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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46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54:04)

[泠]瑟罗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3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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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春风不解意(贴杀鬼眼三,攒刀帖2刀集中出) Post By:2016-10-15 21:28:55

春风不解意——杀医案感想
百里绵家中有一朵珍贵的千年雪莲,那是她的父亲留给她的嫁妆,并留遗言:只赠与娶百里绵的人。
然而雪莲尘封了二十四个年头,也没有人上门提亲,百里绵不由得佩服起自己,居然守着这么朵破花,过了这么久。在她眼里,用不上的药材跟废物并无区别,即使珍贵如雪莲,也只是个长久放着,还怕生虫子的废物而已。
其实在百里绵二十岁那年,有个人为她算命,直言她会嫁给一个和尚,百里绵冲那人笑了笑,吩咐下人:“把他招牌拆了,乱棍打出去。”然后回家闭门谢客三日,之后依然如常为人诊治疾病,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三日,百里绵想了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关于一个叫如寄的和尚。
其实在百里绵不看诊的时候,她一般想的,也都是如寄。如寄,如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每当想起这个名字,她就总会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就像冰封许久的北国,迎来的第一缕春风,在厚厚的冰层上吹开一道细小的裂缝,从此以后,山河万里,春意盎然。
很久很久以前,如寄对她说:“姑娘,你应该多笑笑。”百里绵记住了这句话,可却是做不到,家族世代杏林,百年来的责任和荣誉都压在她的肩头,由不得心里有一刻的放松。
悬壶济世,到头来却还是医不了人心。
当那个剑客的剑向百里绵刺来时,她心里想,二十四年了,我活的也够久了。于是闭上了眼睛,等着剑客致命的一剑,她用尽全力却还是救不了剑客的妻子,在剑客眼里就等同于她做的都是错的,所以剑客要杀她。
百里绵不会武功,也不想伤及无辜,原地等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大概是她为了百里家族的荣誉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
她从不想流芳百世,也不想遗臭万年,最好就这么死去,在江湖上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澜,最后被人们遗忘。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但一念之间,百里绵睁开了眼,如寄挡在了她的前面,阻挡了剑客的剑,但剑势的余威还是刺穿了如寄的右肩,染红了他洁白如雪的僧衣。“施主切勿妄动杀念。”如寄仿佛不会痛一样,双手合十,眉眼温和地劝解着。
“如寄大师?”百里绵心中早已是欣喜若狂,只不过表面上却仍然泰然自若,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小心翼翼地掩藏在内心深处。
剑客慌忙将自己的剑收回,随及落荒而逃。这副样子,看的百里绵心中十分讽刺。
如寄回过身,看着百里绵,说:“劳烦百里施主,为小僧处理一下伤口。”
百里绵点了点头,将如寄和随行的胖武僧请入庄中。
最后百里绵为如寄包扎完伤口,极其失望的发现如寄不记得她了。
如寄知道她是神医百里绵,却不记得她是十年前那个任性妄为,害如寄几次身入险境的小女孩。
如寄的到来,从来都不是为了百里绵。
夜色深深,森然幽静。
百里绵本该习惯了这样的孤寂与落寞。然而,她打开了窗,看到如寄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白日里,她仔仔细细地为如寄诊了脉。脉象燥邪侵体,阴液亏少,五脏燥热,的确不容乐观,一个不慎,如寄此身修为怕是要从此废去。
唯有三百年以上的雪莲做药引,缓缓中和如寄身上的阴邪燥火,再经过几年的调理,方可恢复如初。
只是这雪莲。。。百里绵十分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开口对如寄说明情况,从前她遇到的任何事,都比不上此时的难以抉择。
这大概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吧。百里绵心想。
如寄此时也打开了窗,看见了百里绵在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白日里那个在生死一线之间,也不见一丝慌张的冷漠模样。
他突然很想笑,二十八年来的人生,头一次对除了武功以外的事,产生了兴趣。
如寄觉得百里绵很熟悉,却不敢妄加猜测,即使是在心里默默想,他都觉得这是对百里绵的亵渎。
于是,如寄关上了窗,不小心牵动了肩上的伤,痛觉使他突然清醒。
百里绵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如寄叹口气,不再想她。
夜色正浓,百里绵做了很重要的个决定,治好如寄的内伤才是最重要的,她从不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他人,更何况这人是如寄。
先给如寄治伤吧,我俩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不差这一个。百里绵心中这样想着,然后悄悄打开门,趁着夜色,向庄中的藏宝阁而去。
死亡和明天哪个会先来?百里绵从来都没有想过。
当百里绵拿着那只盛有雪莲的盒子从藏宝阁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剑客。
二十四年以来,这是百里绵第二次对死亡产生了恐惧,第一次是她眼睁睁看着如寄因自己而坠入滚滚洪水的那一瞬,她想,死亡真是太可怕了。
但百里绵没有开口求饶,她到底还是要保持百里家的尊严,即使为了这尊严,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百里家的人也是在所不惜的,毕竟死的不是他们。
百里绵不是没有选择,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优先考虑的是别人,导致如今自己想自私一次,都做不到。
人的习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百里绵死的时候,颇为从容,利剑贯穿了她的心脏,将她钉在了藏宝阁的门上,没有一丝挣扎,只是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使这剑客脊背发寒。
剑客觉得自己的快意恩仇,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于是想了想,用匕首挖掉了百里绵的眼珠,丢在地上,然后飞快地逃走了。
没错,就是逃走,百里绵的尸体在微凉的夜风中,逐渐僵硬,静静地等待别人发现她,以及她手中到死都不愿松开的那个盛有雪莲的盒子。
但是百里绵忘了,藏宝阁中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详细,尤其是这个盒子,庄中的人只是知道这是老庄主留给她的嫁妆,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没人能帮她将雪莲交给如寄。
这样一来,百里绵的死也并不算是死而无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来之际,庄中的下人发现了百里绵,兴许是见惯生死,他们并无太多情绪。
待官差验完尸,丫鬟给百里绵整理好遗容后,如寄才被准许进来看她。
这一夜,如寄已经记起了百里绵,十年前,如寄救过落入滚滚洪水中的她,那时她只是个任性无助的小姑娘,如寄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偏偏要去投水自尽,如寄看出来她是真的想死,不给自己留下一点活路,所以如寄更要救她。
佛度有缘人,只可惜如寄的有缘人已经死了。
“绵绵,你真的应该多笑笑。”如寄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而后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转身离开了灵堂。
百里绵的手中依旧死死地抓着那盒子,丫鬟们讨论了半天,也不强求将其取下来,觉得这可能是百里绵想拿自己的嫁妆陪葬的意思。
于是,就这样,当百里绵的坟头被添上最后一抔黄土的时候,如寄也要启程去寻找雪莲了,只是他不知道,在百里绵的坟墓中,一朵千年雪莲正随着百里绵的尸体一起腐烂。
百里绵最后一刻的想法已经无从得知,我想大概也是跟如寄有关吧。
寂寞楼台孤影寒,半城衰草半城烟。旧曲新词道余恨,青鸟传书度关山。曲尽歌歇意不断,且把山河作酒钱。敬谢良人酬知己,寻桃花归处安眠。






攒刀贴
须弥山的风光向来都是幽静冷清的,处于半山腰的般若寺与之相衬,愈发的庄严肃穆。
山阳面陡峭的石壁上,有一处摩崖石刻,具体年代已经无从得知,唯有上面刻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与漫长的岁月一起,传承至今。
据说当年大德高僧云游至此,见此石刻有所顿悟,于是便有了初代般若寺。
如寄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从不觉得那处石刻有什么特别,也不明白师傅慧空方丈为什么会在每个夕阳余晖的午后,用手掌摩挲过每一个字迹。
终于,有一天,如寄问慧空原因,慧空笑了笑说:“这是我的道。”
如寄那时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所以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但是从那以后,如寄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他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方向,这个方向包括了对武道的理解以及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如寄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困境之中,他也不再拥有十年前那份决绝的勇气。
如寄最近总想起十年前他在滚滚洪水中救起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样子,如寄已经不记得了,但她那时的目光,却印在脑海中,依然清晰无比。
那是一片冷静的死寂,如寄从这个目光中看出了必死的决心。他知道,下一刻,这个小姑娘就会跳入这滚滚洪水之中,不再回头。
想到这,如寄心中很难过,她不该死。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救不了她,就让我陪她一起死,也总好过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路。
绝望是会传染的。
如寄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口甜腥涌向喉间,生生将他的回忆打断。
这算是走火入魔了吗?如寄自问。
强行提起一丝内力在经脉间运行,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如火灼烧般疼痛,而后他又呛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狼狈地沾染上了白色僧衣,星星点点,许久之后变成了黑红色。
“如寄师兄!”胖武僧如意推门而入,他依旧如儿时一样莽撞。
如意见到面白如纸的如寄,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在如寄的印象里,如意向来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可此时的如意,却是似乎做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他不再看如寄,然后果断地从禅房退出去,就要关上门。
“等等。”如寄叫住如意。
如意说:“师兄,就当我没有来过。”他神情哀伤,如寄知道这是因为自己。
如寄冲如意笑了笑,说:“我刚刚听见寺中的钟响了,现在早已过了早课时间,应该是有强敌来犯吧。”
如意叹了口气,轻轻说了一个名字:“阿耆迦。”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47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54:24)

[泠]镜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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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纷乱(贴杀成世靖,自饮1碗千年人参汤) Post By:2016-10-15 21:29:11

  时值朝野纷分群雄四起,又西戎割裂,罹霍边陲。整个国疆都处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就连一些远遁空门的方外人也浮卷在这浩荡的汪洋里,不得安宁。不过每逢乱世,总有一些豪杰之士奔走劳碌,为的是匡扶天下,使百姓有个生计。
  其实,天道无常乃有常也,有正有邪有善有恶,方得大千,每个人在这大千中都各司其职各执其业,因此天道,世道才得缤纷。
  
  就在京都去往西域的烟道上,有这么两个人,一追一赶一歇一停。追的人锦衣朴刀满是风尘,逃的人峨冠博带最是风流。每当逃的人站定,追的人也必止步,你当为何?这追的人乃是京城名捕散朝晖,因户部尚书窦皓夜入宫中与皇后密谈,被这梁上君子撞破后勾走了堂上一柄小剑,窦皓遂使京师第一帮听雨楼遣拿。这君子好生了得,在中了听雨楼帮主萧雨歇的抚花点穴手后自改经脉趁夜潜出京中。无奈,窦皓催使京捕再缉拿之,喝令是:“勿伤,夺回。”这不明不白没头没尾的捕令,叫散朝晖不知如何着手,追逃之下,君子也看出端倪,细忖之下心中便有了计较。
  “喂,散捕,先停一停,我要出个恭。”君子站定转身,双手扶膝佯装粗喘。
  散朝晖咬了下牙关,恨恨地停在十丈外握刀掐腰远张,以示嫌恶。
  “散捕啊……”君子就着一颗半枯之木边脱边蹲嚷嚷着:“我说散捕,你这可不行啊,人一天出恭两次才健康,至少也得一次吧,你看你追了几天都没个动唤,莫非在便秘?”
  “花贼,休要胡张。”一路听惯了这君子的乱言疯语,散朝晖有些无计可施。
  “行行行,我在胡张,你不开张”。君子嘿嘿坏笑。
  散朝晖索性在心里把耳朵关掉,只一门心思摸索怎么才能把这花贼囫囵个儿抓住,然后绑成粽子扛回京城。这花贼轻功了得,碧霄游云的身法一旦施展起来,简直滑不溜手。“看得见,摸不着”,是个什么心情?憋屈。
  正寻思着,那花贼站起来歪歪扭扭紧紧裤带子,还不忘招呼一声:“散捕,开始赶路了啊。再几十里地就有客栈了,我不歇歇你可得歇歇,不然我就是不仗义。”
  一副大义凛然两肋插刀的意思。
  
  醉沙城,棠朝西疆的边陲重镇。在这里往来商贾不绝,异国行人遍布,驼马骡牛骚气熏天,镇中城防却显得相对松散。占据全镇的有几个势力,各路均衡,倒也在暗势力的权衡下欣欣向荣,算得上内外之间最大型的东西市场。
  镇中除城关那座显眼的建筑外,其余场所多以土石和杨木构成,远远一望灰黄交错层层铺开,蔚为壮观。在城东靠近关城的地方,有一座齐云宝楼,石墙木阁灰瓦的格调就相对突兀了。这是棠朝势力在这通西方向上延伸出的据点,楼层有五数之多,光进得堂去挂有“多宝”的饭庄便可容纳千人之巨。沿通天阶往上到二楼,过道里一转,屏风一穿,一楼的鼎沸喧嚣嘎然而止,登时就清幽起来。这二楼非一般人能进得来,全部包厢隔间,彼此互成系统,是专为一些贵富人洗足歇息的。再上三楼,是打牌摸骨狎妓交际的场所。如果能把这三层的隔音墙壁凿穿,便会泄出那股浓浓的酒气与香粉……还有旖旎靡醉的味道。
  四楼,只有一些神秘人物来才能开启,据说也只开启过七八次。因为每次开启,一楼的“多宝”便得清客歇业。至于五楼,神秘地连传闻都没有散出来过。
  此刻出现在“多宝楼”饭庄的,正是之前那一追一逐的二人。两人刚一出现,胖乎乎油腻腻的楼掌柜便呼扇着大袖一踵一踵迎了上来。
  “哎呀呀,花大人,您可是久不曾出现了,小可我实在是太想您了。”
  说着话,便要上来拉君子的衣袖。只见君子肘侧微动,楼掌柜那圆滚滚的身子便扑在了楼口的黄尘中,荡起一丈方圆的涟漪来。楼掌柜费手费脚爬将起来再转身,他的“花大人”已领着散朝晖往楼厅东侧相对僻静角落去了。
  “东厢厅天字号桌炖肥羊炒茴香杏花村老三样,小二送花大人……”楼掌柜猛地一嗷嗓子,像鞭炮一样发声迎宾。正想再添两句奉承话,不妨被人在肩头猛拍了一下,那口好不容易提上来的丹田气差点闷炸在胸腔里。
  “咳……咳咳咳……哪个……哎哟……”楼掌柜眉眼瞬变,口风立转道:“韩大人……咳咳……您老……您里面……”
  话还没说完,那圆滚滚的身体便被领口拖拽着拉到一个冰冷女子面前,“你刚才说花满天回来了?在哪?”
  “咳咳……韩……大人,您倒是……先松……松开小可啊。”
  “通”地一声,楼掌柜又被换了个方式坐在满地的黄土里。“哎哟,可憋死我了,要了我的小命啊。”楼掌柜夸张地演绎着劫后余生的胸脯,好似心有余悸还没还魂回来。
  “在哪?”那冷冰冰的人儿作势又要伸手,楼掌柜嗖地一下窜起来,哪还有一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样子。
  “东厢厅,东厢厅天字号桌。”话音是在,可人早没了影儿。
  
  “喂喂喂,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偏又如此好心肠,这可真是阿弥陀佛无上天尊啊。”那姓韩的“大人”刚到东厢厅,便听到了她心中最刺耳的声音,一抬头看到了那张欠抽八百次的嘴脸正凑着近在哄一个瓷娃娃样的异国小女孩。
  那女孩儿黑发饶肩,俏下巴勾嘴唇,一对儿深瞳忽闪忽闪像在说话,“大哥哥,你说错了,阿弥陀佛是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是无量天尊,不一样的。”
  “咦?小妹妹可知道什么是阿弥陀佛,无上天尊又是如何?”花满天摸着下巴把散朝晖晾在一边,自身凑来小姑娘身侧坐下,惹得小姑娘身边几个随从护卫紧张起来。
  “大哥哥你可真奇怪,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出来呢?在你们中华,阿弥陀佛是光寿无量,智慧深满的意思,是佛家弟子的称念啊。而无上天尊呢,是道家道徒们对宇宙自然冥想悟导的发省语,两家分两派,不能混为一谈呢。”
  花满天转动眼珠子,似乎真的琢磨了一番又问:“那小妹妹你能告诉我,光寿无量智慧深满,和对自然宇宙揣摩习思,是有差别还是没差别呢?”
  “这个……”
  花满天认认真真一脸期待地望着小姑娘低头顺理思路,像学师问礼一般虔诚。
  “这个……好像真的是没有区别啊。大道殊途,陌路同归,其实都是一样的果而不同的因……”小姑娘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又说道:“就像这里不同来处的食客们,不管吃的什么忌的什么,最终是为果腹。”
  花满天立刻欢欣鼓舞似地鼓掌道:“小妹妹真是冰雪聪明,这么高深的道学思想居然被你大国小鲜地举一反三了,我可真是受教受教。”说着轻轻一揖。
  “哪有啊,大哥哥盛赞了。”小姑娘怪不好意思地,白嫩如瓷的脸上霎时洇开两朵山红花。
  “顿开茅塞,实在是小妹妹的功劳,你就别客气了。大哥哥顿然明悟,得抓紧机会找一个僻静地方好好稳固一下,那,小妹妹,大哥哥就跟你再见了。”说着便起身轻轻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竟然撇下散朝晖施展轻功绕游而去。
  这时候散朝晖刚狎了一口杏花村酒,还没来得及动筷子,见状赶紧起身要去追赶,不料被一瘦小身影撞偏。正要去寻是谁,只听一声凤鸣一样的娇喝:“花贼,哪里走,今日定要把你留下。”
  “韩凛儿?”散朝晖一愣神。
  “这厮是恶盗花满天,一起去追,拿下他再来说话。”韩凛儿顾不得叙旧,锦衣束服轻巧巧在垂柱上一借力,迎着花满天追了出去。
  “大哥哥……”这一来一去的事就发生在瞬间,小姑娘本能地想跟花满天接着问答,忽见一下消失三人,急的右手往桌上一捞,猛地站起,忽然道:“咦?我的黒曜刀呢?”
  
  一路上两位京城名捕疾飞如梭,却始终抓不着那个忽飘忽落翻飞如蝶的灰色身影。花满天一边在街户中布下迷途,一边心里嘀咕:“可真是倒霉啊,沙城跟京城每次一来回总能沾点麻烦出来,好在还没落空。皇宫里那老官宦肯定是和人密谋什么不见光的东西,那把剑兴许就是祸国殃民的一件信物。可那小姑娘的佩刀也是神奇,黒曜石刀,分量却不够上手。嗯,等我把身后这两个尾巴甩脱了,都拿出来研究研究。”
  “不过……”花满天又不无邪恶地想,韩凛儿那小妞儿真是对我脾气,上次就是拍了一下她屁股就动刀动枪你死我活的。嗯,有性格,我喜欢……但有一点不好,不能冲动啊,不能你死我活啊,要快活。嘿嘿,日后一定要好好调教调教她,吊起来揍她屁股,揍烂……”
  沿路布障设疑总算把两人甩掉,歪头想了想该云踪何处,望了望东南向绵延大山,心道:“既然骗小姑娘说要悟道究竟,干脆来一个假作真,去须弥山搅合搅合。”
  
  三两天后,花满天一路劫商劫匪换驼换马,终于到了须弥山下。下得马来,把马具全都卸下后拍拍马脖子,戏笑道:“兄弟啊,受我两日累,换你返自由。走好了……”说着把马鞭也丢下,宽袍袖甩,背着手往山腰间的般若寺信步走去。
  一个对时后,庄严法寺香烟缭绕在前。花满天负手仰观一阵准备从偏门入内,只听呼啦啦一声微响,一白衣僧人顺着崖间一颗松柏急掠而下,眼看就要撞着树根,只见那僧人双掌扑地借势一顿,缠着枝干陀螺一样旋了一周后翻转落地。
  好俊的身手,花满天心里一叫好,抬指便叫:“喂,那秃头,功夫不赖啊。”
  那白衣僧人欲势又止,左寻右望找到一只冒头的松鼠跟去。
  “他原是在捉松鼠啊,这彪子。”花满天兴趣也上来了,就好像孩子时跟着蚂蚁拖虫子。
  “……不对不对,那秃头比松鼠大,岂不是蚂蚁也该比虫子大?那应该是什么呢?”见白衣僧人直把松鼠追到了树顶,僧人又往上一掠,从上往下赶着松鼠回地面。那松鼠尾巴蓬松如伞,后肢大张扣住树皮,前肢倒向拖着后肢在往下爬。
  “咦?这不是刚才那僧人往下飞掠时的动作?”花满天一声惊奇,感情这秃在学武技呀。
  正在这时,听闻山上恢宏一震,大铜钟漾出一层层气波,动极极静,喧嚣与平静之间的平衡被无名打破。白衣僧人一看,忙丢下手里的松鼠夺入山门。花满天不明就里,也大摇大摆施施然地走进,像是回到自己家中。
  一路上只见各等僧众齐齐往一处阔地汇合,有的吐息紊乱如临大敌,听得传音似是有外来和尚来打擂,已被打下几个去了。花满天本是个无法无天唯盼不太平的人,两眼珠光一闪,倒比僧众走得更快些。到一行青石台阶时,能听到其上隐有呼喝之声,“砰”地一响传来,花满天知道,这是有人对掌,且其中一人内力深厚,能把空气堆起“气劲”来。那不敌的一方应是把胳膊废掉了。
  待上得青石台阶,一个类似演武场的圆台上,一红衣僧人半赤着膀子站定,另一边,一个与白衣僧人年纪一般的僧人被众人搀扶着往场外退去。之前的白衣僧人正往场中走着,在三丈之距时合十问礼道:“阿弥陀佛,小僧如寄,敢请阿耆迦大师指点。”说完不待红衣老僧应对,双腿大张,双掌如蜉蝣一般破开空气攻了上去。
  花满天看到这一幕,心中频频点头,再看那红衣僧人,思摸他会如何应对。那老僧果然一愣,右足后撤站个定势,想一法破万法凭着深厚内功拆解开这一招。白衣僧人却在半途微侧臀骨,居然擦着红衣僧人的双掌向他身后滑去。那老僧定势已成,情急之下不得回身喂招,急急双掌下按,吐出一口浊气后右脚重心前移左脚,双肩微沉,运一个向后的铁山靠变守为攻直如山峰般向那白衣僧人如寄肋部撞去。电光火石间,听的咔嚓一声细响,如寄直直被摔了出去。
  一招。
  又是一招。
  般若寺一帮住持僧众也没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全如被施了定字诀立了满地。
  如寄被摔之后,怔怔地伏在那里,直勾勾看着远处一颗柏树,额头紧皱,双眼放光,马上就泌出层层汗水来。只见他额上忽而红光闪耀,一会儿又耳根发青。花满天心知要糟,这和尚走火入魔要到暴走边缘。于是跳在场中遥指如寄,运起丹田气发声狮子吼,声音凝成一线向其喝道:“秃头,难道你忘了自己的尾巴吗?”
  “忘了自己的尾巴?”一干人被这蓦然之音搅扰得更加迷神。
  “忘了自己的尾巴吗?”眼看如寄正慢慢起身,口角歪斜,将要癫狂。忽这一句夹山带海如鲸吞般的声音破开耳窍,一路向下直破云中轰入中府,如山崩海啸把刚刚受伤的胸腔心房越加搅翻起来。如寄却浑然不管这些。
  “忘了自己的尾巴吗?”如寄喃喃有声却又吐不出一个音节来,脑子里天地昏黑大雪与火海同翻的幻象立时换了自己从树顶掠下时的场景。“尾巴,尾巴……是了,我还有尾巴。”如寄立时重番坐下,胸府内的那音波以席卷了震散的血沫与碎肉,在坐下时往喉头射出。
  “噗……”血箭窜飞了七八丈远。
  “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那书生,多谢指点迷津了。”
  “啊?我靠,你妹啊,还双脚双腿,你怎么不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黑啊你?”花满天最恨的是有人叫他书生,好没形象就嚷嚷开了。
  如寄和尚听言一愣,孱弱的神色艰难再凝,合十再虔道:“再谢大侠指明迷津后又再赠慈航,从南到北,从白到黑,是啊,四合六纬,不能执于成势而无所破。松鼠有尾我无尾,我就以全身做尾,阿弥陀佛。”
  花满天呆上加呆,不明所以大骂:“你个秃驴彪子,去你的阿弥陀佛无上天尊吧。”
  谁知如寄听得此语,执十竟站了起来。松开双手向下一恭,“欣闻大道之音,今起如寄无寄也。哈哈哈。”说完竟从没伤过,自行下山去了。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如寄刚出武场,四下便呼啦啦如有万军袭来。不过十息之外,鹞飞上来两路人马,花满天一看气乐了,还都是熟人啊。一路是京城第一帮帮主萧雨歇,一路是散朝晖和韩凛儿。来的好快。
  再过须臾,又两行护卫拥着一人上来,一队是户部尚书窦皓窦大人的人马,一队是“多宝楼”中相见的那小姑娘。小姑娘拾阶刚上看到花满天,欣急道:“大哥哥,果然找到你了,快把我的黒曜刀还给我。”
  花满天嘿嘿一笑,正要上前搭话,却被那红衣僧人拦住:“你这书生,贫僧口否借你的黒曜刀一观?”
  “观你大爷。”最恨的称谓再又听到,花满楼抬脚就踹。红衣僧人侧身手摆,左揽雀右单鞭,欲一招拿下花满楼。花满楼情急碧霄游云沾身滑出,袖中掏出一物便往那单鞭手上架去。那和尚一看此物是一柄小剑,眼放金芒,登时左手改一招般若掌把花满楼推出,喜道:“原来此物果然不在般若寺,真是得来得去还是我。拿来吧。”说着再攻了上去。
  窦皓来到后本静观态势,眼见花满天拿出那小剑,急给萧雨歇和散朝晖下指令。二人也跳进了战圈,散朝晖架开红衣僧,萧雨歇施抚花点穴手力擒花满天。散朝晖一身横练功夫,与红衣僧走起位来,立显不足。那小姑娘看红衣僧攻得正紧,已然拿出拼命的劲头,直走得把红帽带飞,露出一头密发来。
  “是他……”小姑娘惊叫道,随即瑟瑟发抖起来,眼神中却含着无数委屈和杀意。
  “是他……”窦皓也惊觉一颤,立时转身朝武场后方的经楼运气微张,号声道:“窦皓有请释难大师前来一助。”般若寺方丈慧空皱眉不解,看着眼前一干离奇种种。
  红衣僧听得此号,愈加发足了劲猛攻。花满天眼看散朝晖三招之内便要败落,记从怀中又摸出一物来,正是拈得小姑娘的黒曜刀,碧霄游云避开场外,大声说道:“看来我思摸得没错,国师大人,你改头换面就能掩盖得了陷害黑颉弼吗成世靖已然坐稳了江山,你还要怎样?”
  又转头望着窦皓道:“窦大人可真是为国为民一片丹心啊,你以为辅得了齐王重夺王位,天下苍生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就会名留青史?自古乱世多枭雄,也多忠臣啊。”
  又望着那一路追来的小姑娘,轻声叹气道;“自古王族无自由,你无端端卷入这场乱世里,倒也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罢了,我便助你一程。”说罢,双手一震,把刀鞘和剑鞘都甩脱出去,望着日光做一个十字斩。
  “不要啊……”
  “快住手……”
  三方人马在花满天做出这一斩诀的动作时,齐纷纷扑了过去。花满天却及时丢下双手刀剑,朝经楼方向翻飞过去。这时,只见经楼内飞出一条灰色身影,花满天远远冲着来人喊道:“大秃头,你的无上天尊托我转告你,因缘破灭,方死立生。你给我托住他们,我走先。”
  那灰衣人正是之前窦皓所请的释迦难大师,释难像是识得花满天,掠过他时合十礼道:“阿弥陀佛,老衲听信久矣,今日也该与前尘罢了,因缘作断。”说着便迎上了杀乱天地的红衣僧。
  
  一年之后,窦皓忽然称病离朝,告老还乡。那异国的小姑娘遣散随侍,去了当初遇见花满天的多宝楼,登上了从未开启的五楼。登高而立,口中喃喃说着一句:“阿弥陀佛,无上天尊。”
  京城,天下第一帮帮主萧雨歇解散了帮众,独身架扁舟从运河南下。而散朝晖却摇身一变,成了新的天下第一帮帮主,弃官弃剑,带着一帮乞丐军奔守关城。
  花满天呢,顺黄河南下,在秦岭的漫山群木中快活着窜来飞去。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束身女子,拿剑追捕。
  秦岭大山中,经常回荡着这么一句话吆喝,“臭婆娘,就算老子打烂你屁股,你也追不到我。快来啊,速度太慢,再来再来……”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48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5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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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江山美人(贴杀成世靖,自饮1碗千年人参汤) Post By:2016-10-15 21:29:38

  1  
  瑟瑟西风吹了一夜,从汾河到梁地,将宿夕阴霾吹尽,唯余凛冽透骨的早秋寒气。
  当第一抹晨曦映在首山围场上时,肃肃风声还在耳侧,除了旌旗猎猎翻舞声音,黑压压一阵兵马严阵以待,悄无声息。
  皇子成世桢、成世靖亦在队列中,屏息等待圣上的检兵大阅。风吹来旷野植披清冽甜腥的气味,这让他们想起大棠定国以来的每年大阅,都如同今天此刻一般,旭日初升,霞光万道,层峦尽染,天地彤红。
  江山初定的那一年,红色,是帝都析田带给他们的强烈印象。他们的父皇说:“你们看,今后这里就是棠国的国都,析田。这里有座紫金山,因此土石皆呈绛色。”
  马蹄得得由东面行来,只见棠朝皇帝身穿双重长襦、外披彩色铠甲,足登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顶部列双鹖的深紫色鹖冠,在左右随侍下盛装而来,于队阵五丈远勒马止步。少顷,他躬御甲胄,乘马而出,试射,连发七矢,皆中的。泱泱队列齐声高呼:“风!风!风!”紧接着兵部堂官上前奏请阅阵,皇帝擐甲乘马,徐掣辔缰,款步前行,亲阅队阵。内大臣侍卫前引后扈,队列里:“风!风!大风!”的呼声震天,孔武有力。
  成世桢、成世靖站在队列里,高举手中佩刀,满腔昂扬激情。
  棠皇成允基有二子,长子成世桢正值而立,丰神俊逸,为人恭俭温良,礼贤下士,颇有上将风范。次子成世靖较兄长年幼十岁,中等身量,精干果断,纵览兵书,喜结交江湖异士。
  二位皇子皆有储君之才,不过成世桢虽贵为皇长子,却并非嫡出,身份上显然成世靖更有优势。然而成世桢母妃却得成允基专宠多年,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在一身。况且成世桢成亲后被封齐王,大有子凭母贵之势。仅凭这一点,朝中大臣认为成世桢将袭帝位是迟早之事的已过半数。
  虽说大臣中趋附利害的人颇多,但亦有思想作风旧派正统的,认为皇位非嫡出皇子继承不可。因此,二位皇子在朝中各有倚侍拥蹙者,实力相当。
  
  2  
  大棠检兵大阅这日,对于萧雨歇而言与往日并无不同。他依旧鸡唱第一声后起床,将院里水缸的水打满,擦净院砖,而后开始习武。青莲这个时候已经炊煮米饭了,倚着院门看他耍一番拳脚,等他停下休息时,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米汤给他。
  “头层撇出来的米汤,浓稠冒油,最是养人气息。”她笑着,伸手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同门的师兄弟此刻也陆续起床晨练,恰好看见了,便插科打趣道:“青莲,我也想要一碗米汤。”
  青莲指着厨房说道:“喏,留着呢。”
  “我们要你舀来的。”言毕,几人笑作一团。
  亦有不屑的,冷眼说:“敢情举家迁住在听雨楼了。”
  青莲听了此言,总想呛回去,萧雨歇按住她的手,向她使个眼色,暗示她不可冲动。
  萧雨歇自幼失聪,苦练发声法,终于能看人口型读懂他们说的话。听人说学功夫就要来天下第一大帮听雨楼,于是他离开醉沙城故土,千里跋涉而来。与他同行的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同乡姑娘青莲,他们都是孤儿,萧雨歇去到哪里,青莲自是追随到哪里,同病相怜的际遇已让他们以性命相见,从未分开。
  萧雨歇投奔帝都第一大帮听雨楼的另一个目的,是暗中寻访他妹妹的下落。妹妹幼时被拐卖,这些年在醉沙城东来西往的马帮商队里,或远或近探得一点消息,都不真切,父母皆已仙逝,这唯一的妹妹他必须要找着。
  然而听雨楼并非他所想像的那般有容乃大,同门师兄弟并不太怠见他,师父也因他失聪而觉得他未必是棵练武的好苗。在听雨楼,他虽是门中弟子,却是连杂役活儿也干的。
  别人对自己印象如何,萧雨歇未必放心上,他比其他师兄弟更刻苦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练成听雨楼的绝学——天一神功。
  听雨楼里全是爷们,青莲住在听雨楼也不是长久之计。他看着青莲忙碌的身影心里头有些发怔。看来又要劳烦齐王成世桢为青莲另觅去处了。
  
  3 
  恰巧成世桢派人来请,萧雨歇便应邀前往。是一处深巷里的官家伎馆,柳丝暗垂,内设枯山石水,门庭精巧。
  “齐王殿下有雅趣,让我一番好找。”萧雨歇笑着进入内室。
  窗下设了一席酒菜,成世桢示意他坐下,笑道:“新来的歌伎歌声琴艺都不错,要不要叫进来?”
  萧雨歇推却道:“我这等粗人赏不来雅趣。”
  坐定后问起今日的大阅。成世桢道:“棠朝的禁军骑兵训练有素,弓箭、马刀、标枪和战斧的使用都是一等一的规范。你是没去看,那场面足够宏大。各国皆有使臣前来,应酬了大半日也乏了。”
  “听闻沙场秋阅后,皇上要裁度太子人选。”萧雨歇说道。
  成世桢弹了弹衣袖,笑道:“你的消息倒灵通。”
  萧雨歇笑道:“殿下忘了在下是干什么营生的?”
  萧雨歇与齐王成世桢相识于醉沙城。醉沙城是棠朝西疆第一边城重镇,东西通路,将中原、西域与波斯湾紧密联系在一起。马帮商队在此汇合转驿,向西往新疆西域而去,向东往阿拉伯、波斯国去,向北则前往俄罗斯。其时萧雨歇已是一个马帮的头领,虽说经营的是马帮营生,但实际上他的眼线分布甚广,倒卖货品不论正道黑道,甚至倒卖消息,只要是赚钱的买卖,他的马帮都干。因此醉沙城里,萧雨歇萧爷的名声传得甚广。萧雨歇来中原后,将马帮的生意转交给手下白无惊,两年来倒也风平浪静。
  “坊间传闻此番殿下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萧雨歇说道。
  成世桢看着窗外沉吟道:“早两年若不是皇后拦着,本王已是太子……”他看了看萧雨歇,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说道:“岌岌高位有何可贪?”
  萧雨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似真似假的话,于是便向他提及为青莲另寻居处的事。
  成世桢笑道:“你如果安分在那醉沙城,就无这等烦忧了。”
  萧雨歇端起酒杯饮尽,说道:“两年了,我总得学到天一神功。”
  
  4 
  经由成世桢安排,青莲搬出了听雨楼,住进军机大臣窦皓府中。窦皓本是前朝名流豪商,因早年倾家资襄助棠朝立国,深得皇帝成允基的信任。他家又有一个女儿,名唤窦璇玑,自幼饱读诗书,乖巧伶俐。
  秋雨在檐下霖铃的时候,青莲第一次见到成世靖。
  窦府夜宴觥酬交错,她看到他独自一人立在一树秋海棠下,细雨从密叶间落下,已经湿了他的发髻和薄薄的云纹鹤氅。
  她在屋檐下,突然感到莫名的悲伤,转身进屋取了一柄伞,而后蹑脚走到他身后将伞撑于他头顶。
  成世靖发现后回头,她慌了神,嗫喏说道:“雨下大了,我见你浑身都湿了……”
  成世靖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青莲望着他,心里有那么一点踌蹰的肯定,于是说道:“知道。”顿了顿,她又道:“你是秦王殿下。”
  成世靖笑了,叹道:“是啊,我是秦王殿下。我终究只是秦王。”
  青莲知道,齐王成世桢的太子册封大典已过,眼前的二皇子成世靖在大典后被封为秦王,他的酒后落寞,他的壮志未酬都让这淅沥秋雨打湿。
  她也不知为何,那一刻对这个秦王殿下充满了同情与信任,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刚毅果断清醒的某种神情,即使是伤怀亦不能掩去。
  “你叫什么名字?”成世靖问。
  “青莲。我叫青莲。”她说。
  “青莲……”成世靖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没有说一样。
  雨越下越大,秋海棠树下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他们不知道,不远处的屋檐下,亦有一双眼睛望着他们,那是窦璇玑。
  
  5  
  棠朝太子册封典礼后,成世靖和太子在朝堂上发生冲突,原因是成世靖主张战事驱逐东侵的西部矞族,而成世桢则主张召安谈和。此次冲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二人拥蹙者各执一辞,皇帝大怒。
  与此同时,天下第一大帮听雨楼也正悄然发生一场裂变。
  事情应从两个月前说起。一名自称天竺武僧的僧人来到听雨楼,扬言一路东行要打败中原武林人士。听雨楼方帮主在这场比斗中为暗器所伤而失利,比萧雨歇辈份高的几个师兄开始明争暗斗,争夺帮主之位,帮派一时混乱狼籍。
  萧雨歇无心帮派之争,一意想寻天一神功密籍。
  忽一日,窦皓府上派人来请,萧雨歇心里虽有蹊跷,但仍应邀前往。
  窦皓席设偏厅临水阁,萧雨歇抵达时,并不见窦皓。等了一会儿,只见长长的抄手回廊上缓步走来一人,中等身量,身着深蓝鹤氅,面部棱角刚毅,样貌平平。
  此时窦皓由石阶下走上临水阁,垂手立着等候。等那人走近了,才行礼道:“秦王殿下。”
  萧雨歇微微一笑,向成世靖行一礼,说道:“在下萧雨歇,不知今日是秦王殿下召见。”
  窦皓邀二人入席,杯倾三盏,酒过三巡,成世靖突然问道:“萧公子以为如何用兵才能区分利害?”
  萧雨歇思忖道:“因时制宜,善于反客为主,变主为客,才能屡战屡胜。”
  成世靖点头道:“守则不足,攻则有余。萧公子说的可是此理?”
  萧雨歇一时猜不透成世靖要说什么,只好行礼道:“殿下圣明。”
  成世靖笑道:“萧公子不必多礼。若说守则不足,攻则有余,你我二人目前所处的都是这个地步。”
  萧雨歇说道:“在下愚钝,请殿下明示。”
  成世靖沉吟道:“比如说你,此刻正是坐稳听雨楼帮主的好机会。”他顿了顿,又道:“你应知道,只有帮主,才有办法获得天一神功的密籍。”
  萧雨歇道:“殿下意思是可助我获得天一神功密籍,而我又能为殿下效何等功劳呢?”
  成世靖饮尽杯中酒,笑道:“萧公子果然聪明豪爽,那本王不妨也坦诚相告,”他神色一凛,目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你助我铲除异己,将来某日登上皇位。”
  萧雨歇虽有疑虑,然他直接说出来,他仍倒吸一口冷气。强行镇定下来,说道:“如今的太子是齐王殿下……可是秦王殿下为何选中我?”
  成世靖望着他,像是要看透他,缓缓说道:“你在醉沙城的马帮,能人颇多,忠者颇多,可见你是适合人选。”
  萧雨歇笑道:“秦王殿下已经将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成世靖没接他的话,继续说道:“将来的听雨楼是你的,你的马帮可以从醉沙城迁来中原帝都了,但你们是朝堂的民间力量,这个你应知道。”
  萧雨歇笑道:“听雨楼的帮规历代是不参与朝政,想必殿下应知。”
  成世靖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帮规就变了。”
  窦皓在旁说道:“萧公子,如今是择人任势的时刻,太子地位虽高贵,但软弱,而今棠朝江山初定,国家虽大,好战必定自取灭亡,而天下虽然安定,忘记战争势必危及稳定。”
  萧雨歇知他讲的是二位皇子对待西部东侵矞族战争与否一事,于是默然赞同其说法。
  窦皓离座,向萧雨歇大揖行礼,沉声说道:“公子,功成业就,事在人为,铲除大患,不能顾虑小义啊。”
  
  6 
  萧雨歇最终是出于什么原因被成世靖说服收麾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只是单纯为了天一秘笈,或许亦有江山世代稳定的希翼。至于为什么他无法因为道义维护齐王成世桢登基,他更说不清楚,或许齐王的内心真如他自己感叹的那般:“岌岌高位有何可贪?”
  无论如何,他在醉沙城的马帮解散了,帮中的兄弟召至听雨楼任职。从此,京城西郊琵琶湖边那一组雅致的小楼群即是京师武林第一帮——听雨楼的核心重地。
  
  窦府后花园临水阁,此处人迹稀少,便于密谈。窦皓向成世靖长揖不起,成世靖面向廊下一池微皱的水,久久站立。良久,他回过头,略略抬了抬手示意窦皓起身。一滴泪,他弹进了墨色的夜里。
  窦皓向他提出的条件是:他助他登基,而他,必须娶他的女儿,窦璇玑。
  青莲是个可怜的女子,似乎除了死,她别无选择。
  
  很多年以后,醉沙城立起一个青莲居,常年居住一位叫做秦年的白衣书生,目光澄澈,俊雅清瘦,好脾气,写得一手好字好诗好情怀。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她是一个姑娘装扮的,她说她想写尽天下的传奇事。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谁,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或许有人会替她记得,清风明月的京城西郊琵琶湖边,那个人等着妹妹的消息,亦守着她安好的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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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今晚我去陪你老婆好吗?(攒刀贴杀释难,花满天) Post By:2016-10-15 21:29:34

温七爷总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
他温七久在“老字号”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字号,可毕竟这么大岁数,怎么着也是“老三辈”里的人,那狗日的小崽子温庭晚竟敢刚当上家主就把自己赶了出来。
这还不算,他还一次过把自己名下的家产全都充了公,纳入了“老字号”的公产里。
身无分文,逐出家门,好像七酒先生这样一个江湖上人人都要高看一眼的大名士,简直已可算是跌倒人生谷底了。
——“七酒”的意思,不光是指他能在同一时间分辨出至少七种名酒的本事,也指他每天至少要喝七次酒。
——早晨起床喝一次酒,叫作“醒神酒”;
早餐时喝一次酒,叫作“启晨酒”;
遛鸟回来喝一次酒,叫作“归巢酒”;
午饭时喝一次酒,叫作“正意酒”;
下午出门拜访朋友或是有朋友来拜访自己,自然也是要喝一次酒的,而这时的酒,就叫作“长聚酒”。
吃过晚饭,名士如七酒先生者,自然是要出门冶游一番的,招呼上三五个貌美如花的粉头,谈谈风月,唱唱小曲,再喝上几壶“醉花酒”,彰显一下自己的名士风流,其喜洋洋者矣;
等到深夜回家的时候,七酒先生基本已经烂醉如泥,独守空房的温七奶奶就算有一万个不高兴,也只好吩咐下人去厨下煮一壶“还魂酒”来给老爷醒酒。
也只有在喝过“还魂酒”后,这一天才算安稳度过。
然而现在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温七爷这样的大雅人、大名士,身上怎么会带银钱这么俗气的东西?出家门的时候,除了一把湘榆木的折扇,一包瘦西湖采摘的明前茶和手上提溜着的描金楠木小雀儿笼,口袋里就跟刚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这些都不重要。
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他天天都是这么出门的。可问题在于,从今天开始,温家的账房再也不会为他付账了。
温七爷这么高的身份,当然也不能像住在狗圈儿胡同的那些穷鬼一样,找家当铺把扇子押上,拆兑个几百两银子先过两天再说。
这么丢人的事,温七老爷怎么能干的出手?
幸好他还有朋友。
温七爷好交朋友,在这城里也是有名的。他的朋友也无一不夸温七爷是个“要得”的好朋友!
可短账毕竟不是个上脸的事儿,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温七爷决定,还是先找他那个出了五服的同宗堂弟温良玉救救急再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找他总比别人近乎。
揣着这样的念头,温七爷施施然来到了温良玉家门外。
他刚到,门房二爷就笑么滋儿地上来打拱请安,又是帮他接鸟笼子,又是帮他掸小缎靴上的尘土,忙得不亦乐乎。
他也由得门房,只是一边受着,一边用他那惯常的特有鼻腔问道:“你们大爷在家呢吗?”
“跟您回,七爷。”门房一边拾掇着温七爷的靴子,一边陪笑道,“大爷一早上没见出去,就是不知道起没起。要不,您先搁这儿歇会儿脚,小的我给您进去通报一声?”
“啊,那没事儿!”温七爷大笑道,“我跟您们大爷什么交情?我自己进去看看不完了吗?”
“别别别……”门房忙不迭拦着,“好家伙!七爷,您跟大爷是没事儿。我说句犯上的话,大爷就是光着眼子让您撞上了也不叫个事儿。可这不,大爷指不定起没起,而且里屋还有个大奶奶呢,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对于门房今天有点过分的殷勤,温七爷本就觉得有点蹊跷,可人家说得句句在理,也不好反驳。加上自己心里也烦也乱,便挥了挥手道:“那你进去通报吧。”又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
门房答应一声,转身进门,一回身,便又把门给带上了。
——大户人家嘛,又不是宰相开府,大门当然并不总是大开着的。
于是,又只剩下温七爷一个人站在胡同里了。
左右也是无聊,温七爷想了想,右手摸出荷包里的逗鸟棒,准备先逗逗自己的小黄鸟,聊以解闷。却觉左手上轻飘飘的,原来楠木笼子和小黄鸟,都被门房给放到门房去了。
他这么大的身份,总不能为了解闷这点小事,就亲手去敲人家的大门吧?
所以,我们的温七爷只好叹了口气,收起逗鸟棒,挺直腰身,背负双手,昂首望天,作出尘状。
一阵轻风吹过,裾带当风,鬓发飞扬,天青如碧,粲然生华,七酒先生凌然于巷口,一时间真如神仙中人也!

就在温七先生孤零零地站在胡同口吹冷风的时候,五通居士已经拜别了法源寺的慧海方丈,下山回到了城里。
五通居士不仅是“老字号”里的第一线用毒高手,而且是“老三辈”里最能拿得了主意的一个。
另外他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
他是温七久的三哥。
亲三哥。
所以当他回家听到老七被赶出家门的消息,他马上一拍桌子,怒道:“太不像话了!”又一指站在他面前听差的管家和下人,轩眉道:“你们就没去请七爷和七奶奶来咱们家先住些天吗?”
“给爷回。”管家唱个大喏,低着头道,“族会一散就去请了。可谁承想,七爷压根就没回家,七奶奶一个人在家。七爷府上您也知道,也没个少爷小姐的,这七奶奶一个人,咱们做奴才的,实在是不好惊动。”
“混账!”别看五通居士嘴粗,可心是善的,“刁嘴的奴才!我兄弟没在家,兄弟媳妇一个人孤零零戳那儿,我这当大伯子的能不管么,嗯?”
“去!”五通居士手一挥,叱道,“用我的轿子,请七奶奶过府叙谈!
管家躬身答应一声,转头下堂安排人手去接七奶奶,剩下五通居士一个人在堂上独坐。
却说兄弟媳妇的事儿是暂且搁下了,可还有个见不着人影的亲兄弟呢,这可该怎么办是好?
“嘿!这兔崽子,管他做什么?!”五通居士不愧是学佛的人,不光有菩萨般救苦救难的慈心,也有金刚般磨砺度人悲愿,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心说,“让他在外面磨炼两天也好,省的这么大个人了,成天的不着调。我呢,把兄弟媳妇照应好,尽了本分,也不亏心!成,就是这个主意!”
一念及此,便又走到屋外,吩咐下人道:“快去,把夫人生前常住的那间厢房收拾干净,旧东西都扔了,换上全新的家具和被褥,快!”
这样兄弟媳妇来了家里,就有地方住了;况且自己夫人也已经故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也不该总是活在过去的日子里。

等到五通居士安排好照顾兄弟媳妇的这些事宜,七酒先生已经在他堂弟家门口的胡同里吹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冷风。
“阿嚏!”早上只喝了一顿酒,就被拉去参加族会,到现在也就再没进粮,加上吹了这么久的风,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的七酒先生终于有点扛不住了。
凭良心说,七酒先生虽然一直是个没溜的花花公子,对很多大家认为很重要的事也从来没上过心,但他却不是个傻子。
他虽然只是“老三辈”里的二线高手,但“老三辈”在“老字号”却又是何等的身份?
他也有过年轻得志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努力做到家门里的第一把交椅。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索性也不管他的小鸟笼子和养了快三年的黄鸟,转身向胡同外走去。
——穷乞儿在十字街头使石把钢钩,勾不住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一路走着,走到南市一间不是很起眼的文宝斋前,温七爷提步而入,将自己的湘榆木折扇往柜台上一放,低声道:“伙计,掌柜在吗?”
在京城的这种小店里,懂行的客人都知道,专心挑货就成,别去争竞店伙计态度的好坏,会说话的还好,真要碰上那不会说话的伙计,一句话能把你给怼死,都不带偿命的。
就好像咱们这家店的伙计,就是个特别不会说话的主儿。小母狗眼一翻,一半青一半白地看着温七久,一张嘴说话也是粘牙倒齿:“找掌柜的干嘛呀?挑好了货,我们给你包上不就结了吗?”
温七爷这么大的身份,当然也不去跟他动气,微微一笑道:“大爷不是来淘宝的,是来找你们掌柜收钱的。”
“捣乱是不是?”小伙计“啪”地一拍柜台,瞪着一双小眼睛,怪叫道,“我爸爸上个月刚过世!”
温七爷道:“甭管你爸爸死没死,”他一面微笑,一面又用扇柄在柜面上敲了敲,“你都给我去把掌柜的找来,要不大爷放火烧了你这破店。”
看官:这你就不得不佩服温七爷这种大户人家的涵养了,别看人家嘴上说着狠话,脸上的表情却始那么终彬彬有礼。
小伙计估计也是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发毛,一边朝里屋走去,一边却还是装出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样子来,边走边说:“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叫掌柜的来。别偷我们家东西啊!”
温七爷苦笑,今天可真算是流年不利,他温七久的气色难道已经看起来像个贼了么?
不大会儿功夫,那小伙计已经跟着一个微胖短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那中年人老远的就朝温七爷打起了招呼:“七爷,您好您好,恕我们伙计眼拙,没认出您来。小店新到了几件宝贝,还没摆出来,要不您老移驾里屋给品鉴品鉴?”
“唰”地一声,温七爷左手一抖,打开折扇,笑道:“带路!”

却说五通居士正在家里等着下人们接温七奶奶过来,约摸到了中午,却一个也没见回来,倒是厨子老李反而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年前因被六扇门女神捕韩凛儿追捕,而一度远遁西域醉沙城的大盗花满天,又回到了京城。
京城素来龙蛇混杂,但毕竟是天子脚下,邦畿重地,就算来了一两个大盗,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偏偏花满天不光是个大盗,还是个淫贼。
而且他的品味也与众不同,对黄花闺女从不下手,却偏偏喜欢给名流显宦们送绿帽子。
这么样的一个人来到了京城,偏偏自己主张要接过来照顾的兄弟媳妇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说温五爷还怎么坐得住?

五爷坐不住了,可七爷却偏偏坐得住;非但坐得住,而且还坐得很稳当。
当他跟着那掌柜来到里屋,掀开墙边的一块布帘,进去内室,又走进书架后面的一间密室后,他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主座的那把太师椅上。
他的对面也坐了一个人,却不是那掌柜。
这是个满脸于思的青年人,鬓发蓬松,眼窝深陷,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看到七爷进来,他就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七爷坐在太师椅上,定定地望了他半炷香的功夫,突然开口道:“你不该回来的。”
青年道:“可我已经回来了。”
七爷道:“西域不够好?”
青年道:“好。”
七爷道:“那为何还要回来?”
青年道:“西域的胡人太多,名人却太少,留在那里,太失身份!”
“身份?”温七爷失笑道,“我倒一向不知道,你有多高的身份。”
青年道:“也并不太高,但总算在行内还叫的上万儿。另外,”他顿了顿,续道,“我这次回来,也想借你们温家的名头用用。”
七爷虽不是什么并不是什么老江湖,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他冷笑了一声,望着这个青年人道:“你一个淫贼,要我温家的名头何用?况且,你孑然一身,又拿什么东西来还?”
青年人淡淡笑道:“我进城的时候,似乎听说温七爷今早被赶出了‘老字号’的家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温七爷冷笑一声,挥了挥扇子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与我们现在谈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青年人笑道:“自然是大有关系。”
温七爷折扇一挥,道:“说来听听。”
青年人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个淫贼,也应该知道我同时个大盗。那你自然也知道,我被官府通缉。自然也是要准备许多身份,用来逃亡的。”
温七爷笑道:“那又如何。”
青年人道:“正因为我有多重身份,所以我可以和你交换我的身份。”
七爷晃晃脑袋,冷笑道:“我不是听错了吧?你用一个淫贼的身份,来交换京师名士,温七爷的身份。你做七酒名士,我做淫贼?”
青年人道:“被轰了出家门的温七酒,还能称得起七酒先生?以后你跟那些名士朋友出去风花雪月的时候,谁为你付钱?你做个淫贼好歹还能和不同的女人风花雪月一下。我做温七爷,那才是真的进了火坑啊!”
温七爷道:“如此说来,你算是救了我,同时又把自己推入了火坑?”
青年人道:“我本不想做这么高尚的事情,只是你若硬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
温七爷摆了摆手,又道:“你要借我的身份,偏偏在我被逐出温家的当,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性吧!”青年人拍了拍手说:“你想,京城毕竟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我一个淫贼也干不了什么太出格的事儿。然而,用七酒先生的身份,便不同了。”
温七爷道:“怎么个不同?”
青年人道:“温七爷的风流名声早就远播在外,就算偶尔跟谁的老婆睡了一觉,别人也只会夸你一句名士风流,却不会追究你什么。换了势力小的苦主,可能根本也找不了你温七爷什么麻烦。这样于我,可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儿啊!再说,我奔走了这么多年,也好容易找到个机会停下来歇一歇。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温七爷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当然也不会是睡几个想要的女人,就随随便便留在京城这么危险的地方。
行文至此,众位看官想必也能猜的出,他眼前的这位青年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及淫贼,花满天。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在那间小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些晚行的人们,注意到,那一天温七爷很晚的时候,才从那家不起眼的文宝斋里出来,神色仿佛有些疲倦,眼神却很兴奋。唯一奇怪的是,那天温七爷出来的时候,嘴里嘟囔了一句:“温七爷,今晚,我去陪你老婆好吗?”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50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1 0: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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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慧空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29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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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文明创建(贴杀成世靖,娜姆。参评一区,攒刀2贴分开出) Post By:2016-10-15 21:29:09

这次文明卫生城市大创建的力度绝不是单单用一个“大”字就可以形容的。
京城衙门里所有的官儿们全部都动起来了。沿街的门面,统统重新粉刷焕新。穿街走巷叫卖的那些商贩,不管卖烧饼,卖热豆腐,还是做糖人,只要身上着装敢有肮脏褴褛,或者叫卖声过于喧杂吵闹,立即便会个有衙门里的人出现在眼前,然后,扣秤扣货。京城所有的街面都变得有序而整洁,整洁得几乎找不到一处垃圾一点污垢。然而即使这样,京城官家那些衙门里的人却仍不觉得满意。
《全城各行业创卫三十天誓师大会》的主席台上,一个身躯凛凛的刑部装束的人豹眼环视台下:“听雨楼的人在哪?”
听雨楼代表,细雨堂堂主萧雨祺站了起来。
“都通知成这样!强调成这样!你们怎么还是没做好?!给自己抹黑,给创卫添麻烦。看看你们的听雨楼‘金风堂’名下所属的那些个赌坊,才进门,就满场汗腥,满屋叫嚷充盈。看看你们听雨楼‘细雨堂’名下那些个青楼,那些客人都跑到街上呕吐和随地小便。还有你们听雨楼‘不须归’的人,收个保护费而已,有必要打得一条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吗?!天天给大家说,给大家发通知,你们也点头了,可是,你们就是这样光用语言来支持我们创卫的嘛!?”
“可是”听雨楼代表,细雨堂堂主萧雨祺犹豫道:“赌坊青楼,进屋就是客,客人的事情,我们不太好管。还有收保护费,不打不砸那些人怎甘愿?”
台上,身躯凛凛人,浑如刷漆那双弯眉下一双眼光射若寒星,冷笑“说甚么京师武林第一帮呢,点须小事也不能管好。如果不好收可以不收,如果不好管可以关张彻底不管。如果你们不会,我们刑部有大把捕头衙役可以上门帮你们关张收业!”缓了缓口气,台上身躯凛凛人重新环视台下:“希望大家对这次创卫工作要有清醒的认识,希望大家抓紧整改,特别是在检查来的这几天,更是要搞好卫生工作!创建卫生城市,这是这几十日里京城的头等大事,请大家高度重视。如果实在有难处,这月就算歇了行当,也不要给大家添麻烦。我这里负责任的说,现在这时候哪家出纰漏,给大家麻烦,我这一年肯定天天去他家,一直查到他家彻底关门停业!还请大家不要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己为难自己!”
话毕。台上身躯凛凛之人又重新喊人:“还有京城丐帮分舵的代表在哪?”
“诺。”老酸菜带着散朝晖站了起来。
看着老酸菜,散朝晖的打扮,台上之人气得胡须都要竖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们丐帮还穿成这样上街?”
“可是,我们丐帮从来都是这样打扮啊。”老酸菜嗫嚅道。
“回去!”台上凛凛之人咆哮道:“回去,通知你们舵主,丐帮上下以后上街,全部换新衣!”尔倾,突又想起:“还有破碗,打狗棍,全部换成新的!嗯,你们唱的那个么捞子‘莲花落’也不要唱了,太难听。”
“可是,这样,我们还是乞丐,还有人愿意施舍么?”老酸菜不敢回答了,只低头,用只有自己和身边散朝晖才能听到的小声回答。
“京城有传:金风细雨不须归,乞丐成帮难得罪。”边上,散朝晖也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小声问道:“都说听雨楼和我们丐帮京城分舵是京城两大势力,势大人多无人敢惹。台上这人是谁,却敢如此当着众人面让我们两家难堪?”
“是路渐平,刑部的副总捕头。”老酸菜笑道。

这路渐平真的是无惧丐帮恶炽冲天,敢于当面直斥其非么?
散朝晖心底,止不住的一阵恶心。
京城丐帮分舵里没有人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来京城前,他是京城三百里外一座叫“散城”小城里的一个小捕头。五月前,小城频发孩童失踪事件。有目击者说,此事乃一伙四处流浪的叫花所为。于是散朝晖带队,小城捕快房出动捕快快马数十前往牒拿。哪知在城外林边方才将那伙乞丐拿下,救出被拐孩童,林中便有大批黑衣人冲出。结果,小城捕快们寡不敌众,除了散朝晖凭借身手矫健冲出包围,其余人等,皆惨遭横死。散朝晖还清楚的记得,冲出来的那群黑衣人手中的兵器,皆是青杆竹棒,而那些杆棒的招式,正是天下别无分家的“打狗棒法”。
于是,延着那批黑衣人退走的痕迹,散朝晖一路尾随到了京城,远远的看见他们进了一间大宅院,后来,散朝晖也打听得到,那宅院,正是丐帮京城分舵所在。
事情到此便已水落石出。然而让散朝晖没想到的,是在刑部的遭遇。那时,刑部大堂,也是这个人,端坐凛然,听完了他的汇报:
“按照最近刑部下达的杜绝异地管辖造成人力浪费的精神,这案件应该发回由原犯罪地的捕房处理处置。而非京城捕房介入。”
“可是,我就是从他们原犯罪地点一路跟到这里的,我们那小地方的捕房可处置不了这么大的案件”散朝晖说。
路渐平却是冷笑,浑如刷漆那双弯眉下一双眼光射若寒星“你真的理解部里杜绝异地管辖造成人力浪费的精神吗?要我京城的捕房出手,你要找出他们在京城犯罪的证据!可况,你所说的一切,仅凭你一人之口,还有其他人证,物证么?刑部捕房每日打理案件无数,仅凭你一人之口边妄下判断,随意捕人?!岂不是笑话?!”
私拐孩童,不是人神共愤?拒捕杀官,更是十恶不赦的么?然而京城同僚,为何如此冷漠若此?散朝晖想不明白。最后还是一个年老捕快见他求的可怜,偷偷告诉了其中道理。
京城水深,京城做官当差若想当的安稳。都得有个名单,上书京城背景深厚势力庞大不能得罪的豪强大户,人称“护官符”。捕快这行,名单只有两句“金风细雨不须归,乞丐成帮难得罪。”,这“乞丐成帮难得罪”说的正是京城丐帮,丐帮是棠朝人数最多的帮派,也是京城武林第二大势力,丐帮京城分舵舵主郝婆婆将外地丐帮分舵拐卖来的孩子,卖给京城无孩家庭,更将部分孩子致残以利乞讨的事,京城捕快大多暗暗知晓。只是,丐帮盘踞京城已逾百年,背景深厚,岂是说憾便能撼动的?何况丐帮多高手杀手,多管闲事,把不住把人逼急了哪天半夜被人摘了脑袋?能干上总捕头位置,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哪里会为了一个边远小城的的案子去得罪难以得罪的丐帮?
然而,被拐孩童家人悲伤的哭泣,青杆竹棒下同僚濒死绝望的惨呼,却是难忘。于是,散朝晖打散了头发,热油毁面,沿街乞讨。然后有天,他遇见了分舵资深长老老酸菜,拜在了他的门下。
卧底丐帮,收集郝婆婆的证据的同时,散朝晖在等待,等待一个等让恶徒伏诛的机会。

今天,这个一直等待的人,应该出现了吧。
回舵里,郝婆婆听到也说,再大的官儿,平时,见了丐帮和细雨楼也是不敢这样。看来,这检查组的来头不小,逼着路渐平这回动了真格,所以这回,咱就按路建平要求来。咱丐帮,也不在乎这些街头乞讨的小钱,再说,京城,水深,谁知道检查组的人是什么来头?
能让郝婆婆心存惊疑的人绝非一般的官儿,散朝晖等了四五个月,他亦不想再等下去。
老酸菜此人心中也颇些正义,对舵主郝婆婆贩卖儿童之事只是敢怒不敢言。私底,老酸菜亦跟散朝晖说过,郝婆婆房里有个柜子,柜子里,全是郝婆婆贩卖儿童的账目往来。

三天后。
京城所有的街面都变得有序而整洁,整洁得几乎看不到一处垃圾一点污垢,整个京城仿佛变成焕然一新。
所有人的心,也是高提着的。
刑部快马四出。
“检查组正在检查,希望各行各业务必死看死守,不得出任何问题。”
“感觉自己家不行的现在立即关门。”
“再次提醒,感觉不行的立即关门,这时候如果再出问题,别怪我们以后天天找你们麻烦从年头查到年尾。”
“现在,检查组一行正在听雨楼。”
散朝晖的心,也“砰砰”地跳到不行。
见分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他悄步潜行,溜进了郝婆婆房间。
“丐帮分舵注意了,检查组马上抵达你们分舵的大门口,控制好你们帮众,一个破衣也不能出现。”
散朝晖霍然出手,“铮”的一声,赤霞剑挑落郝婆婆房里橱柜锁头。然后三下两下,将橱柜里的账本一股脑划拉进去准备好的麻袋里,背起就冲向大门。
分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散朝晖将轻功使到极致!
快!
要快!
趁着没人注意。
冲出大门就是胜利!
眼睁睁看着——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近了!
六步。
五步。
四步。
又近了!
三步。
二步。
一步。
——终于冲到了门口!
赤霞剑出手,劈开大门!人影骤出。
举剑,高高跃起,散朝晖空中大呼:“散——城——捕——快——有——要——情——要——禀!丐……”
然而耳边,却全是惊惧慌乱的声音:“救驾,救驾!”,而后眼前,刀光一闪!
眼前,天地突然旋转起来,直到半空里,止住旋转,散朝晖看见——自己失了头颅的身体继续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一直冲进人群,直至冲到一个明黄色衣饰人的面前,惊得他一头跌下马背,才“轰然”倒下,鲜血标飞里,麻袋里的纸张登时扬起,半空里乱舞飞扬,转眼飞得老远。
“已经找到一直要找的,可以让拒捕杀官,十恶不赦郝婆婆的人,可惜,最后,我还是失败了呢。”空中,他想着,然后,急速落下,眼前一黑。

尾声
十字路口,午时三刻,三声炮响。
背插亡命牌跪在地上路渐平愤意难平,挫声恨向同样背插亡命牌跪在地上的郝婆婆哀叹:“早跟你们说了,创建卫生城市,这是这几十日里京城的头等大事,请大家高度重视。如果实在有难处,这月就算歇了行当,也不要给大家添麻烦。可是你……不光拖我下水,连我性命都被你们谋害。”
郝婆婆也叹:“我怎么知道,哪里有什么卫生创建,只是宫中传出消息,当今圣上突然喜欢上了微服私访。我哪里知道,我们帮里一直看起来很正常的小乞丐,突然发了什么神经,好好拿剑砍了大门冲出去惊了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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