “我这次是追着花满天回来的,没想到他会跑醉沙城来。”韩凛儿一身捕快服,端着酒杯正色道。
  “听说花满天虽然是采花贼,却容貌俊美,被采的大多数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秦年坐下,好奇的问。
  “你想知道?”韩凛儿笑看着秦年,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这么俊俏的小娘子,花满天一定喜欢,你穿上红装,等他来采不就知道了。”
  “又拿你姐姐开玩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秦年笑着打掉韩凛儿的手,作势要去撕她的嘴。
  这时,一阵琵琶声传来,又有女子哀婉的唱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衣带渐宽……”秦年收起玩笑,细细听曲,只觉得唱的哀伤却有劝诫之意。时下流行的,大多缠绵悱恻,伤春悲秋,这曲胜在词儿新颖不落俗套。秦年已经闭上眼睛,手轻轻的拍着大腿,跟着琵琶声打拍子。韩凛儿自知秦年自幼酷爱诗书,便也不打扰她听曲。待听到“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之时,秦年睁开了眼睛,走出了画舫。原来画舫已在不觉间顺流飘到了下游的城西,此处正是一个转弯口,少有人烟,江边的柳树下,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凄凉。
  “是何人唱曲,可否一聚?”曲罢,秦年对着那人高喊,同时指挥船家把船往岸边靠去。呼呼的风声吹过帷幔,哗哗的水声拍打着江岸,那人直直的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小生秦年,刚刚听姑娘的曲着实喜欢,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待到靠岸,秦年对着那人作了个揖,诚恳相邀。
  依旧是一片沉默,秦年复又上岸再三邀请,那人才叹了一口气,道了声打扰。
  一个纤细的女子,布衣衩裙,脸上蒙着块帕子,半抱琵琶,袅袅娜娜的随着秦年进来。她的眉头轻蹙,眼眶微红,隐约可见泪痕。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副新的碗筷,秦年对着韩凛儿微微点头,请那女子坐下。
  “小女子忘尘,多谢两位抬爱,却不知公子想要听什么曲。”忘尘坐下,随手拨了两下琵琶,看着秦年问道。
  “姑娘方才那曲我听着极好,只是隔的远听得不甚清楚,烦请姑娘再唱一次。”秦年道。
  忘尘也不推辞,待到曲罢,秦年拊掌赞叹“果然好曲,尤其这词写的妙!可怜痴情女子负心汉,若我能得一人如此相爱,必不会相负。”
  闻言,忘尘愣愣的看着秦年,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秦年和韩凛儿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是见多识广,心窍玲珑之人,见状已然明白,这曲唱的是忘尘自己的心声,再联想忘尘这个名字,只怕是有一段伤心往事。两人也不打扰,任由那忘尘从小声抽泣,渐渐到嚎啕大哭,待觉得她发泄的差不多了,秦年才递上帕子,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谢谢公子今日为小女子正名,这一年来,我四处漂泊,听到的无不是辱骂之声,公子是第一个怜我知我,为我正名之人。忘尘心中感动,这才失态,望妄勿怪。”待哭完,忘尘起身对秦年一拜。
  之后,忘尘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的母亲是个戏子,长得花容月貌,又耍的一手好花枪,名声在外,追求她母亲的人不少。最终,在一俊俏书生坚持不懈的追求下,母亲离开了戏班,当时,很多人羡慕母亲,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只是不想,那书生在追求母亲之时百般殷勤,万分疼爱,待得了手,却是横眉瞪眼,肆意打骂。尤其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女儿,更是万分嫌弃,竟连女儿也不被待见。母亲不忍她受苦挨打,偷偷的把她送回戏班,自幼跟着班主学艺。她继承了母亲的色艺双绝,长大后追求者众多。但是有母亲的前科之鉴,忘尘最终选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听到这,秦年忍不住打断“有道是无商不奸,你既知他是生意人,又怎会觉得他老实巴交?”
  忘尘看了秦年一眼“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夫君,是般若寺俗家弟子,以卖大饼为生,并不是奸商。”
  “是了是了,一个卖大饼的,确实奸诈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般若寺弟子,慧空方丈精研佛法,治寺有方,门下弟子个个不俗,如此说来,你的选择并没有错。”秦年点头道。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传言不可信,般若寺弟子又怎么可能个个都如传言那般身正!可恨那面善心恶的伪僧人,偏爱穿一身白衣来掩饰黑心肝!”忘尘却是咬牙切齿,愤愤说道。
  “哦,莫不是你那丈夫,却是那面善心恶的伪君子。”秦年好奇道
  “我那夫君,不过是受小人蒙蔽,看不清真相罢了。”忘尘道。
  “既然是受人蒙蔽,怎么就不说清楚?”秦年又问。
  忘尘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良久,她低下了头“人言可畏,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夸大而已,却不想等到自己身上,才晓得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纵然我有千万张嘴,巧舌如簧,也抵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现在才知道,千刀万剐不是最残酷的刑法;最可怕的是人言,无穷无尽无处藏身,直叫人体无完肤生不如死,更甚者还祸父母子女祖宗十八代,比那千刀万剐还可怕千万倍。可怜我一孤弱女子,不曾烧杀掳掠,不曾作奸犯科,只想安安稳稳居家过日子,却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得我不知廉耻。眼看那一盆盆脏水下来,我却只能生生受着,日日夜夜折磨,倍受煎熬,只盼望有生之年,能等到沉冤昭雪。”
  “我想起来了,你是宋蓉。”听到这,韩凛儿拍着桌子恍然大悟道。这女子一进来,她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方才一直在思索,听到她说般若寺,心下还有点疑惑,待听到“不知廉耻”,便恍然了。一年前王宝和宋蓉的事,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那王宝是武大郎,娶的宋蓉就是个潘金莲,此事还牵扯到大名鼎鼎的白衣僧如寄,据说是宋蓉不喜王宝容貌粗鄙,爱上了寄住家中的俊俏僧人如寄,纠缠不休,偏被王宝撞见了,恼羞成怒,和母亲王婆子一起坐在街口大骂了三天三夜。原本这只是街头巷口的小故事,起不了多少风波,却因那王宝开了五家烧饼店,遍布京城东南西北中五个最繁华地段,王宝三天没做生意,多少人三天白跑一趟却吃不上一口烧饼,这才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宋蓉的不是。听说那王宝不依不饶,宋蓉只是轻声细语的劝解,如寄不知所踪,据传是找三百年冰山雪莲当药引去了。
  “是,我是宋蓉!”宋蓉没想到会被识破身份,睁大眼睛看着韩凛儿,脊背挺得直直的。
  “凛儿你知道?”秦年好奇的看向韩凛儿。
  “我就听了一些传言,说宋蓉贪恋王宝的财富,这才委身下嫁,后又贪慕如寄美色,色诱如寄被王宝撞见。真相到底如何,还得宋姑娘自己来说。”韩凛儿说道。
  “论有钱,京城寸土寸金,达官遍地,比那王宝更有钱有势的人何其多。我不想走母亲的老路,又看那王宝老实可靠,这才嫁给他。婚后王宝待我,如珠如宝,我们和和美美,儿女双全,日子过的很是幸福。”宋蓉看向窗外,一脸回忆。
  “可恨那如寄,长得芝兰玉树,一副君子模样,却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到这,宋蓉杏目圆睁,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如寄来京城是求医的,王宝见到师兄上门,自是欣喜不已,留在家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却不想,百里绵给如寄开的药,头一味便是三百年以上的冰山雪莲。他一个僧人,哪来的钱买冰山雪莲,见王宝生意兴隆,把主意打到了王宝头上。偏他又端着师兄的架子,不好意思对王宝开口,这才找上了我。开口便要100万两黄金,王宝生意虽好,却也只是小本经营,哪有那么多黄金送人。只因我回绝的太果断,落了如寄的面子,他怀恨在心,几次三番在王宝面前暗指我不守妇道,更设计污蔑我,这才有后面的诸多事情。可恨我心知如寄狼子野心,几次提醒王宝,却反被王宝指责,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王宝虽对我无情,伤我至深,我却深深的爱过他,一心只念着他的好。”
  “既然是污蔑,难道你就不能和王宝说清楚吗?”秦年叹息道。
  “若是能说的清,我又何至于斯。”宋蓉流着泪道。
  “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天。”秦年安慰道,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安慰很无力。
  “奈何情深,向来缘浅;只叹我和夫君今生无缘。”宋蓉拿起琵琶调了两下弦,低低叹道。
  秦年也跟着低低叹了口气,半晌无语。韩凛儿端起酒杯一仰而尽,顾自吃菜。
  “谢谢两位肯听我的故事,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打扰多时,我该告辞了。”不多时,宋蓉起身鞠了个躬,抱着琵琶走了出去。晚风有点急,吹起了她脸上的帕子,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白皙的脸上。她对着秦年和韩凛儿歉然一笑,转身跳下了画舫。
  “大捕头,你越来越冷血了。”待到宋蓉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秦年对着韩凛儿说道。
  “比不得秦书生你侠骨柔肠,怜香惜玉。”韩凛儿斜看了她一眼回道。
  秦年也正歪着头看她,两人对望一眼,一齐笑出了声。
  “来来来,喝酒喝酒,莫让不相干的人和事,扰了我们喝酒的兴致。”秦年站起来又拿过酒壶,弯腰给韩凛儿倒酒。
  “心高气傲的戏子,忠厚老实的烧饼郎,俊俏花心的和尚,清丽哀婉的词曲,缠绵悱恻的故事,书生你今晚收获颇丰。”韩凛儿端着酒杯笑道。
  “真是个好故事,比话本精彩多了。王宝和宋蓉的故事,京城都是怎么流传的,你说给我听听。”秦年放下酒杯催促道。
  “话说……”
  “你说这真相到底是什么?”
  “谁管它真相是什么,不过是茶余饭后谈资,闲来无事消遣而已……”
  
  已是深夜,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三五画舫停驻在水面上,谈笑声、嬉闹声、歌舞声渐渐消散,流沙江上一派宁静祥和。
  江浪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的拍打着江岸,谁也不在意它们拍了多久,还会继续拍多久。就好像那传言,一波又一波,谁也不知道它们因何而起,为何中止,世间事,于己是大事,于人是故事,谁的眼泪愉悦了谁的心灵?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5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3:33)

[泠]窦皓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10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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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殉情(挂宝鸳鸯刀,贴杀黑泽罗、如意) Post By:2016-10-15 21:27:29

  殉情
  
  
  一、迷途
  
  他遇见她,是在一个雨天。女人撑着油纸伞,在细雨中与他擦身而过。步笑云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女人穿着一袭白裙,当她走过身边,空气中飘来淡淡幽香,清新淡雅,如一朵雨中盛开的白蔷薇。他第一次这样专注地看一个女人,直到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那天,他执行任务时特别顺利,不知是不是心情很好的关系。
  再次遇到她,是在半个月后,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能再见到她。身不由己地跟踪了女人一段路。她似乎不太开心,寂寞地逛完了集市,就走进一家小酒馆,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地喝酒。
  步笑云坐在她侧后方,女人看不到的位置。安静地,陪她喝了一晚上酒。
  后来,步笑云因为任务先离开了。他是一个杀手,杀人是他的工作,有任务交给他时,他就得放下一切事情,去完成它。
  深夜僻静的巷子里,他在等着目标人物出现。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性格,身世或经历。杀什么人,为什么杀,他从不关心,这些事会有同伴去做。他们帮他挑选目标,收取钱财,安排路线和动手的地点,最后通知他,并给他一张目标的画像,方便确认。
  但今晚,步笑云有点心神不宁,脑子里总浮现女人洁白的身影,她在烦恼什么呢?为什么独自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喝酒。她看起来满腹心事,却不想求别人帮助,默默地独自承担。
  也许应和着他的心情,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慢慢越下越大。雨幕中,一辆马车路过前面的街道,豪华富丽,周围还有侍卫簇拥。同伴告诉他,车里就是他的目标,他收敛心神,纵身而跃,如猫一般轻盈敏捷地跳上了马车。
  不等侍卫反应,步笑云已打开车门,确认了目标。旋即拔刀出鞘,刺穿了对方的心脏。侍卫大乱,高喊着‘抓刺客!’将他包围了。
  他是不须归堂第一杀手,从不和无关的人缠斗,可今天有些麻烦,侍卫当中有个高手,当他跳上马车的一瞬,对方也拔出兵器,同时刺向他。他杀死了目标,却意外地挂了彩,腿上挨了一刀。
  大雨中,步笑云和那人全力搏杀着,凑上来想帮手的侍卫被他一刀一个尽数杀了。之后就无人敢上前,只包围了他们,跑去找来巡城士兵。他得速战速决,人再多就很难脱身了。
  步笑云觑了个空隙,逃进旁边的巷子。高手紧随其后追上来。两人在京都错综复杂的街巷里边打边走,慢慢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他能甩掉其他人,却无法摆脱眼前的对手,对方也是个狠角色,两人在雨中的暗巷殊死搏斗,刀光剑影如闪电般劈开夜幕,又倏然消失。
  对方的刀法刚猛有力,如猛虎一般扑上来,刺穿了他的肩膀。他的刀却在同一刹那落向对方的脖颈,刀锋破开血肉砍断了骨头,劈开了男人的身体。就在这时,那个洁白的身影映入了他眼帘。
  鲜血溅到了她的身上、脸上,白色的裙子被血迹弄污,那样刺目。
  步笑云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怎么办,要杀了她吗?握刀的手剧烈颤抖着,定定看向女人。
  女人脸上的表情,好像看见一个魔鬼。她呆了一霎,手中的雨伞掉落在地,大雨浇透了她的衣衫。
  她说:“对不起,我迷路了……”
  
  
  二、红豆
  
  他终究没杀她。女人说完那句话就晕过去了,也许那场景对她刺激太大。他把她背回了家,可第二天,他出门买菜回来,女人就不见了。
  为此,步笑云失落了好几天,也担心了好几天,因为对方看到他杀人了,还知道了他的住址。这件事他没向组织汇报,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个情况,可能会安排人杀她灭口。而女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没去报官。命案发生后,官府乱哄哄地抓捕凶手,街上也流传着各种谣言,但没有人怀疑他。
  旁人眼里,他只是个普通的手艺人,做一些竹编物件糊口。没有亲眷,也不与人来往,总是孤单一人。他曾去女人逛过的集市、喝过酒的小酒馆,寻找她的踪影,却再没见过她。
  直到某天,他去怡兰院送一些订制的精巧竹编器具,再见到她。
  她不再是洁白幽香,细雨中与他擦肩而过的蔷薇;也不见了酒馆里独自饮酒,满腹心事的模样。变成了一个虚情假意,卖笑为生的妓女。
  她花名花怜侬,是怡兰院头牌名妓,穿着华美的服饰,盛装打扮,与男人们调情欢笑,一颦一笑勾人心魄。他像初遇她时那样,又定定看了她很久,心里却莫名地有些难过。
  也许他看得太投入,对方也察觉了他的视线,转头望了他一眼。短促冷淡的一瞥,好像看一个陌生人,旋即又与人饮酒作乐,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但她明明应该记得,那种经历,那样血腥的场面,怎么能轻易忘掉呢。
  那日后,他又开始沉迷了。日日光顾怡兰院,杀人赚取的钱财,尽数耗费在里面。怡兰院管事见他衣衫粗鄙,很不情愿接待,但他既然出得起钱,自然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日日放他进来。只是他去了也不翻哪个姑娘的牌子,占据某个角落的位置,独自饮酒,目光追逐花怜侬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一定着了什么魔,做这种无聊的事,还坚持每天都去,除非有任务才会耽搁一下。妓院的妓女龟公都嘲笑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有人可怜他,路过他身边时,向他投一记同情的目光。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种情形,是不是真的很可怜,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很可怜的话。
  步笑云喜欢花怜侬。
  对方知道他的心意,开始却装作不知。后来就开始躲着他,躲他的人,也躲他追逐的目光,虽然他什么都没做过,更没伤害过她。他们甚至没有说过话,步笑云曾试着与她交谈,但对方拒绝了,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看得出她并不快乐,每天都在强颜欢笑。他想与她分担一二,不管那是什么,但对方不给他机会。
  步笑云的行为传到组织首领那里,不须归堂堂主亲自找他谈话,告诫他不要忘记身份,其实他从没忘记过。一个杀手,爱上了一个妓女,是悲剧还是一个笑话呢?他心里清楚他们不会有结果,他也没能力给她安定的生活,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首领告诫后,步笑云努力克制,几天没去怡兰院,喝酒、杀人、做竹编,想尽办法分散注意力,但就是没办法将心思从她身上牵扯一分一毫。他爱她,于是他决定不再躲避,去找对方说清楚,做个了断。
  当他重新跨进怡兰院的大门,龟公跑来告诉他,花怜侬姑娘要见他。
  
  
  三、私奔
  
  两人相对坐在花怜侬的房间里,局促不安,相顾无语,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
  片刻,花怜侬先笑了,说:“你不是天天来看我么,怎么不说话?”
  步笑云不好意思地低头,回答:“来之前想了好多话,想跟你说。但见到你,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花怜侬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打趣他,却并无恶意。
  他笑了,说:“还是你懂的多,一句话就说透了我心里的烦恼。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害怕我?”
  她说:“初见时害怕,后来就不怕了。你不会伤害我的。”
  步笑云道:“那天的事很抱歉,吓到了你,也多谢你,没有去官府告发我。如你所知,我是一个坏人,原本没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来见你了,因为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自从遇见你,我就变了想法,我开始想做好人,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对你说出我的心意。”
  他说着说着,又责怪自己,“不不,我的话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其实,我只求能远远地看到你,看到你开心快乐地生活,就足够了。但你似乎并不开心,能不能告诉我原因,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花怜侬笑得温柔,“那天的事不足挂齿,我没报官是因为,我不想与官府有过多牵扯,你也不必挂记。”随即又有些黯然,道,“你的心意,我早已知道。你说你是坏人,而我是个妓女,我也没资格嫌弃你什么。只是,我身不由己。所以,还是希望你尽早放下,继续耽搁下去,于你我都有害处。”
  步笑云听了默然片刻,说:“你在害怕什么吗?你并不喜欢这地方可对,我看着你那么多天,留心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感觉你过得并不快乐。我知道怡兰院归京都的细雨堂管辖,细雨堂打手无数,堂主萧雨祺也是个厉害角色,虽是女人,但最凶残的亡命徒也害怕她,你也不是自愿做这行的吧?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虽力量单薄,情愿竭尽所能,帮你逃离苦海。
  “当然,我绝非以此要挟,让你接受我。我愿意为你做点事,并不图回报,只要你相信我。”
  花怜侬眼圈微红,道:“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心里很感激。但我自己命苦,不能拖累别人。再者,或许你也有苦衷?如果你为了我与细雨堂为敌,且不说细雨堂势力强大,难以对抗,就是你的仇人或朋友,也会找你的麻烦吧。我是怡兰院的摇钱树,倘若我跑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能仗着你对我好,反而害你。”
  步笑云有点着急,说:“这些我都想过,可无论如何不甘心如此认命。我心里喜欢你,希望你过得开心。你过得苦闷,想离开这囚笼,为什么我们不能遵从自己心意活着?就因为我是个杀手,你是个妓女吗?哪怕只一次,尝试一下改变自己的生活不好么。”
  那天,他们坐着聊了很久,虽然没什么绵绵情话,却谈得很开心。他们谈了好多事,谈各自的经历,儿时的故事,心中期盼的生活,曾遭遇过的伤心和艰难。彼此敞开心扉,把酒倾谈。步笑云至晚方归,花怜侬曾暗示他留宿,但他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他们刚经历了那么美好的一晚,他不忍亵渎那份真心。晚上,步笑云做了个很美的梦,梦见他和花怜侬两情相悦,泛舟江湖,逍遥惬意。
  那之后,步笑云仍日日光顾怡兰院,对花怜侬越是了解,心中的爱意也越深。花怜侬是怡兰院头牌,不能每日与他相会。怡兰院是细雨堂辖下最大的妓院,堂主萧雨祺也不会放松监管。
  步笑云曾见到萧雨祺来怡兰院数次,每回花怜侬见到她,都很畏惧抵触,却无法反抗。花怜侬只是个卑贱的妓女,而萧雨祺是她的主人,也是整个怡兰院的主人,自然有权力为所欲为。
  某天,花怜侬违逆了萧雨祺的吩咐,被她打了耳光。步笑云上前回护,看到花怜侬嘴角出血。萧雨祺随手一个耳光,打在花怜侬身上却很重,步笑云没能克制情绪,对她怒目而视。
  萧雨祺见了笑道:“哟,还招来了野狗护食,别太嚣张,若不是看在你主人的面上,我不会容许你在我的地盘胡闹。”
  她的话让步笑云心生戒惧,不须归堂和细雨堂本是一家,均属京都最大的江湖势力,听雨楼麾下。萧雨祺和不须归堂堂主份属同僚,而他们是在人家脚底下挣扎求存的蝼蚁,主人不高兴,抬抬手就可以毁灭他们。
  步笑云低头,看到花怜侬眼中含着委屈伤心的眼泪,她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他们决定私奔,是在那之后不久。柔矞小公主出使棠国,萧雨祺将花怜侬送去侍奉柔矞使臣摩果斯。步笑云几天没见到恋人,花怜侬回来后也什么都没有说,不知她这些天经历过什么,眼睛里没了光彩,如死灰般沉寂。
  等她终于开口了,对他说:“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四、心魔
  
  他们连夜出逃,离开了京都,打算往西北走,逃到西域去。虽然前途渺茫,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但离开了京都的囚笼,心里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轻松。步笑云时不时望着花怜侬笑,被她打趣‘像个傻子一样。’
  开心的时光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早晨,在渡口处,被追来的萧雨祺堵住了去路。
  萧雨祺穿着一身箭袖长衫,带领两名随从,施施然站定,虽是女人,却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她手握着长鞭,嘴角噙着一抹讥笑,望着两人。
  步笑云看到她的一刻,心就凉了。萧雨祺虽是听雨楼楼主的亲妹妹,却是实打实靠本事爬上位的。不仅经营妓院、管理辖下地盘的心计手腕一流;手上一条长鞭更使得出神入化,打败过许多江湖豪杰。前来投靠的江洋大盗们,但凡见她是女流想糊弄她,都会被她的长鞭打得服服帖帖。
  萧雨歇对她很倚重,她亲自出马,说明后援人马很快会到,他们将面对细雨堂、不须归,乃至整个听雨楼的追杀。
  步笑云是不须归堂第一杀手,但面对萧雨祺,还是有些打怵。如果是他孤身一人,还敢一拼,身边有花怜侬,他没有信心顾她周全。
  他转头看了看花怜侬,发现她却很镇定。只是眼神里,不知为何透出了一丝哀伤。
  萧雨祺看着两人,开口道:“私奔开心吗,玩儿够了没有?玩儿够了就跟我回去,各自领罪吧。”
  花怜侬先回答,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不会跟你回去,我们要去浪迹江湖。”
  “哈哈哈哈,”萧雨祺狂笑,说,“怜侬,别闹了,浪迹江湖是我说着逗你玩儿的,你去不了,我也不会答应。”
  花怜侬说:“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决定不再听你的话。”
  “这么无情?”萧雨祺讥诮地道,“你不是在我枕边山盟海誓,一辈子跟从我,绝不会离开我吗,怎么变卦了?这蠢小子到底哪里好,你鬼迷心窍,半夜陪他玩儿什么私奔,他了解你吗?”
  她们的对话一字一句敲打在步笑云心上,让他非常震惊,似乎她们是一对儿情侣,他也蓦然想起,有关萧雨祺的传说。萧雨祺既爱男人,更爱女人,身边从不缺美女陪伴,只是他万没想到,花怜侬也是她的情人?这些事花怜侬从没对他说过。
  他望着花怜侬,希望能得到她解答。花怜侬依旧平静,说:“我沦落风尘,身不由己,妓女的话你也信吗?我心里爱着步大哥,想跟随他浪迹天涯,不论你用什么法子,也是阻止不了的。”
  萧雨祺道:“如果我偏要阻止呢?”
  “唯死而已。”花怜侬说完,望向步笑云道:“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她这样问,步笑云还能怎么回答呢。他笑了,原本的惶惑一扫而空。是啊,唯死而已。带她逃走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他们总要面对这个坎儿。
  他牵起花怜侬的手,说:“我很开心。你等我,我把他们都打败,我们就可以走了。”
  “嗯。”
  萧雨祺看戏一般望着两人,说:“好吧,对不听话的人,我不介意动动粗。”言讫,示意两名部下,二人立刻向步笑云发起了攻击。
  那二人本是江洋大盗,身手了得,三个人在小小的渡口展开了生死搏斗。
  步笑云打得酣畅淋漓,出招动作无一丝迟滞,他成为不须归堂的杀手后,杀人无数,却没有任何一次如眼下这般,打得从心所欲。他心里真的很开心,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两个人的幸福,劈开生路。
  片刻之后,步笑云肩膀中刀,但杀死了两名打手。
  萧雨祺竟然在鼓掌,说:“不错不错,不愧是不须归堂培养的人才。不过,”她脸色冷了下来,“你杀了我的部下,该知道后果吧。”
  她话音未落,长鞭已甩出,步笑云及时躲开,长鞭在他曾站立的地方,打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这样的威力,倘若打中了人,必定会筋断骨裂。不等他反应,第二下攻击又到了,长鞭一下一下,如蛇一般灵巧敏捷地追逐着他,步笑云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很快,他的脸上身上都被鞭梢挂到,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花怜侬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剧斗,心中不知想什么。
  战斗持续着,步笑云渐渐适应了长鞭的攻击,能躲开大多数进攻,而这段时间,他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全身上下十几处伤口,一只胳膊被打断,只能单臂使刀,狭小的渡口到处是淋漓的血迹。
  萧雨祺长鞭挥舞着,威风凛凛,嘲弄道:“你这样躲有意思吗,就算打不死你,早晚会累死你。”
  他努力躲闪,当然不是为了拖延,在他又受了两处伤后,终于寻到了空隙,直插而入。步笑云单手持刀,劈向对方的肩颈。
  萧雨祺看出他的意图,甩动鞭子,缠向了步笑云的脖子。忽然,一道刺眼的光照进了她眼睛里,她被晃得动作延迟了一刹那,这恰,步笑云避开长鞭,刀锋砍中了萧雨祺。萧雨祺受了这致命一击,颓然倒地。
  临死,她的目光却望向手持铜镜的花怜侬,嘴角仍带着一抹笑意。
  
  
  秋风烈,空寂的渡口躺着三具死尸。花怜侬注视着女人满是血迹,却仍很俊美的尸体,久久伫立。
  步笑云胜了,打败了所有人,保护了他珍视的人和他们的未来,但此刻,他心里却有着异样的感觉。遂顾不得身上的痛苦,挣扎着走向花怜侬,牵她的手说:“我们该走了,不能在此耽搁。”
  女人却没动,说:“你杀了我吧,我利用了你。”
  “你在说什么?”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我们说好了一起浪迹江湖。”
  “我骗了你。”女人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折磨我、伤害我,我却无法逃离她身边。我十五岁被卖入妓院,受尽苦楚,她是我第一个情人。她保护我,照顾我,教会了我许多事。这世上,待我最温柔的是她,伤我最深的也是她。
  女人眼中涌出泪水,“可最终,我只是她手中一件赚钱的工具,只要有利可图,她会把我送给任何人,尽管当初浓情蜜意,说过那许多甜蜜的话。我太爱她,所以,只能杀死她。
  “自从遇到你,看到你在巷子里杀人,邪念就一直在我心中缠绕,遂让人去你家订购竹编,引你来见我。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是我在演戏。我杀不了她,但如果借你的手,或许就能做到。我也曾犹豫,让你离开我是真心话,那是我仅存的良心。
  “现在她死了,我也不想活着,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步笑云听完,沉默好久,问她:“这是你想要的吗?”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是笑容有些失落,说,“我答应过你,会竭尽所能,助你脱离苦海。只要你开心,我无所求。”
  她挂着泪水的脸上,绽露了笑容,像蔷薇一样美丽。她说:“对不起,谢谢你!”
  男人将女人拥进怀里,轻声说:“不会很疼,很快就结束了。”随即,刀锋自她的后心刺入,穿透她的身体,也穿透了男人的心脏。
  一男一女,被牢牢钉在了一起。女人在他怀中死去,男人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他不能像她那样,把心里的话说明白,但她的心情,他也隐隐懂得。
  见不到她,会思念,见到她,又会烦恼;她对你好,你会开心的睡不着觉,对你不好,你就会掉进地狱里,直到地狱的烈火把两个人一起,烧成灰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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